●▄m● ┠ ┨ 书本网TXT下载论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临时搭档》作者:偶然记得 简介: 小镇发生一起人口失踪案,负责该案件的民警季言在调查取证的时候偶遇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并跟其发生争执,然而此人正是上级单位派来调查该案的刑警祖天漾。 两个互相看不惯的人,不得已开始合作,对这起人口失踪案展开了调查,途中更是发现案件牵扯了其他的案子。 在一系列调查取证中,两个人也从对立变得相互欣赏。 最终案件终于成功告破,两个人也要随着案件结束分开…… 第1章 楔子   夜晚,乌云压境,四周漆黑一片,时不时飞来一只老鸦,瞪着猩红的小眼,哇地叫上一声,整个山谷都在回荡。一辆卡车缓缓驶入在这静谧的路上,他是个司机,雇主是个开山挖矿的老板,山路崎岖又是夜路,老板却丝毫不体恤属下的辛苦,长时间的疲劳驾驶和车前空旷的环境让他昏昏欲睡,天气渐渐地冷下来,人也就跟着没精神,突然,从远处轰隆隆地响起一阵雷声,惊地远处的乌鸦又聒噪了一声,司机吓了一跳,不由得骂了一句娘,粗糙地大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根烟卷插到嘴里,又腾出手来打火。   火星崩了出来,他狠狠地吸了口,烟雾从鼻子里喷了出来,给自己提提神,外面开始刮风了,伴随着阵阵雷声,卷起田地里细小的石头啪啪地打在玻璃上,这片田地,依山傍水,可惜山是荒山,水是污水,这里人烟稀少,几个村落被大山隔在里面,环绕着这片田地的是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河,若是白天就能看到泛着琥珀色的七彩光芒,绿色的苔藓裹发黑的污水,几只癞蛤蟆聒噪着浮在水面,即使是在夜晚,隔着老远也能闻到这股腐烂味道。静谧的田地中间,是一条宽阔崭新的马路,蜿蜒盘旋深入挺近到一座座隐秘的高山中。   土地也不作美,下雨的时候泥泞,晴天的时候尘土飞扬,风越来越大,发出巨大的声响,乌云越压越低,显而易见地酝酿着一场磅礴的大雨,司机加大油门,急忙忙地往山里头开,想赶在大雨之前到达目的地,他盯着前面,眼瞧着狂风刮起几张白花花的东西,扑棱棱地在玻璃前打了个转儿,然后服服帖帖地黏在上头。   司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贴在挡风玻璃上的正是一张白色的方孔纸钱。   这样的夜里,又是风又是雨,这会儿又看见这么晦气的东西,司机狠狠地呸吐出去剩下一小节的烟屁股,拧开雨刷器,把那跟一只白蝴蝶一样的东西刮开,然而他刮开一张后,前面又飞舞出来几张,仿佛飘着的幽魂在他眼前一闪就飞远了。   大约是今天有人出殡,沿路撒了这些东西,这弯弯曲曲的马路上说不定有什么孤魂野鬼正在游荡,司机这么想着,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倒立起来,他忍不住往周围看看,外面漆黑,除了车子大灯照射着前面的一个光圈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这条路他走过数遍,知道在路两边的庄稼地里堆着无数个坟包——这是当地农村的习惯,死了人就势埋在自家的地里。那看似静谧的田地里躺着无数的尸骨,上面有的还插着白幡和假花,被风一吹扑扑朔朔地。埋着死人的地方总是让人不那么舒服,他们这种跑长途的司机多少都有点迷信,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上下牙不自然地磕碰在一起,一心想着赶紧到达目的地。   外面的风更大了,低沉起来像是野兽暴怒的嘶吼,尖锐起来又像是女人高亢的尖叫,司机明明身上发寒,手心里却起了汗,他不再左顾右盼,只死死地盯着前面。仿佛这样速度可以更快一些。外面下雨了,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很快把挡风玻璃晕染成一片,前面的灯光花了,把玻璃分割成若干块,每一块都映出相同的景象,司机连忙打开雨刷器,又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咝咝啦啦,但是总比外面的动静好受的多,他踩着油门,转速表指在他平时不会开到的位置。只要再走一段山路,他就可以到达村口,可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肚子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动静,紧接着就是一阵扭曲的疼痛——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只要一紧张他就会闹肚子。   前面的马路上果然稀稀拉拉地摊着几张不完整的纸钱,路边挂着的白幡,被雨水打湿之后,破破烂烂地摊在地面上,司机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开到村子再去解决内急,可是偏偏肠子像是被人系在一起,针扎一样,疼的他手指不住地哆嗦,几乎要把不住方向盘。   他往前看了看,还有一小段距离就要上山路了,他是个有经验的老司机,他知道一旦进了山路是绝不能下车的,山路九转十八弯,每个位置都有盲点,他要是蹲在马路牙子上拉屎,后方一旦来车,不是碾过他就是碾过他的车,况且今夜还下着大雨,一旦山上被雨水冲下来点碎石泥水的,他会更危险了。   他满头大汗,肠子不断扭动让他疼地眼前发黑,几乎感觉到肚子里的东西要从后面喷薄而出,再不拉出来就要昏厥了。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无法再继续开车,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嘴唇,让自己清醒。他喘着粗气,把车停到路边,剧痛让他顾不上害怕,车子刚挺稳他就从上头冲下来,边跑边扒开裤子,蹲在田边就开始方便,外面的雨很大,很快就把他浇了个落汤鸡,但是排泄的顺畅又让他十分惬意,空气中冷飕飕的,他刚刚出了汗,这会儿身体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他只觉得被雨水浇了的屁股一片凉,又怕水把他拉出来的脏东西冲到脚面上,于是撅着腚,往前挪了几步,背过脸接着拉,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把四周都照亮了,他随意地一瞥,正看见在不远处的一个坟包上赫然立起来一个女人。   闪电只有一瞬间,但是司机却正巧看到那女人全身赤裸,耷拉着脑袋,头发胡乱地披在身上,身体大幅度地摇摆着,像是刚刚从坟墓里钻出来,天空中的闪电一闪而过,四周又黑下来,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这一声惊醒了那蹲在地上已经吓傻了的司机,他张嘴想喊,却发现嗓子被堵住,想站起来却觉得腿脚也软了。紧接着,前面传来咔哧咔哧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抓挠着棺材板,那声音由远至近,那司机张大嘴,发出“啊”、“啊”的单音,他再也顾不得脚下的污秽,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四周的土地变得软乎乎,湿哒哒,他抓了一手泥,竟然失禁了,滚烫的尿液把他被雨水浇湿的大腿烫的直哆嗦,天边又是一个闪电,那诡异的身影在后面一闪,又看不清了…… 第2章 小镇里的陌生人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   古北镇位于北方山区的一个小县城里,早前这里交通封闭,全镇的人都指望着脚下一亩二分地生活,吃喝拉撒都管土卡拉伸手,日子过得无比艰辛,全靠政府帮扶救济。   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影响,“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响彻大地,区政府投资在这里修建了一条马路,通往城市的柏油路贯穿了这个守旧、贫寒的地方,短短几年,小镇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镇上人的生活水平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芝麻开花节节高升。不仅很快摆脱了贫困的帽子,还成为远近为名的示范乡镇。   在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热闹早集上。有一位年轻人穿着件旧棉衣,弓着腰,缩着脖子站在人群中,他没有一点平日的气宇轩昂,在人群中毫不显眼,漫不经心穿梭于各个摊位,走马观花一般溜达,眼睛却暗暗地关注着市场上每个人的表情和行为。   这位男青年正是这所县城内刑警支队的侦查员季言。此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很端正,只是总绷着脸,面无表情的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他在镇上还算是张生面孔,因为这个曾经与世隔绝的小地方一向安宁,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人民内部矛盾,管片儿民警调解调解就可以了,很少需要出动刑警。   季言此次的任务是搜集线索,查找可疑人物,负责侦破一起少女失踪案。   随着社会革新,交通便利,很多镇里的年轻人都开阔了眼界,愿意到外地去闯荡,走到大山之外去是件促进发展好事,却也给很多不法分子提供了违法犯罪的机会。就在不久前,古北镇里裕发村的两名少女:马玉芬和王晓梅,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奇失踪。   这两个女孩本是一起结伴去集市玩,谁知道当天并没有回家,接下来几天更是不见踪影,家里慌忙报了案,却因为线索少,没有目击者迟迟破不了案。   这起悬案引起了公众恐慌,镇里流言四起,有的说两个少女是给人糟蹋后杀了,有的说是被拐卖到国外了,更有甚者还说她们是被遗留下来的日本特务给抓去做实验了。大家伙儿以讹传讹,各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闹得镇里人心惶惶。   少女凭空消失,公安机关连续工作几个月,案件却没有任何起色,近几年,随着国家的重视,打拐工作成为执法机关首要任务之一,裕发村这起案件出现在风口浪尖上,又经过报纸一炒作,舆论压力铺天盖地,省公安厅对此大为恼火,对刑侦支队和当地派出所下了强硬命令,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破获此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势必要把犯人绳之于法。   季言从集市走了几个来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大约是最近流言传得太邪门,女孩们也都很警惕,少有独自出来游玩的,季言蹲点一个月,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并没有什么异样。集市眼看就要散了,恐怕今日又要无功而返,他叹了口气,压低帽檐准备回队里报告的时候,突然在角落里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端着早点跟摊主说话,这人身着一件棕色的夹克,穿戴看起来价格不菲,从头到脚打扮的挺讲究,绝不是本地的农民,看气质也不像来做小买卖的。集市虽然热闹,但是很少会有如此干净整洁的城里男人来闲逛,季言蹲守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个男人,他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走近,这男人相貌端正,脸上挂着三分笑容,看着挺亲切,但是季言却觉得他眼神深邃,时不时地微微皱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这男人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跟摊主闲聊,张嘴就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劳驾,还得问您一下,离这最近的长途汽车站在哪儿?”   摊主指着西边说:“走着可是远,要是骑自行车怎么也要一两个点……”   季言转开目光,走到那男人对面坐下,打断他们的谈话:“老板,还有馄饨吗?给我下一碗。”   摊主连连答应,转身去煮馄饨,大铁锅掀开盖子,从里面蓦然冒出雪白的蒸气,把这个冬日映的婷婷袅袅,越发看不清人们的面孔,季言坐在男人对面,用余光默默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穿的单薄因此冻得鼻子耳朵通红,不停地搓着手,镇上的冬天阴冷,看来这个外地人对此并不十分了解,季言不动声色地假意跟他搭起话:“怎么,你想坐长途车?”   那男人听闻季言说话,抬头冲他呲牙一笑:“是啊,兄弟是本地人?”   季言点头:“本地人,你是城里来的吧?来……看看山货?”   男人笑了一声:“嗯,来置办点东西。”   季言还想再问,那男人已经低下头继续吃包子,季言拿着一次性筷子,筷子的木质十分粗糙,他一边来回磨掉上头的毛刺儿,季言不善言辞,但此次任务严峻,必须要想办法从这个陌生人嘴里套出点什么,他正思索着任何再跟这男人搭话儿,旁边桌上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这这个马村长可算是白瞎了,马村长、马长德知道不?裕发村的那个,本事可大了的那个。这回丢的就是他的丫头,可惜啊,那么好的一个大姑娘,说找不见就找不见了。”   桌上的一个叼着旱烟的人附和道:“听说这姑娘刚刚考上大学。”   老头说:“可不是嘛,养这么大,说丢就丢了,造孽啊,你说这马长德,啧啧啧……”   马长德是丢失少女马玉芬的父亲,在村委会工作,是裕发村的村长。   这些情况,季言早就了如指掌,所以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老头们的闲聊上,况且他发现对面男人虽然依然在低头喝粥,可是动作缓慢,拿勺子的手时不时停顿,明显是在听旁桌的聊天。   果然,没两分钟,那男人就转过脸去,跟那老头搭讪道:“大爷,您说的是不是裕发村两个丫头失踪的那个事?”   他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更加深了可疑性,季言不由得提高警惕,不动声色地也竖起耳朵。   老头见多了听客,兴致盎然地说:“就是说那个,哎呀,可惜了,白瞎俩大姑娘,一下就没影儿了。”   男人又问:“刚刚您说这姑娘考上大学了?”   老头说:“是!那姑娘啊在镇子上上学,考上大学在她们那个山沟沟里头可是一份啊!这裕发村这么多年才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听说全村都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庆祝,结果呢?没两天孩子就不见了!那马玉芬啊,真是个好孩子,平时看着不多言不多语的,怎么就丢了呢?”   男人说:“大爷,听这意思,您认识这姑娘?平日里这姑娘性格挺老实的?这些年就一直在镇里上学,没外出打打工?”   老头说:“你可别闹笑话了,那是村长的千金,就我们这地方,村长跟县城的干部一样,还用出去打工?我是她们学校传达室的,当初那马村长送孩子来上学还给我拿过两只老母鸡,更不要说那些个老师们了,谁也亏待不了,再说就算不拿东西,这马村长也了不得,他的孩子,谁能不上心。那姑娘也争气,心气高,一心要考大学,我就说这女孩家家的要那么大本事干什么?这要是老实在村里嫁了人,谁还能惦记着呢?这回可好了,全白瞎!”   男人笑了两声:“也不能这么说,时代不一样了,男女都平等,能考上大学就是好样的……这姑娘定亲了没有?”   老头说:“这我真不知道,我觉得这裕发村里没人敢攀高枝。大学生,她爹又是村长,怎么地也得嫁个城里人吧,说不准啊还要嫁给个当官的,这姑娘家里好,长的也挺好看的。根本看着不像是个山里的娃。”   男人点点头,笑着问:“这么好个姑娘,有不少小伙子喜欢她吧?”   老头还没说话,坐在旁边的一个黢黑的老农接口:“那可不咋地,那村里搞宣传,我们村长把他娃的照片印在上头,一晚上这宣传纸丢了一大半,全是我们村里光棍儿弄走了。”   男人把目光转过来:“听您话的意思,您是裕发村民?”   那老农民说:“可不是咋地,俺祖祖辈辈都在裕发村里头。”   男人面不改色地说:“那您可得多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是丢了两个,一个是马玉芬,另一个呢?”   老农民说:“那个是我们村里一个寡妇的遗腹子,那丫头才闯荡,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两天没回家王寡妇也没在意,后来知道马玉芬也不见了才着急了!”   他正说得起劲,传达室那位老头大约是气他抢了自己的风头,粗暴地打断他:“这算是个啥?你们这个裕发村就是中了邪嘞,前两天突然就还炸了尸!有人亲眼看见上个女鬼从墓地里爬出来,啊呀那女鬼长得那个吓人那……当时她啥也没穿,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啊,一双手伸出来就这么在棺材板上挠呀挠呀,听说那之前埋了个刚死的女人,她婆家待她不好,给她毒死了,她死不瞑目,晚上就爬出来了……” 第3章 跟踪   周围的人又是发出一声惊叹,市井聊天的内容,越是离奇越是受欢迎,这个女鬼诈尸比少女失踪更加吸引人,不多时,早点铺竟然还围上了一圈人,大伙儿催促着传达室老头继续讲下去,另一个老头丢了话语主动权,十分不悦,狠狠地吸溜了一下鼻子,很快也加入到诈尸故事中去了。   季言对闹鬼一说嗤以至鼻,刚刚兴致勃勃搭话的男人对诈尸的话题似乎更没有兴趣,他转过头没有再接话茬,几口吃掉包子结了账起身走了,季言慢条斯理地喝完馄饨,等人已经离开几百米后,才站起身子不动声色地跟上去。   季言是支队二队的队长,也是个老侦查员,跟踪技巧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但是前面的男人很警惕,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来,季言越发觉得他鬼鬼祟祟,此人没有开车,季言只能也徒步跟踪。一般来说作案人,尤其是初犯者一般会很心虚,会不停地到事发原地去打听案情。这个男人不是本地人却明显了解并过度关注过这件事,实在可疑。   陌生人在众目睽睽步行带走两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似乎有点不合情理,这么大的集市,生拉硬拽的话两个女孩逃走和被群众发现的机会都很大,如果是开车绑走两个女孩倒是还有几分可能性,如果这样,此人今天步行很有可能是刻意跟犯案时的行径分开。   季言一边思索一边跟踪,那男人溜溜达达十来分钟,转弯走进一家宾馆,季言在门口点了根烟,等了一会不见他出来,于是走进去对前台出示证件,服务员协助他查询到这男人的开房记录。登记本上显示这人今早上六点多才办理入住的,住在203号房间,登记了只住一天,看来行程很着急,季言对他的怀疑加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借用宾馆的电话跟单位取得联系,把大致情况作了汇报,处长让他再观察一下男人的行为,必要的时候可以抓捕带回审讯,特别强调注意安全。   季言跟服务员要了隔壁204号房间的钥匙。进屋后,趴在墙边上听隔壁的动静,宾馆的墙很薄,季言却没听见有电视或者广播的声音,他看了看表,男人进屋已经快一个小时,也许已经睡着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干脆让服务员假装去送开水换床单,看看隔壁屋里的情况。   小姑娘吓得脸都红了,拿暖水瓶的手直哆嗦,季言安慰她几句,这间宾馆的出口只有一个,203要出去必定要经过204的位置,他隐蔽在此处可以有效地阻止那男人人逃走,季言出来侦察并没有带防身工具,好在他受过严格的体能训练,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些信心,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他示意服务员敲房门。   半晌,里面才传来一句:“谁啊?”   小姑娘咽了下口水:“送、送开水的。”   里面很快传出脚步声,开门的一瞬间,季言把身子闪到门后。那男人伸手接过暖水瓶,说了声谢谢,看见小服务员还僵硬地站在门口,便随意地靠在门上:“怎么?您还有事么?”   季言从204的门缝往里看,只能看见他大半个身子。   小服务员已经吓得快哭出来了,她使劲儿攥着自己的手掌,手里举着一块洗干净的床单,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是,我们早上要换、换床单。”   男人站在门口,眼睛在她哆嗦的手指头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之间徘徊了一下,点点头侧身让开,对小服务员笑了笑:“那有劳您了。”他不是本地人,普通话说得很标准,语速略快,季言在门缝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姑娘心有余悸地走进屋子,不时地回头看门口。男人让开门口,也没有关门的打算,他慵懒地靠在门上,眼尾扫了一下小服务员,又看了看隔壁虚掩着的门,但很快就把目光转开。他虽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没有传到眼里。   躲在门后的季言,没有听到关门声,也不好露面,只能暗暗地等。   没过两分钟,小姑娘已经整理好床铺,她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等男人关上屋门后差点哭出声来,季言从隔壁闪出身来,示意服务员不要出声,跟他到走廊的一头,才压低声音问:“看清他屋里都有什么了么?”   小姑娘红着眼睛点点头,颠三倒四地小声说:“有个大提包,是大箱子。两个大箱子,那么大,我头次看见那么大的箱子。”   季言说:“除了箱子呢?”   小姑娘说:“我看桌子上,好像他在画画。”   季言微微皱了一下眉:“画画?画的什么?”   小姑娘说:“一条线一条线的,我也看不明白。警察同志,这个人是不杀人犯啊?你们快去把他抓起来吧,这太吓人了。”   季言安抚她:“别害怕,我们只是调查一下,你先别声张,让前台一定帮忙盯住了他,我就在旁边这屋,如果看到出去,就偷偷把旁边屋的备用钥匙拿上来。”   季言在宾馆的房间里蹲了一个上午,这是他蹲点这么久以来,最舒服的一次,这家宾馆建了没多久,里面的设备还很新,暖气把屋里烤的暖暖哄哄的,季言为了这个案子,殚精竭虑一个月,靠在墙上差点就睡着了。   一直到中午饭点的时候,隔壁终于传出了些许动静,看来那个男人终于有所行动了,季言听见动静,腾地清醒了,他靠在门口从门缝中看到人走远,没一会,服务员拿着钥匙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警察同志,他、他出门去了。”   季言点点头,他谨慎地带上手套,打开203的屋门,仔细查看屋里的东西。男人虽然没有打算常住,带来的东西可不算少,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两个塑料旅行箱,都上了密码锁,这种旅行箱在小镇上并不常见,季言笃定这男人是大地方过来的,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十有八九是从北京来的。   北京……   季言分了一下神,连忙拍拍自己的脸,环顾起屋子,在床边的柜子上,果然散落着一沓子白纸,季言走过去把纸摊开,上面一条一条画着横线竖线,乱糟糟的如一团蜘蛛网,季言眯起眼睛看了看,发现在一条直线的尽头潦草的写着一个马字,他浑身一凛,伸手拿起那沓纸,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从纸张的中间掉出来一张照片,上面笑靥如花的少女正是受害人马玉芬。季言心里咯噔一下,在那个潦草的马字下面,依稀还备注着:女性,大学生,18岁等字样,季言转过头,看着两个被上了锁的密码箱,箱子的体积正好能勉强塞下一个女人,如果是肢解的话,说不定还有富余……   他微微皱起眉,把手伸向这个箱子。 第4章 来者何人   季言是刑警出身,对要案大案的敏感侦查能力很高,这几年许是在小镇待久了,接触的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很久没有这种汗毛倒立神经紧绷的感觉了。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攥紧拳头,跟自己说要冷静,走到密码箱前面试探地推了一下,箱子很沉,季言没有破坏箱子,尽管他急切地想知道这箱子到底属于不属于绑架犯,但最终也没有贸然打开,当年因为冲动酿下的祸事是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错误,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打算立刻打电话跟上级报告,无论这男人是不是嫌疑人,他都跟这起案件有极大的关联。   为了不打草惊蛇,季言把画稿和照片按照原样放好,在收拾的过程中,他在桌上发现一把瑞士军刀,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小镇上的,季言拿起它,端详了一下,这小东西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工具尖锐程度是可以伤人性命的。也可以算是凶器了,他考虑要不要把这把刀带回去,小镇条件太差,送检需要到市里,就算带回去一时也没法把握证据。   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门拧钥匙的声音,季言浑身一凛,那个人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环视四周,宾馆内的住间面积不大,屋内摆设一览无余,藏匿的可能很小。窗户外又装了防盗窗,根本不可能出的去。季言观察后决定正面出击,那男人身材高大,腰背很直,看起来不会是个好应付的人,为了防止嫌疑人拒捕反抗,季言把那把瑞士军刀握在手里防身。天气很冷,季言却微微出了一层薄汗,他摆好架势,男人正好推门进来,他看见季言,一下愣住了。   季言知道自己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他努力掩饰着紧绷着的神经尽量平稳地说:“同志,我是公安局的,今天要登记所有入住宾馆的人,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男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季言,突然后退了一步,飞快地关上门。季言一个健步冲过去,将胳膊伸到缝隙中去,又用右脚别到门框上,费力地想要抓住男人,男人灵活地往后一闪,顺势抓住季言伸出来的手,试图用门挤压,季言迅速握拳,防止手指被掰断。   两个人撕扯的时候,男人用肩膀抵住门,紧紧扣着季言的手腕,季言被卡在门中间,胳膊被死死掩住,他咬紧牙,奋力地把整个身体挤到门口,攥成拳的手突然发力,一把拽住男人的衣服,趁着男人分神的时候,迅速推开门,扑了上去。   男人不备他猛然攻击,被一把压在身下,季言便衣出来不曾佩戴手铐,只得掐住他的胳膊试图让他翻身后制服。谁知男人突然用膝盖撞上他的腰,然后一个头槌砸过来,季言躲闪不及,正中鼻梁,顿时眼前一黑,酸痛的生理眼泪都跟着掉下来。   季言当年出手稳准狠,隐匿在这小山沟后,手也渐渐生下来,如今被个外来的小喽啰占了便宜,顿时发了狠,一把掐住那男人的脖子,照着门面就是一记狠拳,他的位置太正,男人无处可躲,被打的歪过去半张脸,尽管挨了揍,男人动作思维却依然敏捷,他趁着季言平衡不稳的时候往旁边一滚,把季言从身上甩了下来,季言吃了亏,丝毫不敢怠慢,扑过去举起拳头又是打,他练过搏击,拳头力量惊人,男人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点,很快就取长补短,改为远距离打斗,长腿一勾一蹬,把季言踹出去半米。季言重力在拳头上,根基没稳,直接后退了几步撞到暖气管上,后腰正撞在暖气的边角上,顿时一阵酸痛从腰椎传过来。打斗声惹得旁边一间房子打开门,出来个胖子,一看见这个架势,吓得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两个本想上来报信又不敢的服务员躲在楼梯门口,一个推着另一个去报警,看见打起来了,又双双都跑了。   季言摁着腰,咬牙站起来,男人见状,干脆连东西都不要了,转身就往楼下跑,季言越发觉得这男人实在可疑,他咬紧牙关,在地上一跃而起,从后面一把扑住男人,男人后退两步把他顶在墙上,季言两条腿别住男人,限制住他的行动,又用孔武有力的胳膊勒住男人的脖子。   男人被嘞得喘不过气,两只手胡乱挥舞着去抓季言的肩膀打算把他从身上拽下来,正打的难解难分之际,附近的片儿警接到报案赶过来:“怎么回事?你俩别打了!”   看见警察来了,季言才松开男人的脖子,男人被嘞的咳嗽了好几下,靠在墙上喘粗气,却没有要跑的意思,季言皱着眉头的揉着自己的腰,两个民警走上前来:“为什么打架?身份证呢?”   季言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对两个民警说:“同志,把他带所里去,我怀疑他是一起案子的嫌疑人。”   民警接过证件,眼神一凛,转向男人:“你是干什么的!把身份证掏出来!”   男人微微挑了一下眉,呲牙咧嘴地揉揉自己脸,在三名人民警察的怒视下,也慢悠悠地掏出一个警官证,嘴角一扬:“我说同志,你们这里就是这么抓嫌疑人的?”   两个警察在宾馆里大打出手着实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出警的两个同志顾忌兄弟单位同事的脸面,让他们一起坐警车回去。季言在车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那个男人的证件,如今小商小贩多了起来,不少投机造假的不法分子趁机挣起了黑心钱,小镇的马路杆子上头总是贴着办证的电话,他无论如何都觉得那个男的是个冒牌货。   警官证上写的名字是祖天漾,照片上跟本人也不是长得不像,但是从气质到感觉完全就像是两个人。季言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男人已经对他伸出手。季言把证件丢还给他。一眼也不愿意再看这个人,整个脸都冲着车窗,玻璃上头模糊地映出个淤青了一块的面孔。   季言长得眉清目秀,脸上多了一块淤青,倒是凭添了几分阳刚美,比往常的小白脸模样更多了男人味,祖天漾动了动自己的脖子,眯起眼睛小声对季言说:“看不出,这位同志文质彬彬的还有两下子么。”   季言听出他的戏谑,眼珠都没转一下。   两个小片警在前面开着车,也不好意思搭话。警车一路走着,空气里尴尬地能结出冰碴。   既然是同志,也省略了中间步骤,警车直接把他们拉倒了刑警队,到了组里,季言被二话不说的老处长拎着脖领子拽进了办公室,还没站稳,一顿劈天盖地的骂街都拍过来,老处长脾气暴躁,今早接到了上头的电话就更暴躁,跟更年期的妇女有一拼,嗷嗷嗷喊得窗户玻璃都跟着颤悠。   季言低头站着,也不吱声,他知道老处长嘴硬心软的毛病,也不往心里去,对老处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手头的这个案子。一起挨骂的还有季言组里的同事丁东,他一早去负责接人,想不到却误了车,白白在车站闲转了一上午,而这位上头来的专家倒是也胆子大,没人接就干脆自己先来了。 第5章 北京来的破案高手   自打季言青着嘴角进来之后,老处长拍了两次桌子,扔了手头上所有的禁摔的东西,屋里就跟被抢劫了似的,各种文件扔了一地。季言心里明白,处长这么生气是有原因的,这两年国家重点打拐,政策刚传达下来,他们这就丢了人,经过当地几个小报社的宣传,这起失踪案一下成了全国典型,上头三天两头派人来跟进案件情况。忙帮不上不说,还净给他们添乱。人口拐卖涉及的范围广,情况复杂,比很多凶杀案难侦破,案件拖着一直没有进展,跟上头实在不好交代,市局等了几个月,终于又放了大招,从北京派了个专家来协助侦破,连个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一早人就给塞来了。   破不了案就是无能,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处长这口气还没有顺过来呢,季言又给他添块堵——侦查员出去抓嫌疑犯,结果抓到了上头派来的协助员,两个警务人员在宾馆里扭打成一团,最后还闹到了派出所,简直把脸丢在的大马路上。   全国严打阶段,他们这里却发生这么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案子,上头对他们迟迟破不了案已经不满,这回又把人家派来的破案专家给揍了,这不是给领导上眼药么!   老处长骂了一会,也累了,看着季言因为缺觉变得发黑的眼圈和微微淤青的嘴角也有点心疼,到底是自己带的兵,没日没夜的跑案子还要受夹板气。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给我满上水!”   季言游神回来,一边的丁东已经机灵地拎起暖壶替他给领导倒上了,老处长叼上根烟,狠狠吸了两口,放缓了口气:“这事要是说也不能全怪你们俩,这个专家也太心急了,没来组里报到,自己先去现场了,这能不弄岔了么。”   丁东赶紧狗腿地接话:“可不是么,领导。您说这多大的谱啊,来了不跟处里老实待着,瞎跑什么。就算是上面来调查的,也不能不跟咱们打招呼就自己去现场转悠。这顿揍挨得也不冤,说明咱们这边的敏感意识强嘛,是不是领导,是不是季组长?”   季言无奈地看着这个二百五,没敢吱声,老处长刚灭下去的火又让他给一把拱起来:“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没接到人,能有今天这么一出么!接待个人你都给我弄岔漏了,我还指望你抓人破案?你这个兔崽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丁东给训的直缩脖子,赶紧往季言身后头藏。   季言瞧丁东在他身后挤眉弄眼的德行抿了一下嘴,赶紧替他打岔说:“处长,这事也不能怪丁东,这两天下雨,路上全是泥,实在走不动……”   丁东探出个脑袋:“您别跟我俩一般见识……”   领导一瞪眼,他脑袋又缩回去了。   老处长吹胡子瞪眼地喝了口浓茶,润了润嗓子:“哎,倒霉催的这就是!这好端端的两个姑娘说丢就丢了,黑灯瞎火的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上哪找去!县里,省里都被这事拖累,现在不比以前,一上报纸,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回上头派来的这个人还不知道要找什么麻烦。季言,你说说你!怎么还跟刚从校门里出来的似的?还把人家给打了,第一天下来办案子,让你打个乌眼青!你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哎,说不好都不用我交代了!人家自己就去告状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太冲动,你说你,一点记性你都不长!”   季言低着头,抿了抿嘴没再为自己辩解,倒是丁东忍不住又探出脑袋插嘴:“不是,领导您是没看见,那小子长得不像好人。刚才派出所送人来时候,就咱虎子瞧见了,都追着他咬。”   虎子是组里养的狼狗,警犬基地淘汰下来的,据说是因为这狗沉不住气,容易惊扰民众,老处长在那边有个徒弟,知道他喜欢狗就带给他,谁知道虎子这狗忠诚是忠诚就是智商不太够,不会看脸子,处长早上遛狗碰见个熟人,拍了老处长一下,虎子上去就给人咬了,弄得街坊四邻都绕着老处长走,生怕打个招呼就会挂彩,一来二去嫂子不愿意了,干脆就把虎子送他们组里来看院子。   老处长让丁东气得直捂心口,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已经没啥可扔的了,又舍不得摔了自己的杯子,只能拍着桌子嚷嚷:“瞧你那没心没肺的德行!咱们这么个小地方打搅首都派人来支援已经够丢脸的了,哎呦,这省里就天天说咱们这块执法不规范,不合格,哪会不是靠我这张老脸兜着!这回好了,撞枪口上了!把自己人打了,说出去人家不得笑话死!”   季言拉拉丁东让他赶紧闭嘴,偏偏丁东这个人死嘴不烂的货色,不怕死地又补了一句:“也不能都怪我们啊,老大,您说破案子抓坏人还能讲究那么多?那当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老处长气得一甩脑袋,为数不多的头发跟着颤悠几下,拿起杯子盖扔了过去:“你再跟老子犟一句嘴试试?老子撅吧了你!”   丁东抱着脑袋就跑,季言站在原地抿着嘴努力的憋笑,嘴角的淤青也跟着动了动。   丁东往门口跑,拉开门的时候正好跟换了衣服的正准备进门的男人撞了个对脸,也就是这时候,季言一个转身,飞快地单手接住了处长的茶杯盖,然后收回胳膊,默默地把盖放好。   那个男人,市局派来的专家,站在丁东和门中间看了个全过程,微微眯了眯眼睛。   老处长见人来了,连忙仰头灌下去半缸子水稍微平复了一下火气,强行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看的季言直替他抽嘴角。男人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丁东跑是跑不了了,转过身子努力地作出刚刚是正常走出去,而不是逃命的模样,季言面色如常,那男人棕黄色的皮夹克已经换成了警服,在集市上的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竟然也收起来了,倒是显出精神,处长一改刚才的暴虐,端正坐在椅子里,抬眼瞧了瞧这个被局领导吹捧了半天的破案专家——倒是个相貌端正的小伙子,可惜脸上青了一块,连带着嘴唇有点破皮,屋里地上还有几份被处长扔散了架的资料。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尴尬劲儿,这位专家没看见一般,昂首阔步地走到桌子前,对老处长敬了个礼,手里拿着一份借调报告,一板一眼地说:“报告原处,刑侦总队祖天漾前来报道。” 第6章 糟糕的临时搭档   老处长让他这一出也给弄得严肃起来,赶忙放下手里的大茶水缸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一会让内勤的同志带你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祖天漾笑了笑:“转转就算了,您还是尽快让我熟悉案情吧。”   季言没有做声,丁东不爽地啧了一下,老处长也有点意外的扬眉:“这是应该的,我尽快让人把案件基本情况整理好给你。”   祖天漾微微颔首:“谢谢领导,我会尽快融入集体,避免再有误会发生。”   说罢,他突然转过脸,跟季言两个大眼瞪小眼起来。   老处长见状,连忙说:“季言!赶紧的,跟人家祖同志道歉!”   季言抿了一下嘴,刚想说话,丁东抢在他前头,笑眯眯地冲着祖天漾说:“那个,兄弟对不住啊,你看今天这事弄的,这两天有一起案子弄的我们组里鸡飞狗跳的。我们处长接到指示就让我去接你了,谁知道这两天天气不好,老下雨,外面土地都给泡浮囊了,车轱辘陷进去就出不来,没及时接着你,真是不好意思,理解万岁,理解万岁,欢迎你来我们处检查指导工作。”   那副嘴脸简直跟刚刚痛斥祖天漾人嫌狗不待见的时候,判若两人。   祖天漾对着丁东笑了笑,又看看季言,戏谑道:“理解理解,再说这欢迎仪式挺特别,”他用手指摸了摸嘴角的破皮:“终身难忘啊。”   话说到这份上,季言不能再不出声,他往前走了一步,微微颔首:“真对不起,我把你误会成嫌疑人了。”   祖天漾瞧着他微微窘迫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怎么样就想逗逗他,于是不冷不热地接了句:“嘶,这以为是嫌疑人,就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私自进入别人的房间,翻东西,不出示证件抓人,暴力执法?”   季言被他损的心里拱火,但是到底是自己不对在先,所以抿着嘴没有说话。一边的丁东看不下去了,为了破案,季组长连轴转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结果全是误会,季言挂着队长的头衔天天跟顶着炸药包似的,如今又被个上面来的人这么不阴不阳地损,丁东不免要为哥们儿打抱不平,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道听途说白话的跟自己亲眼所见似的,所以这些年一直负责对外调节矛盾:“哎?我说这位同事,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当警察的本来就应该提高警惕,这要是换成你要是在马路上看见一个四处打听案情的生人,你不会跟踪调查?还私藏照片,这被当疑犯不奇怪吧?再说了,头里季组长肯定会说让你配合调查,你直接配合把话说清楚不就得了么,你跑什么啊?你要是不跑能造成这么大的误会么?那你一跑肯定就是心虚啊,对不对?你心虚能不抓你么,你还拘捕,那肯定会产生肢体冲突,是不是?”   丁东是个话唠,一张开嘴就半天闭不上,老处长听得心烦,又不好意当着祖天漾的面呵斥他,眉头上都拧出个疙瘩来了。   祖天漾看着季言又看看丁东,觉得这俩小警察还挺好玩,一个什么都不说,一个说起来没完没了,他趁着丁东说累了咽口水的当间儿,插嘴说:“冤枉啊,当时你们季组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住的房间,连个表情都没有,特别像之前一个案子里面的冷血杀人狂,对了对了,他还把我的瑞士军刀拿走了,一看就是不法分子,就算他说自己是警察,我也害怕啊,不逃命难道还要进屋配合他?”   这话一出,处长和丁东俩人全都看季言,季言被他说的脸更白了,手指不自在的碰了一下裤兜,里头还装着那把瑞士军刀呢……   丁东毕竟不是当事人,并不知道当时什么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讪讪地闭上嘴,季言也不争辩就这么冷冷地打量着祖天漾,祖天漾口舌占了上风,似笑非笑地拿着眸子盯着他,仿佛在思考什么。   老处长瞧着他们仨对峙的模样,气得又想拍桌子,祖天漾那可是市局调来的人,第一天来又挨揍又被孤立,这要是回去参上一本,可够他们这小地方受的,他重重的咳嗽一声:“成了!都是误会,过去就过去了,这不打不相识么!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这让老百姓怎么看咱们!行了,季言,你给祖同志介绍一下案子的情况。”   季言闻言茫然地看着处长:“我介绍么?”   上面不是第一次派人过问这个案子,但是每次都是丁东接待,内勤的小姑娘刘旸负责陪伴,季言本来就不善言辞,对自己家领导汇报案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要他负责外联的问题了?   老处长心里长叹一口气,面上还得笑眯眯地:“这位祖天漾同志,是北京刑侦总队派来协助咱破获10.6少女失踪案的专家。从今天起他正式接管负责10.6案件。这位同志别看年纪轻轻的,办过的案子可不少,人家是专门在国外学过侦破!你把咱们所有掌握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清楚。带着他去看看卷,走走现场,问问嫌疑人,顺便破案这一段,祖同志的生活起居,你也全都负责了!缺什么去内勤要!就说我说的!”   季言原本以为这位北京来的专家又是来带着规范执法的帽子来混吃混喝糊弄走人的,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来协助破案的,难怪刚刚说要尽快了解案情。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看祖天漾看看处长,急切地问:“他破这个案子?那我呢?”   处长说:“你还是跟进啊,从今天起,你俩就是搭档,你们二组成立的10.6专案组,这个案子一天不破,你俩就要继续带着专案组查下去!成了,去跟小刘说一声,让她通知下午两点点名,我跟大家介绍一下祖同志,成了,你们也累了一上午了,去休息休息,你跟丁东你们,带着小祖一块去食堂吃饭,我早上特意让炖了只鸡。” 第7章 毫无头绪的案子   出了领导办公室,季言表情有点深沉,丁东却是挺兴奋,迫不及待要去找刘旸说话,找了个由头溜走了。   祖天漾迈着四方步地跟在季言后面,在组里来回来去走了十分钟,被同事们跟看猴子似的指点议论了半天,瞧见季言根本没有“传帮带”的觉悟,忍不住问:“哎我说,季组长,我住哪儿呢?是不是先带我去看看,还有就是我带的行李可还在招待所扔着呢。”   季言听见他说话,才想起自己还要负责这位“搭档”的饮食起居,心里焦虑得直叹气:“一会儿我跟你去宾馆拉一趟吧,你先跟我到办公室来,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案子。”   季言两个月前开始跟这个案子,可是却一直没有突破口,案子迟迟没有进展,闹得镇上人心惶惶不说,如今连市局都被惊动,还专门派人来协助调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气愤自己的无能,又同情两个不幸的少女。距离她们失踪已经快三个月了,理论上讲已经错过了解救的黄金期,谁知道她们在这段时间会经历什么。   季言把桌子上的几份材料递给祖天漾,上面都是案件的一些相关情况。   祖天漾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大大咧咧地说:“基本案情我都清楚,有没有重点怀疑对象?”   季言说:“被害人失踪的当天,有目击者看见她们出现在古北镇的那个集市上,集市附近一共有六趟长途公交车,往哪个方向的都有,所以我怀疑这俩姑娘可能被拐走了,要是生人作案,几乎没有线索。也有熟人作案的可能,重点怀疑对象目前落在村里的几个老光棍身上,但是没有什么证据。”   祖天漾翻看着材料:“能确定是拐卖么,有没有别的可能?”   季言说:“也可能是被杀害了,两个女孩身上没有什么钱,有可能是被奸杀或者囚禁,附近我们都找遍了,也走访了很多地方,但都没有什么发现,经过情况分析,还是拐卖的可能性最大。”   祖天漾从材料中找到嫌疑人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问:“这几个人跟被害人有没有什么纠纷?或者有没有特殊关系的情况?比如处过对象,或者是朋友、同学什么的。”   季言说:“基本都没有特殊的关系,这几位要么就是村里名声不太好的人,要么就是案发当天在集市上跟两个女孩有过言语交流的。”   祖天漾把资料看完,规整好,在桌子上轻轻磕了磕“那么对他们的调查结果怎么样?”   季言抿了抿嘴:“基本上……毫无头绪。”   祖天漾说:“丢失到报案怎么会一个月这么久?”   季言说:“据说当时报警了,当地派出所也跟着去找了,但是两个女孩的家长比较保守,怕影响孩子的名誉,所以一直没有立案,等过了一个多月孩子还是找不到才觉出了害怕,所以我们接案的时间比较短。”   祖天漾说:“那这件事怎么还会闹上报纸?”   季言被他别有所指的话一噎,面色微微不善起来:“这我不清楚,案子什么时候分过来我们就什么时候负责侦破,别的不在我的管控范围内。”   祖天漾瞧他的模样,忍不住想笑,这小警察看着多干练老成,面不改色,想不到内里的小脾气这么大,这么不识逗。可惜自己初来乍到,可不能得罪搭档,这么一想,祖天漾连忙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还会牵扯到新闻媒体呢?”   季言没好气地说:“其中一个失踪少女的表哥,好像在报社工作。”   祖天漾连忙点点头:“这样这样。”继而又苦笑道“那要是这么说起来,案发已经三个多月了,就算这俩丫头保得住命,想必也被人祸害了,这些年人贩子猖獗到无法无天了,还是安全意识太差,安全教育宣传的不够,这一旦被卖到远处,被解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一个是不好找,这么大的国家,藏个人易如反掌,再一个就是这种买卖人口的地方普遍都是些法盲,他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的,村民和村民之间互相协助,如果地方官员再勾结,就算是去解救,也很难把人带出来。”   季言被他说的心里有些难受,他抿着嘴看了看这个说话虽然刻薄却句句属实的破案专家,似乎想为整日为破案奔波的自己和兄弟们辩驳一句,又无从开口。   毕竟,他们的辛苦没有得到结果。   祖天漾说完又低头看着卷,仿佛刚刚说的话无关痛痒一般,正在这时,屋门被推开了,丁东捧着一摞比自己还高案卷走进来:“季组长,原子弹让我给你送10.6的一供,我跟你说,这回真完了,真气着领导了,那家伙原子弹当场爆炸,我过来的时候瞧见刘旸正给他收拾桌子呢,又把材料扔一地,估计是因为……”   季言轻轻咳嗽了一下。   丁东倒也不全傻,他连忙闭上嘴,放下厚厚的口供,看到一边站着的祖天漾,立刻换上了一副满脸堆笑的表情:“不怪咱们原处生气,季组长你说说你,人家市局来的办案专家第一天来就让你打了,传出去咱们这成什么了,把同志当成阶级敌人了。专家您千万别介意,我这人就是话唠,甭跟我一般见识,这小地方让您受委屈了啊!”   祖天漾瞧着丁东一会儿一个变脸的折腾,心里直发笑,心说这种小角色都是跟在大BOSS后头当炮灰的,那边那个内热外冷的才真是难缠,祖天漾放下卷宗,笑眯眯地看着丁东:“兄弟你也是负责这个案子的?”   丁东碎嘴子碎惯了,他可没有季言那么隐忍不发,一肚子苦水逮谁跟谁倒:“可不是么,就我们二组,都快让这个案子给折腾出毛病了,虽然说暂时没出人命,比不上你们破的什么分尸案,什么连环杀人案那么轰动。但是这案子难就难在是真一点线索都没有啊,你说两个大姑娘,走大马路上突然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没人证没物证,从哪儿下手都不知道,这要是个路人,把俩姑娘往车上一拉就跑了,转脸不定就送到哪个穷乡僻壤了,上哪儿找去啊?”   祖天漾拿起最上面一本口供,边翻边说:“也不能这么说,只要是人犯的案子,总会留下破绽。破绽就是线索。”   丁东跟季言俩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专家说话太拿腔调,时刻不忘吹捧自己。丁东还想再说话,季言冲他摇摇头,丁东是个话唠,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季言有脑子,他有口舌,两个人配合审讯一个黑脸一个红脸配合的天衣无缝,但新来的同事毕竟不是犯罪分子,话也不能说的太过。   刚刚警车里是两个人尴尬,现在是三个人尴尬。诺大的办公室里就听见祖天漾唰唰翻卷的声音。好在没一会儿,内勤的姑娘刘旸哒哒哒地跑进来,跟季言说:“季组长,处长让我给新来的同事拿点日用品。”   季言点点头,跟刘旸说:“这就是市局派来的协助破案的同事。”   祖天漾放下卷,对着小姑娘一笑。 第8章 鹰眼   要说起来,刘旸姑娘比季组长和丁警察见过世面的多,她眼神发着光,小脸蛋红彤彤瞧着这位破案专家,兴奋地说:“我知道的,你就是祖天漾呀,我可崇拜你了,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妹呢,我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你,你还有个外号叫鹰眼!对不对?”   祖天漾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还能看见自己的崇拜者,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顿时气场就温和起来了:“一个外号罢了。”   季言和丁东孤陋寡闻,并不知道什么是鹰眼,一时也插不上话。刘旸自从知道祖天漾要来的时候就很高兴,如今看见真人了,拉着偶像一直说话,活脱脱的一副小女生兴奋模样:“我们老师说你是破案专家,原来我们学校还邀请你来给我们讲课的,可惜当时我已经分配去报道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见你呀!你给我们讲讲你破的案子吧!”   祖天漾还开口,小姑娘又尖叫一声:“哎?祖哥,您这脸是怎么了?是不是上一个大案跟犯罪分子斗争的时候光荣负伤了?”   祖天漾摸摸嘴角的伤口,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糊弄:“都是些小事,不值一提。”   斗争负伤?   刘旸的想象是不是有点太丰富了些?   还有这位专家同志……人家说他跟犯罪分子搏斗,他竟然恬不知耻的认下了?季言不由自主地看向祖天漾,一旁的丁东更是张大了嘴,这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刘旸是去年才分来的大学生,说是到基层来实习的,这小姑娘又漂亮又热情,算是组里的一个小活宝,大家都很喜欢她,祖天漾这边经她这么一嚷嚷,其他科室的几个同事都围过来了,单位本来人就不多,听说市局派来个破案专家,本来就都挺好奇。刘旸兴冲冲地跟大家介绍,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老师说过:鹰眼是个破案专家,破过好几个无头悬案,不光是这样,他还料事如神,身手了得,就连偶尔去百货商场转一圈,都比反扒大队的还能干儿,小偷一抓一个准儿。   二组的大办公室不算小,饶是这样,季言他们还是不一会儿就让同事给挤一边去了,季组长那张秀气的脸一向是单位里几个女同事心头的瑰宝,平时嘴唇干了个皮,女同事都大呼小叫地让他抹点“大宝”,如今新人换旧人,脸上青了两块都没人看见。跟他同仇敌忾的还有丁东,丁东喜欢刘旸全处的人都知道,刘旸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这回被丁东看到她对祖天漾这么崇拜,算是跟这位专家正式结了梁子。   没等下午点名,祖天漾已经算是跟组里的人都认识了,组里新分来的几个大学生,都知道祖天漾破过几个大案子,非让他讲来听听,祖天漾赶了一天火车,上午又被季组长揍了一顿,这会儿就有点招架不住,推着季言当挡箭牌:“下次有机会,有机会一定给你们讲,季组长还要帮我去拉行李,我们就先走了。”   大家伙都瞧着季组长,季言本想接着看笑话,但是想到还是破案事关重大,于是暂时放下跟祖天漾的个人恩仇,从抽屉里面掏出把钥匙,对围观群众说:“成了,都散了吧,下午两点处长点名。都别迟到。”   出了门,祖天漾抿着嘴唇,季言也没说话,冬天的小镇看着倒是凄凉,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夹雪,白天化成水,夜晚又上了冻,道路泥泞难走。俩人走到门口,看门的警犬虎子立刻大叫起来,对着祖天漾呲着牙,炸着毛,震慑感十足。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开绳索,扑过来咬开人的胸膛。   祖天漾看了看虎子的毛色,眯了眯眼睛:“马犬?”   季言没反应过来:“嗯?”   祖天漾笑眯眯地说:“脾气这么暴躁,不分好坏就咬人,难怪只能看门。”   季言默默地磨了磨牙,没有吱声。   虎子虽然脾气大,但是很聪明。它从季言看祖天漾的模样中觉出此人深受主人厌恶,相比也没有说什么好话,心中更加愤恨,叫得也更大声,最后几嗓子简直嚎的声嘶力竭。   祖天漾生得一副招猫逗狗的性子,瞧着虎子想咬人又够不着自己的样子,好像挺开心,故意在它面前走来走去,虎子气得不行,又拿他没办法,气得趴在它狗窝里的旧被子上,使劲的啃了几口。   季言自顾自的往前走,心里对这位所谓的专家鄙视到了极点,人嫌狗不待见的。这到底是上面派来的专家,还是轰下来的累赘。   鹰眼?现眼还差不多。   俩人走到组里那辆破了吧唧的红旗前面,季言掏出钥匙拧开车门,坐到驾驶室里,祖天漾看了看这辆破车,虽然他对着个县城单位的警务保障没有太大的希望,但是这未免也太简陋了,车上横七竖八地带着划痕,前保险杠瘪进去一块,右边车窗的挡风玻璃还裂开一个不小的口子,全靠着贴膜勉强固定着。   祖天漾叹了口气,他的脸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疼,脚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开车的是个冰块脸,连这儿的狗都不欢迎他。他敲了敲季言,眯起眼睛,天气很阴沉,厚厚的云层把太阳遮得死死的,上面交代的任务,怕是没有那么好办啊。   不过,这辆红旗车虽然看着很破,但是性能还算不错,比起县城小路上成群结队的自行车来,这辆破汽车也算是鹤立鸡群了,尽管季言技巧性地把钥匙左捅右拧,捣鼓了足足五分钟,但是当车子发动起来开出去的时候,还是很平稳有力的。   上车后祖天漾倒是安静起来,他面冲着窗外,眯着眼睛看着外面,脑子里还在过刚刚看的案卷信息。两个少女最后一次出现在小镇人们的视线中是三个月前的集市上,当时天气应该还没有这么冷。两个十七八的女孩在热闹的集市上,买些喜欢的小玩意。这时候,她们并不知道有人盯上了她们,早市上,人很多,但是视线并不多好。也许有人跟她们搭讪,也许等她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们被带上了车,就算是大声呼救过,早市上多是吆喝声叫卖声,是很难被人发现。   也许,嫌疑人就是在集市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两个少女。   或者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汉,用胁迫的方法,捂住了少女的嘴,将人拖到自己卖菜卖鱼的车上。或者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接近她们哄骗带她们去看自己的货品。再或者,是个有组织的团伙,用麻醉的手段,把两个少女迷晕后带走……   市场那种地方,鱼目混珠,除了小镇,还有外地的菜农、商人来交易。物证更是难办,整日人来人往,就算是有些线索,也早就找不到痕迹了。 第9章 基本案情   祖天漾用手指轻轻瞧着车内侧的门把手,飞快地理着自己的思路,嫌疑人的目的是什么?绑架,拐卖或者意图强奸?两个孩子如今是被藏匿在附近还是已经辗转去了外地?要是被人杀害了,尸体会藏在哪儿?   这起无头案侦破的难度的确不小,如果是拐卖的话,嫌疑人作案无固定目标,作案动机只为了钱,又多是一个组织,善用妇孺之辈做掩护,一旦异地流窜作案,很难抓住嫌疑人。更不要说找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了。这种案子只能顺藤摸瓜,摸索着前进,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无冤无仇,目击者看到的证据又少得可怜,祖天漾回忆案卷里看到证人口供说当天跟两个女孩有言语接触的只有一个商贩和两个农妇,提审后发现也都是正常的闲聊而已,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想到照片上两个少女无忧无虑的笑脸,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在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下一步的工作。他需要大量的取证,需要跟被害人家属以及目击证人进行沟通,需要附近所有公交车的通行路线。   红旗车一路吱吱扭扭地开到了招待所。季言一脚刹车闷住,祖天漾猝不及防,差点扑到前挡风玻璃上头,俩人故地重游难免有点不自在。季言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祖天漾眯着眼睛看着这个记仇的小侦查员,这家伙外表冷冰冰的,一句话没有,遇到案子倒是挺拼命的,还有这小脾气,跟个煤气罐似的,一点就炸,不好惹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招待所,门口的几个小服务员正围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说今天发生的乌龙事件,看见两个当事人回来了,全都吃吃吃的捂着嘴笑,季言脸皮薄,就差把脑袋埋在警服大衣里面了,祖天漾早就习惯了当焦点,神情很是挺坦然,还不忘前台跟服务员要发票,俩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祖天漾拎着那两只季言以为藏尸的皮箱子从屋里出来,他看见季言手揣着兜站在门口,好像是在偷偷研究自己是怎么摔到暖气上头的,祖天漾抿了抿嘴,走过去对着他伸出手。   季言以为祖天漾是要握手,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还没伸过去,祖天漾就大大咧咧地把其中一个箱子扔到他手里。季言不由得再次深呼吸,他就不该对这人抱有幻想,能做到互不打搅心平气和的共事就该满足了,季言深深出了口气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祖天漾说:“好了。”   季言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那走吧。”   下午点名的时候,市局来了几个领导一同召开了专案会议。祖天漾顶着光环来的,不少人都想看看他,市局的领导握着他的手说:“这个案子可就拜托你了啊祖同志。”   祖天漾是属狐狸的,对这种场面上的事情度数把握的很好,他客气地寒暄几句,想跟市领导介绍一下自己的搭档和专案组,一回头,季言早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祖天漾早就看出季组长这种人对仕途毫不在意,想不到性子还这么倔强,真和他朝夕相处下去,要想日子过得舒服,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几个大领导坐镇,原处长亲自把10.6少女失踪案的主要案情梳理讲解了一遍:   10月6日,裕发村的两名少女结伴一起去古北镇赶集后失踪。此案已经过去三个多月的时间,由于时间久远,线索极少,所以一直没能侦破。此案发生在国家号召打拐时期,社会影响较大,公安机关的时间紧任务重,势必要打击犯罪,揪出犯罪嫌疑人。案发时,两名失踪少女均未成年,同为裕发村村民,马玉芬,17岁,在校学生。王晓梅,17岁,社会闲散人员。二人都没有什么社会阅历,也没有仇人。两名少女最后一次出现在大众眼中的时间是10月6日,有目击者看见她们在镇里的集市出现,当天回村子的大巴车有三趟,发车时间分别是上午十点,下午两点半,下午六点,但是司机和售票员均没有发现两人的行踪。   少女失踪后,两家的家长并没有及时报案,而是自行寻找,寻找多日仍无线索后,选择跟当地派出所报案,一个月后案件转为刑事案件,并正式立案,此案在受理过程中,被当地多家媒体炒作,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鉴于案发三个月还没有破案,人民群众要求破案的气势高昂,市局请求北京方面支援,祖天漾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发配过来。   如果说古北镇拖了县城的后退,那么曾经的裕发村就是拖了古北镇的后退,这个村子位于山脚下,是一个大大的U形,四周都环绕着荒山,交通十分不便,又夹在山中间,两头瞧不见太阳,因此农作物生长的也不好。因此很多年轻人长成都都急于逃离这个天井,但是近几年,竟然在裕发村东边的一座山里发现了汉白玉,当时曾经轰动一时,县里经过考察,决定开采矿石,给裕发村修了一条路,但是由于裕发村是一个U形,村子又大,因此尽管开山挣钱,但是承两极分化,东半边较富裕,西半边依然贫穷。近几年,西半边有不少青年人有外出打工的情况。   警方当初也怀疑马玉芬和王晓梅是跑出去打工了,但是马玉芬刚刚考上了县里的大学,又生在村干部家庭,出去打工的可能性很小,况且是不告而别。因此基本可以判断为两名少女或者失踪或者遇害。但遇害地点不详,目击证人无,可以算是一起凭空消失的无头案。   此案移交到刑侦处后,由二组负责侦察,二组长季言牵头成立了专案组,但由于案件发生时间较长,证据不足,案情基本没有太大的进展,根据市局的指示,借调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刑警祖天漾协助办理此案。   平时开会,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意见,今天个顶个都瞪大了眼睛,鸦雀无声地听着,生怕出一点问题成为典型,倒是焦点祖天漾一边听着老队长介绍案件,一边在本上写写画画。被迫坐在他身边的季言开始目不斜视,但是看到几个小年轻都在偷偷看祖天漾的本子,也按耐不住好奇,忍不住斜眼看了看,祖天漾依然再画他的蜘蛛网,只是上面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   案子一讲就是半天,跟祖天漾掌握的情况也都出入不大,不过祖天漾的思路清奇,一个想法八个拐外,联想能力十分强大,领导再上头讲着两个女孩基本情况,他偏偏头小声问季言:“这个裕发村里还讲究定娃娃亲么?”   季言开始装听不见,谁知道祖天漾竟然伸手拉他的衣服,他只能心虚地瞟着主席台,压低声音说:“没有。”   祖天漾转过脸写了两个字,没到一秒又转回去了:“那这俩个孩子有对象没有?”   季言眼看着领导翻了一页纸,注意力全在稿子上,才咬着牙说:“娃娃亲没有了,但是还有定亲的习惯,王晓梅有个定亲的对象,但是马玉芬没有。”   祖天漾点点头,在纸上又划出一条线,像是一只谨小慎微的蜘蛛,稍有偏差他的网子就会出现很大的漏洞,猎物就会从中逃脱,他自己弄了一会儿蜘蛛网,又偏头小声说:“这样吧,明天你带我去这俩女孩家里看看。”   季言刚想回话,上面的领导就注意到他们,笑眯眯地说:“看来祖同志已经适应这里的情况了,和同志们打成一片了,很好很好。”   祖天漾上挑起他还青着的嘴唇,笑眯眯地看着领导:“没错,我跟我这个搭档一拍即合,”他冲着同样青着嘴角的季言眯着眼睛:“一见钟情。”   季言恨不得把脑袋扎到裤腰里头,丁东他们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几个领导也让祖天漾突然冒出这样的话给吓唬的不清,一个领导尴尬地解释:“这小祖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思想还是很开放的,好啊,现在就是要解放思想嘛,老脑筋要改一改了,年轻人充满活力是好的,要加大干劲,一鼓作气的把案子破获。” 第10章 迫不得已的同居   会议结束后,季言带着祖天漾去看他的宿舍。   这次上面的调令下的很突然,处里一点准备都没有。只得临时腾出来一个杂物间给他用,季言拖着行李带祖天漾进去之后才觉得,这里的确是有点不像话。向着阴面的屋子本来就潮,里面不仅阴冷阴冷的还很破旧,墙面掉了好几块墙皮,玻璃脏的花了呼哨的不说,窗帘一拉能掉下来半斤土。   祖天漾环顾了一下屋子,挑起眉毛地看向季言,满脸都写着招呼不周的模样让季组长有点下不来台。   他虽然跟祖天漾八字不合,也不是个公报私仇的人,放下个人恩怨说,人家是上头派来帮忙给他们擦屁股的,虽然不算领导视察需要夹道欢迎,但好歹也应该以礼相待。他把管这事的后勤刘旸叫过来说了两句,小姑娘委屈地解释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人,加上这一段忙着去处里合账报销,实在没时间弄。   招待所那边已经退掉了,人已经来单位报到过,没道理给人轰出去住,季言只能硬着头皮问:“你去看看宿舍还有空着的么?”   刘旸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真没有了,季组长,你也知道咱们组里刚来了一批新人,上铺都没有了,除了那几个姑娘的宿舍,咱们这要说起来现在好像就您和处长那屋还能放下张床……”   季言没有表情的面孔下藏着波涛汹涌,他一点也不想跟这个头回见面就大打出手的临时搭档住一屋,但是现如今实在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他只能放低姿态解释:“实在对不起,因为没有想到你这么快来,我们屋子还没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祖天漾已经拎着箱子快速走到季言宿舍门口,一旁刘旸惊呼一句:“祖哥,您怎么知道那是季组长的屋子!我知道了,这就是那个推理!推理是不是?真神了!”   季言揉了揉额头,宿舍门上贴着那么大他的名字,祖天漾要是看不见他就不是鹰眼,是瞎眼。眼看人都站到他门口去了,他也只能掏出钥匙,拧开屋门。   总之,先将就一下吧。   进了屋门,季言尴尬的咳嗽两声,正想着怎么跟祖天漾搭话,那位爷就转过头跟他说:“季组长,这次市局派我过来主要是为了破获10.6案件。关于今天的事情……”   季言以为祖天漾是要跟他道歉,连忙打断他说:“今天都是误会,我才应该向你道歉,10.6这个案子一直都是我们二组负责,但是可取证的地方太少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大的进展,让你费心了,真对不起。”   祖天漾放下箱子,伸了个懒腰,就坡下驴道:“恩,可不是么,没关系,我原谅你,另外我的意思是说今天的事情我会如实跟上级反应,你最好先准备好检查,以防到时候上级要你报告,耽误咱们案件进程哈。”   说罢,就抬着箱子去整理行李了。   季言忍了半天才没有一脚把祖天漾给踹出去,他越来越觉得这人是因为得罪了领导被下放到这里。   季言的宿舍向着阳面,环境不错,屋里种了几株植物,生机盎然。他们这种单身汉,宿舍没有一个能下的去脚的,相比而言,季言还算是组里的模范。他看着祖天漾拎着行李进去,有种自己地盘被侵犯的别扭感,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虎子看见附近来了流浪狗就一定要轰走了。   好在季组长不是小心眼的人,别扭了一下也就过去了,反正祖天漾也是暂时借住。说起来人家也不容易,若不是为了破案,想必也不用跑到他们这遭罪。他给祖天漾腾出两个柜子,刘旸拎着条抹布帮忙来收拾,季言从没瞧见这小丫头这么勤快过,他抿着嘴摇摇头,到仓库里头去找铁架床。   铁架子床可不轻,季言路过丁东的宿舍,敲门让他帮忙去当劳力,结果被组里的几个哥们一把拎进去。   丁东宿舍里住着三个人,都是二组受季言领导的,平时大家相处的很好。   季组长来敲门的时候,这三个人脑袋顶着脑袋,正在研究祖天漾。   季言平时话少,但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他坐在桌子上,看着这哥几个分析嫌疑人一样分析祖天漾。   跟刘旸一起分来的大学生王天明说:“听说他在国外学过好几年的侦查。破过好几次大案子。”   丁东不屑地说:“破大案子的人,怎么会让来咱们这?这俩小姑娘失踪的案子,怎么也比不上那些个杀人放火的案子吧?”   李茂“啧啧”了两声,眼里带着点崇拜说:“这不是赶上严打么?国家刚刚出台要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咱们这就丢了两个人,马村长头一段日子还放话说要真找不见,就要闹上访了,这不是给咱们区里头上眼药么?这事情写在了报纸上,上头还能当看不见?我估摸这鹰眼有点本事,你们别看他瞧着不着四六的,可是咱们这的事他好像都知道。刚才我跟他走个对脸,打了声招呼,他能叫出我名字。”   丁东撇嘴:“能有多大的本事?也就是你们这群刚出校门的孩子啥见识没有,才觉得这个厉害那个厉害,咱们干刑侦的,观察力那是基础!”   小李跟小王两个对视一眼,笑着打趣:“丁哥,今天说话怎么这么酸?是不是因为刘美人缠着人家鹰眼讲故事?”   丁东脸一红,摁住他们俩厮打折腾起来,季言在旁边看着也不管,就抿着嘴笑,丁东冲他嚷嚷:“还有你季组长,这鹰眼什么路子,竟然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说跟你一见钟情,哎呦我去他说的时候我看你耳朵都红了!”   季言撸起袖子摁住丁东,对其他两个人说:“弄死他!”   两个人得了令,更加摧残丁东,丁东嗷嗷大叫:“别别别,我就说说,这小子的脑子是不是让美帝主义给腐蚀黑了,这么肉麻的话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说,还对着个男人说,哈哈哈哈我看区领导的脸都绿了。”   王天明说:“还说呢,他说那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跟领导告状呢,还说完了完了,这回咱们要倒霉了,没想到他就是开了句玩笑。”   丁东不甚在意地说:“他又不傻,他还要跟咱们这待不知道多长时间呢,得罪了咱们还能有好果子吃?”   李茂说:“别这么说,我觉得这个人挺好的,最起码是真诚地来帮忙的,比之前那些来视察的,光临指导的靠谱多了……”   这话没毛病,自从这个案子成为典型之后,县里区里乌央乌央的来人,这个做个报告,那个听个发言,纸上谈兵地发表点意见就不了了之了,像祖天漾这样,露胳膊挽袖子来干活的还真是少见。   季言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是这样,祖天漾这个人虽然性格圆滑世故,但是总归是来帮忙的,他们要是欺生才是真的不地道:“成了成了,别贫了,赶紧的,跟我下去搬床去。”   几个人满头大汗的铁床抗到季言屋里,说是铁床,其实就是几块三角铁和一堆木板,季言几个扛上来之后,祖天漾看着,表情十分耐人寻味,丁东幸灾乐祸地说:“那什么,祖专家,刚才我听见你跟小刘说什么你还帮助过法医拼尸块,那拼张床应该不在话下,我去帮你找个锤子。”   祖天漾说:“我要是现在去招待所还来得及么?”   季言不冷不热地接口:“这要看上头给你批的经费了。”   祖天漾狠狠地出了一口气,撸胳膊挽袖子:“不就是拼床么!来吧!”   眼看就是饭点了,大小伙子们一个一个饥肠辘辘,季言说:“你们先吃去吧,我帮他把床组装好。”   祖天漾意外地瞧着他的新搭档,看不出人还是挺不错的么,等两个人叮叮当当的把铁床拼结实后,太阳早就落山了,外面漆黑一片。   一般食堂这个点已经没有饭了,季言打算打开水泡个方便面的时候,刘旸跑过来跟他说:“季组长,处长说了,让食堂给你们留了个小灶。”   季言侦查回来错过晚饭是家常便饭,从来没人给留过小灶,祖天漾第一天来就是这个待遇,惹得丁东几个都不忿了——早知道就跟着拼个小床,蹭小灶吃去了。   季言洗了手,带着祖天漾去了食堂。   食堂里其实并没有厨师,只是雇佣了个大姐平时做做卫生煮个饭而已,大姐头一回加班,满脸的不乐意给他们煮了点面条,放了个荷包蛋,俩人饿的前心贴后心,也顾不上说话,端着面唏哩呼噜吃起来,这几次上头来人食堂都绞尽脑汁折腾出点带花样的东西,生怕照顾不周,但是对着真来协助破案的同事,反而有点怠慢,季言微微抬起头,看着祖天漾吃东西时牵动到嘴角的伤口,嘶嘶地抽气,突然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当事人似乎也不在意,端着面条吃的生龙活虎。   虽然世故圆滑一点,但是说不定是个很好的人呢。   季言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把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一些,他先吃饱了,站起身子去刷饭盆。   他这一动,祖天漾跟着抬起头:“哎,你睡觉老实么?”   季言说:“还可以。”   祖天漾说:“骗人的吧?”   季言说:“什么?”   祖天漾喝了口汤,冲他一笑:“那为什么就你自己一人一个屋?你打呼噜?磨牙?放屁?什么毛病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不能是梦游吧?我原来接过一个案子,一个人梦游,半夜自己走到大马路上,最可怕的他梦见自己去喝酒,一头扎在臭水沟里喝得那叫一个痛快,也奇了怪了,竟然没呛……”   季言心里的愧疚和感动跟着刷盆的凉水一样流了个干干净净,他冷漠地打断:“你可以去杂物间睡。” 第11章 祖天猫   小镇里的冬夜干冷干冷的,冻得人没有一点精神,风打在枯树上,传来沙沙的响声,季言的宿舍不大,平时一个人住也够了,祖天漾把东西搬进来之后看着可就挤吧了,加上季言工作忙,平时也没空收拾,东西扔的哪儿哪儿都是,白天搬东西的时候没觉得,等到晚上,祖天漾一开始收拾才发现,季组长长的这个卧室是驴粪蛋表面光,他的东西没处放,季言说帮他腾出来个空柜子,结果一打开,呼啦的一下子里面杂七杂八堆放着脏衣服之类的掉了一地,季组长雷打不动的脸立刻就有点变色,连忙蹲下去捡,他边捡,柜子里边掉,还有双袜子掉在他脑袋上。祖天漾憋着笑,抱着胳膊在后面看了半天,摇摇头说:“柜子还是您自己留着用吧。”   然后就去洗漱了。   虽然是镇上,但是条件依然比较艰苦。水管子稀稀拉拉地流着小水流,祖天漾拧开,出来的水刺骨的冷,祖天漾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一下,浑身跟着一哆嗦,他把水龙头拧死,想了一下又拧回小流,呲牙咧嘴地正准备洗脸,季言拎着个暖水瓶过来了。祖天漾连讽刺带挖苦季组长了一天,这回看见季组长的暖壶,青着的的眼睛都跟着一亮,他立刻换上一幅和蔼可亲的面容:“啊呀,季组长,也来洗脸啊?不知道这个暖壶里的热水够不够我们两个用?”   季言扫么了一眼水龙头,没有动声色。祖天漾的确是个善于观察和思考的人,天气寒冷,水龙头经常被冻住,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大家就想了个办法,不把水流关死,祖天漾第一次用,想不到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   他把暖水瓶递给祖天漾:“炉子给封了,要明早上才开,内勤下午就灌了这一壶,也不冷不热的。凑合用吧。”   祖天漾接过暖壶,问季言:“那你呢?”   季言拧开水管,捧着把冷水胡乱地往脸上呼噜:“我没事,我就用这个就成。”   大约因为冷,季言的脸很快就变了颜色,有点像藏族的高原红,秀气的小模样一下就变得粗犷起来,祖天漾良心过不去,赶紧伸手拉住他:“别别别,这么洗哪儿受得了?不就是一盆水么,一块洗洗得了。”   季言茫然磕着牙:“啊?”   季言到底没有跟祖天漾用一盆水洗脸,但是他们用一盆水洗脚了。走了一天的路中途还打架热身的两个人都带着疲惫,被皮靴捂着的脚的确应该好好泡一下,暖水瓶的质量不好,中午倒的水,到晚上就变成温的,水又少,不够两个人分,只能全都倒在一个大盆里。大约是因为冷,水温虽然不高,但是依然婷婷袅袅地升起了一层水雾,空气里漂浮这一层温润的热气倒是挺舒服。   祖天漾脱了袜子,把冻得麻木的脚丫子泡到水里,立刻产生了一阵酥麻的感觉,热度从脚趾往上窜,慢慢的他浑身类似抽搐一样打了两个哆嗦,暖和起来。他虽然跟季组长长鸡飞狗跳折腾了一天,但是一想到人家在关键时刻把这么珍贵的热水让给他,一下子就被降服了,这不仅仅是一盆洗脚水,简直是他们友情的开始。   一洗泯恩仇。   季言蹲点了半天,精疲力尽,此刻对热水也没有抵抗力,尽管他还是不待见祖天漾,觉得跟他绝没有熟悉到共用洗脚水的地步,但是实在也扛不住那热气的勾引,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到祖天漾对面,把脚泡到盆里。这个塑料盆本来就不算大,一个人用正好,两个人四只脚不免就有些挤,不时出现谁踩谁一脚的事情。   祖天漾的脚掌很宽阔,倒是显出季组长脚型的秀气,季言不是当地人,虽然也在这小县城里风吹日晒了几年,但是底子到底是不同的,组里几个小姑娘就羡慕季组长的脸,整日风吹日晒,却还是很白。   两个人面对面的泡脚,又没有什么话题,很是尴尬,祖天漾在季言脚放进来几秒钟后,就把脚拿出去,走到桌前继续画蜘蛛网。季言泡了一会儿,站起身去倒水,开门的时候觉得有点恍惚,不过是一天的光景,他新来了一个搭档,早上还大打出手,晚上就一个盆里洗脚,一个屋里睡觉的交情了。他雪白的脚掌泡在温水里微微肿胀,在走廊里又变得冰凉,季言心里叹了口气,又是一天了,案子多拖一天,女孩子就危险一天,真拖个几年,就算找到了,也许也回不来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看见祖天漾已经把他画的蜘蛛网贴上了墙面,两个人尽管初次见面的时候不太顺利出,脾气秉性也不十分相投,但是好在有共同的目标,交流起来还算顺利,季言看了一会,觉得祖天漾分析的还算到位,顺便指出几处祖天漾还不太清楚的情况。   夜深之后,季言关了灯,祖天漾脱了衣服钻到被子里,好似掉进了冰窟窿:“我靠。你们平常怎么睡着的。”   季言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被祖天漾上下牙磕在一起的声音又吵醒了:“这还算不错了,之前有一段暖气还停用了呢。”   祖天漾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浑身打着颤说:“条件艰苦,就改变条件啊!明天你带我去买个电褥子怎么样?”   季言说:“之前有,后来他们几个小孩不知道怎么弄得,电褥子弄着把床烧了,后来就不让用了。”   漆黑的环境下,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处于放松的状态,连声音都带着些慵懒。祖天漾眯着眼睛:“你不是这里的人吧?从外地来的?在这干多少年了?”   季言迟疑了一下,声音却依然波澜不惊:“五年。”   祖天漾听出他的犹豫,没有在追问,他从嗓子里慢慢出了口气:“那也太不容易了。”   季言没有出声,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外面的风声一声高过一声,屋里虽然冷,却比外面好了不少,加上屋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总是要好过没有动静。祖天漾渐渐舒展开自己的身体,脑袋里还是忍不住分析判断案情,理论上来说,白天拐走一个少女并不容易,除非是熟人作案。王晓梅也就算了,马玉芬丢了,一定会引起很大的风波,熟人作案未免有点冒险。会不会是她们两个没有赶上回村里的车,打算走回去或者搭乘了别人的车,在回去的路上遇害了呢……   人在入睡前期,大小脑交替工作,很多白天想不清楚的问题会在某个睡眠点幡然醒悟,祖天漾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因此睡眠质量不算高,经常在快入睡的一刻突然清醒,然后陷入工作或者失眠。   旁边传来季言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已经睡熟了,祖天漾摸摸自己的嘴角,大约是天冷把脸冻木了的缘故,他已经觉不出疼来了。他去过很多地方帮忙协助破案,但是很少碰到这么有趣的人,外冷内热,看着多淡定睿智,都是唬人的。说炸就炸了,出手还挺狠。   搭档……希望这个外冷内热的煤气罐,能有匹配上他火爆性子的身手和智商。   大约是真的累了,祖天漾渐渐也困了,就在他迷迷糊糊的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在棚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祖天漾对环境很敏感,他一下睁开了眼。   想不到这地方还有楼上毛茸茸的小邻居啊。   咔嚓咔嚓咔嚓,小邻居们似乎并不觉得冷也并没有打搅楼下睡觉的自觉,祖天漾咳嗽了一声,上面的邻居似乎并没有被震慑,动静越来越大。被窝外面冰冷,祖天漾实在不想出去,可是上头的咔嚓声越来越肆无忌惮,吵得他根本睡不着,一边的季言却丝毫没有受影响,呼吸依然平稳。   窸窣声几次后,突然上头又传来卡拉卡拉地跑步声,凑凑凑从这头跑到那头,嗖嗖嗖又从那头跑到这头,不一会两个邻居大约是打起来了,纸糊的棚顶跟着稀里哗啦的响,还夹杂着吱吱吱的叫声。   祖天漾实在受不了,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对着棚顶,大吼一声:“喵!”   一边的季言,被这一声喵恶心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想笑,但是又不好意思,托祖天漾这一声猫叫的福,楼上的邻居们暂时停止了战争,窸窸窣窣的跑了。   祖天漾长长的出了口气,迷迷糊糊要睡觉的时候,棚顶又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第12章 裕发村   季言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祖天漾早就没影了,他伸了个懒腰,哆里哆嗦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依然觉得难熬,他穿好衣服,正看见祖天漾拎着暖壶进屋。   祖天漾裹着一身寒风,眼睛下面一片青紫,季言冲他点点头:“起的挺早。”   祖天漾揉揉脸,痛苦地说:“是根本没睡。你这屋里闹耗子你知道么,折腾了一夜。”   季言看着他的黑眼圈,没好意思笑:“这是有耗子,撒了几次药也没用。”   祖天漾认真地说:“这也太危险了!你们怎么也不想想办法治理一下?”   季言上下打量了祖天漾一番,抿着嘴没说话。   祖天漾咳嗽一声:“倒不是我怕耗子,主要是因为你屋里的耗子,在棚顶上。这跟上面潜伏了一个杀人犯是一样的。”   季言挑了挑眉:“跟杀人犯一样?”   祖天漾一本正经地说:“之前我破过一个案子,两口子睡觉,早上女的一睁眼看见老爷们儿死床上了,案发现场没有一点作案痕迹,窗户门都好好的,连个脚印都没有,法医解剖也没发现他是什么病,只知道是窒息,当时案子就指明了是他媳妇干的,可是人两口子感情好好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闷死后还睡一个床啊!后来我发现她们家纸糊的棚顶上有个小洞,最后你猜怎么着?解剖后在那男的嗓子里发现了一只土鳖,土鳖是种虫子,也喜欢棚顶上,那东西就跟耗子一样喜欢磕东西,把棚顶磕漏了,也赶上那男的倒霉,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着嘴,土鳖从上头掉下来正好掉嘴里,把那男的噎死了”   季言想了想从房顶上掉下来老鼠的可能性,问祖天漾:“虫子掉嘴里都反应不过来么?”   祖天漾把热水倒在盆里,一边洗脸一边说:“一般人都能反应过来,不过像你这种昨晚上那么大动静都睡的纹丝不动的人够呛。不过老鼠比土鳖个头大,一般就算掉进去也能从你嘴里爬出来,除非是小耗子崽儿。可惜你不磨牙,要不然没准嚼嚼还能吃了。”   季言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摇摇头说:“没事,等到春天来了,外面野猫开始叫春之后就好了,忍忍吧。”   祖天漾一下反应过来季言用昨晚他学猫叫的事儿寒碜他,照着季言的脸就甩了一把水,季言灵敏的躲过去,忍了半天才又说:“那个……你用的是昨晚上洗脚的盆。”   吃过早饭之后,二组在办公室里集合,季言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资料,对着组里的几个人说:“从今天起,祖天漾正式加入专案组,和我做搭档。任务分配,今天我跟祖天漾去裕发村了解基本情况,丁东你跟天明继续去蹲点,李茂你跟进一下案卷。明白么?”   大家点点头:“明白。”   祖天漾瞧着季组长的脸,依然生硬刻板,但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正气,身上又裹着绿色的制服,圆润的大盖帽遮挡住他的额头,却很难挡住那双闪亮的眸子,这么帅一小伙子,内心又嫉恶如仇热情如火,干嘛一天到晚老是绷着个脸呢?   领到任务后,大家分头行动,季言带着祖天漾去开那辆破的掉漆的红旗车,丁东他们只轮上了一个大侉子,连个顶子都没有,开起来冬冷夏晒,不过好在速度还算快。季言嘱咐了两句,就开车走了。   从刑警队到裕发村的距离不算近,加上中间隔着大山,曲曲弯弯绕来绕去,裕发村呈U形,东面因为开山采矿马路修建的又宽又平稳,西面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但是从镇上通往裕发村的大巴车的车站在西面,所以季言带着祖天漾顺着大巴车的路线走,祖天漾看着周遭的景物:“那山东边的那条马路是冲着哪儿去的?”   季言说:“那条路直接能通省道,但是因为开山,所以很多地方都被封上了,建车站的时候也是考虑到安全的问题,所以车站在这边。”   祖天漾点点头:“一会儿咱们要是绕道那边能拐回去刑警队么?”   季言说:“不能,两边并不通着。要是想从这边的路去那边进省道,必须要开车从村里绕过去。”   山上下来后,还要走一段土路,道两边都是些农作物,如今是深秋初冬,两边的田地已经荒废,泥土有的焦黄有的乌黑,成块都被冻在一起,光秃秃的土地上偶尔会出现几个坟圈子,高耸出来,上面或者摆着几盘被人偷吃了一多半的供品,或是插着几根白幡,前几天下过雨,昨夜又上冻,把一根根白幡纸钱串冻住,仿佛一根冰锥直直地戳在坟头上,祖天漾眯着眼看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但三个月前应当不是这样,按照当时的季节来说,这些已经被砍断焚烧的玉米杆该有一人多高,路上的行人又很少,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被人看到的几率不会很大。   车子在马路上走了一会,拐到了一条煤灰渣铺面的泥土地上,开始盘山路,祖天漾立刻理解了为什么组里的这辆红旗能磨损成这样。好在如今这里天寒地冻,泥泞的黄土已经冻得邦邦硬,若是赶上夏季的多雨天,想必进村子都是件难事。   季言开着车,这车里透风,坐在车上比在外面走还冷,祖天漾在这穷山沟里依然不改本性,嘚瑟的只套着一件厚夹克,这会儿冻得脸发白陪着微黑的眼眶,简直像是个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吸血鬼。季言看了他一眼,伸手指指后备箱:“里头有棉袄,套一件吧。”   祖天漾缩成一团,冲季言呲牙一笑:“没事。”   季组长耸耸肩膀,在厚实的棉衣里享受着温暖。   车子一路颠簸,七拐八拐的往村里走,山路本来就陡峭,他们又赶时间,好几次祖天漾都从车上颠地屁股离了座椅。季言刚刚来这里的时候,老前辈们没少用这招吓唬他们,小孩们给一个一个吓唬的小脸发青。好话说尽,哀求司机把车开稳点,谁知道祖天漾面色没一点变化,比季言看着还淡定,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路程。   绕过了九曲十八弯,终于柳暗花明,到了裕发村,这里并没有祖天漾想的那么破败,大部分地方都铺了碎煤渣,虽然比不上沥青公路,但是也好走了不少,祖天漾眯着眼往前看,黑黢黢的一条煤渣路还真一眼望不到头,。他转过脸问季言:“这条路是什么时候修的?”   季言说:“不知道,我来之前就是这样了,好像是村长领着村民们修的。”   祖天漾点点头:“要是这么说,这村长还是挺得人心的,丢的那两个丫头,有一个就是村长的孩子吧?出这个村子到镇上有车?”   季言说:“有路公交车,但是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一天发两趟。一般人去镇上,都是上午去,下午回来。”   祖天漾眯着眼睛:“你看路那边,那片庄稼地,要是横穿过去,是不是走着也能到县城?”   季言往他的方向看过去:“一般来说不会,庄稼地是不能踩踏的。”   祖天漾又问:“那俩个姑娘也是坐车去集市的?”   季言转了个方向说:“对。”他停了车:“那边那个红顶子的房子就是马玉芬家了。”   祖天漾眯起眼睛:“走,咱们去看看。” 第13章 失踪的少女   村子的分布是东富西贫,但是裕发村村子的房子却比较靠西,这次的被害人马玉芬是村长的小女儿,上面只有一个哥哥。这女孩生得俊俏又聪明,一直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又是裕发村头一份考上大学的人,全村子都把她当成骄傲。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说丢就丢了,别说马村长一家子度日如年,整个村子的气氛都有些低沉。   祖天漾下了车,他们没走出去几步,村里的小孩就呼呼喳喳的跑过来,摸摸这动动那,围在汽车旁边看热闹,季言在前面带路,祖天漾跟着后面环顾四周,马村长的房子在这村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气派,家里四间南北朝向的大瓦房,红色的顶子十分醒目,每间房子都贴了黄色的瓷砖,远远一看到是有几分像宫殿。   季言走上前去敲开院门,祖天漾站在后面暗暗观察,房子的确气派,就是院子里稍显凌乱,一条老狗趴在地上哼哼,几只芦花母鸡咯咯咯地在院里乱转,这一家大约是丢了孩子没有心情清理,鸡粪狗屎零星地散落在院子各处。   他们来的不巧,马村长夫妻都不在,家中只留着马村长的老父亲看门,老人家面容憔悴,浑浊的眼睛里不停地冒着眼泪,大约是因为家中生此变故,人看起来越发苍老,季言跟他介绍祖天漾是市里来的专家后,他一把拉着祖天漾的手,浑浊的眼中闪着泪光:“可救救我的孙女吧,警察同志,我们妮儿还小啊!我们马家这一辈子啊,就落下两个孩子,这妮子是我的命根子啊,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老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祖天漾连忙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孩子会找到的。”   马村长家里条件很不错,每间屋子都很敞亮,祖天漾随处看了看,堂屋里头的墙上挂着好几张奖状,都是马玉芬的,看得出这孩子的确很优秀,在家中也受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丢了,家里的境况可想而知。   季言在外面站着,他们多次来访,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再多说也是给老人心口插刀子,他看到桌子上零落地放着两个干瘪的馒头。忍不住问:“您还没吃饭呢吧?”   马村长的父亲摇摇头,蹲在地上,用手搓了搓脸。   季言问:“家里其他的人呢?”   老人说:“自从孩子丢了,我老伴儿就栽炕上了,现在在医院输液,儿媳妇守着她。长德去乡里参加会了,孩子都丢了还整天不顾家,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东西。他自己的妮子没有了,还去开会!以后这会能给他养老哇?混账东西!要不是他一条到晚的作,我这妮子能找不见?”   祖天漾接口:“马村长挺忙的?怎么?马玉芬丢了跟马村长忙也有关系?”   老人家叹了口气说:“那孩子老实,往常出去赶集,也都是中午那会儿回来了,那天没回来妮子她妈也说让他去接,他说有事去不了,说晚上还有一趟车呢,咋也回来了,到了晚上我说这黑灯瞎火的赶紧去接,他又不知道上哪里去,等他回来开车去接,孩子就找不见了!”   祖天漾眼睛轻轻动了一下,脸上依然挂着笑说:“您别这么说,马村长也是为了这个村子,我们这一路上问,村里没有人不说他好的。”   老人掏出烟袋锅,手指颤抖着点上:“哎,自己的娃娃都保不住,当这个村长有什么用!”   好好的一个家庭,转眼就变得这样破败。季言暗暗叹了口气。   祖天漾走到了马玉芬的卧室,这里和一般小女孩的摆设相差无几,无非是一些书本和几个毛绒玩具一类的小玩意。祖天漾走到书柜前面,把里面所有书名都看了一遍,又随手翻了翻女孩堆放在桌上的课本。   课本上一板一眼地标注着学科知识重点,偶尔还插了两张画作,既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摘抄,也没有什么愤世嫉俗的言论,看得出这是个很单纯也没有什么烦恼的孩子。   祖天漾合上课本,走到屋外问老人:“马玉芬失踪的当天,行为有什么异样么?”   马村长的父亲茫然地抬起头,季言补充了一句:“就是有什么跟平常不一样的?”   老人摇头道:“没有,就是说要跟王寡妇的那个小妮子结伴去集上买点东西。”   祖天漾说:“那么她们平时经常一起出去?”   老人说:“有时候会,妮子妈不让她跟那个王晓梅一起玩,说那孩子不正经,谁知道还真出了事。”   祖天漾微微眯起眼睛:“不正经?那姑娘名声不好?我听说她已经许了婆家了。”   老人有点尴尬道:“我也不知道,也不是我说的,村里人有时候说,也都是浑说的,寡妇门前是非多。”   祖天漾意味深长地说:“要是您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也许会有助于找到孩子。”   老人揉揉眼睛说:“也是村里人说的,说王晓梅那女子总是往外跑,还夜不归宿,王寡妇也不管,都是浑说的。”   祖天漾瞧着老人的反应,故意问道:“王晓梅是这样的,那马玉芬呢,她们俩平时很要好的话,那马玉芬之前有没有过夜不归宿的情况呢?”   老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有点不那么好看:“胡说什么!我们妮儿是个正经的姑娘!”   祖天漾说:“您别误会,我没诋毁的意思,就是问问马玉芬在家的时候怎么样,有没有跟王晓梅学着在外头住?”   尽管如今民风开放了很多,但是在这种闭塞的乡村里,女孩子的名节还是被老一辈人看得很重要,季言冲祖天漾微微摇了摇头,但是祖天漾没看到一般,老爷子吸了一口烟,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烟杆子说:“没有!”   祖天漾看了老人的反应,不仅没有收敛又问道:“那么马玉芬上学的时候处没处过对象呢?会不会去他家了?”   话还没说完,马老爷子已经是变了脸色:“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狗屁专家!再敢说我妮子的闲话,我一铁锹……”   这马老爷子仗着自己儿子是村长,在村里向来的横行霸道的,尽管因为丢了孩子伤心欲绝,脾气却还是一样的大,他发起怒来,伸手就要把祖天漾推出去。   季言连忙拦住他:“大爷别动气,这是工作需要,都是为了找到孩子……”   马老爷子气喘嘘嘘:“你们找的这是什么狗屁专家!胡说八道,败坏我们家姑娘的名声!你们家才有作风问题,我们家门清清白白的!再胡说我就闹到你们单位去评理!”   祖天漾说:“您这是干什么?我只是在寻找线索而已,别激动……”   老人哪里听的下去,直接把火气都发在祖天漾身上,不由分说地就把他们俩推攘出去:“给我出去!什么专家!什么东西这是……” 第14章 煤气罐   季言办案这么多年,头一回让人给撵出来。马村长家的门碰地关上,倒是给门口的老狼狗壮了威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两个人汪汪咬了起来。   祖天漾揉揉头,无辜地看着季言:“我也没说什么,怎么你们这的人都这么大的火气?”   季言冷着脸说:“把你轰出来算是轻的,人家刚刚丢了孩子,你问人家孩子作风有没有问题?这不是你们大城市,这种地方村长就跟土皇帝没有什么两样,你得罪了他后面的工作会很难做。”   祖天漾竟然还振振有词地说:“我可没说马玉芬作风有问题,十几岁的小孩谈个恋爱很正常,我接手过好几个小孩子因为谈恋爱私奔或者酿成大错的案子,就是排除一下她有没有离家出去的可能性……”   季言被他气得脑仁疼:“这孩子刚考上大学,家里条件又这么好,她可能离家出走吗?你能不能稍微用用脑子,现在让人轰出来,以后还怎么去了解情况?”   他最看不得祖天漾的油嘴滑舌,他没有出声,自顾自的往前走了,之前他一直觉得丁东嘴碎,谁知跟这个新来的专家一比,丁东不知道有多招人待见。新来一个搭档,别说默契了,说话都觉得尴尬,本来精力就不够用,还要时刻看着他。季言心里搓火,偏偏祖天漾还不会看人脸色,再后面跟他问东问西:“哎,马玉芬家几口人?”   这些基本情况,上午处长全都介绍过了,只不过当时祖天漾低头画蜘蛛网呢,季言懒得跟他争辩,耐着性子说:“六口人,父母,马广德夫妇还有一儿一女都在这院子住。”   祖天漾点点头:“那马玉芬应该还有个兄弟啊?人呢?怎么也没有看见?”   季言说:“之前调查过,说是在外面打工呢,我接手这个案子起就没有见过。”   祖天漾说:“没见过?那他什么时候去的?具体做什么?在县城里还是外地?”   季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多正经的问题刚才为什么不问?”   祖天漾说:“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问就让人轰出来了么?那依你看马玉芬她哥哥出去打工跟马玉芬失踪有没有关系?”   季言冷哼一声:“你不是鹰眼么?你自己看吧!”   祖天漾哈哈一笑:“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在这种地方,鹰眼不管用,得靠是鸡眼。”   他刻意加重了鸡眼两个字的读音,季言马上反应过来,恨不得照着祖天漾的脸上再来一拳。但是他忍下了,尽管他刚跟祖天漾认识,但是多年的看人经验他觉得已经把祖天漾摸得透透的,这种人你越是把他当回事跟他争辩,他越是觉得高兴蹬鼻子上脸,还不如压根不搭理他。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就跟虎子差不多其实。   祖天漾看着被气得满脸通红的季言,心想这么爱急眼,真不辜负他的名字,他瞧着炸毛的季组长,逗弄他说:“季组长挺喜欢这个孩子啊,不过咱们要破案就不能夹杂个人感情……”   这一句,季组长万年不化的脸都有点变了,他跟马玉芬压根不认识!哪儿来的感情!祖天漾无意中一回头,看见煤气罐就要爆炸,赶紧换了话题:“啊对了,我看了马玉芬的书柜,都是些学习用书,加上马家家境好,不至于过早安排孩子相亲,但是也有可能因为马家对孩子的期望过高,反而引发她的逆反心理,比如上学期间恋爱之类的,再优秀再懂事她也是个孩子,经不住人好话哄几句,就算不是私奔,万一是她交往了什么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把她哄骗走了呢?”   这几句还算是人话,季言压了压火气,淡淡道:“那你也不能胡说八道,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   祖天漾看他气消了,也露出个笑容:“是是是,季组长言之有理,不过,你不觉得奇怪么?就这么一个问题,那老头怎么反应那么大?他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瞒着咱们。”   季言说:“这个时候找到孩子比什么都重要,他应该不会有所隐瞒吧?”   祖天漾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他看着季言:“人不值得相信,我们只能相信证据,真相只埋藏在证据下面,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面对什么人。”   车子往东面开了一大段,祖天漾抻着脖子看:“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地方还挺大。”   季言说:“这边交通不便利,这些年又流行去大城市打拼,地广人稀。”   从西边往东走,房子越来越大,虽然都是些用土砖、茅草搭建的小房子,但是也比出变化来,村中土地倒是不少,但是收成却不怎样,远处有条大河,稍微浅高的地方,不少妇女正蹲在那里洗衣服,冬天的河水刺骨冰冷,那些女人们冻得脸色发紫,手掌通红,手关节肿大,她们不怎么说话,只低着头干活,有的身上还背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胖娃娃。看见有车经过,她们中有的人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但是很快就被同样蹲在一旁搓洗衣服的婆婆骂了两句,又低下头匆匆地干活。   祖天漾问:“这条河就在村里么?”   季言说:“这河挺大,一直绕过村子,南边有个山崖,从那下去,有个七八米高的瀑布,往下走就是运河了。”   祖天漾点点头:“东西两边看着是不一样,哎,你说这马村长怎么也算是村里的富裕户,怎么房子在东边啊?”   季言说:“村委会在东边,我听这村里的人说,以前裕发村东边比较富裕,但是前几年开矿之后,西边的人得了继,倒腾肥料,去捡渣土怎么都比种地挣钱。”   祖天漾说:“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发现有汉白玉?”   季言说:“这我不太清楚,但是据说是马村长带人修路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祖天漾敲着车窗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这马村长本事还真不小,今天没看到他真是损失,不过他发现了汉白玉就往上报了?没自己弄点?”   季言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他发现矿产,县里给他专门开了表彰会,他在古北镇也算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祖天漾点点头:“难怪……这么大的一个村,就他一个人管?开山之后贫富拉开差距,原来的富裕户反倒成了穷人,没有人因为这个对他有意见?”   季言说:“怎么会,这种地方民风淳朴,对他就只有感激之情……啊,前面就是王晓梅家。”   车子开了十分钟不到终于到了王晓梅家。王晓梅家四四方方的一个小院,虽然比不上马玉芬的家,但也算得上村子里不错的房子。季言下车前警告祖天漾:“王晓梅的母亲是个寡妇,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你就等着被村里人扔到河里去吧。”   祖天漾连连点头“是是是,刚人马老爷子不是说了么寡妇门前是非多,一老头子都明白的道理,我也懂,放心放心,我一定看住嘴。” 第15章 王寡妇   王晓梅的母亲在村里也算是一号有名的人物,倒不是因为她是个寡妇,而是她挺有本事,她家没有男劳力,却从来不愁吃喝,打扮的也十分讲究,在农村地方,她甚至称得上是个时髦的女人,在农村四十开外的女人很少有她这样打扮和年轻的。祖天漾和季言进门的时候,她正在吃饭,听完季言的介绍,一把拉住祖天漾的手就抹开眼泪:“专家啊,可把你盼来了,我这妮子养到了十八岁,眼看我就能熬到头了,却走丢了…让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祖天漾被轰出来一次,也算有点长进,客气道:“我们一定会尽力帮您找到的。”   王寡妇快人快语,喋喋不休地说起自己单独带大女儿的不易来,祖天漾跟她说了两句就拉过季言应付,他在院子里观察了许久,这里倒是比村长家里干净不少,屋檐下面成儿的玉米辣椒走到一间卧室门口,屋门半开着,祖天漾往里扫视了一眼:“我可以看看王晓梅的房间么?”   王寡妇眼神黏糊在季言身上,听见祖天漾说话,转过头说:“哎呀呀,警察同志,这是我睡觉的屋子,晓梅的在西边,西边那间是。”   王晓梅家里是个小院子,正面三间屋子,王晓梅的卧室却把西头,这种位置一般人家都是当仓库用的,因为冬冷夏热住起来十分不舒服。祖天漾进去看了看,和马玉芬全是课本的屋子不一样,王晓梅的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张铁床横在屋里,上面扔着几件衣服,桌子上摆着一些廉价的化妆品,已经能看见尘土。   王寡妇似乎也觉得这间屋子有点不像话,她有点尴尬地笑:“这孩子,特别懒。”   祖天漾问:“王晓梅之前上班了没有?”   王寡妇叹了口气:“这妮子不爱念书,天天就知道搞对象。也没有个正经的事干,一天到晚就想着进城里打工,我就担心她让人给骗了,再学坏了,我养活大她不容易。”   季言默不作声,祖天漾点点头,他在屋里转了一圈:“那么王晓梅有对象了没有?”   王寡妇说:“给定了一个,这妮子就是野丫头一个,不念书之后我就给定下一门亲了,俩人挺好的。”   祖天漾又问:“她对象叫什么?在哪儿住?”   王寡妇说:“哎呀呀,这警察查案子,都打听的这细?”   季言在一边说:“多掌握点资料,有助于早点把孩子找回来。”   王寡妇说了王晓梅的对象,是村西边把头的一家,紧挨着山,叔叔承包了开山挖矿的营生,自己家里还做着点汉白玉的买卖,生活比较富裕。祖天漾看了季言一眼,季言轻轻点了一下头,他们对王晓梅的这个未婚夫做过详细的调查,王寡妇的话基本属实。   祖天漾在屋里转了几圈,又问了几个问题,王寡妇说一阵哭一阵一会儿又嘎嘎嘎地笑出来,情绪转移的十分快,她自己的屋里也不算干净,但是有一股浓重的劣质香水味,人也是,脸上擦得净白,但是袖子以下,脖领子以里估计都是泥。   祖天漾和季言出来之后,王寡妇一直送到门口,仿佛他们是无比尊贵的客人。   冬天天黑的早,外面已经微微擦黑。   季言开着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裕发村。   祖天漾靠在车上,手指轻轻敲打着车窗框:“这王寡妇跟普通的村妇不一样,有点见识。你走访村民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什么她的风言风语?”   季言蹙起眉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寡妇就该有风言风语?”   祖天漾摇摇头:“不是因为她是寡妇,哎季组长,你是真没发现?自打你进了屋子,这王寡妇的眼珠子就一直盯着你看,半老徐娘风韵犹在,她又没有收入,日子过得却挺滋润,而且你发觉没有,王晓梅丢了,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哭的那两声,跟做戏似的,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季言冷漠地说:“人家孤儿寡母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捕风捉影的话就少说两句吧,我查过,她嫁到这边没几年,丈夫就没有了,另外之前调查案子的时候,对王晓梅的身世也不确定。”   祖天漾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子:“什么叫不确定?”   季言说:“按照王寡妇的说法,王晓梅是个遗腹子,不过村里对这种说法好像不是很认可,有人说王晓梅不是王寡妇嫁人前就怀了的,有人说孩子是抱养的,王寡妇就是为了能占了亡夫的房子。”   祖天漾顿时来了兴趣:“这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可信度高吗?”   季言说:“这些都是我在集市上蹲点时候听村民聊天时候说的,但是一旦我们来村里要证词,他们就全都改口了,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个说是听那个说的,那个不承认自己说过,可信度没法判别。”   祖天漾说:“哎,这话分两头说,这人啊,总是有欺少性,王寡妇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少数弱者,所以有可能把她们独立,继而造谣,况且这王寡妇性格外向又招摇,又生在这种地方免不了被人欺负。”   季言心想话都让你说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这种家长里短以讹传讹,真实性有待商榷,不过看得出王寡妇对孩子不如马家那么上心。”   祖天漾看着季组长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就想逗他:“哎,看不出来啊季组长,魅力真够大的,老少通吃啊,不光在刑警队里小姑娘们对你好,出门办案也有崇拜者啊,要说这个王寡妇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不错,还真没准动了心思,哎,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正屋的卧室当成王晓梅的么,因为里面铺着粉色的床单,完全不像是个中年妇女的屋子,房子这么多,却把孩子轰到西厢房住,总是要有点原因的。”   季言冷着脸,打把一个急速拐弯,祖天漾哎呦的一声,屁股离开了座椅,左右摇摆了一下,脑袋砰地一下子撞在挡风玻璃上,冬天的玻璃又冷又脆,要不是保护膜,恐怕已经装出了一条裂纹。   祖天漾捂着脑袋,上面已经迅速充血,鼓出来一个超大的包,他揉揉脑袋:“季组长,咱可不能打击报复啊。”   季言冷声道:“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议论人家长短的。你要不是把重心放错了地方,脑袋就不会撞到玻璃上。”   祖天漾连忙点头:“好吧好吧,对了,你知道王晓梅的对象是谁么?”   季言实在不想再跟他说话,但是又急于破案赶紧跟他分道扬镳,只能耐着性子说:“恩,今年初俩人已经定亲了,我查过了没有作案动机。”   祖天漾问:“王晓梅同意这门亲事么?”   季言说:“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虽然农村还是讲究定亲相亲,但是姑娘要是不愿意,肯定不会强迫”他顿了顿:“再者说就算她要逃婚,也不可能带着马玉芬一起。”   祖天漾轻轻揉着脑袋上的打包,思考着:“那么如果她们两个只是顺路一起走呢?”   季言没说话,他觉得祖天漾的脑回路根本就是有问题,实在是沟通困难。 第16章 不得已的同床共枕   宿舍依然的冰天冻地,季言洗漱回来,看见祖天漾正拿着烧水壶往一个小口圆肚的玻璃瓶子里灌热水:“干嘛呢?”   祖天漾灌好一个,用橡皮塞堵住小口,递给季言:“快快快,这可比暖水袋热乎,当然了你们这穷山沟子也不趁暖水袋。”   季言看着祖天漾烫的龇牙咧嘴的模样,心情还挺好,他用毛巾包住那个地雷一样的玻璃瓶:“从哪儿弄得?”   祖天漾灌第二个:“医务室,输液用的,我看还有不少就顺回来几个……”   季言摇摇头:“小心点别把针头顺回来,再把自己扎了。”   话虽然这么说,这个深水炸弹倒是暖和,季言把它塞到被窝里,因为烫,轮流用两只脚踢来踢去:“说说吧,今天去裕发村,有什么收获么?”   祖天漾抱着炸弹也钻到被窝里:“马家今天就看到一个老爷子,下回还得再去一次,王家家境不错,问题是孤儿寡母的靠什么维持生活?”   两个人都累了一天,能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简直身心愉悦,彼此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下来,带着懵懵睡意前的一丝慵懒和放松。   季言说:“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王寡妇说都是她死去的丈夫留下的,家里地又多,她都租出去了,所以生计还过得去。”   祖天漾说:“你说王晓梅真是她亲生的么?”   季言说:“这应该不会有错吧,她一个寡妇,要不是亲生的,这孩子对她来说就是个累赘了,她还会要么?就算不是,她养了这么多年了,总不至于把养大之后把孩子卖了吧?”   祖天漾说:“我的意思是说,这孩子万一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会不会动了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   季言愣了一会说:“那,明天咱们再去裕发村?”   祖天漾说:“缓缓,明天你带我去问问那几个目击证人,从嫌疑最大的开始。”   季言闭上眼睛:“嗯,知道了。”   季队的被窝冰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却格外暖和,他心满意足地裹紧被子,闭上眼睛,心想这个鹰眼还有那么几分用途,就快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听见:“我操!”的一声骂街。   季言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正在蹲点,腾地从梦中惊醒,在黑暗中长大了眼睛四五秒,反应过来在宿舍里的时候,看见祖天漾从床上翻起来,一瘸一拐地下地开灯。   季言揉揉眼睛,用手挡住灯光,声音微微沙哑地问:“怎么了?”   祖天漾满脸痛苦地看着床:“你们这个玻璃瓶塞是不是太不结实了?”   也不知道是祖天漾脚不老实,还是橡皮塞时间太长了,竟然漏了,滚烫的开水撒了一床,在冰冷的宿舍里迅速降温,被子床单床垫湿了三层,摸上去冰冰凉。   季言裹着被子,顶着微微凌乱的头发看着祖天漾,心里不知怎么就想起“自作自受”这个成语,祖天漾把被子翻过来掉过去的看,湿了一大片,其实要不是因为太冷,凑合盖着也是可以的,祖天漾在空气中打了个冷颤,把被子扔在床上,走到季言枕边。   季言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往里面挪了挪。   祖天漾感动的差点就飙泪了,在他看来,季组长对他是五分冷漠,三分不耐烦还有两分厌恶,想不到患难见真情,关键时刻竟然可以把床和被子分一半给他,季言的确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脾气和性格都是这样。   祖天漾关了灯,抱着枕头爬上季言的床,这种单位配备的小单人床很窄,祖天漾爬上去之后,两个人都无法平躺,季言背对着他闭着眼,等祖天漾去撩他被子的时候,季言腾地把眼睛睁开:“你干嘛?”   祖天漾说:“你不让我盖被子啊?”   季言裹紧被子:“你不会盖自己的啊?”   祖天漾说:“我被子湿了。”   季言说:“翻过来盖,要不我就把你踢下去!”   祖天漾想了想,心说也别太得寸进尺,只能又把湿漉漉的被子抱过来,两人躺好,因为挨得非常近,连彼此的味道都能闻得到,空气中是很冰冷的,祖天漾昨夜住的时候,醒过来鼻头冰凉,今天却不觉得了,大约是因为季言周遭十分温暖,他把脸埋在季组长的被子上,温热的好似人的体温,季言忍着不把人踹开,他在夜里睁大双眼,睡意全无。   平时在侦查蹲点的时候,多恶劣的环境他都能随时眯上一觉养精蓄锐,这会儿倒是睡不着了,祖天漾像块膏药一样糊在后面,好在天气寒冷,虽然别扭却还算舒服,季言也不敢动也不敢翻身,复而闭上眼睛,心想真是可笑,这刚来第二天就落了个同床共枕的地步,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清晨,季言尚未睁开眼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压住,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被嫌疑犯抓住,忍不住挣扎起来,一拳挥过去,后面传来一记闷哼。   季言被这动静彻底惊醒,他猛地睁开眼,往旁边看去,祖天漾半睁着眼睛,把脸埋在枕头上:“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跟你一屋了。”   季言脑袋懵了一会,捂住眼睛:“你怎么还在……”   祖天漾说:“怎么?你昨晚上是不是做梦把我踢回北京去了?你把我踹地上两回你知道么?你睡觉你还打人……做梦是不是都在抓坏蛋……”   季言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脸上依然冷冰冰的:“醒了就赶紧起床,把被子晾起来。咱们今天要去问目击者了。”   祖天漾抓了抓头发:“真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虎落平阳被……”他看见季言扬起眉看着他,连忙挤出一个笑容:“领导咱们今天去问哪个目击者?还去裕发村么?”   季言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胳膊,被外面的冰冷也激的咬了一下牙:“今天咱们去她们俩最后出现的那个集市。”   洗漱过后,两人开车去了镇上,又是个大集,依然人头攒动着,季言带着祖天漾直奔集市上小商贩李强的干果摊去了。 第17章 李强夫妇   小商贩李强是少女失踪当天的目击者之一,他在集市上贩卖干果炒货也有些年头了,当时有人看见两个姑娘在他的小摊位上买了瓜子。他还跟两个女孩说了会话,再少女失踪后,公安机关重点调查过他,发现他和妻子年纪一大把,却一只没有个一儿半女,在调查取证过程中,还得到情报说:李强曾经跟人透露过想买个孩子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实现,季言曾经带李强回去谈话,但是几次都没有收获,他说当时就是跟两个女孩正常说了买卖的事情,并坚决否认自己说过有想买孩子的话。   季言和祖天漾到的时候,大集已经快散了,李强两口子正佝偻着腰正在收拾着没卖出去的干果,季言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李强看见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表情也微微僵硬,一旁的女人没好气地把笸箩一扔,转身进到临时搭建的窝棚里。   李强揉揉脸强打起精神,低低地叫了一声:“季警察。”   季言点点头:“李强,我们来找你了解点情况。”   李强闻言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从摊位里走出来,眼巴巴地等着他们问话。   祖天漾在季言身后默默地上下打量了李强一番,此人看上去四十大几的年纪,个子不高,长相普通,从衣着打扮看和行为举止看,应该算是个本分憨厚的人,倒是摔门进去的他妻子看上去性格比较强势,看得出当家做主的是她。   祖天漾又看了看他们租住的这个破旧的小窝棚,并没有什么翻新过得痕迹,一个砖头垒的小方屋,墙上被火熏的黢黑,旁边是个炒瓜子锅炉。大约有一人多高,上头歪歪扭扭地写着个“烫”字。李强抄着袖子,小眼睛紧张地盯着他们,见祖天漾看锅炉,连忙主动说:“警察同志,这是我家炒瓜子用的。”边说还边随手抓起一把瓜子递给他们:“警察同志,今天早上新炒的家伙,香的很,磕一把嘛。”   季言摇摇头,把祖天漾拉过来:“李强,这位是协助调查10.6案件的同志,你把那天的经过再跟我们说一遍。”   李强哎了一声,带着些无奈:“那天就看见两个娃子来买瓜子,正常的很。”   祖天漾对着他笑了笑:“别紧张,咱们有什么说什么,早点破案,您这也早点踏实不是?她们当时说话没有?”   李强抓抓脑袋:“说是说的,就是说要瓜子嘛。”   祖天漾又问:“就买了瓜子?那俩姑娘当时还拎着别的东西么?吃的用的都算上。”   “好似没的了,买了瓜子,就走了。”   “背着书包没有?”   “没得。”   “她们有没有聊过别的?”   “那么多人,我没大注意咯。”   祖天漾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又问:“李强,家里几口人啊?”   李强说:“我,我老婆就两个人在这里。”   祖天漾说:“听口音您是四川那边的人?老家儿都在四川?”   李强说:“逗是。”   祖天漾说:“那孩子呢?”   季言记录的笔稍微停顿了一下,李强嘴唇抽动一下:“没得娃子。”   祖天漾说:“我听说你原来跟人说过想买个孩子”   李强吓得脸都有点白了:“莫得事,我是方脑壳儿也不要买娃娃,莫有就是莫有娃娃,哪个造谣的棒槌,莫得事莫得事!买娃娃犯法得我晓得的!”   祖天漾点点头,走到那个转炉旁边,这是个看似寻常的炒瓜子的炉子,中间有个大搅拌杆子,炒瓜子的时候,这个锅炉会来回旋转,有点像搅拌机,中间的搅拌杆子在中间转以防瓜子受热不均匀,祖天漾伸手刚要去敲敲那个东西,李强在旁边嚷了一声:“莫得动!烫得很!”   祖天漾收回手,冲着里面看了看,里面黑黢黢的,但是并看不出冒热气,李强解释说:“这个东西肚膛大外面看着没的事了,里面还烫的很。”   说罢还指指那张纸壳子:“写着嘞!”   祖天漾看看纸壳:“这什么时候写的?”   李强说:“早就写着嘞,怕烫到人!”   正在这时候李强的老婆从窝棚里面冲出来她仰起头,满脸都是怒火:“这还说啥子么,这不是我们两个做的,我要是做这种事,我不得好死。我是莫得娃娃,莫得娃娃怎么了,这世上莫得娃娃滴人也是一层,各个都要偷人家抢人家的娃娃莫?再说了,就算是要娃娃,也要个奶娃娃喏,这两个女娃子好大了,我怎么个养么?这么大滴娃娃眼看就要嫁人了,我要来干啥子呦?这事出了之后,我都莫得生意了,谁也不敢到我跟前来买瓜子。找不到绑娃娃的人,我的买卖就不要做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买卖还不如往日红火……老天爷啊,怎么专挑老实人欺负,莫得娃娃已经让人看不起了,如今丢了个阿猫阿狗都要怪到我两个头上……”   李强的老婆比他还高出半头,嗓门又亮,她这样一嚷嚷,附近很快就围上来看热闹的人。李强的老婆边骂边哭,一声盖过一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有同情这两口子的,也有怀疑他们的,左一句右一句。季言微微皱起眉头,祖天漾说:“大嫂,您别激动,我们不是怀疑你们,就是从这找找线索,有没有孩子,那都是缘分,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又对周围人说道:“大伙都散了吧。”   周围的人并不散去,他们伸长脖子探听着每一种可能,迫不及待要在茶余饭后找些话题。   李强低着脑袋,唉声叹气,他女人则用猩红的眼睛瞪着季言和祖天漾,仿佛他们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土匪,祖天漾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季言疏散路人无果,在外面询问就是这点麻烦,一点小事都会以讹传讹,但是这个李强已经传唤过几次,又没有证据,再把人带回去怕是更麻烦。   周围的人议论声越来越大,对这对外来的夫妻评头论足起来,仿佛他们真的是拐带少女的黑手,附近一家的干果铺里的妇女大约是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此刻终于有了出气筒,掐着腰尖着嗓子说:“要我说啊,就是这些外地人干的,以前他们没来的时候,咱们这镇子——穷是穷,但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的是非?大伙儿说是不是?谁家丢过孩子?现在倒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李强妻子,抄起称重的秤砣就抄她扔过去,季言一惊,飞快地推了她胳膊一下,秤砣扔偏了,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那妇女吓了一跳,大叫起来:“我的天老爷啊,大家看见了没有,这光天化日的就要砸死我了,这还有没有王法啊?当着警察同志们就要行凶啊!”   季言皱起眉头:“好了!都住手!”   那妇女对着自家的铺面就嚷嚷起来:“管不管啊你们!那四川佬两口子要砸死我!”   话还没落音,就从那边出来两个北方男人,足足比李强高出一头,冲着他就冲过来:“哪个王八蛋欺负我婆娘!”   李强的眼神闪了一下,对方已经举起了拳头,季言挡在李强前头,刚要制止,就看见那人白了脸,祖天漾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冷静点冷静点,干什么呢这是?”   那男人哎呦了两声:“你是干嘛的?你放开老子!放开哎呦放开!”   那妇人,歪了歪头,伸手抓住祖天漾:“哎警察同志,你这是干什么?你抓错认了吧!你快放开他!”   祖天漾松开男人的手腕,原本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收的干干净净,脸上是季言从未见过的严肃:“都把这当成戏园子了是吧?看够了么?看够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还要动手是不是?街里街坊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打架也可以,走,跟我去派出所,那里面地方大,耍的开!”   那妇人狠狠地出了两口气,把脖子扭到一边不再出声。祖天漾漫不经心的捡起那个秤砣随手往瓜子摊位上一掷,那秤砣正中秤盘,发出咣的一声巨响,把周围的人吓得都噤了声,祖天漾眯起眼睛:“我们只是来调查情况,到底谁是凶手我们谁也不确定,大家如果知道什么,决不能包庇犯人,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不要私人矛盾放大,这种时候大家更应该团结,不是落井下石,这样只会让警方更难判断。”   周围的人不再说话了,一直默默站在季言身后的李强,微微地探出头喏喏地说:“不是我们做哩,天晓得我们是冤枉哩……”   祖天漾说:“没人说是你们做的,找你询问不是怀疑你……”   一旁的李强妻子,突然哇地哭出声来:“你们凭啥子这样欺负我们噻?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卖点瓜子,凭啥子没完没了的找我们麻烦,那俩瓜娃子是来买过瓜子,可是也不能就赖上我们啊!你们警察破不了案子,找不到是你们没得用!凭啥子欺负我们!”   她边说边哭,家乡的腔调在哭声中,倒是像一首悲伤的民族小调,这哭声似乎也感染了刚刚还对他们议论纷纷的人们,祖天漾刚刚的一番话打击面太大,一下子得罪了这些人,他们的口风立刻发生了变化,议论的话题也从刚刚对李强两口子的怀疑,变成了同情,甚至还带着些对警察办案的不满。   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大,但还是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这都多长时间了,这帮警察干什么吃的!”   “可不是么,就欺负老实人来劲。”   “丢了个大活人都找不到,还不如狗呢,让条狗去找,这么多天也能找到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这外地人就是可恶,以前咱们这哪里出过这种事,就是他们来了才乱了。”   “谁知道呢,这么久都没有破案,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   李强耷拉着脑袋,女人嚎哭的声音将冰冷的空气撕扯开一个硕大的口子,寒风一个劲儿地灌进来,却堵不上周围人的议论。 第18章 李二婶子   季言脸色微微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祖天漾迎着李强妻子的哭喊又问了几句,但是李强不再配合,紧闭着嘴不肯说,周围人的议论说越来越大,看来也不会再有什么收获,祖天漾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季言:“走吧。”   季言点点头,如果不是李强夫妇做的,那么他们的愤怒是可以理解,毕竟流言可畏,警察三番五次找上他,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小镇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是一件许久侦破不了的案件。   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它不仅仅关系到两个少女的安危和两个家庭的幸福,更关系到民众的安全感,关系到队里的声誉,案子一天不侦破,镇子上就一天人心惶惶,他们就一天要背着骂名。   季言坐到车里,一言不发。祖天漾见多了场面,脸皮也磨厚了,对群众的职责也不痛不痒,他变脸到快,上了车就收起了刚刚的严肃,偏头想逗季言一句,看他那个脸色没敢,只能斟酌着用词别惹到这个煤气罐:“那个……人性就是这样,谁还没挨过骂么,干咱们这行的,有时候就不能太把别人的话当回事……”   季言拧开车钥匙:“去见下一个目击者。”   祖天漾看了看他的脸色说:“要不今天先回组里分析一下案情?”   季言说:“没那个时间,还是抓紧把能找到的线索找到吧,李强这边,你有什么收获么?”   祖天漾说:“谈不上收获。只是推测,这李强记不得具体说了什么,说明话题很普通,当时两个人只买了瓜子没有带别的东西,说明她们的确不是离家出走,所以什么准备都没有做。看来最好的打算是不可能的了。她们是被人强行带走或者骗走的。李强说话的时候目光虽然有点游离,但是大多数时候都能做到跟我对视,而且和之前的几次口供基本没有出入,应该说的是实话,至于关于他要买孩子的传言……”   季言开着开着,突然狠狠地砸了一把喇叭,滴!!!!的一声,把祖天漾吓了一跳,他就知道煤气罐在这酝酿情绪准备爆炸呢,他心有余辜地安慰:“别别别,人嘛,鲁迅先生早就说了,馒头这东西寡淡无味需要沾着人血,人总愿意踩着异类,做出道貌岸然的正义者的模样。这是控制不了,人性总有黑暗的一面,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善良的……”   季言心里的确不好受,倒不是因为被群众议论指责,而是如今他腹背受敌,查下去李强被拖累的被人非议,不再查李强线索又断了,他两头为难,气结于心,尽管他知道祖天漾是好心,但是实在不想听他聒噪:“我没事。”   祖天漾思路理了一半,被季组长的一记喇叭声打断,也不敢惹他,只能赶紧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你没事,破案么,不能心急。”   季言听他这么说,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委屈,忍不住小声反驳:“多一天她们就危险一天,我……”   我就一天抬不起头来。   祖天漾叹了口气:“破案不能带个人感情,心急就是一种,被流言蜚语左右情绪也是。”他冲着季言安抚地笑笑:“组长放心,没事的,这案子会破的。”   红旗车晃晃悠悠开走了,祖天漾眯着眼睛假寐,车子开到离进出镇的位置,在一处平房居住区停下来,季组长已经恢复常态,他冷漠地对祖天漾说:“你这么能说,我给你找个对手,这次有个目击者比你还话多。”   祖天漾瞧见季组长开始说话噎人,就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他睁开眼微微挑眉:“一般这种人的话都不能太相信。”   季言一脚刹车闷住:“那你去还是不去?”   祖天漾笑了一下,从副驾上蹿起来:“但是大多会有意外收获。”   他的话季言多少还是听进去一些了,压力会影响判断,情绪也是。   对祖天漾来说破案就是破案,只有完全置身事外才能不被表象蒙蔽,尽管季言看起来比他性格冷漠许多,祖天漾也能一眼看出来这个小煤气罐心里有着强烈的情感。这样也好,他过于冷静,有时候需要热血中和一下,倒是有意思,他内冷外热,煤气罐外冷内热,祖天漾本来对搭档并不感冒,不过现在他觉得跟季言一起调查也不错,这人这么好玩,就当是这次破案的调剂了。   李二婶原本也是裕发村的村妇,原本是个保媒拉线的,年轻时候就靠着一张嘴养起一家子,是村里有名的喇叭筒,她就一个女儿,后来随着女儿女婿搬到镇里来,心还在村里,村里的大大小小什么事都瞒不住她,村长都不见得有她消息灵验,天天长在早市上,跟谁都有的聊。   这李二婶能说会道,有用的没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季言之前询问她的时候,深受其害,听她东家长西家短说了小半天,没一句在正点上。躲了一上午吐沫星子,听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瞎编胡乱造。后来丁东自告奋勇的上来对付她,结果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李二婶能说话不喘气,叨叨叨一整天都不用喝水润嗓子。季言走到门口就有些打怵,他看着祖天漾,十分没有义气的把他一把推进去受迫害。   李二婶长得高颧骨,一双三角眼,鹰钩鼻子,两片嘴唇抿的很薄,老话说一看长相就不是个善茬,她穿着干净,脸色还擦了粉,涂着胭脂,和一般的农妇形象相差不少,手里头举着个大烟杆子,一口烟一口茶连说带比划对祖天漾说:“哎呀呀,真是好可惜,那么好的两个姑娘。尤其是马玉芬,哎呦,可着你这个镇找去吧,就没有这么好的丫头,长得俊不说还有能耐,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愣是考上了大学,要不说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村长的丫头就是不一般,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要说起来这就是你们城里人说的那叫什么,遗传!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就我们村原来的那个老马,从祖上起就不是好东西,他们家是地主出身!地主啊,我们这里十里八村哪个没受过马地主的迫害,天天天不亮就让我爷爷去下地干活,干的比牛多,吃的比鸡少,我们家可是八代的贫农啊,要不是新中国成立,那我们家就还是吃糠咽菜,他儿子后来就是个犯人,那时候开批斗会批斗他,我爹第一个揭发他的,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屋里烟雾缭绕,李二婶说得吐沫横飞,十几分钟不带换气。 第19章 话唠的巅峰对决   季言可能是因为受迫害多了,练就了自己的本领,人虽然也在屋里,但是眼睛已经慢慢地失去焦距,早就不知道走神到什么地方去了,祖天漾头一遭来,没有修炼出季言灵魂出窍的本事,被李二婶沙哑的声音折磨得欲生欲死,实在是听不下去,只能强行打断问:“好了好了,李二婶您先歇会,新中国成立前的事就别说了,你就说当天在市场上看到过她们俩的事就成了,当时在哪儿看见的,说了什么了?”   李二婶子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说:“哦,那天啊我去镇子上买点布料。想裁衣服,正走着呢,就看见村长那丫头和王寡妇的丫头两个一块儿堆在集上逛,马丫头还叫了我一声婶子,这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嘴一等一的甜。我能说什么啊?就是恭喜马玉芬考上大学。”   祖天漾问:“就说了这么多?”   李二婶子说:“就这么多。”   祖天漾说:“当时她们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李二婶子说:“没觉得有什么。”   祖天漾说:“您是几点瞧见她们的?”   李二婶子说:“我也摸不准,俩人急急忙忙的,怕是要赶车去。”   祖天漾说:“赶车?”   李二婶子说:“是的,回裕发村下午有趟车,错过了再回去可就是晚上了,那俩孩子急急忙忙的可能是为了赶车去。”   祖天漾说:“当时她们俩手上拿着瓜子呢么?”   李二婶子歪着头想了想:“嘶,哎呦,那我不记得了,好像王晓梅是捧着点什么,走的太急,我也眼睛一花就过去了。”   祖天漾说:“当时车还没走?”   李二婶子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差不多那时候吧,我这搬到镇上之后啊,没事也不去村里了,所以我也没注意喽。”   祖天漾点点头:“当时您还瞧见别的裕发村的人没有?”   李二嫂子说:“那没有。我瞧着俩孩子匆匆忙忙的,应该是赶车。”   祖天漾说:“那您怎么瞧出来王晓梅捧着东西?”   李二婶子想了想,往前走了几步,胳膊抬起来,掂了几下:“好像是这么走的,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似的。”   季言说:“抱着什么?”   李二婶子说:“那真是看不清,大集上人多眼杂的,说了句话就各走各的了,哎呀警察同志,我要是知道这俩孩子能走丢,当时就是我什么也不买我也得把两个丫头给看住了你说是不是?哎呀把我后悔的呀!”   祖天漾轻笑一声:“后悔也没用了,您再想想,您这见多识广的,这俩孩子丢之前有没有找过您,或者说平时聊天的时候,有没有跟您打听过什么?”   李二婶子吧嗒吧嗒的抽了一会烟:“要是说起来的话,都得有大半年了,那个王晓梅跟我打听过城里的事。”   祖天漾跟季言对视了一眼,又问:“城里的事?”   李二婶子:“是啊,我当时问她干什么,她就说她想进城打工,跟我问问城里什么样子。我娘家的外甥女在城里,我倒是去过几次。”   李二婶子把自己的外甥女做媒到了县城,她经常去走亲戚,对县城比较熟悉,王晓梅想进城来跟她咨询倒是也合情理,只是她跟个家中开买卖的人订了亲,怎么又会想出去打工,莫非……   祖天漾问李二婶:“王晓梅定亲也是您也操持的?”   李二婶子表情有几分耐人寻味:“那可用不着我,人家王寡妇的能耐可大了去了!”   祖天漾漾出几分八卦笑容,压低声音问道:“李二婶,我听村里有人说王晓梅不是王寡妇亲生的,这事您知道吗?”   李二婶子神秘兮兮地笑了几声:“哎呦,这不好给人家胡说的。”   祖天漾放低声音:“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又不定你的罪,怕什么?我们也只是了解情况,不会告诉别人的。”   李二婶子依旧拿着劲儿,明明刚刚说话都不带换气的,这会儿让她说她却又金口玉言起来,装模作样地叹气:“哎呦,王寡妇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守寡……”没说两句又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袋,呛得季言直皱眉,他本来是打算看祖天漾被这半老徐娘折磨的,谁知道两人竟然还能臭味相投,你一言我一语的相谈甚欢,受折磨的还是他,季言只觉得耳朵里塞了五百只鸭子,再也忍耐不住,粗声道:“要你说你就说!”   李二婶子跟祖天漾的红脸腻歪了半天,其实就是等着季言这出黑脸,日后传出去也好说自己是被逼无奈,见季组长眉头深锁,这老太太才放下烟袋锅子,清了清嗓子:“你看你看,我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祖天漾问:“她是什么时候守寡的?”   李二婶子说:“那可有年头咯,她男人死了之后,她回了趟娘家,没多长时间带回来个小丫头,说是她男人的遗腹子,那孩子带来的时候都会说话了,咋可能呢,这外面说的可难听了,不过将心比心的,这守了寡有个孩子也有个念想不是?”   祖天漾摇着头感慨:“还有这种事?那这些年有没有人欺负她们?”   李二婶子磕了磕烟袋,眼睛一挑一挑地说:“哎呦你可不知道,这王寡妇年轻的时候那十里八村的数她最水灵!谁还能欺负她?要不是村里管得严,她家的门槛早就让人给踏平了!”   祖天漾点头说:“看得出来。你们这村里净出美人。您年轻的时候也不差吧?”   季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李二婶子咯咯咯的笑了几声说:“哎呦,不是咱扯牛皮,我年轻的时候这村里的小青年一个一个都长在我家地里帮忙干活,就是为了跟我说说话,现在可不行了,老么卡尺眼了。不过咱是老实人啊,嫁了人就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没有人家的那份能耐,我说警察同志,这些可是村里的秘密,谁乱说说村长就收拾谁啧啧。我也就是搬出来了,不受他们管了,要不这话说出去,我可就没法再村里做人了。”   祖天漾又问:“照您这么说,王寡妇自己把孩子带大应该听不容易的啊,这些年她们娘俩怎么生计呢?王寡妇没再嫁人?”   李二婶子噗嗤一笑:“那就是咱们村子的领导好啊,特殊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呗。”   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配上李二婶子的口气就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了,季言不动声色,祖天漾也面色寻常地说:“这倒是,我来之前就听说这马村长是个好干部,裕发村里能有今天他可是头号功臣,听说在这马村长在你们村里当选村长有十年了,这十年来就一直没换过人?”   李二婶子连忙笑着说:“就是的,马村长这个人好得很。他得人心,当年选村长的时候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投他的票,他给人解决不少事。村里的五保户,光棍子都是他给解决问题,村里人心齐。”   祖天漾点点头:“我听说修路只修到了村口,那这村子里碎石头铺的路是怎么弄的?”   李二婶子说:“村长弄得,修福积德的好事。”   祖天漾说:“那碎石土是哪儿来的?”   李二婶子说:“哎呦,这我可不知道了。”   说罢,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水。   季言微微皱眉:“不知道?你们这村里不是发现汉白玉了么?是不是炸山用的碎石头?”   李二婶子眼珠一转:“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我这年岁大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季言还要再说,祖天漾轻轻拉了他一下,冲他摇摇头,对着李二婶子一笑:“我早就听说您消息灵通,有什么情况,一定跟我们举报,要是有用的线索,我们申请了奖金,村里的人谁最配合谁就能得到。”   李二婶子笑的脸上的皱纹更深:“我一定跟政府配合,好好配合。” 第20章 毛茸茸的邻居   从李二婶子家出来,季言耳朵里还嗡嗡地响,祖天漾重重地吸了两口外面的空气,不自觉地咳嗽出来。季言瞧他难得的狼狈样,心里的不愉快倒是稍微缓解:“怎么,吓到了?”   祖天漾说:“没有,我不吸烟,屋里有点呛。”   季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干他们这行的要时刻保持警觉,烟和浓茶基本是必备品,同事里很少有不沾烟的人:“熬夜的时候也不抽?”   祖天漾说:“自制力是人之根本。想让脑袋清醒就该睡觉的时候睡觉,比抽烟管用。”   季言看了祖天漾一本正经的脸,突然想到他晚上学猫叫和湿了被褥的窘迫,不自觉抿了抿嘴,打开车门:“你说李二婶子的话可信么?”   祖天漾“啧”了一声说:“这种人说话,三分真七分假,事出当天她有可能只是看到了俩女孩,有可能看都没看到。”   季言说:“啊?”   祖天漾说:“这老太太,没影儿的事都能说上半天,她要是真跟俩孩子说了会话,绝对不会三言两语带过。”   季言拧开钥匙:“真是浪费时间!”   祖天漾说:“也不是完全的浪费时间,她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见得全是真的,但也有可取之处。有可能王晓梅想去打工,马玉芬有可能只是陪着她去找工作,但是路上又发生了别的事情。”   季言揉揉脑袋:“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没头绪了?”   祖天漾说:“会找到的,越是无头案越要有耐心。线索这东西只要捋顺了,一切事情就都关联起来了。”   季言点点头:“嗯”   两人坐在车里,外面的风吹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   祖天漾伸了伸胳膊:“我觉得这个李二婶话里有话,她是不是在暗示马村长跟王晓梅他妈之间不清楚?”   季言苦笑一声:“可拉倒吧,之前案子刚开始调查的时候,就是她跟组里举报,说是村里有个姓王的光棍,有作案嫌疑,她看到过这个光棍尾随跟踪马玉芬,后来丁东他们一查,这个李二婶子搬走前跟那个姓王的家里的田地挨着,之前有点矛盾,见人就说是姓王的干的,前几天让人家举着铁锹一直追到村委会门口,这才不再提了。”   祖天漾噗嗤地笑出声来:“我还以为这个村里都挺和睦的,看起来也都差不多,说到这个,裕发村里光棍多么?”   季言说:“有几个,这种大山里面的人思想都封建保守的很,前几年国家搞计划生育,这村里就跟疯了一样,怀了姑娘的想方设法的弄掉,弄得现在这村里的女孩都金贵的很。现在有个姑娘能值几套房。”   祖天漾说:“计划生育都搞到这里了?”   季言说:“对,那时候这村子还是落后村,靠国家补助,好像说只有搞计划生育才能领补助。不过因为是村子特殊照顾,好像很多家都是两个孩子。”   祖天漾说:“恩,马村长本事还不小,哎?之前是不是说王晓梅的对象家里是开矿的?查过他吗?”   季言点头:“查过,开山炸石,多都承包给了裕发村西边的村民,王晓梅未婚夫这家承包了一大块,家境应该不错。”   祖天漾问:“这穷乡僻壤的怎么会发现汉白玉呢?”   季言说:“这我不太清楚,已经开发好多年了,炸了好几个山。”   祖天漾说:“废弃的山洞呢?查过没有?”   季言点头:“刚一立案的时候,就派人去查了,那些山炸开之后一般也留不下洞穴,都是碎石和土,藏不了人。”   祖天漾点点头,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说话。   从办公室走到宿舍,祖天漾冻得直缩脖子,他下意识往裕发村的方向看过去,但是在视线里的只有黑黢黢的高大的荒山。像是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将小村庄紧紧庇护在里头。开发是柄双刃剑,能带来发展,也能带来摧毁,祖天漾决定明天去裕发村见见村长,依照村民说的,马村长整日为村民们东奔西走,创造福利,到头来自己女儿却丢失了,心头难免悲伤自责,可是孩子找不到他竟然不选择报警,而是组织村民四下寻找,也是十分奇怪的现象,不免让人起疑。   他正想着,季言从他身边路过,冲他摊开手,手心里有把钥匙。   祖天漾受宠若惊:“给我的嘛?”   季言对他的废话,一向不爱搭理,平时工作时还好,一回到队里,立马变得高冷,对祖天漾能不搭理就不搭理。   祖天漾说:“你还别说,挤在一起睡还真挺暖和,要不回去咱们俩把床并在一起吧,地方大点,你也能耍开。”   季言懒得理他,甩给他个冷漠的背影。   洗漱干净,季言倒水回来,顺手把祖天漾搭在他床头的被子给扯下来,扔到那人的床上去。   祖鹰眼早上死活不肯把湿了的被子晾到外面,说是怕天寒地冻晚上拿回来成钢板,其实是怕上面跟画地图一样的痕迹,被丁东几个嘲笑死。   祖天漾画的那些蜘蛛网越来越多,桌子上铺不下,干脆就贴上了墙,季言走过去看,蜘蛛网脉络比上午看上去更清楚,祖天漾叼着根笔,坐在墙前面,一遍一遍的看着他的网。他感觉到季言后,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了个位置。   季言看了一会,虽然祖天漾把各种可能都列举出来,但其实每一种都缺乏证据支撑,他们掌握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时间过了那么久,就算当时能留下点问题,也随着时间被人忽视了。   祖天漾说:“梳理一下,可能性有两种,一种是她们两个根本没有回村里,在集市上就被人带走了。第二种是她们回去了,但是途中基本没人发现。”   季言说:“我们查到了公交车,司机和售票员都说没有看见过她们。”   祖天漾指着其中一条线说:“你看,这班车一共有三趟,最后一趟发车时间晚,黑灯瞎火的,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她们上车了但是没人发现?”   季言说:“就算是这样,那辆车回裕发村的人应该还是有不少的,下了车也没人发现么?大家会一起往村里走。”   祖天漾说:“车上要是没有人呢?”   季言说:“你说会不会是司机做的?”   祖天漾说:“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有。”   季言说:“明白了,明天我让丁东和王天明去查那天的公交司机和公交车。”   祖天漾说:“嗯,查一下总是放心,咱们俩明天还去裕发村,我想见见王晓梅的未婚夫,还有开矿的地方,这俩姑娘咱们得逐一击破,先从王晓梅身边的人开始吧,她身边人的身份比较复杂。”   季言嗯了一声,他看着上面的枝节:“我来这地方也有几年了,这里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案子,渐渐地人也就松懈了。要是当时能早点立案的话,可能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祖天漾伸手拍拍他:“也不一定,之前我跟过一个案子,嫌疑人已经死了两年多,最后还是水落石出。”他顿了顿:“尽力而为吧。”   季言嗯了一声,一脸嫌弃的把祖天漾的手甩开。   祖天漾让他逗得直笑,他回想今天在村里的经历,问季言:“今天进村子的时候,我觉得那些村民看咱们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不太友好?”   季言说:“这些村民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有很强的排他性,不光是咱们,基本外村人进去都受挤兑。”   祖天漾感慨了一句:“这要是俩孩子真的被拐卖,卖到这样的村里,想解救都不容易。”   季言说:“拐卖总是活着的,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要把她们救出来。”   祖天漾瞧了瞧季言,他说这话的时候正低着头,睫毛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祖天漾微微地眯起眼睛,看着季警官倔强着的小脸,心里跟着一颤,他破案就是为了破案,但是季言不一样,季言是为了救人。   关灯之后,没有几分钟,老鼠果然又来造次,祖天漾睁着眼睛,根据它们在棚顶上的声音判断着它们的位置和行为,根据他的推测,上头至少有三只老鼠,每一只都很健硕,这个季节,蛇一类的天敌都找洞冬眠去了,反倒是让它们撒开了欢儿。   他听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判断上面的情况,迎面走过来的这只步伐稳重,应该是最大的一只,但是跑的很慢,大约是只上了年纪的老耗子,不然就是怀了小崽的母老鼠……用不了几天,它就会在暖和的地方,比如被褥里,生下十几只小老鼠仔,这些小崽子会无孔不入藏在鞋里,藏在床底下,会把他的箱子嗑出几个窟窿,顺便在他的衣服里拉几颗老鼠屎……   祖天漾焦虑的搓了搓脸。   屋里的温度很低,人造暖水瓶自从漏水后,季组长就严格禁止宿舍再出现这种东西,祖天漾冻得瑟瑟发抖,露在被子外面的脸凉得扎手,他伸手捂了一会。就快睡着的时候,又被上头的动静吵醒——似乎两只老鼠打了起来,发出吱吱吱的叫声,踩得棚顶砰砰砰响,祖天漾就要抓狂的时候,季言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明天我去食堂要点老鼠药。”   大约是因为天冷,声音都显得单薄一些,又因为安静,穿透力显得强一些,祖天漾说:“要放耗子药,恐怕要把上面的纸棚都拆掉吧?”   季言说:“拆掉也没什么。”   祖天漾说:“拆掉是什么,但是我们放好药还要糊起来,万一糊不好,顶棚就会漏风,旁边屋子的老鼠弄不好还会来,而且到时候老鼠药死了很可能臭掉,冬天还好,等春天来了还可能生蛆,要是通风好的话,也有可能变成老鼠干,等蛇冬眠醒过来之后……”   季言说:“闭嘴。” 第21章 藏着汉白玉的深山   上次去裕发村,是沿着公交车的方向从村东面进去的,这次祖天漾跟季言特意绕了一下上了主干道从村子西边进去,裕发村的形状有点像是马蹄,中间被山跟大片的田地隔开,祖天漾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既然修路,为什么不在这一片修一条?这样村子走动起来会很快,而且离主干道也近。”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对季言说:“要是俩个孩子从这边被带走,有两个小时就会离开县城。会不会是王晓梅到这边找她男朋友的时候遇害?”   季言说:“当初我们做过测试,虽然这边离村东很近,但是中间的田地里面都是淤泥,这一段天气又经常下雨,汽车根本无法通行,一进去车轮就会被陷。如果靠步行的话,少说也要走一个多小时,会很危险,况且当时天色不早,她们俩不会徒步穿越荒田到邻村来。”   祖天漾眯起眼睛,看着田地中搭建的几个小窝棚:“这是干嘛的?”   季言说:“看秋的,秋天农作物都下来了,村里会派人来看着,怕有人偷粮食。”他看见祖天漾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有点搓火,不客气地说:“看秋的窝棚在田地中间,除非两个孩子自己走过去,这太不可能了,破案要看证据,不是想当然的,不能你想出一百种可能,我们就得把这一百种实验一遍。这么做只会浪费时间。”   祖天漾眼看着季组长炸毛,只能好脾气的伸出两只手表示屈服:“好的好的,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随便说说。只是案发地点模糊的话对咱们破案实在太困难,还是确定了好。”   季言把脸转过去不想搭理他,祖天漾走到路边看了看淤泥,内心对季言的话表示认同,这边的泥土不仅贫瘠而且泥泞,而且田地宽广,尽管没有农作物遮挡,但是在冬日漆黑的傍晚,两个女孩穿越过来的可能太小。   季言发了脾气,又有点后悔,他并不是针对祖天漾,只是一想到案子还有可能有那么多横生枝节他不免有些泄气,祖天漾来了以后对他们之前对案件的判断都持有怀疑态度,仿佛否认了他们的努力,但是季言心里也明白,祖天漾也是为了破案,他说自己说的对,自己还是掺杂了个人情绪在这个许久破获不了的案子里。   祖天漾看完土地,抬起头看见季煤气罐像是被人放了气,蔫头耷拉脑的站在他后面,连忙左右环顾了一番,心说自己也没敢说什么啊,怎么就把季领导给得罪了?   村西面的河水丰沛,道路较东面泥泞,虽然铺了碎石头但是依然不算好走,重新上车后,两个人一路无话,季言沉默地开着车,祖天漾眯着眼睛往两边的山上看去,比起村东,村西明显要富裕很多,房子大多翻新过,远处的山被开垦出几个大坑,几辆巨大的吊车在里面搬运石料,之所以这里修路,就是为了方便汉白玉往外运输,车子很快开过去,季言把车停到一排瓦房前面。   季言敲了门,从瓦房里出来个中年男子,裕发村的村委会在东面,西边也有个办公的地方,屋里的人也是个村干部,眼圈发黑,嘴里还叼着根烟,他虽然很快把门关上,祖天漾还是看到里面还坐着三个人,似乎在打麻将,那人眯着肿眼泡问:“有啥事吗?”   季言穿着制服,但是村干部似乎并不太把他们当回事,他口气中透着点不耐烦,大声地揩了一把鼻涕。   祖天漾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季言说:“我是负责马玉芬王晓梅失踪案的,找你来打听点情况。”   话刚落音,那个刚刚还一脸烦躁的村干部立刻挤出几道褶子笑道:“哦哦,原来是镇上的同志,那什么……,有什么你们尽管问,我们一定配合。”   在村干部的带领下,祖天漾和季言找到了王晓梅定亲的那家,看得出条件还不错,但对方态度十分不好,连门都不让进,直言说,定下这门亲事算是倒了大霉,以后不管这王晓梅找不找得着,他们家都不要了。大姑娘出去一遭,谁知道能碰上什么事。   警察的威慑仅限于有文化的人,在一些深山村落,人们对村长的恐惧多过于警察,这次若不是村干部陪着,说不准他们还会被村民们轰出来,村干部抽着烟送他们俩出来,意味深长地说:“警察同志,我们这农村人见识太少,没啥文化,家里过日子的这个人顾个人,我们也管不了,这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家都说我们马村长家的那个妮子就是被王晓梅带坏了,要不好端端的怎么能丢了呢?我们这村干部也不好当,自从出了这事,这里一天到晚的查我们,村里的脸面都没有了,还有镇子上,丢了人怎么也不好看,再者说这闯子家里够倒霉的了。那么多彩礼钱都打水漂了……”   祖天漾不抽烟,顺手从季言兜里掏出一盒,给村干部点上:“大哥,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就是了解了解情况,这个王闯我也没瞧见,小伙子怎么样啊?”   村干部说:“小伙子正经不错呢!”   祖天漾说:“这两人说了媒多长时间了?”   村干部说:“这我不知道,有半年了?”   祖天漾说:“两个孩子都挺愿意的?”   村干部说:“愿意的,现在可不是旧时候父母说,组织介绍了,现在都是他们年轻人愿意。”   祖天漾说:“对了,我还要找你们村长去,他在村东边?”   村干部说:“应该是的,出了事之后,我们都劝他休息几天,好好找找娃儿,但是他非不听,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了给人民解决问题,为了给大伙提供帮助,他不是在为人民服务就是在为人民服务的路上……”   祖天漾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他说:“那个……您是负责文字撰写工作的吧?”   那村干部说:“对,我负责写公文和接待。”   祖天漾连连点头:“看得出来,您这谈吐不凡,必定雄才大略,领导好眼力,那个我们两个还有事,您继续去工作吧,看您这为了服务人民敖红的眼睛,我们心里都不落忍。”   村干部打着哈欠回去了,季言让祖天漾白话那几句逗得直笑,祖天漾一看他,他又立刻绷紧脸,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祖天漾心说他的搭档怎么别扭成这样,忍不住伸手顺他的头发,季言本来想给他一拳,后来一想白天对着人家平白无故地发了一顿脾气,有点不好意思,也就哼了一声忍住了。   祖天漾觉得季队有时候像只巨大的猫科动物,动不动就亮出尖锐的爪子,但是熟悉了之后,偶尔还是可以让人蹂躏两把,看着多不乐意,但是心里还是挺美滋滋。   季组长短短几天在祖天漾心里外号变了好几个,此刻还浑然不知,带着祖天漾一直走到开矿山脚下。一路上两个人又聊起案子,季言说:“王闯这孩子我见过一次,长得又瘦又小,和王晓梅看着也不般配,当时我也想过,王晓梅对这门亲事可能不太满意,但是就算是她跑了,也不应该带着马玉芬一起。”   祖天漾点点头:“恩,还有王晓梅出身,这个村里人心齐,不大好问出来,但是我总觉得这孩子和王寡妇不亲,王寡妇用她换彩礼也不是不可能。会不会有人利用了她的这个心思呢?”   季言说:“你说的这些可能是熟人作案才会发生的,万一是陌生人呢?那咱们查的这些都没有意义,咱们就是在做无用功。”   祖天漾说:“嗯,但是这么大的姑娘了,被生人带走的可能其实是低于熟人的,你说的那种多是拐卖儿童,这两个姑娘,一个有文化,一个有生活阅历,不会轻易上当的,别灰心。一定会破案的。”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一直到了开矿的地方,矿场被层层围住,几个带着安全帽的人发现他们,大声叫他们离开,季言出示了警官证,一个看上去领头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们好几次才说去跟负责人商量。   发现汉白玉的几座山已经被垄断承包,平时不让外人进入,季言和祖天漾因为查案,特许带上安全帽到施工现场去看。祖天漾捡起工地上炸开的碎石,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石头仔细对比,季言好奇的凑过来:“干什么呢?”   祖天漾眯起眼,把石头放在季言手里:“看出有什么不同了么?”   季言拿着看了看:“颜色不太一样。”   祖天漾说:“这块是我从裕发村捡的。”   季言说:“石头有差别,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再裕发村也不一定是用这里碎石铺路的啊。”   祖天漾点头:“说的就是呢,裕发村铺地的石头是从哪儿来的?”   季言听他这么说,也疑惑起来,他明白了祖天漾的意思,矿场离裕发村近,费石料又多,裕发村铺地如果从这里弄石料似乎是最快最便宜便捷的方法,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应该的,他拿过祖天漾手里的石头:“走,找个专家去问问。”   在此开矿后,省里派驻了几个技术人员,其中就有地质学的专家。之前这些技术人员驻扎到此处的时候,曾经跟当地的公安机关打过招呼,季言跟他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他带着祖天漾找到了技术人员的工作站,说明来意,把石头交给他们。   技术人员拿起两块石头,稍微对比了一下就告诉他们,一般来说既是的同一矿脉不同矿区的石料也会存在着密度质量上的差异,即便是同一矿区,不同的层次也会出不同的石料,尤其是白色石料,特质能容易看出来,这两块石料很可能不是同一矿区,一块明显已经玉化,但是另一块只能做毛石料处理。技术人员说了半天,季言和祖天漾还是满脸问号,技术人员最后说:“其实最初这些山石都是普通的石灰岩,但是有的山低有岩浆,有的没有,所以有的山石被烧成碳酸钙岩石,也就是俗称汉白玉,有的依然是石灰岩,根据石头判断出处这个议题有点大,需要大量的比对和研究,根据”。它主要由CaCO3和MgCO3以及SiO2组成,也包含少量Al2O3、Fe2O3……”   祖天漾咳嗽一声打断他:“那个那个……同志,我就是想知道,隔壁村子铺路的石头,会不会是从您这里拉的炸山的废料呢?”   技术人员说:“精准的结果需要大量的实验,但是从肉眼来看,我觉得不是。”   祖天漾吁了一口气:“好的,太感谢您了。” 第22章 火腿肠和咸鸭蛋   折腾了一天,累的人仰马翻,祖天漾来回来去的摆弄他捡的那两块破石头,季言看的脾气又上来,忍了半天还是说:“我觉得石头跟案子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祖天漾仰头躺在车座椅后背上:“话不能这么说啊,季领导,真相在证据里,证据在细节里,既然咱们没有目击证人,就得把注意力放在证物上。”   季言冷哼一下:“你除了证明裕发村铺路的石头不是炸山的石头以外,还证明什么了?你说说我听听。”   祖天漾说:“好好好,你说的对,明天咱们还是专攻人证,从马玉芬家属那边下手,你发现没有,这个村里不管男女老少都对马村长挺崇拜的啊?”   季言说:“嗯,越是这种村子里,越是把村干部当成土皇帝。别说他的村民这样,附近的派出所都对村干部很敬畏,他一声令下,一个村的村民都敢跟人玩命,非常不好惹。”   祖天漾嚯了一声:“那谁胆子这么大,敢拐卖他家姑娘,太岁头上动土啊,这得多有勇气。”   裕发村西的公路很好走,很快他们就到了县城,回到单位竟然还赶上了晚饭,季言去跟处长汇报工作的时候,祖天漾闲来无事去逗狗,虎子已经认识了他,并不咬他,但是也不怎么爱搭理他,好在祖天漾早有准备,从后腰上摸出一根火腿肠,虎子没见过,也没吃过,远远地看着,等到他把火腿肠的外衣扒开,虎子顿时缴械投降。不断地摇着尾巴,讨好谄媚,祖天漾蹲在狗窝门口跟虎子讲条件,必须让他摸头才能吃。   刘旸端着饭盆路过,看见心中一直憧憬的偶像这个模样,不由得张大了嘴。   季言从处长屋里出来,正好碰到丁东和王天明,今天这两位去调查的事发当天的公交车,但是并没有什么大收获,丁东说:“当天下午的那辆车,裕发村乘车的人很多,都可以证明两孩子不在车上,晚上那趟虽然天黑,但是还是有几个村民,也表示没注意到俩女孩,售票员挨个卖票也没有看到两个女孩。”   王天明说:“我们问了,当时天很黑,下车的地方又没有灯,但是大家都是一起往村口走的,有家里去接的,有自己走的,但是谁也没有发现这俩姑娘。应该就是没有上车。”   季言点点头,三个人边说边往食堂走,途经门口的时候,丁东的脸一下就黑了,季言顺着他的目光看,正看见刘旸和祖天漾两个跟虎子玩的开心,刘旸姑娘的笑声让冬日的夜晚都多了一丝暖意。   王天明坏笑着冲季言挤挤眼,赶紧脖子一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丁东跟个压路机一样横着走过去,对祖天漾就开炮道:“祖哥,神探鹰眼,今天收获怎么样啊?”   其实他早就从季言那里知道今天没有什么收获,这会儿诚心要让祖天漾在刘旸面前出个丑,祖天漾那是什么反应,看看丁东看看刘旸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他赶紧站起来,几步走到季言身边,伸出胳膊一把揽住季言,嬉皮笑脸地说:“工作做得不怎么样,但是跟你们季组长的感情突飞猛进,这不等着他带我去吃饭呢,我们先吃饭去了哈,你们聊。”   季言被他勒住脖子走了十几米,才挣扎开,他一把推开祖天漾,嘲笑道:“破案能力不怎么样,倒是挺会来事。”   祖天漾苦笑:“破案毫无头绪就够惨的了,革命友情再出现考验,还让不让我活了。还是虎子好,从来不打击欺负我。”   季言闻言扬起眉毛:“看不出来啊,你那么喜欢狗呢?”   祖天漾说:“喜欢啊,动物接触多了,比人更可靠,比方说它就不会在我有困难的时候站在一边看笑话,是吧季组长?”   季言拍拍他的肩膀,反手一个擒拿把他摁在墙上,在祖天漾嗷嗷叫疼的时候冷笑:“没错,也不会让你的革命友情承受肢体的考验。”   这边条件差,到了冬天,食堂的饭菜更是种类稀少,基本都被土豆萝卜承包,老三样来回来去的炖,祖天漾趴着饭盆上,看着里面的乱炖,难过地说:“早知道我就不把火腿肠给虎子了。”   这根火腿肠本来是他们俩中午买来夹烧饼的,季言看着他那副模样,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祖天漾兴奋地拿过来,原来是个咸鸭蛋。   咸鸭蛋这种东西,在北京时候祖天漾就很喜欢吃,不过仅限于吃冒油的黄,如今他连蛋壳都想嚼嚼看滋味,他拿着这颗蛋兴奋地看着季言,表情和刚刚的虎子如出一辙。季言实在看不了他这副模样,干脆低头吃饭,祖天漾兴奋地叩开壳:“哪来的哪来的?中午你偷吃小灶了是不是?”   季言咬了口馒头:“胡说八道什么呢,刚刚处长给的。”   伙食方面,处长基本都跟大家一致,但是毕竟他的级别在,厨房偷摸腌的鸭蛋,挂的腊肠时不时就要给领导补补脑,今天处长瞧着季组长风尘仆仆满脸疲惫,顺手就把夜宵给了他,谁知道他还没舍得吃。转手给了祖天漾,祖天漾摇摇头:“有偏有向!咱们俩吃住一样干活一样,而且你还致使我干着干那,结果呢?亲生的和后娘养的就是……”   话还没说完,季言就抬起头:“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不吃拿过来!”   祖天漾换上一副笑脸:“吃吃吃,虽然处长不待见咱,但是季组长疼我不是?这不仅仅是个蛋,这是一种舍己为人的精神,我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季言轻笑,低头吃饭:“还成,知道感恩,可惜啊没有尾巴。”   祖天漾被季言扳回一局,也不在乎,他看着季言低着的头,和长长的睫毛,轻轻地也笑了一下。   吃过饭,祖天漾去了档案室,把案卷关于王闯的部分看了看,根据口供,如果不出这次意外,年后王晓梅就会嫁过去了,这家人倒是倒霉,生了四个孩子,三个都有毛病,资料上显示这个王闯的三个姐姐,一个弱智两个残疾,这也太不幸了吧。   “他姐姐们都没有毛病,当时大约是为了生儿子才开了假证明。”晚上回宿舍之后,季言告诉他:“这种情况还是挺多的,前几年人口普查的时候,村里好多家都把媳妇孩子藏到山里头去,检查部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这种村子惹急了他们敢抄起锄头砸车砸人,你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祖天漾眯着眼睛:“这么野蛮,赶上黑社会了。”   季言说:“你以为呢?真碰上黑社会,出警还能开枪用警棍,在这种地方,最多放空枪吓唬吓唬人,申请了这么多年,就给处长配过一把,还没有子弹。”   祖天漾下巴差点掉了:“你们可是刑警啊,不给配枪啊?”   季言说:“一直申请不下来,我们这地方,夹缝生存,可能是因为平时没有大案子。”   祖天漾仰面躺在床上:“哎,哪儿都不容易啊。”   季言突然觉得自己话似乎要比往常多了一些,他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话题。祖天漾也什么都没有说,季言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在意,还是别的。   临近睡觉的时候,棚顶又开始发出咔咔咔的声响,他们自从调查案子以来,很难得这么早回来,次次都是累的洗漱后栽到床上就睡得不省人事,也不那么注意楼上邻居们的动静,今天邻居们似乎特别开心,除了咔咔咔的刻纸声,还有哗啦哗啦的跑动和弹跳。   季言望着头顶:“它们在上头搬家呢么?”   祖天漾摇摇头:“眼看就要春天了,说不好它们在上头洞房……”   季言睁大眼睛:“啊?”   祖天漾说:“啊什么?又不是未成年,洞房你不懂啊,恭喜恭喜,咱们邻居很快就要当爸爸妈妈了,以后就不是一只两只了,是一群两群,而且母耗子下崽专门挑暖和的地方,以后咱们起床先磕磕鞋,以免一脚踩死一窝。”   季言皱眉:“你可真恶心!”   祖天漾笑:“我说的是事实啊,我之前的一个案子,尸体在家放了三个月没有被发现,后来母耗子在尸体里下了一窝……”   季言拉开抽屉从里面抄出一把水果刀,祖天漾里面后退一步:“有话好说啊季组长,都是我嘴贱,但是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杀了我喂耗子啊!” 第23章 稳准狠   季言理都不理他,搬了把椅子,拿着水果刀爬上去,对着一块纸就要往里戳,祖天漾一把抱住他的膝盖,从椅子上抱下来。季言吓了一跳,连忙握紧水果刀,呵斥道:“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祖天漾说:“大哥!那是水果刀!你宰了耗子,回头拿什么切心里美萝卜吃!我来,我来。”   季言从他身上跳下来,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那你也说一声,这多危险,万一刀拿不住扎到人怎么办。”   祖天漾噗嗤一笑:“你还知道危险,这么捅是抓不到的。你去拿个不要的盆,深一点,在我下面接着。”   季言抿了抿嘴:“……接着血啊?”   祖天漾忍不住对着他的脑袋拍了一下:“接什么血啊!接老鼠。”   祖天漾在地上搬了三个椅子,还是觉得不够用,又从隔壁丁东他们屋里借了两把,丁东李茂王天明三个臭皮匠听说他要抓老鼠,都纷纷来看热闹。   季言端着个铁皮大盆在下面跟着他转圈,觉得十分像电视里耍猴的跑江湖,祖天漾在上头杂耍,他捧着盆要钱,搭配得十分默契,祖天漾在椅子上站住了,慢慢地往前挪动,走到一个墙角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他冲着季言使了个眼色,季言只得叹了口气从地上重新捡起那个生锈的破铁盆,走到他下面接着,大约过了一分钟,季言忍不住要放手的时候,突然棚顶上又响起窸窸窣窣的的声音,仔细听竟然还夹杂着吱吱的叫声,祖天漾对季言比划了一下手指,季言往左动了动盆,祖天漾拿着他贴身的那把裁纸刀,手起刀落,狠狠地往棚顶一划,只听啪啦一声,两只叠在一起的耗子从纸糊的棚顶口子啪啦掉出来,正摔在季言手里的铁盆中。   大家都发出惊叹,一拥而上。季言看着盆里的一对大耗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两个耗子本来叠在一起,受了这样的惊吓,吓得一下子分开,雄耗子下体还微微挺着,丁东哇靠了好几声:“这交配呢吧!”   几个男同胞顿时猥琐地嘿嘿笑起来,季言把大盆放在地上,两个大耗子啊在里面一圈一圈的跑,小小的圆眼睛露出凶光,冲着几个打搅它们好事的人类发出恐吓,祖天漾从椅子上下来,看了看盆:“个头不小啊。”   王天明说:“祖哥,你就缺德吧,春宵一个值千金,你这毁了人家的幸福啊!”   丁东拍着祖天漾的肩膀:“祖哥,我服了,不愧是鹰眼,这个鹰就是抓老鼠的吧?那比猫可强多了!一刀抓俩!”   李茂接过话茬:“这可不止是俩,这要是由着它们,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大家这一段工作压力都太大了,除了高强度的侦察任务,他们还背负着心理压力,难得有个让他们觉得有趣的事情,季言也就没有多说,任由他们打趣祖天漾,祖天漾也乐于跟他们打成一片,几个大老爷们围着两个肥大的耗子,玩的还挺开心。   祖天漾看看棚顶:“耗子擅长打洞,这两个不在这里了,别的屋的就有可能过来占地方,革命工作任重道远啊。”   丁东打趣道:“这容易啊,祖哥您义务帮我们都抓了呗,灭鼠灭四害那是中央号召的精神。先从我们屋灭起,我这两天就听着它们动静不对,敢情是干这种事,比咱们强啊,咱们这一个一个都是光棍睡宿舍,睁眼闭眼都是老爷们,人家老鼠住高层还是单间,有粮食有媳妇。”   他们正说着,王天明一指铁盆:“哎我操!又配上了嘿!”   他这一嚷,丁东和李茂都凑过去看,季言对他手下的几个兵实在是无语,致使祖天漾:“你去找个地方给它们淹死吧。”   祖天漾拿着块布擦拭着他的小刀:“别淹死啊,好歹两条命,扔外面去吧。”   季言说:“你没看过猫和老鼠么?你扔外面它还回来呢。”   祖天漾说:“那你来,我可下不了手。”   季言说:“你不是神探么,什么凶杀场面都见过你不敢杀耗子?”   祖天漾说:“那凶杀场面也不是我杀的啊,你看那小黑豆眼,还挺好玩的。”   季言看着两个灰了吧唧的土耗子摞在一起,两条一节一节的尾巴拼命耸动,只觉得胃里翻滚:“好玩个屁,你赶紧去处理了!”   祖天漾把小刀揣回兜里,走过去端着盆:“怎么处理啊,要不交给食堂大姐,给咱们炖了吃了吧。”   李茂说:“耗子还能吃呢?”   祖天漾说:“怎么不能,之前我们那抓了个小商贩,用耗子肉冒充羊肉串,卖了七八年了,要不是赶上有一批耗子得了鼠疫,吃死了人,根本发现不了……”   季言猛地一拍桌子:“给我扔出去!马上!”   祖天漾嗖地跑没影了。   英雄就是英雄,英雄就算抓的是老鼠也能得到打老虎的荣耀,祖天漾一战成名,鹰眼的绰号当之无愧,连食堂大妈都听说了祖天漾的英雄事迹,跟处长说了两次能不能借去抓抓老鼠——食堂的老鼠越来越精,普通的粘鼠板和捕鼠笼已经很难抓住它们,能不能派这位高人去抓一抓,一个咸鸭蛋换一个老鼠。   季言忙案子忙得焦头烂额,看见祖天漾竟然还有时间去抓老鼠,恨不得把他锁在门口让他跟大虎搭伙睡觉,他比狗还爱多管闲事,祖天漾倒是无所谓,去忙活了一晚上,给季组长换回来半坛子咸鸭蛋,让季组长拎着耳朵训了半夜。   祖天漾休息够了,又开始摆弄他的人物关系图,图纸越来越多,蜘蛛网越织越密,半面墙上几乎都铺满了,季言倒水的时候给他的大茶叶缸子也满上,站在他后面看了看:“怎么样?”   祖天漾伸了个懒腰:“还是乱啊,丁东他们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季言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俩孩子上车了,但是可以排除在车上遇害的可能,司机售票员都排查了,按时收车没有问题,有个别人说看着有点像但是仔细一问又说不出什么特征,所以还是不能确定第一现场。”   祖天漾喝了口茶说:“同行的有裕发村的村民么?”   季言说:“有。”   祖天漾点点头:“要是这样的话,如果裕发村的车站是第一现场,那么十有八九是熟人犯案,但是就算是天黑了,要带走两个女孩不被发现,也是个问题,最起码要有机动车吧?不可能步行带走吧?如果有机动车的话,那么公交车司机有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马村长在发现孩子没有回家之后,马上派人寻找,却一点线索也没有,而且我们目前掌握的这些跟案件有关的人,动机不明显,作案时间也不好说。这么分析她们两个在集市上或者路上被害的可能性更大。”   季言说:“问题就在这里,集市流动性太大了,两个女孩结伴出行的情况又多,开始调查的时候,很多人都来反应情况说见过她们,但是经过排查都是误会。”   祖天漾想了想说:“末班车上不是还坐着几个裕发村的村民么?从他们开始调查。”   季言说:“不是说这种可能性很小么?”   祖天漾说:“小不是没有啊,等咱们确定这种可能是没有的,再开始下一个地点盘查。去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才是真相。”   季言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去找丁东要名单,咱们一起行动去一一排查。”   祖天漾在纸上又写了公交站,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回头对季言呲牙一笑:“明天又要辛苦季组长当我的司机了。”   季言喝了一口水,站起身子去铺床:“拿你的咸鸭蛋换。 第24章 李大贵   第二天一早,二组的五个人挤在那辆破红旗里,浩浩荡荡地往裕发村里走,又是一路的颠簸,丁东屁股给颠的生疼,往窗户外面边看边说:“你说这地方这么难走,裕发村干嘛不想想办法?”   李茂说:“想什么办法,再用碎石土铺一条?”   丁东说:“不是,你说他们与其在村里修路还不如沿着他们那一拢地开一条小路,这样进城不就方便多了么?”   王天明说:“你说的简单,那种水田,一脚踩上去都拔不出来,车轱辘陷进去可怎么办,再说裕发村前几年穷的都快吃不起饭,谁有钱有经历往城里跑?别想起一出是一出了,踏实闭会嘴吧。”   祖天漾和季言吃住在一处,整日长在一起,很快就熟悉和适应了对方,季言渐渐不再像最初那么高冷,话也渐渐密起来,平时都是他俩一路走一路斗嘴,今天人多了倒是显出他俩沉默。   没了楼上的邻居,这两天俩人休息的不错,很快就开车的到了村里,赶末班车的村民并不多,季言给大家分配了一下任务,大家分别去调查了。   祖天漾和季言去调查一个叫赵桂田的村妇,两个人打听到她的住处,远远就看见赵桂田的丈夫李大贵正在门口蹲着吃饭,看见他们揩了一把鼻涕,扭过头蹲着用手半遮着碗,似乎有点害怕他们来抢东西吃。祖天漾微微打量了一下这个身体肥胖的男子,觉得他好像不太正常。   季言走过去问他:“这里是赵桂田的家么?”   那个胖子本来自顾自地埋头吃饭,听到季言这么问,突然怪叫了一声,对着他们连踢带踹的叫唤:“你们是什么人?走开走开!”   祖天漾一把把季言拉开,冲他摇摇头,旁边一个扛着锄头下地的老农瞧见了,抻着脖子问:“你们是干啥的?”   祖天漾说:“大爷,我们是公安局的,找一下赵桂田。”   谁知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完,那胖子疯闹的更厉害:“滚开滚开。”   老农也脸色一变,飞快地走了。   季言跟祖天漾对视一眼,都觉得里面有问题,季言几步上去制住哪胖子,祖天漾到门口敲门:“有没有人?赵桂田在不在?”   里面没人答应,那胖子嗷嗷的叫起来,仿佛季言要杀了他一般,他这么一叫,很快引来附近的村民,大家看到季言把那个胖子拧在墙上,都赶过来,有的甚至还拿着锄头铁锹。祖天漾一见这个架势,连忙说:“大家别误会,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来找赵桂田问点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看见刚刚跑掉的老农带着一个男人跑过来,指着季言他们说:“就是他们!”   季言认得这个人,也是裕发村的一个村干部,那人也认出了季言,纳闷地问:“你是镇上的警察?查马玉芬王晓梅的?”   季言没有说话,那村干部掏出烟袋,对着那老头敲了一下:“胡咧咧个啥!人家是镇上的警察,给村长找妮子的!”   祖天漾挤出个笑容问村干部:“您是?”   那人说:“哦哦,我是村里宣传队的主任,这帮村里人没见识,别在意。”   季言说:“我们报了身份了。”   主任说:“我们这个村里就是团结,李大贵是个傻儿,村里怕他受欺负,没啥没啥,你们找他干啥?他什么也不知道,是个傻儿。”   季言说:“我们不找他,找一个叫赵桂田的。”   主任说:“哦,那是他婆娘。不知道在不在家,我去给你们问问。”   说罢,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李老婆子,我是邢主任,你们家儿媳妇在家没有?”   不一会,门打开个缝,一个老太太抱着个孩子看见来人才从门缝里走出来:“主任啊,这是咋了?”   主任说:“人家公安局的来找你儿媳妇了,在没有在?”   老太太摇摇头:“没有,回娘家去了。”   祖天漾问:“她娘家在哪儿?”   老太太抱着孩子哄着:“我老太婆也不晓得,叫什么杨树村,都没听说过,穷乡僻野的。”   祖天漾眯着眼睛没有做声,这种地方,已经出嫁的女子,除去年节,想必平日很少有回娘家的,主任咬着大烟袋对季言说:“她一个老婆子骗你们干什么?家里这儿子傻,儿媳妇又疯疯癫癫的,哪里还能把人拐跑?”   大约是他说话的声音太大,老太太怀里的娃娃哭了起来,她往头上一别头发,一旁的李大贵恢复自由后,也赶紧跑过来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季言他们,老太太把孩子的往他手里一放,腾出手来关门:“快走吧,走吧,我这儿子有毛病,一会犯起病来伤到你们,我这孤老婆子可管不了。”   主任摇摇头,对四周的村民嚷道:“都散了去,散了散了!都看啥热闹!散了”   继而又对季言和祖天漾说:“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两个人来我们村里也不说一声,就这么来查人,太不把村委会当回事了,这是我出来的及时,要是万一真打起来,出了什么意外,算谁的责任。这些村民野蛮的很,真把你们两个伤了,怎么办?”   他说的冠冕堂皇,最后敲敲烟袋走人了,季言狠狠地出了一口气,眉眼上刚堆起戾气,祖天漾一把抓住他,冲他摇摇头,季言咬着牙又把头低下,祖天漾拉着他走了没两步,院子里面就传出来老太太骂狗的声音:“你这狗东西!该看家不看家,拿起耗子来了!养着你干啥!抓坏人不行,反倒一天到晚来我们这些人家问这问那!”   祖天漾看了看在前面缩着脖子走的季言,紧追了两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穷山恶水出刁民……成了,吃这公家的饭,挨群众两句骂就挨着吧。”   季言在前面抿了抿嘴,偏了偏头,用一贯冷漠的音调说:“听见了吗?该看家不看家,拿起耗子来了!说你呢!”   回在车上,祖天漾问他:“这边的人对外人还真是不怎么友好,我之前看那个李强,好像也挺受排挤。”   季言说:“镇上还好,村里这种情况更严重,听说这村里一直都没发生过什么大事,自从归并到镇上,因为开矿来了外地人之后才出了问题,所以村民意见很大。”   祖天漾说:“他们意见还大?出了问题不及时报警,自己乱找还有理了,要是当时就介入调查,就算没法半路拦截住人,线索和证据也一定比现在多。”   季言点点头。   祖天漾突然问:“你知道她娘家是哪里的?”   季言说:“不知道,但是农村这边嫁出来的女儿其实很少回娘家的。”   祖天漾抿了抿嘴:“你也发现了,不是逢年过节,她怎么会回娘家呢?”   季言说:“她婆婆连屋门都没有开,她不见得是真的回娘家了,只是不让咱们见她。”   祖天漾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这个村子防外人跟防贼似的,当地派出所是不是欺负过他们,比如说因为开山损害了他们什么利益?”   季言说:“应该不会吧。”   祖天漾说:“他们对警察的态度,还有遇事不报警,总有点原因才会这样吧?”   季言思考了一下:“这样吧,等那个马村长回来,咱们让他带着去赵桂田家问问。有村长带着,她们总不能不开门吧?”   祖天漾说:“成,这个村长是有点意思,孩子都找不到了还有闲心开会?”   季言说:“没准人家大公无私呢。”   祖天漾嗤笑一声:“人之常情,要真是这么主次不分、本末倒置,他这个人肯定有问题。对了,我看那个赵桂田的男人看着不太正常”   季言说:“是有点,跟人交流起来好像有点吃力。”   祖天漾啧啧道:“我说你们这边怎么回事,男的不是傻划子就是病秧子,要不就是个煤气罐,一点就炸。”   季言冷笑:“总比半夜去食堂逮耗子的强些,对了,最近组里都在传,你的那个鹰是猫头鹰的鹰,俗称夜猫子,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对你的评价很高啊。” 第25章 落跑的嫌疑人   两个人开车回到单位,屁股还没坐热,小刘就跑过来:“季组长!季组长,上午丁东打电话回来说,卖瓜子的那个小商贩跑了!处长说让你们回来之后赶紧去看看。”   季言腾地站起来:“什么?”   两个人重新上车去跟丁东他们汇合,祖天漾看看手表说:“我说咱们警队是不是应该高科技啊,咱配不起大哥大怎么也弄个传呼机或者对讲机啊,这真有点什么事全都耽搁了不是?”   季言一脚油门冲出单位大院:“没有那个条件,就算上头给配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用不了,没有信号。”   祖天漾看着季言的侧脸,突然问:“你之前在哪儿上班?”   季言顿了一下,看着前面:“我在北京念过书,也工作过一段,后来就分到这里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很快,概括的也全面,很明显是不想继续话题,祖天漾看到煤气罐脸上又挂上熟悉的冷漠,也不知道戳到他的那个痛点,赶紧换了个话题:“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商贩说话有问题,你还记得当时他在那个炒瓜子的炉子上头挂着个纸壳么?上面写着个烫字的那个,周围墙都给熏黑了,那纸壳上的字还能那么清楚,那肯定是刚刚挂上去的,为了是怕人接触到那个炉子,你说会不会他们用那个处理了俩孩子?”   季言的火腾地就起来了,咣一声煤气罐就炸了:“你当时就觉得了你不早说!你为什么不跟我汇报!”   祖天漾被吓得缩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我、我、我是想跟你汇报来着,但是后来我一想这不太可能,那个炉子炒瓜子的温度是不可能把人烧化了的,顶多烫个水泡……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有可能李强经常更换那个纸壳。”   季言没好气地一个急转弯,祖天漾的脑袋又撞在玻璃上了。   李强两口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跑路,很大的可能是因为心虚,祖天漾本来对他们俩并没有太大的怀疑,但是这么一跑倒是让他觉出问题,他来这里转眼已经两周半,总共就找了李强一次,而且基本没有什么收获,要说是不堪骚扰未免有些过分。据这两天一直蹲守的丁东说,李强的瓜子摊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生意冷淡,出事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红火。   这么着急跑路,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   等他们赶到市场跟丁东汇合才知道,他们今天到李强摊位发现换了人才知道,李强两口子两天前就把摊位卖出去了,今天正式跟他交接,他们又找了李强租房子的房东问,只说两个人觉得生意不好做,回家里去了。   房东并不知道李强的老家在哪儿,只说李强之前曾半夜出去排队买火车票,应当是坐火车走的。季言只觉得两眼一抹黑,火车票,通往全国各地都有可能,这要去哪儿找人。   祖天漾听完丁东的话,想了一会,伸手拉住季言:“走。”   季言看着他:“去哪?”   祖天漾说:“去找!”   季言和祖天漾赶到火车站,询问了列车员最近去四川的车次,好在这边的车站很小,途径的车次并不多,很快就查到了前天晚上和昨天早晚喝今天早上各有一趟列车,房子在两天前就退了,这期间李强夫妇如果不是搭乘前天晚上的或者就是住在火车站附近,他们归家心切,半夜上车的可能性比较大,季言和丁东负责站台查询,王天明和李茂负责周围小旅店的调查工作,火车站小也有小的好处,就是从此上车的人并不多,很快在站内工作的人员就有人回想起,曾经看到过一个操四川话口音的女人带打公用电话,根据工作人员对样貌特征的描述,基本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李强的妻子,他们确实是达成前天夜里的火车去往四川方向。但是工作人员并没有看到李强,季言猜测也许李强带着两个女孩不方便露面。   季言马上跟列车长核对了时间,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所乘的这趟车是绿皮慢车,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不会太快,但是根据时间推算,距离发车也已经经过了二十几个小时,他们要追过去是肯定赶不及的。   眼看线索就要中断,丁东在原地转圈:“要不咱们开车去追!”   季言摇头:“火车再慢也是火车,追不上。”   祖天漾从站台拎回来一兜子火烧,递给愁眉苦脸的季组长:“这是怎么了?吃个烧饼!”   季言看他这时候还惦记着吃,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忍了忍没有发火,转过头去没有搭理祖天漾。   祖天漾哪里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季大煤气罐,但是本着自保的原则,跳开两米远,给二组其他人发火烧:“中午就没吃,眼看太阳落山了,都不饿么?”   王天明和李茂拿过烧饼咬了两口,没做声,丁东一边苦大仇深的嚼着一边没好气的说:“能不饿么,气都气饱了!”   祖天漾疑惑的看着他:“那你倒是饿还是不饿?”   丁东觉得祖天漾跟他抬杠,趁着处长不在跟祖天漾犟了两句嘴:“好不容易发现可疑的线索了,又把人跟丢了,你说我饿不饿?”   祖天漾慢条斯理地咬着烧饼:“谁说跟丢了?”   季言立刻看向他。   丁东说:“人家还有十分钟就到站了,到时候去哪儿找人,就算现在马上启程去追,到了那边也是没头苍蝇!”   祖天漾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别担心,丢不了。”   季言一只手摁在祖天漾的胳膊上,往前一拧就镇压了他,祖天漾被他摁在墙上,差点被嘴里的饼噎死:“别别别啊季组长,我说我说。”   季言松开他,祖天漾揉着肩膀:“季组长,好歹咱俩也是一个被窝睡着的,你这动不动就体罚,有碍咱们革命的……”   季言一瞪眼,祖天漾立刻投降:“我刚刚啊跟上面联系了一下,找到了他们下车那站的管片民警,他们那边答应支援,下车就能把他抓到,放心吧。”   季言闻言放松了表情:“真的?”   祖天漾伸手揽住他:“大哥,这我要是敢骗你,就不是扭胳膊这么简单了吧?大腿得给我卸下去一根,真的,咱们回去马上打报告,出差去一趟四川,另外我跟房东聊天的时候发现李强两口子把一辆面包车卖给他了。”   季言眼睛一亮:“面包车?”   祖天漾点头:“对,李强他们有私家车。”   季言说:“那炉子呢?”   祖天漾说:“炉子卖给后来那家了,我叫丁东带人去查了,要是有问题就当证物给扣下。”   回去之后,季言立刻找到处长说明情况,要求去四川出差。处长答应了他的请求,本来要让丁东或者王天明跟他一起,但是季言想了想说:“能让祖天漾跟我一起么?”   处长说:“他是上面派来的,能愿意出差折腾么?”   季言说:“他不是那种人,他愿意。”   处长说:“好吧,这次也多亏了他,不然就靠我,哪里去给你们找门路关系让人家协助咱们。”   季言说:“您别这么想,他来本来就是为了协助破案,这也是他分内的事情。”   处长说:“你小子倒是向着他说话了,怎么不看见上头的人就躲了?”   季言不好意思的抿抿嘴:“我也是为了早点破案。”   处长点点头:“恩,希望这次能一举把案子破了。去吧,早点休息,车票是早上九点的,直接过去就成,晚上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第26章 询问   晚上季言回宿舍之前去丁东宿舍跟他们交代情况,李强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很兴奋,期待能尽快破案,季言进门之后,发现气氛有点尴尬,丁东正闷头抽烟,李茂把季言拉开小声说:“今天在食堂,大家都夸祖哥神勇,尤其是小刘一直说鹰眼名不虚传,东子吃心了。”   季言简直哭笑不得,他走过去拍了拍丁东:“怎么着?嫌菜太咸了?还放点醋?你说你一天到晚有没有正经事。”   丁东有点脸红,辩解道:“不是我小心眼,你说这算是他的功劳么?不还是靠着上面的人么?哎人家是大地方来的,有人脉有关系不是正常的么,又不是多大的能耐。”   季言无语的看着他:“你也知道人家是大地方来的啊?那他可能在这长待么?我发现你这个脑子……”   丁东说:“他不能长待,万一回头把小刘也调走呢?”   季言简直对吃醋的男人无奈到了极点:“人家是查案子来的,又不是搞对象来的!可能回去的时候带着个女孩走吗?别给我想这些没用的!”   丁东哼哼唧唧地嘟哝:“你就是偏心眼,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姓祖的以来,把你们的魂儿都勾没了,小刘小刘那天天鹰眼鹰眼的,你这也偏袒他……”   季言照着丁东脑袋扇了一巴掌:“别给我废话!明天我跟祖天漾就要去四川了,这期间,早市那边不能有松动。天天还是盯着,一天不抓到坏人一天就不能撤,还有裕发村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跟处长沟通。我不在二组,你就得替我带着二组,再给我弄这些没用的,你看我收拾你。”他又压低声音说“正好趁着我跟祖天漾不在,你好好跟人小刘处处,挽救挽救你的形象!”   等季言出门后,微微长大嘴巴的丁东杵杵王天明:“哎,你觉没觉得季老大今天话特别多?”   王天明说:“何止是多啊,我觉得他还挺兴奋!”   李茂端着暖壶倒水洗脸:“废话啊你俩,这案子终于有点眉目了,能不兴奋么?”   季言洗漱结束回宿舍之后,看见祖天漾正在收拾东西,一瞬间他有点恍惚突然想到如果案子真的破了,祖天漾就要离开了,大约也是今天的这副场景,他又觉得自己可笑,破不破案祖天漾都会有一天离开的,他跟丁东他们不一样,不是可以长时间陪在身边的伙伴。其实丁东他们也不是,人生来孤独,能有一时的相聚就已经很好了。他摇摇头,又觉得自己矫情,刚才还在骂丁东闲的没事干,这么快就传染自己了。   祖天漾一边收拾一边对他笑:“季组长我的大恩人。”   季言也拿出个旅行包装衣服:“吃错药了吧?”   祖天漾说:“刚刚我在水房看见东子,破天荒没有怼我,季组长你刚刚肯定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吧!”   季言哼了一声:“我是劝告他,别跟你这种白痴一般见识!”   祖天漾说:“季组长,你这嘴硬心软的性格和你外冷内热的本质很像。”   季言说:“什么外冷内热?”   祖天漾笑:“煤气罐啊。”   然后屋里响起了两声惨叫。   季言和祖天漾一早就搭上了去往四川的火车,昨天半夜电话辗转打到处长的办公室里,李强夫妇已经被控制,但是鉴于不得扣押人员二十四小时,要求他们尽快赶到。为了尽快到达,祖天漾主张在中途换乘一趟较快的车,季言赞同,两个人对这次审讯都信心满满。   到了地方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个人顾不上旅途辛苦,直奔当地派出所,见到了李强夫妇。经当地公安人员证明,在车上只有李强夫妇两人,并没有被胁迫的少女,季言失望的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更跟祖天漾一起对李强夫妇进行了询问。   李强夫妇坐在派出所里,眼神里都是慌乱,季言跟祖天漾分别提讯夫妻两个人,季言走进审讯室冷着脸问:“知道为什么要抓你们么?”   李强的妻子黄彩云瞪着眼睛嚷嚷:“我还不晓得呢?我们是咋滴了么?我们在哈受你们的气还不成,回家来不都让的么?”   季言说:“好,那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回来?”   黄彩云说:“买卖不好做哟,名声都莫得了,不回来难道去喝西北风么?”   季言说:“那边的买卖不好做?我看天天去你小摊上买瓜子的人可不少,眼看就要过年了,你的生意会不好做?我劝您还是老实交代吧?马玉芬和王晓梅是不是你和李强囚禁起来了?”   黄彩云眼睛睁大:“莫得莫得!你们不要冤枉人,欺负我们是外地的……”   季言说:“少废话!心不虚你们跑什么?”   祖天漾询问前,从当地派出所大致了解了一下李强的情况,他坐到李强对面,递给他一根烟:“李强,事已至此,还是老实交代吧。”   李强说:“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莫得话说,你们不要太欺负人了,晓得这不是在北边了,这是在我们儿家里。”   祖天漾轻笑:“您也知道这是您家,外面再怎么受欺负家里人也看不到,但是这可不一样,李强,你这么着急回来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们,我们破案是为了救两个无辜的孩子,你要是真想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就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   李强沉默了一下:“我真滴都说了,莫得了……”   祖天漾说:“李强,据我所知你在四川日子过得不错,自己弄着个小营生,也不少挣钱,亲人朋友也都在这边,干嘛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吃苦?这跟你没有孩子有关系么?”   李强抿着嘴,皱着眉头撑着脑袋。   祖天漾站起来:“你自己好好想想,过二十四小时我们就得释放你,但是你一天不说,我就得上门找你一天,到时候你家里的亲人附近的街坊都看在眼里,那时候你就真没地方再去了。”   李强被季言的目光看得终于低下头,把一双因为常年劳作变形得厉害的手掌照在脸上,呜呜呜地哭起来,祖天漾倒了杯水,看着他,表情却没有一点松动。 第27章 新线索   季言说:“黄彩云,你跟李强这么急匆匆的跑回来,连车都不要了,是不是这辆车上有什么证据?”   黄彩云说:“有啥子证据哟,你们让不让人活了?我们回家也不能够哦?”   季言说:“当然可以,但是之前我问过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有回来,这次不过是问你们那个炉子的事儿,你就这么着急跑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彩云说:“就是那样子么,我哪里晓得……”   季言一拍桌子:“我告诉你黄彩云,这件事要是你做的,你怎么都赖不掉,你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抓回来!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跟李强两个绑架了王晓梅和马玉芬?那天问道你们炒瓜子的炉子,为什么李强语无伦次,为什么你突然就跑出来打断?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黄彩云突然嗷地一声哭起来:“我滴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什么孽,我卖啥子瓜子啊,我怎么惹上了这样的事情,那天那个扫门星娇小姐是被我炉子烫了一下,但是我真的没有害她啊!”   季言眼神一变,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黄彩云哭哭啼啼,一边捯气儿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那天,我男人在外面卖瓜子,我就在棚子里炒,那个娃儿说刚炒好嘞好香,就到棚子里等,我去解手滴工夫,那两个娃就自己去炒,她们哪里会炒,一下子把沙子全都倒出来了,王晓梅那丫头精得很,一下子跳开了,马玉芬憨得很,两盆的沙子瓜子全都泼在她滴手上咯。”   季言说:“她烫伤了?”   黄彩云说:“那沙子刚从锅里出来,那娃儿的手上起了好几个水泡,那王晓梅不依不饶地,我也是急脾气跟她们嚷了两句,我男人听见了,喊了我一顿,那毕竟是村长滴娃儿,我们两个虽然不在裕发村住,但是也不好跟人家结怨,后来我男人给她们拿了好些个吃的。”   季言说:“都拿什么了?”   黄彩云揩了一把鼻涕:“好滴呗,花生瓜子,还抓了一大捧松子和榛子,还求她不要跟别人说起,老天爷,松子卖七块一斤啊……”   季言敲敲桌子:“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黄彩云擦着眼泪:“没两天我就听说这俩娃儿走失了,说是本来要坐中午的车回去,我估摸着就是因为娃儿烫了又跟我拌了几句嘴才没赶上。当时摊上没有几个人,她们就是在后面跟我拌嘴,我就寻思也莫得人晓得,我怕你们怀疑到我头上,还有辣个马村长,不好惹哦,他们村里的男人都听他的,要是他知道是因为我们两个弄丢了他的娃儿,我们怕是都回不来了,我也是害怕哦……”   季言咬着后槽牙:“我前前后后问过你那么多次!你一口咬定不知道,你现在说的是实话么!”   黄彩云哭着说:“是的是的,我在那边没胆子说,怕马村长报复我,这边我说得都是实话,”   祖天漾看着李强抱着脑袋,站起身子,走到审讯室旁边的窗户上,窗户外面镶嵌了铁床,把这间小小的屋子衬托得像牢房一样。祖天漾说:“让我猜猜,是因为孩子,因为没有孩子,你们两口子觉得在这生活下去面上无光,所以就想找个地方去隐居,或者说你们两个人其中有一个知道自己有毛病,想用点别的歪门邪道弄个孩子,在外面待几年再抱着孩子回来,这样别人就不会再对你们说三道四,是不是?”   李强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眼角闪出一点泪光,祖天漾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走过去撑住桌子:“我也不能理解,如果今天裕发村丢的是两个三四岁哪怕是七八岁的孩子我都能明白你们的目的,但是这两个孩子已经接近成年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囚禁她们,让她们给你生孩子?”   “不是!”一直被动着的李强终于被这句话激怒了,他用双手捶打这桌面:“老子是人!不是牲口!”   祖天漾坐回去,双手交叉着放在自己面前:“如果你再不说实话,那我只能这么认为。”   李强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是的,都是的,我没有本事,生不出娃娃,这些年我们老两口去看了好多医生,什么药都吃,什么苦都受了,还是没得娃娃,在家里这边抬不起头来,我们两个听说,听说那边有卖娃娃咧,一商量就去了……”   祖天漾皱眉:“卖娃娃的?”   李强点点头:“我们打听了好几次,都没有人要卖娃娃,当时我们两个走滴时候,就说我老婆有娃娃了,这么回去又不甘心……”   祖天漾说:“你们听谁说那边有卖孩子的?”   李强说:“也是听旁人说的,说是那边卖女人卖娃娃的多,穷,养不起的娃娃就卖了,谁知道我们去问了,没有一家肯卖娃娃的。”   祖天漾说:“当然没有,谁家能把自己的骨肉卖掉?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李强说:“我也是受骗了,我也莫得想到,娃娃莫有买到,还惹上了这么大的事,我的命咋就这么不好呢……警察同志啊,真不是我做的,我就是想要个娃娃,我绝对不是做那种事的,而且……”   祖天漾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但是现在不是保全涉案人颜面的时候,他没有做声。   李强咬了咬牙:“没得娃娃是我的问题,我在弄几个幺妹也没有。警察同志,真个不是我做嘞,那天就是两个娃娃在我们摊子上买瓜子,后来那个马玉芬让锅炉把手烫了,那个王晓梅就跟我屋头那个拌嘴,后来我给她们抓了点吃的,又给她们上药,才哄走人了,后来说人丢了,我们两口子怕马村长报复,不敢说。真嘞,警察同志,莫得了,我们都是老实人啊。”   祖天漾两只手交叉在脸前面,微微皱眉:“当时几点?”   李强说:“约得有两点钟咯。”   祖天漾算了一下时间说:“她们本来是想从你这买完瓜子就坐车回去,没想到烫伤了,所以耽误了时间,没有赶上车,是不是这样?”   李强低下头,小声嘟囔:“不能怪我们的,她们两个自己要去动锅炉的……”   祖天漾叹了口气,陷入沉思。 第28章 马村长   两份口供比对了一下,基本没有什么出入,加上李强夫妇说话时候的表现,这份口供的可信程度还算比较高,季言拿着口供半天没有出声,祖天漾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   季言叹了口气:“我以为他们是畏罪潜逃,我以为案子能就此了结,在火车上的时候我甚至还想,也许……也许我们这次回去能带回两个姑娘。”   祖天漾说:“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我们知道这俩孩子的伤是怎么造成的,知道她们为什么坐了晚上那班车,而且这回算是彻底洗清李强和黄彩云的嫌疑。”   季言说:“他们的嫌疑洗清了,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祖天漾摇摇头:“不会的,把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咱们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季言把脸埋在手里:“你说,如果那两个孩子还活着,咱们这样走弯路耽误时间,她们生还的可能……”   祖天漾伸手揽住他说:“季言,这句话可能有点残忍,但是她们活着还是死了,不是你能掌控的,她们活着,我们就尽力把她们救出来,她们死了,我们就要把犯人绳之以法。我知道你自责,但是谁也不是万能的,这不是你的错。”   季言靠在祖天漾的身上,无意识地把那句堵在他心口已久的话轻声吐出来:“是我无能……”   祖天漾难得听到季组长撒娇一般的示弱,心里却是一阵微微的酸楚,他把脑袋贴近季言的头:“怎么会,季警官天下无敌,一定会把坏人绳之以法的。”   季组长被祖鹰眼安慰了一句,又别扭起来,张牙舞爪地问:“你别跟我来这套,你当初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非得人跑了,你才开始马后炮,无组织无纪律!我警告你,下回发现什么都要跟我报告!”他小声的嘟哝了一句:“我跟你是搭档。”   祖天漾小鸡叨米一样点头:“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没及时跟组织汇报情况,这次口供我还发现个事,据李强交代,他们之所以来这个地方,是听说这边有买卖儿童的。”   季言“啊?”了一声。   祖天漾说:“你们之前接到过相关的报案么?”   季言说:“我来的晚,不是很了解,这样,我们回去之后问问处长,找找相关的情况。”   祖天漾说:“成了,难得出来一趟,走,我请你去吃麻辣火锅。”   季队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吃!就知道吃,白出来一趟你还有心思吃。”   祖天漾说:“别这么说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走了走了,回去之后又上顿白菜下顿土豆,你看我都饿瘦了……”   祖天漾和季言信誓旦旦的来,带回去的只有两本口供,回去之后,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季言还是带着人仔细检查了一边李强炒瓜子用的炉子,里面的确没有任何人体组织结构和血迹。李强这条线彻底结束,大家都有点垂头丧气。   到了单位,丁东跟季言说马村长终于忙完了省里的会议,回到裕发村了,两个人顾不上刚下火车的风尘仆仆,连忙又往裕发村赶。   祖天漾来报道后还没有正式见过马村长,季言带着他到门口的时候,祖天漾想到上次被马村长父亲赶出去的事情,有点心有余悸。季言冷漠地说:“你少说两句话就不会被轰出来了。”   两个人直奔裕发村东马村长的家,进到屋里,马老爷子大约是还在生气,看到他们就转身回到屋里,马村长站在院子中央,季言做了介绍,马村长倒是跟他的村民们一点不一样,他满脸堆笑,待人热情,没有一点官架子,甚至在季言说完后,一把拉起祖天漾的手:“祖同志,可把你盼来了!”   祖天漾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马广德,他父亲矮小,他倒是很高,而且清瘦,颧骨突出,一双眼睛熬出了血丝,他抓着祖天漾的手一直不撒开,嘴里也不停地客套:“真是对不住,前几天的事情我听我老父亲说了,你们是正当办案,我老父亲也是急糊涂了,怎么能把您赶到外面去呢!我一定向你们道歉!”   祖天漾轻轻笑了一下:“哪里哪里,您言重了。”   马村长的院子里有个破了脚的八仙桌,几个人坐了下来。   祖天漾说:“马村长辛苦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整天操劳。”   马广德苦笑了两下:“都是瞎忙活,孩子丢了,我这个心都要死了,我这辈子就留下这么两个孩子,这个妮子是我的心头肉,说丢了就丢了。我心里不好受啊。”   祖天漾说:“您别太伤心了,我们一定尽力,这孩子平时听话吗?”   马广德说:“听话,你在这村里打听打听罢,不是我自夸,就没有这么好的孩子,就认学,第一份,全村里第一份考上大学的娃娃。”   祖天漾说:“她跟王晓梅两个关系好?”   马广德说:“挺好的,一块玩大的小姊妹。”   祖天漾说:“据我所知,这两孩子平时去赶集,中午就回来了,怎么那天晚上都没回来,你们也没注意么?”   马广德说:“哎,我在村委会上班不知道,我那屋里的,就是个木头,孩子晚没回来也没当回事,就以为孩子去谁家耍了。也是有时候她上别人家串门子了。”   祖天漾点点头:“马村长,我听说孩子刚开始找不着您这边没有报警,这是什么原因?”   马广德说:“哎,我想着,她可能就是去哪玩一下子,后来村里帮着找,我想着别给政府惹麻烦。”   祖天漾笑了笑,眼神却依然犀利:“当地的派出所不是也出动找了么?只是没有立案?”   马广德一噎,说:“不瞒你说,这娃娃考上大学了么,我听人说要是立案之后,就放在孩子档案里头,以后要受影响的,我想着别让妮子还没上学先受影响。就没有报案,但是派出所的帮忙找了几天,这眼看丢的时间太长了,实在是找不到了,她爷爷奶奶都犯病了,不得已才往上报案了。”   祖天漾说:“马村长,政绩固然要紧,但是孩子的安全更重要,您说呢?”   季言抿着嘴没出声,马广德被他说的脸色微变,祖天漾又笑起来,转移了话题:“马村长,我看您村里治理的真不错,老幼妇孺就算没有劳动力的,生活的也不错。” 第29章 赵桂田   他们正说着,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出来,她眼睛红肿,目光呆滞,手里拿着跟劈柴直眉楞眼地走到厨房里,蹲在地上劈开准备烧火。   马村长站起身子骂道:“家里来人也不知道应一声,多做点饭。”说罢,对季言他们介绍:“这是我屋里的,就是这么个戆头,憨货。”   祖天漾走过去:“马大嫂,我是公安局的,是来打听马玉芬失踪的案子的,您有什么线索没有?”   马大嫂劈了两把,抹了一把眼泪:“都是报应,都是命!”   马村长站起身敲了敲手里的烟杆:“胡咧咧什么!娘们家家的就知道哭,你看看你弄的劈柴,这么潮怎么生火?赶紧进去做饭去!”   季言看了看祖天漾,祖天漾不动声色地站起来:“马村长,我想再看看马玉芬的东西,上次我有个疑问,就是马玉芬……”   他边说边跟马村长进了屋,季言飞快地闪进厨房,看见马大嫂正蹲在灶台边生火做饭。   季言说:“马大嫂,您有什么话就直说,这关系到马玉芬的安全。”   马大嫂蹲在灶边也不说话,只是一直擦眼泪。   马村长是个聪明人,他带祖天漾进屋却没看到季言的身影,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叹了口气说:“祖同志,不怕你笑话,我这个老伴,哎一直有疑心病。”   祖天漾哦?了一声。   马村长说:“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她老是怀疑我外面……”   祖天漾笑了笑:“大嫂这是多虑了。”   马村长说:“可不是!孩子丢了本来就闹心,她还偏说是报应!这个老娘们!”   祖天漾说:“大嫂说是报应,别是说您跟王晓梅的妈妈……”   马村长脸色绿了绿,祖天漾马上说:“您看,我又不会说话了,我们季组长昨天批评了我一天,女人想的就是多,这王寡妇也不容易,从古至今寡妇总是被人说闲话。”   马村长勉强笑了一下:“哎,我这村长当得,不容易啊。不管吧,孤儿寡母的于心不忍,这村里的吐沫也淹死你,管了吧,这吐沫照样淹了你。”   祖天漾点点头:“说的是,您这里被人说三道四的,两个孩子那儿心里头肯定就更难过了。”   马村长一愣,祖天漾笑了笑看向了别处。   从马玉芬的屋里出来,祖天漾看到季言正在研究马大嫂倒出来的草木灰。   他们并没有把草木灰随意丢弃,而是收集在一个废旧塑料桶里,祖天漾问村长:“这是干什么用的?”   马村长往里敲了点烟灰:“这里烧的都是草木灰,用来种田时候当肥料。你们中午就留在这一起吃个饭罢。”   季言摇头:“还是算了吧。”   祖天漾说:“对了,马村长,上次我们去赵桂田家,她不在,说是过两天就回来,回来了没有?”   马村长眯起眼睛说:“她没在?”   季言说:“是的,她婆婆说的。”   马村长笑了笑说:“哦哦,怕是不愿意让她看生人,这个赵桂田啊,脑子不好用,她男人李大贵也不是个灵光的,多亏了她婆婆可是个厉害人,你们找她做什么呢?她跟这件事有关系?”   祖天漾说:“哦,我们就是了解点情况,看到他们家大门紧闭的有点奇怪。您能不能带我们去一趟,也就是问两句话的事儿。”   马村长听完祖天漾的话,“啊”了一声,说:“走,我跟你们走一趟。只是我不大明白,这两个娃娃不是在集市上丢的么。怎么还牵扯到村里了?”   季言说:“祖专家提出了疑点,现在我们也确定不了案发地点,有可能是在村口公交站的地方。”   马广德茫然地看着他们:“不能够的吧,要是到了村口出了什么事大声嚷嚷别人都知道了。”   季言说:“末班车的时候村口那那么黑,会不会没有人注意到呢?”   马广德摇摇头:“不能的,就算是让人拉走,也要走车,要是走车,开着灯,咋不会让人发现呢?孩子刚丢的那时候,我问过班车司机,没有看到有后面有车。再者说后面有车绕到镇子上,不是白多绕这一段路么?”   祖天漾说:“村里不是有另一条路能直通省道么?”   马广德说:“那不中,那在村西头,东头到西头要穿这么大一片田地,走路走不脱的,再说两个女娃子也不敢的。”   之前季言也跟他说过相似的话,祖天漾点点头,照这样看,案发地点还是在集市上,只是时间还不太确定,祖天漾跟着马村长往赵桂田家的方向走,又想到要是地点确实在集市上,似乎这些搭乘末班车回家的人,也没有什么询问的必要,不过这家人行为躲躲闪闪,这个村子都遮遮掩掩,祖天漾眯着眼睛,没有出声。   赵桂田的婆家姓李,李老太看见他们本来不想开门,村长用烟袋锅敲了他们家的门,她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上次看到的那个李大贵正坐在小凳子上,跟一个小姑娘一起玩羊拐,一边的一个瘦小的女人正在搓洗衣服,看到有人来,她茫然地抬起头。   祖天漾走上前去:“您是赵桂田?”   赵桂田连忙站起来,从围裙上擦了擦手:“是我。”   赵桂田生得眉清目秀但是很清瘦,她看看祖天漾又看看季言:“警察同志?”   季言冲她点点头,祖天漾用余光看到赵桂田的婆婆李老太撇了一下嘴。   季言拿出记录本说:“赵桂田,不好意思要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就问几个问题。”   赵桂田局促地说:“让我配合什么?”   村长走过来,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说:“说说马玉芬和王晓梅的事情么。”   李老太纳闷地说:“啥?咋问这个呢?”   赵桂田也是一脸茫然:“我啥也不知道啊。”   祖天漾说:“我们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紧张,你十月八号也去了集市上是吗?”   赵桂田惶恐地点点头:“是的。”   祖天漾说:“你是坐哪班车回来的?”   赵桂田说:“我出村子的次数少,哪里都不认识,逛着就晚了,坐末班车回来的,之前都问过了。”   祖天漾说:“末班车上瞧见两个女孩没有?”   赵桂田摇摇头:“没有瞧见,好多人在车上呢。”   祖天漾说:“当时车上黑吗?”   赵桂田说:“黑。”   祖天漾说:“那你是没看见她们还是没注意看?”   赵桂田说:“没注意看。”   祖天漾点点头:“车站晚上也很黑?”   赵桂田说:“嗯。”   祖天漾问话的时候,季言在一边记录,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这家,看得出境况一般,两间小草屋,院子里有个大石磨,院里的树上绑着两根绳子,上面挂着几件衣服,穷成这样竟然还防贼一样防着他们。季言无语地转过头,他看到李老太和傻李大贵都戒备的盯着他看,村长抽了口烟袋,问李老太:“那个二小子呢?”   老太太说:“在屋里呢,炕上呢。”   村长说:“抱出来我瞧瞧。”   老太太说:“孩子小,不能见风。要是想瞧村长上屋里瞧瞧去。”   村长摇摇头:“不看了,不看了。”   祖天漾说:“大嫂您别害怕,我们就是了解点情况,您认识这俩姑娘不认识?”   赵桂田说:“认识,这全村都认识,光荣啊,村里头一份考上大学的。”   “那王晓梅呢?”   “也认识的。”   “平时你们聊天过吗?她们俩有没有说过什么?”   赵桂田想了想:“我也没见过几次,有时候洗衣裳碰到了,听人家说想要打工什么的。”   “是谁说的?”   “王晓梅说的。说是县城多好,比村里要好。”   祖天漾点点头:“行,谢谢您提供的线索。” 第30章 案发地点的质疑   季言站在一旁,正默默地发呆,一个羊拐摔到他脚下。他俯身捡起,递给怯怯走过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了看他,抿着小嘴说:“谢谢叔叔。”   看得出赵桂田把孩子教的不错,在这样一个强势骂街婆婆和弱智丈夫的家庭很是难得。季言冲她笑了一下:“你真懂事。”   小姑娘背着手,扭扭捏捏地问:“你是警察叔叔吗?”   季言点点头。   小姑娘突然张开手:“你不许把我妈妈带走!”   赵桂田在旁边叫了一声:“大妞儿!”她把孩子抱起来,尴尬地解释:“这孩子听她奶奶说的胡话,真对不起。”   祖天漾笑笑:“小姑娘,我们不会把你妈妈抓走的,警察叔叔只抓坏人,不抓好人。”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赵桂田把孩子递给丈夫:“去,把大妞儿抱进去,去看看皮蛋睡没睡醒。”   李大贵接过孩子傻乎乎地说:“我不去。”   赵桂田说:“快去。”   李大贵说:“不去!我娘说了不看住你了,你一会就跟人跑了!跟那个老光棍子跑的臭娘们!”   赵桂田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季言跟祖天漾都没出声,马村长站起来拿着烟袋锅子就打了李大贵一下:“我叫你胡说八道!你娘不是东西,你也不是东西!那是包立柱强迫你媳妇的!”   赵桂田那边已经抹开了眼泪,她捂住脸,哭着跑到屋里,李大贵傻乎乎地要跟着,被马村长拦住打,李老太在屋里看见儿子被打,赶紧出来拦住:“哎呦,村长你干什么!他是个傻儿,你跟他计较什么!”   马村长狠狠地在石桌上敲了几下烟杆:“李婆子!人家赵桂田嫁到你家就短了你们什么?勤勤勉勉的一个好姑娘,又给你们家生儿育女的,多不容易,当初那事,谁也不许提了!再说,那包立柱又没得逞,不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么!你说你!”   李老太跺了跺脚:“怎么又赖上我了?我现在都不管她了,她爱干啥就干啥去了,她回娘家去我都不管,我有孙子了,我还哪里顾得上她了?成啦成啦,村长,该看的该问的都看了问了,能走了吧?我家这儿媳妇去赶个大集还赶出毛病来了?这就是非要出去,要是老实儿在家待着,哪儿能引来这么多是非!”   祖天漾点点头:“我们这就走,打扰了。”   出了门,祖天漾问村长:“我看这赵桂田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就找了李大贵了呢?”   村长叹了口气:“还不是穷闹得,这赵桂田娘家穷的揭不开锅,这姑娘也是倔,好强,不过她受过刺激,脑子也不好使。唉,都是几年前的丑事了,不说了,不说了。”   祖天漾说:“她名声不好?”   村长说:“李大贵是个傻儿,他的话能当真么?不是她名声不好,刚嫁过来的时候,有个老光棍子看她俊,想占她便宜,后来给抓了,这新媳妇碰上这么个事,总是让人嚼舌头。”   祖天漾说:“这样不对,赵桂田也是受害者。”   村长说:“谁说不是呢?可是这农村人就是这样。哎,专家,你实话实说,我的那个妮子,还能不能找到啊?我这天天一闭上眼睛,我满脑子都是她,我这是做的什么孽?我听说镇上的那个炒瓜子的跑了?是不是他做的?”   祖天漾安慰他两句:“不是他,但是我们掌握了新的情况,您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找回她们的。”   晚上回去之后,祖天漾起身从墙上撕下第一张纸,季言凑过去看,祖天漾把上面的连枝一一指给他:“这两个女孩既然没有乘坐公交车回村,那么就有没有回村子和用其他方法回村子的两种可能,我们需要调查一下这个村里当天用其他交通工具去集市的人,还有可能是她们两个沿着庄稼地走回来,明天我打算走一遍从县城到村里的田地,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季言摇头:“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之前我研究过回来的路程,沿着公路走,光出镇子就要一个多小时,而且进村要徒步翻山,加在一起少说也要多半天的时间,体力也耗费的厉害。两个姑娘这么走也不安全。”   祖天漾说:“按理说是这样,不过她们从小生活在山里,马路修好之前她们要出村子不都是这么走的么?明天咱们走一趟试试看,没准能有新的发现。”   季言说:“你怎么就是这么纠结这个问题?你每提出一种假设,我就要跟你去试,结果怎么样?公交车上不对,公交车站不是,现在又怀疑在走路,你用脑子想想,她们会走大半天回去么?又不是没车了!”   祖天漾被季队训了个狗血淋头:“别动气别动气”他指着纸上的蜘蛛网说:“你看,这么两个大活人怎么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她们既然没有搭乘公交车回家,要么就是在集市上被人开车带走了,要么就是选择走路回去了。在集市上被带走的话,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虽然最大,但是熟人应该知道马村长在镇上的地位,如果是生人作案,那一定是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因为两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尤其是马玉芬还是个大学生,素质应该算比较高的,不会轻易跟陌生人走,如果发生争执和强迫集市上这么热闹不可能没人看见,也许是她们沿着马路走,打算路上拦一辆顺路乡亲的车,但是在途中人烟稀少的地方,她们可能被某个陌生人抓上了车。”   季言看着纸上关于各种可能的描述“你就是这么破案的?一个一个试么?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又浪费了一天。”   祖天漾拍拍他的肩膀:“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咱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一个一个去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况且咱们这几天也不是全无收获,而且你看这个马村长,说话含含糊糊,举止遮遮掩掩,人在县城开会,镇里发生的大事小情他第一时间都能掌握,这么一个能人,他的女儿丢了,会不会不是单纯的拐卖案?”   季言冷着脸几分钟,叹了口气:“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   祖天漾噗嗤一下笑了:“跟小学生似的,还说对不起啊?经受不起煤气罐爆炸的搭档不是好搭档,啧啧看着小脸别扭的,适当的发泄有助于身体正常运转。别放在心上。”   季言一巴掌打掉祖天漾摸过来的手:“滚蛋!” 第31章 裕发村的女鬼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整栋办公楼的灯慢慢都灭了,后面是给单身汉们预备的宿舍灯一盏盏亮起来,这里条件艰苦,宿舍里面冷得厉害,季言吃饱饭也不想回去受冻,更不想再对着祖天漾的脸,他趁着祖天漾去逗虎子,溜回办公室打算再看看案卷,刚进楼里就跟正拎着暖水袋的丁东撞了个满怀,丁东瞧着季言疲惫的脸,打趣道:“怎么季组长,又让鹰眼神探给欺负了?”   季言一巴掌把他推到一边。   丁东笑呵呵地说:“别愁眉苦脸的了,跟你说个好玩的新案子。”   季言愁的一个头两个大:“旧案子还没完呢,怎么又来了个新案子?”   丁东说:“别怕别怕,不是咱们负责的重案,是今天听送卷的派出所民警说的,说是裕发村前两天闹鬼了。”   季言鄙视的看向丁东:“……多大了你,还相信鬼故事?”   丁东抱着暖水袋,一脸的正经:“真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上上个礼拜有个送石料的司机去裕发村,半路还下雨了,本来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路,也不敢开太快,路过他们村里那片田地的时候,闹肚子了,下车找地方蹿稀,结果裤子刚脱下来,隐约就看见从坟头里钻出来个人,这老板吓得啊,腿都软了,就在这时候,一个霹雳闪过来,只看见全身都是血,当时吓得一下就尿了,连滚带爬的上了车,一脚油门就跑了,派出所一去查,更热闹,那坟头还真埋着他们村里最近死了个新媳妇,听说身上还穿着下葬时候的衣服……”   季言一脸的不屑,还没说话,先听见后面传来个慢慢悠悠的声音:“那后来呢?”   丁东正跟季言说得眉飞色舞,突然听见祖天漾说话,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祖天漾站在季言后面,把下巴靠在季言肩膀上:“后来案子破了吗?”   季言虽然脾气冷漠了一点,但是平时跟兄弟同事们打打闹闹也是有的,只不过祖天漾才跟他认识没两天就这么自然的肢体亲近,让他很是别扭,他动了动肩膀想甩开祖天漾,谁知道祖天漾的下巴就跟粘在他肩膀上一样,纹丝不动,笑眯眯地看着丁东。   丁东跟王天明搭档,大家白天各忙各的,晚上累的倒头就睡,他对俩人关系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因为打架斗殴进了派出所,怎么睡了没几夜,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了,他上下打量着这俩人,狐疑地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以讹传讹,您这见多识广的。要不给我们分析分析?”   祖天漾那招猫逗狗的性格。忍不住想戏弄丁东,只见他一脸正色地说:“我觉得可能是诈尸,借尸还魂,要不就是鬼上身。”   季组长已经看穿了祖天漾的打算,偏过脸不搭理他,那边的丁东倒是老实,听了这番话,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破案高手鄙视之情溢于言表:“啥?鬼上身?想不到堂堂鹰眼也相信鬼?要是这样也不用破案了,但凡破不了的案件就往鬼身上推好了。”   祖天漾笑眯眯的说:“这好些事儿啊,你不能不信,那常理是解决不了的,不然也不会有风水一说,之前我们组里戾气重,可能是破案破的多,孤魂野鬼都来投奔,对面是个厂房,开什么买卖黄什么买卖,后来一个香港来的商人不信邪,弄来一对石狮子对着我们门口,还摆了八卦阵。”   丁东张着嘴:“还摆了阵?”   祖天漾说:“可不是么,结果我们组里就开始倒霉,干什么不成什么,案子也破不了,大家整天都蔫头耷拉脑的没有精神。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就跟对面老板商量,让他把石狮子和八卦阵给撤了,但是老板不同意,他说自从有了这个阵,他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绝对不会撤的。”   丁东说:“那后来呢?”   祖天漾说:“后来我们处长怒了,弄了两尊小钢炮竖在门口,一个礼拜的时间,对面的买卖就黄了。香港老板屁滚尿流的跑回去了。”   丁东啧啧了两声:“真事假事啊?这么神奇吗?”   祖天漾说:“还有更邪门的呢!我们单位有个老同志,又一次从越南弄回来一尊铜公鸡送给太太做礼物,谁知道自从那天起,太太就变得性情暴戾喜怒无常,经常在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气急败坏的跟我们这个同事吵架,走路昂着头,时不时还要蹭蹭脚,后来找了风水大师看,说是被铜公鸡上了身。”   丁东张着嘴:“上了身?”   祖天漾说:“对啊,你想想,他太太为什么总是在凌晨四五点钟跟他闹,因为公鸡正好在那时候打鸣,你也知道,斗鸡斗鸡,公鸡生性好斗,所以他太太就总是跟人打架。”   丁东恍然大悟到:“那么他媳妇经常昂首阔步走路也是像公鸡,对了,公鸡就喜欢用爪子刨地!”   祖天漾说:“可不!正好他太太也属鸡,八字又轻,后来大师给想了个办法,找了块黑布给铜鸡蒙住了眼睛,它一看天黑了,就老实了,也不打鸣了,也不闹腾了。”   丁东摇着头:“太邪门了,要这么说,我小时候有一次发烧,怎么也好不了,后来我妈找了个大神给我叫了叫魂儿就好了。”   祖天漾说:“就是这样,所以说这些个离奇的案子,有时候还真不好说,有一次我办了一个案子,一个哥们死在医院的电梯里,当时他面目狰狞,好像是看了很恐怖的东西。当时这个电梯的地下二层是太平间,他要去的是地下一层,但是怎么摁电梯都去了地下二层。就在这时候,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丁东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由自主的往季言身边靠了靠,生硬地打断他:“那,你们查案子没查出问题来么?”   祖天漾说:“啊,那个,正好,这个医院的电梯很高级,里面有监控,我们发现其实是他自己吓唬自己,事实上是这个人工作的太疲惫了,靠在电梯里睡着了,那些都是他做的梦,所以说心理暗示其实比鬼怪更可怕……”   丁东脸色微微发青:“那,那什么,我先回宿舍去了,祖哥你真是的,真不愧是破案高手,这都被你破获了……”   季言冲着天花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等丁东飞奔出去之后,祖天漾笑了笑转脸对季言说:“所以说,暗示对人的影响很大,还有传递话语的主观性,都会影响对事物的判断。”   季言冷漠地说:“那你也弄来一尊小钢炮,没准明天被拐的女孩自己就回来了。”   祖天漾说:“我后来不是说了嘛,是心理暗示的作用!”   季言冷笑一声:“哦,那么破案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死在了医院的电梯里,你是怎么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祖天漾冲着季言一挑眉毛,噗嗤一声笑出来:“不错么季组长。”   季言把他的脑袋拨弄到一边:“白痴。” 第32章 原路侦查   早上祖天漾在食堂的时候特意拿了个包子带给虎子吃,他来了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虎子再看见他,虽然还叫,但是在吓唬人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就要摇一摇尾巴,肢体语言已经出卖了它对祖天漾的看法。祖天漾把肉包子扔给它,它一口叼住,囫囵吞枣一样吃下去。   狗这东西,对人类总是忍不住示好。季言路过的时候,虎子立刻站起身子,两只爪子使劲的挣扎,想要够到季言,看得出它跟季言的感情很好,季言从兜里掏出一个鸡蛋,壳还没剥好,就被虎子顶着手,连壳吃了鸡蛋,尾巴摇的像电风扇一样,蹦着高的想要舔人。   祖天漾看得出,虎子是性情中狗,这种狗家养是非常好的,但是不适合当警犬执行任务,它太容易兴奋了。季言摸摸它的头,从它身边走开,不甚在意的拍打了几下印满了爪印的裤子。   早上点名的时候,季言跟处长请示他要祖天漾去裕发村到小镇的路上查看,丁东几个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处长倒是没说什么,就是眉毛老自己个儿拧着劲儿,早会结束之后,季言分配了组里的任务,丁东依旧跟王天明去市场蹲点,正好祖天漾的意思也是从集市上一直走到裕发村口,能顺道拉着他们。   四个人挤上了红旗车,丁东不停地摇脑袋:“我说季老大,你这太拼了吧?别是老破不了案子把你折腾成傻子了,你们要走路去裕发村,走一大段路不说,还要翻一座山!鹰眼大专家,怎么可能啊俩小丫头走着回去?”   祖天漾昨晚上想案子睡得晚,这会儿坐在季言身边,眼睛已经虚虚地合上:“万一没钱了呢,半天的工夫也还好了。”   丁东说:“你这种可能太站不住脚了,照你这么说,还可能被外星人的UFO给照走了,难道要去外太空找?老大,你是不是太惯着他了,他这是查案子吗?是瞎胡闹啊!”   季言没出声,他看了看祖天漾的已经睡着了的脸,放慢了开车的速度。   车子很快开到了镇上的公交站,两个人下了车,这个位于镇上市集外的公交车站很大,除了公交车还有几路长途车的站点都在这里,自从这边山里能开采汉白玉之后,附近镇子村落的人都大批量往这边涌入,人员变动十分复杂。   案件办理初期,季言带着组里的人把这边每一班长途、公交客车都做了调查,两个女孩结伴同行的很多,但是每个都不是丢失的那两个,她们仿佛真的就这么消失在了这个小镇上。   集市依然人声鼎沸,只是大家议论纷纷的话题从丢失少女变成了少妇诈尸,看来够派出所忙活的了。   丁东和王天明压低帽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季言看着他们俩一晃就不见的身影,有点失望的想,这么车水马龙的地方,就算有人看到她们俩也会很快忘掉的。   祖天漾补了个回笼觉,精神恢复起来,他揉揉冻红的鼻子,对季言说:“走起来吧!”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雪,天越来越冷,光秃秃的枝头上甚至冻出了冰锥,季言和祖天漾两个穿过人来人往的车站,沿着公路往裕发村的方向走,开始的时候,路上还能看到些过往车辆和人流,渐渐地人烟消失了,车也许久才能遇见一辆,行驶的都很快,一晃就不见了。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路,两边是荒芜的稻田。祖天漾走的很慢,他边走边观察路边的情况。马路弯弯曲曲,但是如果从田地里横穿应该会近很多,他走到田间往里看:“你看那边,咱们要是从田地里穿过去,应该会节省不少时间。”   季言说:“现在是冬天,几个月前这边应该种了很多玉米高粱,不会一眼望到头,她们也不知道穿过去能到哪儿。”   祖天漾说:“穿过去看看,没准她们走路走饿了,还能在地里掰两穗玉米吃。”   季言无语的跟上他,越来越怀疑祖天漾破案是靠着运气。   这边土地的黏性很大,田地里十分难走,好在天气较冷,土冻得比较干硬,饶是这样,两人走了几公里田地后,小腿上也黏满了泥土。   西北风很快将黏土吹干,箍在小腿上邦邦硬,祖天漾和季言穿过最后一块田地,只觉得腰酸腿疼,俩人坐在马路上,微微喘息。   季言找了两根树棍,递给祖天漾一根,在路边开始刮裤管上的泥土。祖天漾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承认自己判断失误:“看来这俩丫头自己走回来的可能性的确很小。”   季言早就跟他说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此对他的抱怨也熟视无睹,他沉默地刮着小腿上的硬泥,一阵寒风吹过,只觉得微湿的腿肚子更加难受。   季言看着广阔的田地,心里只是在叹息,他不怕辛苦,不怕受罪,只是怕他们辛苦受罪了半天,还是没有线索,不能破案。   受害人也许还活着,这比命案还要窝心,每晚一天破案,受害人就更危险一天。也许过个几年他们意外破了案,但是两个女孩却已经失去对生活的勇气。   风中似乎带着些湿润,季言抬起头,原来是下雪了,雪花飘飘荡荡地落在他们的头上,很快就斑驳起来。   腿上带着箍住的泥土,仿佛带上了沙包,之后的每一步都很沉重,寒风刺骨,祖天漾眯起眼睛往前看,天空仿佛和大地接连上了,像是一条笔直的通道,没有尽头,远处的山明明看着很近,走起来才知道非常的远,天很空旷,马路也很空旷,他们走上十几分钟都不见得能看到一趟车,要不是旁边跟着一个一起喘气的,祖天漾简直怀疑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这几年城市发展的很快,高楼大厦雨后春笋一样平地崛起,祖天漾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色,这里虽然美,却很难辨别方向,因为四周的景致太像了,一眼望去全是田地,好在有一条公路帮他们辨别方向,可以一直沿着路走,祖天漾感慨地说:“难怪以前这个村子穷,修路之前恐怕没人愿意来这里,”他看看裤子上的淤泥说:“这要是都是这么泥泞的路,别说车子要陷进来,人都很难走出去。”   季言虽然几次出入裕发村,但是也头一次亲自体验裕发村的泥地,他边走边说:“那个马村长,给他们村里铺碎石路真是劳苦功高。”   祖天漾点头:“难怪他有威信,人家还真是办过事实的。”   两个人边走路边说,开始好像还能开着玩笑,走到后面,腿跟灌铅了一样,寒风卷着细小的石头吹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更惨的是走到一半,天空竟然开始飘起雪花,很快就挂满两个人的头发,前面的景色明明那么近,却怎么也走不到头,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饥肠辘辘,祖天漾和季言的体质都很棒,走起来尚且不容易,更不要说两个小姑娘,况且他们要去裕发村还要翻山越岭,他看着累的满头大汗的季言,心里有点愧疚,丁东骂他骂的没错,他真的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以前是他自己作死自己收拾,现在连累了他的搭档,祖天漾几次想道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辆拉着石料的运输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季言往里面看了一下,脚步停顿了一下,祖天漾回头:“怎么了?”   季言说:“车上好像是王晓梅的那个对象。”   祖天漾往车驶向的方位看去:“他怎么从这边走?”   季言说:“这条路通镇里,肯定的刚从镇里回来。”   祖天漾看着那辆石料车盘旋着爬上了盘山路,祖天漾眯起眼睛问季言:“前面就是进裕发村的山?”   季言点点头:“咱们跟着他上盘山路吗?”   祖天漾说:“咱们不跟他走,他是开车,咱们是靠着两条腿,要是这么走下去,进村子怎么也得天黑了吧?”   季言说:“我没试过,但是听说很不好走。”   祖天漾跺了跺脚,眯着眼睛看着天空:“虽然可能性特别小,不过……咱们掉头回去,还是走完全程?”   季言没有说话,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坚定地往前走去。祖天漾瞧着他坚毅的背影,轻笑了一声,算了,他的搭档用不着道歉。 第33章 寻觅   这边的山很多,连绵不绝地把村庄包围在里面,如果不是意外发现这边的汉白玉,恐怕这个村落永远都与世隔绝,公路修的兜兜转转,沿着山脉蜿蜒,在山下依稀可以看到对面的矿场,尽管规模不算很大,但是在这样一个小山村中,也算是相当醒目。山体被炸开大大小小的山洞,地上是成块的山石,这些山石看着貌不惊人,但是经过加工后就会变成价格不菲的汉白玉。   他们很快走到了山里,虽然之前经过了大段的行程,但是真进了山,走路倒是比开车省了很多路程,他们两个顺着山路爬上爬下,村子若隐若现地被挡在山后,季言眯着眼睛说:“要爬上这座山么”   祖天漾想了想:“这得多长时间啊,不如咱们找找有没有什么近路。”   季言说:“山这么大,又没有人领着,这么乱转很容易迷路的。”   祖天漾看看太阳:“沿途找找看,人走过的地方不可能没有痕迹,要是找不到咱们就再作打算。”   季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他往前走。雪越下越大,雪花也从开始馒头渣一样的大小变成一片一片的,祖天漾冻得满脸通红,俩人哆哆嗦嗦地往前走,呼出的热气都觉得奢侈,这座山的植被很茂密,尽管是冬天,干枯的树枝和未落下的树叶依然把前方的路挡的密密实实,薄薄的积雪踩在脚下沙沙作响,祖天漾走着走着突然蹲下身子,季言以为他扭伤了脚,连忙走上前去:“怎么了?”   祖天漾说:“你看,这是不是有条小道儿?”   季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并没有看出什么,祖天漾拉着他蹲下,他才发现,祖天漾蹲着的地方果然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说是小路也有些牵强,只是因为那里没有生长植物,但是两侧植物横生枝节,把这小路遮得密不透风,若不是蹲下观看,很难发现。   两个人对视一眼,季言说:“这是人为的么?”   祖天漾说:“鲁迅先生说过,世间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路,两边都是荒草,就单独这么一条空着,这不光是人为的,至少秋冬来之前还有人走过。”   季言点点头,两个人扒开两侧的枯枝杂草,顺着路往前走,因为有了新的发现,一时也觉不出疲倦,这边走过去是村子东面,据说当时没有探测出汉白玉,所以没有开发,能发现这样一条小路,让他们很兴奋。   走着走着,祖天漾伸手拉了季言一把:“你看那边。”   季言跟着看过去,山脚下在一堆树木和野草的屏蔽里,赫然有个一人多高的山洞。   周围的野草已经枯黄,树叶也落尽,不能将山洞完全掩盖,但是就山洞周围的情形看,应该荒废了很久。   自从这里修建了马路,很少有人会到山脚下,更不要说注意这个山洞了,季言跟祖天漾扒开野草,往洞口走去。这里的山多是石头,山上的植被少的可怜,山体却是比较坚固。祖天漾摸摸石头的边缘:“不是天然的,应该是炸开的。”   季言皱起眉:“会不会是他们在这找汉白玉炸开的?”   祖天漾说:“不太可能,一般来说,炸山都不会在山底进行,从这作业危险系数大,就算炸出来也不方便开采。古北镇开采汉白玉上面有专家指导作业,不会这么冒失,在这种地方炸。”   季言说:“会不会有人非法开采?”   祖天漾点点头:“有可能,这个山洞这么深,不会是只炸了一次,”他眼神微微一凛:“山对面就是裕发村,会不会炸了一条隧道?”   季言抬头看看山:“……不会吧?”   祖天漾摸摸洞口:“季言你看,这个位置石头这么厚,炸开的地方全都是石头,要是为了开矿,绝对不会再往里走,简直是浪费炸药,这里应该是一条小路,能通到裕发村里头。周围没有碎石,又在这么隐瞒的位置,可能是裕发村不想被外人发现这条通道。”   季言点点头:“我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裕发村的犯罪率很低,一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问题,村委会也就调节解决了,”他低头钻进山洞:“地被人工挖过,的确是条通道。”   祖天漾跟着他钻进去,两个人借着洞口的光芒往前走,开始空间很小,走了一会渐渐开阔了一点,大约是因为外面很冷,山洞里倒显得暖和一些,只是光线越来越微弱,洞里的样子不能很能看得清,祖天漾感慨:“裕发村还真是本事大,那个马村长当村长多长时间了?这洞会不会是他带着村里人弄的?这么大的工程,要是全靠人手的话,没十来个小伙子也干不下去,愚公移山也就这两下子了吧?”   季言说:“这里也是前年才发现的汉白玉。在这之前,这村子是古北镇里最穷的。虽然划分给古北镇,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这几年因为汉白玉,古北镇集中精力开发这里,裕发村才渐渐被重视,你说村里的人排外,我想可能跟开发矿产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有关。”   祖天漾说:“马路也是因为这里出产汉白玉才建的?”   季言说:“那肯定是啊,村东还是沾了村西的光。”   祖天漾说:“岂止是村东,裕发村发现了汉白玉,整个镇子都跟着沾了光,难怪这个马广德丢了孩子都不报警,以他的影响,号召村里人帮他找孩子易如反掌,难怪这边管片儿派出所不立案都帮他,这要是熟人作案不会不考虑到他的影响。”   季言说:“如果是生人作案,没有目击者的话,就太难找线索了。”   山洞里越走越黑,渐渐地只能依稀看得出人的大概轮廓,季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噗地点亮,祖天漾环顾四周,山洞很明显是被用火药炸开的,周围参差不齐的石牙横七竖八,祖天漾拿过打火机,对着地上照了照,地上多是石块很不容易留下脚印,祖天漾一时判断不出来洞里有没有人或者生物来过。石壁上噙着水珠,空气是温暖潮湿的,氧气也充足,这个山洞虽然没有开采到矿石,但是却是个很好的通道,甚至可以用来暂时居住。   通道的另一头到底能不能通向裕发村他们并不知道,会在洞里看到什么也是未知数,两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前走,心里隐约还生出一丝探索的心情,季言走着走着,突然被祖天漾一把抓住,他吓了一跳,回头看祖天漾。祖天漾伸手指前面,季言顺着祖天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在一块岩石上散落的稻草堆里,正赫然盘着一条蛇。那条蛇有成年女子的胳膊粗细,看不清身上的花纹。 第34章 山洞里的秘密   季言吓了一跳,祖天漾冲他摇摇头,大约因为是冬季,那条蛇盘城蚊香样睡的正熟,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祖天漾拉着他快步往前走:“这个季节,山洞里冬眠的动物多,尽量在路中间走。”   季言点点头,他用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给自己提神,两人在一跳一跳的火星照亮下,谨慎前行。   前面依稀有了光亮,他们就快走到山洞的时候,突然发现在那里有一道铁门。铁门深深楔进石头里,将这条通道阻隔住,洞内潮气大,铁门上早已经生满了锈,祖天漾走过去晃悠了两下铁门,整个山洞都发出巨大的吱拗声音,纹丝不动。铁门很结实,一道一道的铁柱焊在上面颇像监狱里的栅栏,祖天漾看到挂着一个巨大的铁锁,他拿起来看,锁芯还算干净。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却被个铁门困住,季言不甘心地晃动着铁锁,祖天漾眼看季煤气罐就要爆炸,连忙把他推到一边,借由着打火机照亮,仔细看了看锁芯。   “一字锁。”   季言回头看他。   祖天漾冲他笑笑:“给我照亮。”   季言举着打火机,看着祖天漾掏出上次那把瑞士军刀,从里面抻出弹簧模样的铁丝。祖天漾熟练地把两根铁丝绑在一起,一根勾住,另一个捅到锁芯里,拨动了几次,但是铁锁依然纹丝不动。   季言开始还努力自我安慰他跟祖天漾不一样,不是同伙,但是瞪了一会看还是撬不开,忍不住说:“是不是锈得太厉害了,不然想想别的办法……”   祖天漾盯着锁芯,擦了擦鼻尖上的汗:“不是生锈,但是怎么这么难开?”   一字锁的原理不难,祖天漾把铁丝重新窝成勾装,一下一下拨弄着锁眼,打火机的火苗越来越微弱,终于在祖天漾第三次尝试的时候,那把大锁传出来咔嚓的一声。   祖天漾把锁卸下来。   季言推开铁门,祖天漾没有着急出去,他拿着锁掂量了一下,这把大铁锁连铁链都没有拴,是直接挂在两根铁条上的,这样的锁法铁门连一个缝隙都不会有的。   季言走到铁门的另一侧,点亮了打火机,这边相较于对面,似乎更宽阔一点,洞里扔着一些稻草,季言怕有蛇,不敢上前去翻看,他在一个凸出来石板上,发现上面依稀有些凝固的物体残留,祖天漾凑上去闻了一下:“蜡油。”   看来以前这里有人看守,季言说:“是不是开了这条道后怕有外人擅自进村子,所以这里一直派人看守?”   祖天漾点头:“有可能。”   打火机上的火苗跳了两下,很快报销了,好在洞内已经不是很黑,不远处已经见光,祖天漾说:“这不是个小工程,炸出一个洞,再往前炸,但是这还挺危险,而且需要大量劳动力。”   季言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渐渐地他们看到了前面的出口,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出了口气,亮光了起来,洞里的模样也渐渐清楚,洞口已经杂草丛生,几乎完全掩盖了这里,季言扒开干草从洞里钻出来,外面已经银装素裹,眼睛在山洞中久了,猛地一出来,只觉得白光刺眼。   过了好一会,季言才渐渐适应,他眯着眼睛往前看,透过密实的干草,前面是一片稻田,祖天漾也从山洞里钻出来,他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白茫茫的稻田,一时也分不清这是什么地方。   季言回头看看,山洞内曲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钻过来,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裕发村。山脚下的视线太差,祖天漾带着他往前走,他们沿着田垄走,很快脚上又是厚厚地一层淤泥。   村里的田地很宽广,一眼望不到边际,寒冬腊月,地也荒废着,看着更加萧瑟,路边竖着两三个稻草人,有的还穿着人的衣服,它们被深深地插在地上,木桩底下还堆放着一堆石头块,笔直地站立着,身上也落了厚厚的雪,落了雪鸟也不怕他们了,偶尔还站在稻草人的脑袋上四处张望,除了稻草人,这里的田地里还垒着一个一个的土坟包,在雪里映出一片凄凉景色。   他们穿过稻田,很快走到公路上,祖天漾往后看,这条路是从刚刚他们穿山洞的那座山上绕下来,正是从集市到裕发村的必经之路,路两边是广阔的田地,笔直的马路一直通到裕发村的村东口。   两人沿着公路走着走着,季言突然停下了脚步:“那干什么呢?”   祖天漾也发现了,前面的一块田地里,一群人聚在一处,好似正围着个什么东西。祖天漾裹紧衣服:“过去看看。”   光秃秃的庄稼地里,除了插着稻草人,还有很多坟土堆,北方农村的习俗,很多农民死后都会埋在自家的田地里,每个坟头上都用石头压着块黄布,这边立碑的很少,大多是草草埋了。有的讲究一点的在坟周围挂上个纸幡,或者串成一串的纸钱元宝。这些坟头大多数都长了些野草,天气一冷,草已经干枯发黄。   前面的一个歪歪扭扭的稻草人前面,几个人也正是围着一座新坟,原是些上坟的人。   农村上坟讲究比较多,一般多在节日里烧纸,且多在夜里进行,这家倒是不走寻常路,祖天漾眯起眼睛看他们前面的坟堆,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上头没有一棵杂草,坟头上花花绿绿的围了好几圈纸花,前面又摆放着好几盘水果贡品。   上坟的是个魁梧的汉子,带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旁边跟着个穿着一身黑褂子的妇女,身上还背着个麻袋,在坟前走来走去。这本也没有多奇怪,但是他们在坟前摆供品,后面还围着七八个看热闹的。   季言跟祖天漾对视了眼,走到人群里,压低声音问其中一个人:“大爷,这是干什么呢?”   老头看了看他,摇摇头,倒是旁边有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看大神抓鬼呢!”   抓鬼?祖天漾微微扬起一边的眉毛,只觉得这个词最近出现的频率大。   正在这时,只见那黑色穿着的女人念念有词,突然从麻袋里头掏出个木头剑一类的东西,在坟头前面摆上一个女人的照片,对着这张照片比比划划,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会就喝了一口水噗地喷在上头。   祖天漾看了一会,小声跟季言说:“丁东说的那个什么闹鬼诈尸的,就是裕发村吧?”   季言也在想这件事,这类装神弄鬼的小案子,多数是由派出所负责,既没有伤人有没有敛财,派出所大多也走个形式,不会投入太大的精力,但是群众显然不这么认为,鬼神这一类徘徊在有没有的神秘物种,最能勾起大家的兴趣。谈论的频率很快就超过了少女失踪案,成为小镇里茶余饭后的消遣。   昨天丁东说的时候,他没有上心,谁知道从山洞出来没多远就是鬼故事的发源地,季言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简单,旁边的祖天漾已经开始跟妇女们打听起鬼故事的来龙去脉。 第35章 闹鬼的坟地   原来这个汉子姓魏,是村里的屠夫,刚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谁知好日子没过两天,这小媳妇突然得急病死了,这汉子疼爱媳妇,每天都带着东西上供,谁知昨天的供品今天就吃的一干二净,开始他也怀疑是人干的,白天在地里蹲一天也看不见个人,有一次来得晚了坟头上面竟然出来个一个大窟窿!吓得他再也不敢来。供品吃了也就吃了,本来就是给她吃的嘛,谁知道她半夜还总是出来,村西边开矿场老板的一个司机,回回从西边省道走都没事,就一次去集市上操办东西,耽搁了时间,一直等到了晚上才交货,他又心疼钱不肯在镇里的旅社住一夜,自己抹黑开着小货车回来,绕道村东这条路上,路过这片田地里,他又想解手,刚蹲下,就看见前头有地方有动静,看着好似的冒了鬼火。他当时吓得站都站不起来,蹲在田头把知道的上仙大老爷都拜了一个遍。   这鬼火闪了两下,也就灭了,结果没一会儿又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他再抬起头,才是吓得魂飞魄散,原是在坟地上头直杵杵的立着个人。吓得他一屁股坐在自己刚刚拉的那一滩东西上,他还算是胆子大,顾不上提裤子,光着腚就跑到了车上,再也没敢回头。   这妇人把故事讲得惟妙惟肖,周围的人不时发出惊叹声,季言揉揉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见祖天漾蹲在地上,似乎在研究什么。   季言走过去,用脚踢了踢祖天漾的屁股:“干什么呢?”   祖天漾掏出他得小刀,在地上挖了几下:“这埋着东西。”   季言神色一凛:“嗯?”   祖天漾没抬头:“埋着骨头呢。”   季言连忙蹲下,捡了个木棍也跟着挖:“你怎么知道?”   祖天漾拿起一块小小白色的骨头渣:“看,我在这附近看到的,这块土高出了这么一块,又软成这样,肯定剩余的埋在下面。”   季言看看他看看骨头,把木棍仍在祖天漾脸上,站起身子走人了。   跳大神的大仙上蹿下跳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挥舞着木剑一边往后退,正赶上祖天漾背对着她挖坑,大仙一个没有预测到,被蹲在地上的祖天漾绊了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仙大发雷霆,指着祖天漾说:“你是什么人,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看热闹去那边!真是不怕死!”一旁的那个汉子看见祖天漾,急忙拉住他:“别打搅大仙做法!”   祖天漾手里还攥着那半块骨头:“呃……这么多家坟头,怎么偏偏对着这一个做法,别是弄错了,这个没送走,又招回来一个。”   正在这时候,那个大仙发话了:“我算了一卦,这姑娘命比纸薄,年纪轻轻就没有了,她心有不甘,所以爬出来,如今她人性未灭,只是出来转转,以后阴气过剩可就要来找人索命了。”   屠夫魏超雄一脸惊恐,祖天漾在旁边听得也挺入神:“大仙,您可真神了,您怎么知道是这家的鬼魂索命?”   大仙说:“我掐指一算……”   魏超雄说:“这里头好几个坟头,就这个的土被抛开了”他吸溜了一下鼻涕:“之前就邪门,贡品总是少,我想着可能是被什么野物吃了去了,可是后来我来烧纸,看见土全给扒拉到一边了,就像是谁刨了坟!”   祖天漾说:“里面是您家里人?”   魏超雄点头:“啊。”   祖天漾说:“过世多久了?”   魏超雄说:“死了得有个把月了吧。”   祖天漾哦了一声:“您供奉的都是什么贡品?”   男人说:“我前两天放了一只烧鸡,结果第二天来看,一点都没有了!骨头都碎成渣了!”   祖天漾把手里那块骨头给他看:“这个?”   男人点头:“对!就是这样的骨头渣渣。”   大仙凑过来看,举着骨头念念有词:“你们看看!看看!这是人吃的吗?人会吃肉不吐骨头么?只有鬼才是这样。你们快走开,你们这些外来的男人在这打扰了她的清静,他日必有血光之灾,如果不作法,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她的怨气不散就会成为鬼行,爬出来作乱,如今她吃的是鸡,日后怕是要吃人了!”   那亡者的婆婆惊恐的睁大眼:“我的老天爷,她嫁过来之后,我们家好吃好喝的待她,可没有亏待过她,也就是她得了病之后,说过几句重话,那也是一时生气着急,我们家为了娶媳妇花了那么多钱,谁知道她刚过门没几天就咽气了,钱全都打了水漂,”她边说边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啊,攒了一辈子的钱给儿子娶媳妇,谁知道娶来之后就一直病着,死了下葬了又闹腾起活人来,我也一起死了得了。呜呜呜。”   周围观看的人大声议论起来,一个妇女说:“我的老天爷,鸡骨头一口就咬断了,这不是鬼就是狼啊!”   另一个说:“村里哪里有狼?就是闹鬼,那天不是说还看见坟头上立着一个人吗?魏老太太啊,你别自己亏待了儿媳,祸害了村子啊。”   “可不是,咱们村这是怎么了?丢了姑娘,死了媳妇,如今又闹开鬼了。”   季言刚刚看到祖天漾手里的骨头是鸡骨头都就懒得理他了,偏偏这个人还不知趣,拎着骨头过来跟他搭话:“季组长,你看这骨头茬口眼熟么?”   季言眼睛看向别处,不惜得搭理他,祖天漾又从手里捏起一根刚刚从坑里挖出来的短短的黄色毛发:“哎,大仙,您受累看看,这是不是鬼身上的?”   大仙被他们搅合了生意,十分愤怒,她扔下桃木剑,恶狠狠地说:“魏老太太,我不是不做你的生意,今日妖魔鬼怪横行,我是管不了了,这些外村来的东西,在这里胡说八道,自从修路之后,什么歪门邪道不撞到村子来?马家那个丫头怎么丢的!就是报应!”   季言唰地转过头,祖天漾面不改色地接口:“马村长,怎么会有报应?”   大仙念念有词:“要不是他非要修路怎么会引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一路两边都是坟地,那大喇叭滴滴一响搅合地鬼神都不得安宁。当然要出来惹事!”   大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一通后,披上大棉袄准备走人。 第36章 祖半仙儿   她这一动作,大家有点慌了:“张大仙你不能走啊,这要是过了七七四十九日真成了鬼出来害人怎么办啊?”   “就是说啊,派出所都没人管,你再不管,我以后可不敢在这种地了。”   魏超雄平时用来杀猪的大手,一把抓住祖天漾的胳膊:“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赶紧滚!”   那魏老太太对祖天漾的突然出现更是大发雷霆:“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多管闲事,惹了灾祸怎么办?”   祖天漾拍拍抓着他胳膊的大手:“好好好,我这就走,这位大仙说的也有点道理,这应该不是人干的,不过我觉得这个鬼不应该是个女人的样子,应该身上长了毛,就是这种黄色的短毛,牙齿应该很尖锐,能直接咬断鸡的腿骨,而且两条手臂很有力量,能蹲守在这挖出个够它藏身的洞……”   季言实在不想听他继续胡说八道,转头想走,祖天漾伸手拽住他:“季组长,你觉得呢?”   季言冷漠地说:“我觉得是狗。”   季言身上还套着警服大衣,魏超雄看到他,面红耳赤地对着祖天漾嚷嚷道:“听见了吗?人家公安局的人都说你是狗!”   祖天漾说:“他不是说我是狗,而是这个鬼是狗。”   那汉子眼看就要动手:“你敢侮辱我媳妇是狗?”   祖天漾身子一闪,从汉子手里拿过鸡骨头:“冷静冷静,来,大家看看这个,很明显这不是人干的,人会把肉从骨头上撕扯下来,而这个两头都是被直接咬合生生咬断的,还有这几根毛,毛呢是我从那块那个洞里挖出来的,从毛色上看有可能是野狗,黄鼠狼,这些小动物的习性就是打洞。所以坟头上才会有个窟窿。动物一般都藏食物的习惯,大家发现没有,田垄的土都是压平的,但是这块却是松软高低错落的,土明显比别的地方松,要不是下雪我也没有注意到。至于说吃东西不吐骨头,我觉得很可能埋在下头。”   那汉子开始还横眉怒目,渐渐地眼睛里流露出一些信服:“原来我也怀疑是什么鸟之类的吃了供品,还想过办法,但是也没有用,你要是说狗,家里是有条老狗不见了……”他看看那坟头:“是我这媳妇从家里带过来的,她下葬之后,狗夜里老跑出去,我以为它是跑回我老丈人家去了,敢情是跑这里来了?”   祖天漾点点头:“狗这种东西灵性比较强,可能是意识到主人过世了想来陪伴,你们之前看见的洞,有可能就是它挖的。东西也是它吃的,至于鬼哭狼嚎的声音,可能是狼狗的嚎叫,我们单位那有条警犬,也有这个喜好。”   那老太太怔楞着听着,也不哭了:“照你的意思,这不是我儿媳妇诈尸?不是她跑出来找我们索命了?”   祖天漾说:“老太太,您这么想,她要是真找你们索命,一家子都成鬼了,那以后谁来给她烧纸钱摆供品,谁来请大仙作法啊,是不是?”   周围的人都发出低低的议论声,祖天漾围着墓地看了看:“不是说有个大洞么?在哪儿呢?”   汉子挠挠头:“原先是有一个,后来我给填平了。”   祖天漾点点头,在刚刚蹲着的地方挖了一会,果然挖出些细碎的骨头。   周围人发出“啊呀”的惊叹,祖天漾把骨头摆在地上:“这是剩下的鸡骨头”他眯着眼看了一会,捡起一块最大的:“这块上头还有牙印。这是犬齿,它是一个圆形的齿痕。”   一边的张大仙儿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转身就走,人群里发出哄笑声,一个带着头巾的女人问:“可是警察同志,之前可是说看见这坟地上有个人影啊!”   祖天漾说:“这我就没法解释了,不过我猜想也许我们现在也都看到了这个人影,只不过它当时在的位置不是坟地上,所以大家没有害怕。”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在稻田附近摆放的稻草人。   祖天漾走过去,伸手摇了摇附近一个微微歪着身体的稻草人:“附近的几个稻草人都扎根很深,还用石头压住,这个倒是……”他稍微用了点力气,把稻草人拔出来。   周围的人再一次发出惊叹声,大家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是不是张大仙儿干的?”   “可别胡说,万一得罪了神明咋办,呸呸呸。”   “这也太缺德了,谁这么缺德。”   “闲的没事搬它干什么……”   祖天漾看了看那个面红耳赤的大汉,冲他笑了笑,魏超雄不自然地转开眼睛,老太太冲着天上摆了几摆,祖天漾伸伸胳膊叫季言:“走了。”   走出了几步,祖天漾歪着头逗季言:“你说谁那么无聊,会把稻草人插坟头上?”   季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还有人无聊到蹲在别人的坟前挖鸡骨头。”   祖天漾说:“哎,有些事情做的时候本来没有什么恶意,但是造成严重后果之后,当初做这件事的人就没有勇气承认了。”   季言抿抿嘴:“到裕发村了。”   祖天漾也收了嬉皮笑脸的面孔:“看来这个山洞真的能直接通往裕发村。”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在不远处的田地上,有个用茅草碎砖简单搭建的小房子。   正在这时,那个魏超雄搀着老娘走过来,看见他们冲他们点点头:“谢谢,谢谢警察同志了。”   祖天漾冲他笑笑:“这神鬼之说平时自己听听就成了,别太当真,让人趁机敛财就不好了。还有,千万别在往坟头上插稻草人了,这多危险,万一真把人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一边的季言,微微转头看祖天漾。   魏超雄红着脸说:“不能不能,真神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把稻草人插坟头旁边的?跟看见了似的。”   祖天漾说:“我也是猜的,你说你怀疑动物来偷东西吃,又说把坟头上的洞埋上了,我想可能是你。”   魏超雄说:“我真的没有恶意,不是为了吓唬人。就是开始我也想是不是啥野物来抛坟,我怕我媳妇的尸骨再让它们叼走了,就树了个稻草人谁知道把人吓坏了……”   祖天漾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再有一次,别人家可就真的吓得不敢在这种地了,那你们家可就发了。”   那大汉耳朵根都红了:“不会的,不能不能。”   季言往前看,前面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就是村东口附近的车站,他若有所思地打断祖天漾的戏谑:“大哥,跟您打听一下,你们村里现在还有人看秋吗?”   魏超雄说:“现在没有了,粮食都打了,秋天的时候有。”   季言指着在村口附近的那个小茅屋:“谁负责这一片啊?”   魏超雄抓了抓脑袋:“好像先这村里总共也没有几个看秋的,现在都不爱种地了,哦,好像是那个包立柱,那个二流子看着。”   季言表情微微一僵:“包立柱?”   魏超雄点点头:“是的。”   祖天漾等魏超雄母子走远,村里人也散得差不多之后问季言:“怎么了?”   季言说:“这个人,有猥亵妇女的前科。” 第37章 包立柱   古北镇的刑事案件本来就不多,零星的几个季言都有点印象,本来猥亵妇女算不上刑事案件,但是当年正赶上严打,此人还被判刑了,季言没有经手这个案子,少女失踪案刚发生后,当地派出所曾怀疑过此人,但是随后调查后发现此人并没有去过集市上,由于当时把案发地点定在古北镇的大集上,所以他们并没有深入调查过包立柱。季言当时跟派出所合作,一起问过口供,所以对包立柱这个名字也有印象,   回到组里后,季言翻出当时给包立柱做的口供材料,祖天漾一边翻看一边问:“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季言说:“我不知道,之前刚刚立案的时候,他被当过重点人,但是他当时有不在场证明。”   祖天漾说:“不在场证明?”   季言说:“这俩女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镇子的集市上,所以一般认定案发是在集市上,但是他那天没有去镇上。”   祖天漾说:“那么如果说这两个女孩失踪的地点是在裕发村村口,就有可能被这个包立柱遇到?”   季言点点头。   祖天漾问:“还能找到他当初猥亵妇女案的案卷么?”   季言说:“应该可以,因为是旧案子,案卷都统一存放在分局档案室,我现在去跟处长说,咱们去借卷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祖天漾拍拍他的肩膀:“天都黑了,明天,明天咱们就去。”   案件又横生出一个小枝节,总好过毫无头绪,季言坐在办公室里兴奋地翻看资料,祖天漾在外头跟虎子玩了半天雪,直到狗困得眼睛睁不开,怎么逗也不理他,一心钻到狗窝里睡觉,他才抬头看办公楼,季言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祖天漾晚饭消化的差不多了,走到楼上敲门:“走了季组长,睡觉去了。”   季言举着他列出来的分析报告:“祖天漾你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她们上了车,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下了车之后她们两个往回走了一段路,可是这里有疑点,大晚上的,她们不赶紧回家为什么会往这边走呢?还有一个就是她们两个没有赶上公交车,于是走着回来,如果她们也穿山洞的话,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以到村里,从山洞里出来,是村子里最偏僻的田垄,她们失踪是三个月前,那时候地里种了很多玉米,玉米很高,她们被看秋的包立柱发现了……”   祖天漾点点头:“嗯。”   季言说:“包立柱,他会把孩子们弄到哪儿去呢,他会不会……”   祖天漾打断他:“好了,好了,明天去查查就知道了。该睡觉了。”   季言摇头:“你先去睡吧。我再看看。”   祖天漾看着季言的样子,微微的叹了口气。季言的分析没有错,但是这只是他们的猜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还要看证据。季言这个人看着多冷静,实则内心狂热的很,万一这案子不是他们预想的这样,煤气罐非爆炸不可,祖天漾关上办公室的木头门,下过雪后,空气难得的好,他双手插着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二天,季言一早就去找处长汇报情况,处长给他们开了证明,让他们到分局去拿案卷,谁知道他们两个跑到分局才知道管案卷钥匙的内勤大姐休了年假,两个人扑了个空,虽然没有拿到案卷,但季言跟领导汇报了之前发现的情况,组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山洞,处长马上布置会议,让丁东带人去山洞查看情况,祖天漾跟着听完,跟处长说:“裕发村现在这个状态,要去查山洞,应该跟马村长说一声,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处长想了想:“也有道理,这样,小祖同志,你跟季言两个再跑一趟,去跟村干部打声招呼,也是为了找他的孩子,应该问题不大。”   季言跟祖天漾两个马不停蹄的又去了村里,好在马村长正在村委会开会,听闻季言他们来了,让他们在办公室里稍等,祖天漾摇摇头:“这个马村长到底是真的这么舍己为人,还是不把自己孩子的安全放在心上?”   没一会,马广德满脸倦容的走进来,嘴里的烟抽完了,很快就接上另一根,招呼他们:“快坐吧。”   祖天漾说:“马村长,今天打搅您,是想了解一下您村里的一个叫包立柱的,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广德吞吐着烟雾,疑惑地抬起头:“咋会说到他呢?之前不是查过他一次么?”   季言刚要说话,祖天漾就打断说:“我也是昨天听说了这么个人,觉得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问题,所以从您这里打听一下。”   马广德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们俩半响,说:“要说起来,这个包立柱啊,原本也是个苦命的,他妈在他小时候就跑了,他爹比他还懒,还好喝酒,结果有一年喝死在了炕上,死了得有十来天才让人发现。他没人管,都是乡里乡亲的可怜他,东给他一口西给他一口,谁知道这孩子生来就是个坏种,这在村里头什么坏事都少不了他,偷鸡摸狗的,那时候我还不是村长呢,也管不了,也是乡亲们可怜他,谁也没想要抓他,哎,谁知道这个小杂种不学好,还偷人,哎,家丑不可外扬,人家家都堵到我门口来了,村里实在是管不了他,做人不能护短不是?后来人家就报警了,给判了三年,这不刚出来没多少时候。村里给他盖了间房子,他又病病歪歪的,说种不了地了,就给他找了个看秋的事情,反正就指望他能老实本分点就得了。前几日还有人说他去扒王寡妇家的窗户,你说说,哎……”   季言说:“他看秋是整个秋天都在那么?”   马村长说:“说是用他看秋,其实就是可怜可怜他,这几年生活都好了,除了他别人谁去偷?”   祖天漾说:“他的那些事,村里人都知道?”   马村长说:“知道,平时村里人也都躲着他,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根本不往他跟前去。”   祖天漾点点头,又说:“马村长,我们在调查的时候,意外发现在裕发村东面那座山山脚下面有个形成的山洞,能直接通往裕发村,您是村长,这件事您知情吗?”   马村长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烟袋:“哎,这也是早的事情了,当时国家还没有给我们这里修路,我们这出山特别不方便,当时村里又穷,眼看着外面都发展了,我们也着急,可是这山挨着山,走山路最快也要半天的行程,更何况是村里人还带着东西想到集市上卖。后来有个外面来的人,说是我们这山里有汉白玉,想偷偷炸山,我当时也不懂这是违法的,就想着这是两家都好的事情,就答应了,我也存了私心,说先炸通道镇上的这个,但是谁知道那么巧,这座山除了土坷垃什么都没炸出来,那老板一气之下就走了,后来我寻思着,都炸了一半了,要不就干脆炸出来个通道得了,方便我们村里人来回走动,那会儿还没有通车,去一趟镇里麻烦的很,后来我就带着村里的几个小伙子,把山给炸开了,挖了这么个通道,村里的生活渐渐好了,孩子们都出去念书,也是我家丫头说的我才知道私自炸山的违法的,再说这也不安全。后来省里出钱给建了马路,我们出去进来都方便了,我也就把这山洞给锁了。谁知道这汉白玉没在东边,在西边,原本东边都富裕,现在好了,哎……”   祖天漾说:“照您这么说,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路了?”   马村长说:“差不多。”   季言说:“我们在通道里面看到了那把锁,马玉芬知道钥匙在哪儿吗?出事的当天她拿没拿钥匙?”   马广德说:“哦……是的,我弄的锁,妮子她没有拿啊,我回去看看,我也没有注意。”   祖天漾说:“那这个村里,除了您以外谁还有钥匙?”   马村长摇摇头:“这可不好说了,当时上了锁,就是为了不让人在私自走,出什么事我也付不了责任不是?那钥匙我开始留了两把,后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季言说:“那马村长,马玉芬会不会有这个山洞的钥匙呢?”   马村长怔楞住:“你的意思是说……”   季言说:“马村长,我们需要你的配合,现在我们怀疑也许马玉芬和王晓梅不是在集市上被人带走,而是在回村的路上或者是村口被人带走的。因此我们需要彻查一下山洞。”   马村长站起来:“这不可能,从集上到村里一个大男人还要走大半天的脚程,她们两个娃娃走不得的。”   祖天漾眯起眼睛说:“凡事皆有可能,彻查一遍,大家都能放心,您说呢?” 第38章 村里的二流子   这个通道不算小,处长派了一组去协助,马村长也找了村委会的几个人来帮忙,祖天漾拉着季言:“咱们俩去看看那个包立柱。”   季言说:“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所有人都在这查山洞,你要去问人?”   祖天漾伸手揽住季言的肩膀:“就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查山洞,咱们才去问包立柱。”   季言懒得理他,转身想走,伸手去打祖天漾搂着他脖子的胳膊,祖天漾压低声音:“嘘嘘,你不觉得马村长不对劲么?”   季言说:“你看谁对劲?你看得上谁?”   祖天漾说:“我看得上你啊。成了,说正经的,查山洞的时候他干嘛横八竖挡着不让?最后还带来这么多人一块,我觉得他有问题。”   季言说:“那不更要在这看着他了?”   祖天漾说:“这么多人呢,你能看得住谁?你发现没有,裕发村的村民看见村长的时候一个样,没看见村长的时候又一个样,这事挺蹊跷,咱们俩别让他带着,咱们自己去查查这个包立柱,趁着他们都在这卖苦力,咱俩赶紧走。”   季言被他拖出去十米远才低声说:“你丫的,你就是不想干活吧你!”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开着红旗车跑了,一路上季言虽然还在抱怨,但是表现的极为兴奋,一脚油门把车直开到包立柱家,这个地方很偏僻,几乎没有住人,后面是一片荒林,贯穿裕发村的一条小河到此处汇聚成水洼,注入到外面的运河当中。石块路到此戛然而止,前面是一片淤泥烂土,昨天又刚刚下过雪,车子开过去十分困难。季言停稳车,把在副驾上呼呼大睡的祖天漾摇晃醒,指指那小房子说:“别睡了,到包立柱家了。”   祖天漾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胡乱点点头,季言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步伐比平常还是快了许多,率先推开车门下了车,祖天漾慢悠悠地打开车门,他看着前面一片沼泽地一般的烂泥塘子,问季言:“怎么前面没有路了?”   季言头也不回地说:“裕发村的碎石路就铺到这里,这边住人少。”   祖天漾搓搓冻红的脸颊,昨天那条沾满烂泥的裤子还扔在屋里没有洗,今天又要报废一条:“这地方还能住人呢?”   季言说:“这边离树林近,一般都是村民堆放柴火的地方,包立柱刑满释放后,就一直住在这边。”   祖天漾唉声叹气,认命地一脚踩到烂泥里:“这明显是歧视。”   季言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承担后果。”   祖天漾眯起眼睛:“上次听你说,马玉芬王晓梅出事之后,包立柱是重点人,当时去他家里查过么?”   季言抿了抿嘴,表情纠结地说:“查过,但是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你一会儿去也要有心理准备……他家里味道不太好。”   祖天漾踩了踩烂泥:“味道?”   季言明显不太愿意回忆:“屋子里面酒味很大,而且天冷了之后他似乎会在屋里拉撒,总之味道有点糟糕……”   祖天漾不在意地笑笑:“这算什么,我在学校的时候,因为要接触尸体经常会强行锻炼承受能力,比如被关在农村那种茅厕里几个小时,出来之后,连续几天身上都是排泄物的味道。”   季言没吱声,但是脸抽搐了一下。   祖天漾摇着头说:“尤其是上解剖课的时候,你要是踏实的解剖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如果露出一丁点害怕的表情,老师就会用牙签把尸体的眼皮撑开,让他看着你解剖。有的尸体眼珠晶体已经腐烂了,弄不好还会掉出来,在地上一弹一弹的,万一蹦到桌子下面,还得趴地上去够……”   季言动了动喉结,不自在地离祖天漾远了一点。   祖天漾望着天:“其实看多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排泄物到底是细菌和身体无用的死细胞组成,腐烂的尸体味道更大,而且有毒,一般来说尸体在腐烂后会生长新的生物,有专门喜欢吃腐肉的蛆虫,这种蛆虫……”   季言脸色铁青地回头:“你给我闭嘴!”   村把西头常年暴晒,基本没有住家,稀稀拉拉的只有几间破瓦房子,多数是充当村民的仓库,瓦房外面堆放着柴火垛子,前几日刚下过雪,柴火垛上依然盖着些残雪,下午时候,积雪有些融化,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土泥泞,两个人沿着小路走到一间瓦房前,鞋底下都厚厚地积了一层淤泥,生生长高几厘米。西头少有人烟,几只老鸦哇哇叫着觅食,停在枯枝上,炸着黑羽毛,瞪着黄色的眼睛狠狠地看着他们。   走到一个破砖和茅草混合搭建的小屋子前头,季言停了下来。祖天漾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出现场无数,多恶心的场面也见过,也还算淡定,况且如今天寒地冻,想必味道多少能淡点,苍蝇一类的生物也不见踪影,总能稍微让人好过一点。   祖天漾跟着季言走到门口,屋外有个大灶台,红彤彤的砖垒成个四四方方的灶,上面放着一口铁锅,村里的人一般很少把灶台放在屋里,灶台跟火炕一般都是相连的,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一般家庭都会在灶台外也搭个简易的棚子,有讲究的人家还要搭建一间小屋,这样人做饭的时候既可以保暖,又能保证饭菜的温度。像这样大敞大亮的,除非是非常贫困或者懒散的人。祖天漾往灶里看了看,里面填着跟烧黑了的木头,已经灭了,膛里依稀有些草木灰,他摸了摸铁锅,还算温热,旁边摆放着几根木头,看来是用来烧火做饭的。   大门紧闭,季言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祖天漾看看地上,只有他跟季言两人深坑一般的脚印,他跟季言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后退两步,照着门就是一脚,门一下就给踹开了,里面传出来一个急促的叫声:“干你娘!谁踹老子的门!” 第39章 混不吝   祖天漾在门口蹭蹭脚上的泥:“不好意思啊老乡,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我以为你在里头中了煤气,没事就好。”   祖天漾说完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季言在后面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跟着他走进被踹开的屋子,刚走到门口,两人就被屋里的味道兜头熏了个踉跄。祖天漾仰起头敏感地嗅到一阵血腥味,他戒备地环顾了一下屋子四周,看见过墙上挂着一条死狗,狗头已经被砍下去,皮也剥好了,只剩下红红的一块肉。   临近过年,村里多少都会准备生肉,但是多数都挂在自家院子里,这包立柱的破屋子只有几张瓦片,想必是又穷又懒,连院子的栅栏也懒得弄,因此只得把肉挂在屋里,一者是怕被偷去,再者是这狗未必是没有主人的,他偷杀了别人的狗,被人发现了怕是要挨揍。   祖天漾把目光从狗肉上移开,屋里果然如同季言所说的那样,脏乱不堪,农村的瓦房都很大,但是这间屋子却显得很拥挤,因为堆放着很多杂物,大约是因为天气冷,屋里唯一的一扇窗户用报纸胡死,屋里散发着一股恶臭,混合着血腥味,简直提神醒脑,祖天漾眼神环顾,看见贴着墙根有一处火炕,上头裹着一床旧被褥,被子角黑亮黑亮的,里面悉悉索索的,明显钻了个人。   季言径直走过去,对着还在床上躺着的人说:“包立柱,起来了!”   包立柱裹着被子:“你们是干什么的!跑到我家来干什么!给老子滚出去!”   季言冷声说:“包立柱,还记得我么?我是公安局的,这位同志是协助侦破10.6案的,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包立柱刚睡醒,头发压得东倒西歪,他一抹脸,破罐子破摔的往床上一倒,嚷嚷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包立柱年轻时候因为猥亵妇女被劳教过,想必在里面也吃尽了苦头,盗亦有道,在大狱里面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强奸一类的对妇女儿童伸手的犯人,进去了少不了被修理,一般进过监狱的人,对审讯有很强的抗压性,再者迫于对二次入狱的恐惧,难怪这个包立柱会如此拒不配合。   祖天漾眼睛在屋里转了几圈,走到床前面:“包立柱,我们今天来不是抓你,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老实回答,我们问完就走,你要是这么不配合,那我们只能申请再审,你还得跟我们去公安局,你还是配合我们工作,早点破案也能还你一个公道,你说呢?”   包立柱靠着被子,眼睛无神地盯着棚顶不说话。   季言冷冷地说:“包立柱,你赶紧起来,你不是说自己是清白的么?那就拿出证据来,不然我们天天都会来找你,你好自为之。”   包立柱背对着他们粗粗的喘了几口气,他进过几次局子,知道这这黑红脸对唱是给他的台阶,再不配合弄不好又要被拎到局子里审讯,包立柱想了想,粗声粗气地说:“那就问吧,问完了我还要睡觉呢!”   季言说:“10月6日当天你在哪儿?”   包立柱说:“我不是都说了么,我在看秋!”   季言说:“你看秋的时候具体在做什么,有没有遇见过王晓梅和马玉芬。”   包立柱梗着脖子:“我去哪里看见她们!我又没去集上!”   祖天漾说:“包立柱,我没说你去集上,在你看秋那片地后山下面有个山洞,你知道么?”   包立柱一愣:“什么山洞?我不知道。”   祖天漾说:“你看秋天天在田里活动,后山那么大的一个山洞你从来没见过?”   包立柱嚷道:“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看秋从来都不出茅草屋的!什么山下,我没有去过。”   季言皱起眉头说:“你嚷嚷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后山那块的山洞就在你们村那个屠夫田地的后面,家里刚刚过世了妻子的那个,你……”   包立柱生硬地打断他:“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在村里走走都不成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过!村里不分给我地,我怎么活,我吃什么?难道政府就要生生饿死我?还拿我当不当人了!当不当人了?”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干脆转过身子,蹲在床上:“我是蹲过大狱的,蹲过大狱就不给粮食不给地了?什么事情都要怀疑到老子头上!那你们枪毙我算了!”   看着他这副无赖的样子,季言起身就要上前,祖天漾一把拉住他:“别激动别激动,我们只是平常询问,也不是无凭无据的怀疑你,”他想起马广德的话,试探地问:“包立柱,有人举报你扒过王寡妇家的窗户?”   包立柱说:“我就是路过么,我打酒回来路过那里,谁知道那个老寡妇看见我就大呼小叫,还叫人来抓我,这个破鞋,老婊子!”   季言皱起眉:“包立柱,把嘴巴放干净点。”   祖天漾看了看包立柱的反应:“那你进她的院子没有?”   包立柱抹了一把鼻涕:“进去了又怎么样,那老娼妇的房子钻进去的野男人还少了?”   祖天漾看了看屋里的环境,抿了抿嘴没做声。   屋里十分寒冷,包立柱的鼻涕又一次流下来,他很大声地揩了一把,又蹲在床上不言语了,倒是透着出几分可怜,算起来也有四十大几,却还是孤身一人,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总要第一个被怀疑。季言虽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但是心地却一直很不错,他突然有点可怜包立柱,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冷声说:“包立柱,只要你好好配合,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们反映,你的困难我负责去跟村长协商。”   包立柱不屑地一撇嘴,没好气地说:“切,跟那个老逼养的协商,这俩个破鞋搞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双双丢了娃子,就是报应。我就吃了口狗肉,马广德那狗养的吃寡妇肉也没人管着!”   祖天漾微微一挑眉,跟季言对视一眼。季言之前在村里收集情报,大多数人对马村长都是赞不绝口,说他是个带领全村人致富的好干部,村里的大小事情只要找他都能得到妥善处理,自从当上村子之后,马广德对五保户的老人特殊照顾,甚至村里光棍娶不上媳妇,孩子上不起学都想办法解决,但是看包立柱的意思,似乎对他意见颇多。 第40章 无皮的死狗   祖天漾走到床前放低声音:“包立柱,说话要讲证据的,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到时候还不得挨揍。”   包立柱仰起脖子,大声道:“哪个乱说,这个村里谁不知道王寡妇跟马广德不干净?就是他们都看着姓马的脸色,不敢说。”   季言突然问:“你亲眼见过么?”   包立柱毫无反应,张嘴就说:“我见过!”   祖天漾问:“你见过?什么时候见到的?”   包立柱立刻噤声,他慌忙地抓了抓脸,不自然地说:“老久以前了,我也不记得了。”   祖天漾说:“这种事怎么会不记得呢?就算记不清具体日子了,白天还是晚上总记得吧?”   包立柱找补道:“我真记不得了,再说又不光是我见过,村里好些人见过,马广德一去,那王寡妇就把丫头轰出去放羊,要不这十几年王寡妇都不招人呢!你们公安局要抓应该去抓这种人,搞破鞋的,抓住了就游街。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没什么了,你们走吧!”   季言还要再问什么,包立柱已经重新裹上被子缩在被窝里头了。   他虽然睡着火炕,屋里却不见温暖,薄薄的一层红砖,并不能将恶劣的天气隔断。加上屋里恶臭扑鼻,还不如在外面待得舒服。   祖天漾看看火炕,突然问道:“包立柱,你的炕怎么不跟灶台连起来?”   当地由于天气冷,都习惯把灶台和火炕打通,这样做饭的时候捅开灶能大火烧饭,平时闷住小火把炕烧的暖洋洋,祖天漾刚刚摸过火灶上面明明还有余温,但是炕去一丝热乎气儿都没有。   包立柱说:“家里穷,没柴火!”   祖天漾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拉住季言,对背对着他们的包立柱说:“成,那你接着睡觉吧,我们走了。”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季言心里有点焦虑,迈着大步在前头走。   祖天漾路过门口,把眼光移到门口挂着的狗肉上。狗的外皮一直剥到狗腿的地方,冻得邦邦硬,一条狗腿被斩断,狗肉表皮已经渐渐风干,切口的地方鲜红的肉微微翻起,中间是白色的骨头茬子。祖天漾眯了眯眼睛,从兜里伸出手摸摸狗肉的切口。又动手把狗翻了一个个儿。   他站在门口研究了一会,对着包立柱的后脑勺说:“这狗肉放几天了?”   包立柱那边没有做声,祖天漾不像季言那样一点就炸,他有的是耐心,包立柱不出声,他就一遍一遍的问:“到底几天了?”   季言本来已经走出去了,他听见祖天漾的话,又返回来,他不想再受一边荼毒,干脆屏住呼吸。   包立柱被祖天漾问得实在烦了,腾地坐起身子,哑着嗓子说:“也就三五天!干什么?”   祖天漾说:“你从哪儿弄得狗肉?”   包立柱迟疑了一下:“外面的野狗,就在我家门口套的。”   祖天漾说:“那你怎么逮到它的?”   包立柱想了想:“就是拿绳子套的么!”   祖天漾对着狗肉看了半天,包立柱从被窝里爬起来,眼睛盯着祖天漾,季言怕他有什么动作,走到祖天漾身边,做好防御准备。   谁知道祖天漾凑上去闻了闻狗肉,嬉皮笑脸地说:“你一个光棍儿吃这么多狗肉干什么,要不你卖给我吧?我来这水土不服,想补补身子。”   这下,别说包立柱目瞪口呆,季言也跟着呛了一口,刚刚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肺部冷不丁又进去一股臭气。   季言被呛的咳嗽几声,他一向觉得这些机关来帮忙的角色就是光吃饭不干活的,祖天漾刚来就马不停蹄地开展工作,也不嫌弃天冷路难走,季言就要对他另眼相待的时候,竟然能来这么一出。   简直是丢尽了人民警察的脸。   这是有多馋,别说包立柱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净,就算是个普通群众也没有舔着脸去人家要吃的,况且就这包立柱家,臭的都睁不开眼,这味道熏陶过的东西,他也能惦记?   包立柱半咧着嘴,也没说卖也没说不卖,祖天漾自顾自地摸了摸兜,微微一皱眉,然后把脸转向季言,大大咧咧地问:“哎,你身上有钱吗?”   季言努力克没一巴掌乎在祖天漾的脸上,他深吸一口臭气,劝慰自己,毕竟祖天漾是城里来的鹰眼,没准是在狗肉上发现了什么线索想带回去研究研究。现在是一致对外时期,万一闹内讧只能丢自己的人,现组织的眼。他摸摸兜掏出一把有零有整的钞票,还没看仔细,就被祖天漾拽出两张小团结:“给你二十!”   按说这二十块已经不少了,在农村受一条活蹦乱跳的壮年狗都不见得能值这么多,谁知道那包立柱竟然坐地起价,比这他那黑黢黢的手指头:“五十!”   祖天漾又抽出两张:“这么招吧,四十!”   包立柱显然没想到祖天漾这么好说话,他连连点头,生怕他后悔一般,从床上蹦下来,连光着屁股都顾不得了,伸手就要去拿钱。   季言一个月的工资才三百不到,他忍不住把祖天漾手里的钱拽回来两张:“就二十!”   这一番言论像极了早上集市中聒噪的小贩和精明的主妇,倒是比刚才说案情多了几分激烈,说话间祖天漾已经从墙上讲狗肉摘下来了,他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狗肉的确不算新鲜,好在天寒地冻,倒也没坏。   包立柱瞧着前面人高马大的两个小伙子,又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身体干瘦如柴皮松肉垮,并不是对手,害怕万一谈崩这俩人抢了狗肉就跑,自己也无计可施。说起来这狗也是白来的,二十块也不是笔小数目,他于是攥住祖天漾手里剩的两张钞票:“二十就二十!”   季言瞧见那俩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赢的露出笑容的时候,太阳穴突突地跳,只恨自己昨天下手太轻。   祖天漾拿了狗肉,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狗肉不错,狗皮呢?我再出二十块钱买狗皮。你们这天寒地冻的,我弄个护膝穿。”   包立柱立刻说:“狗皮不卖。”   祖天漾说:“怎么,肉不吃留着皮?要做狗皮褥子?”   包立柱没吱声,把钱往枕头下面一掖,又裹紧被子躺下了。   包立柱坚持自己不知道山洞,也没去过屠夫家的田地,又没有什么证据,季言被冷风一吹,脑子终于冷下来,本来两个女孩走回来就是祖天漾的假设,假设的越多,案件就越没有头绪,季言心情十分焦躁,案子没进展,他回头看着祖天漾拎着狗肉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没处发,只能狠狠地踩着脚下的泥土,每一脚都跟剁在祖天漾肋叉子上一样解气。   村里两座大山挡着太阳,日出的晚日落的早,这边穷乡僻野也没有个路灯,季言来过这边几次,尚且能摸着黑往前走,祖天漾初来乍到,天一黑就有点六神无主,不由自主的往季言身边靠了靠。 第41章 泥泞的疑惑   这边车子不好开,所以两个人是走着过来的,好在太阳落山后,泥泞的小路渐渐冻硬,不会有一步一个泥坑的窘迫,走上去似乎还能听到冰碴的咔嚓声。   晚上起了风,干冷地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一路上天寒地冻,一口气一直吸到肺里都是冰凉的,俩人都不敢张嘴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嘴就冻的闭不上,终于走到村口,看见那辆破破烂烂的红旗轿车,祖天漾迫不及待的身手去拉车门,紧接着上下牙一连串地磕碰,季言坐进驾驶位置,他鼻尖通红,看起来也冻得不清,手指哆哆嗦嗦地拧开车钥匙,等着发动机加热,祖天漾拎着冻得梆梆的狗肉,左顾右盼,车里似乎没有个放肉的好地方,季言的脸比狗肉还冷,也不理他,等车稍微热一点了,挂挡踩油门。   车里不暖和,好在俩人都是年轻小伙子,身强体健火力还算壮。开出十分钟后,冻木了的舌头稍有缓解,祖天漾问:“我说,咱这车有暖风么?”   季言冷漠地说:“暖风坏了,吹进来的跟外面的西北风差不多。”他没等祖天漾接话就又补上一句:“再说你拎着这么一个东西,万一化一车血汤子,那可就说不明白了。”   车轮一路打滑,好在夜里村庄外面空无一人,红旗轿车画着S形开到的小县城上,祖天漾抱着肉更冷,他本来穿的就少,季言却不再张嘴问他需不需要后备箱的棉衣,祖天漾看着外面拿着狗肉的手直哆嗦,季言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问他:“吃点东西不吃?”   两个人一早出来,中午村中并没有能吃饭的地方,只能随意啃了个冷烧饼,天气又不好,祖天漾早就又冷又饿,他感激涕零地点了好几次头,生怕直视前方的季言没看见,又找补道:“快去快去,还有这狗肉带到店里让后厨给炖个狗肉砂锅得了。”   季言顿了一下:“……你买狗肉就是为了吃?”   祖天漾一本正经地说:“那不然呢?不过饭店这么一会怕炖不熟,还不如带回组里做。这天寒地冻的,大家都能跟着补补……”   季言脸上都能结出冰碴来:“你还真敢吃是吧?不怕是条疯狗进肚子得狂犬病?”   祖天漾看他极力忍怒的模样,直想笑:“还真是这个道理,哎你早说呀,早说又狂犬病我就不买了,还好花的不是我的钱,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给扔了吧。”   季言猛地一打轮,祖天漾还在说话一时没注意,脑袋一下子撞在旁边的破挡风玻璃上,逛的一声,车身都跟着晃了三晃。   季言冷漠地说:“车子打滑,坐好了别乱动,最好也别说话,容易咬到舌头。”   祖天漾揉揉脑袋,嘴里吸着凉气,又忍不住想笑。他瞧着季言的侧脸,不敢再招惹这个煤气罐,伸手把狗腿断了的地方举起来:“成了成了,逗你玩呢,买下来是因为我觉得刀不错。”   季言说:“什么不错?”   祖天漾拎起缺腿的狗肉,给季言看切口:“一刀下来的,连骨头都斩断了。”   季言冷笑:“这种刀有的是,我看你就是想吃狗肉!”   车子开出裕发村,山脚下山洞的同事们早就撤走了,季言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应该听信祖天漾妖言惑众跟他去问包立柱,不然这会儿他早就在食堂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小红旗开出村子,绕上盘山路,一路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快到县城的时候,才看到那辆开往裕发村的大巴士晃晃悠悠的开过来,祖天漾眯着眼看着一晃而过的车,微微皱起眉头。   到县城之后,季言开车带祖天漾就近去了一个小饭店,地方不大,这个时间出来吃饭的人也不算多,小服务员正抱着暖水袋看电视,看见季言站起身子笑了一下,然后挡住祖天漾:“我们不收生肉。”   季言在前面挑了一下眉没有出声,祖天漾干笑了两下解释说:“误会误会。我们一块来吃饭的。”   服务员红着脸笑了两声,侧身让他进来了,眼睛滴溜溜盯着那坨冻狗肉看,季言没好气地问他:“你把它拿下来干什么?还真打算炖了吃?”   祖天漾好了伤疤忘了疼,又逗他:“不打算炖了,买它干什么?”   季言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祖天漾这个臭不要脸的插科打诨拿他寻开心,干脆扭过头不搭理他,伸手叫服务员点菜。   季言要了两大碗拉面,又添了几个热菜,服务员给他们倒了杯热水,祖天漾跟服务员说:“能帮我找个口袋么?”   冻狗肉一路就这么拎过来的,看着的确打眼。一般这么拎着块肉的多数都是两口子一起去丈母娘家串亲戚的,也不怪人家服务员瞧着他俩新鲜。服务员找了两个小袋都装不下,最后祖天漾要了几张报纸,把狗肉包起来了。   季言半壶开水喝下肚子,身上暖和过来了,瞧着祖天漾也没有那么可气了,祖天漾把狗包好,伸手管他要车钥匙。季言抬着眉毛:“又不打算炖了?”   祖天漾笑:“我怕他们炖不好,等回去之后,我给你炖一锅。”   季言揉了揉头,如果祖天漾真的为了吃狗肉才买的,那他明天就去跟处长拼命,这人他没法搭档,搭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但是他跟这个鹰眼,别说信任,连点基本的默契都没有。一起合作简直是灾难,以后随着案件深入,他们闹的分歧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别说查案了,光应付这个碎嘴的鹰眼就消耗了他一半的精力。   祖天漾把狗放好,回来洗了手,端起季言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口:“包立柱是犯人的可能性没我想的那么大。”   季言扬起眉:“为什么?事发当天他就在看秋的小屋里住着,有过前科,在村里风评不好,连村长都说他曾经在王寡妇家门口逗留,如果当时不是因为他不在场证明,我们早就扣留他了!现在既然有可能两个女孩是在路上被害的,那么他的嫌疑就非常大,加上他之前有猥亵妇女的前科,他完全……”   祖天漾用焐热了的手掌搓了搓脸:“亏你还是干这行的呢,不能带有色眼镜看人,咱们得讲证据,他之前的前科到底是怎么样咱们还不清楚,我上次试探地问了问村长,马广德的意思说受害人家里不愿意让人知道,什么也没问出来,我怎么觉得他这么不对劲。”   季言说:“当村长来说,马广德没的说,但是做父亲他倒是不算称职。”   祖天漾问:“之前包立柱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季言说:“应该是包立柱企图强奸未遂,人证物证都在,很快就立了案,判了包立柱三年,出来之后,马村长给他安排了住处,就一直住在那。包立柱既然有猥亵的前科,又光棍儿了这么久,他就是有作案动机的,你别看他一口咬定跟他无关,但是人在碰到这种问题,多少都会把不利于自己的问题回避掉。”   祖天漾冲他点头:“人是会说谎,但是证据不会,季言,主观性有时候是破案的阻碍。”   季言说:“我没有主管判断,当初是马广德把他送进监狱的,你看他今天的态度,他不可能不憎恨村长。还有王寡妇,照包立柱说的,王寡妇跟马广德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很可能包立柱为了报复他们,所以抓走了他们两个的孩子。” 第42章 点燃煤气罐   热腾腾的面条很快端上来了,人在肚子饿的时候多少会有点脾气暴躁,季言火大地低下头大口吃面,在这种天气能这么囫囵吞枣地来一碗,的确很舒坦,季言吃了两口垫垫底,又放了一大勺辣椒油,这家店的辣椒很香,但是由于是用猪油炸的,天气又冷,看上去白花花的不太好看。俩人对着吃面,气氛略有缓和,祖天漾抱着碗喝了口汤,嘴唇烫的通红,他吃两口对季言说:“包立柱当年非礼赵桂田之后,村民们告到德高望重的村长那里,包立柱苦苦哀求马广德饶他一次,但是马广德是个很正直的人,他选择了报警。包立柱出来之后记恨村长,所以偷窥他,他偷窥的过程中发现村长跟王寡妇真的有一腿,他想到自己非礼妇女和村长偷情的天差地别,被嫉妒冲昏的头脑,他去镇上买了一把锋利的菜刀,想找马村长报复,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在10月6号当天,他正在茅草屋里睡觉,突然听到一阵狗叫,他心头一喜,想出去打只狗吃,拎着菜刀追了出去,谁知道狗跑到了山洞里,他跟着刚钻进去,正好看见王寡妇和村长的女儿也在山洞里,两个女孩看见他有点害怕,王晓梅胆子大一点,呵斥他两句,谁知道这么两句反而激起了包立柱的怒火,他拿着刀要求一个女孩把另一个绑起来,开始她们可能还还要反抗他,这时候那条狗又跑回来,包立柱趁机一刀把狗砍死,两个女孩这才怕了,她们吓得一直哭,只得照办了,包立柱在山洞里强暴了两个女孩,等他冷静下来又觉出害怕了,因为马村长和村里人不会放过他,他想了又想,只能把两个女孩杀掉,想要毁尸灭迹,这时,外面下起了暴雨,他计上心来,于是趁着半夜拖着她们打算把她们活埋了,这时候,一辆卡车司机下车来解手,他刚蹲下就听见附近坟头有动静,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个披头散发一丝不挂的女孩,女孩拼命地向他求助,但是由于距离远,又在坟头附近,这个司机误以为是女鬼从坟地里爬出来了,吓得魂不守舍地跑了,包立柱见人跑了才敢从他挖掘开的坟地里爬出来,把两女孩抛进去,埋上土……”   季言抿着嘴:“那我们有证据吗?要跟处长申请搜查令吗?”   祖天漾突然噗嗤地笑出声:“别傻了季组长,我讲鬼故事你都信,你怎么那么好玩啊哈哈哈哈哈。”   季言简直忍无可忍:“祖天漾!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没有时间跟你逗着玩,我们耽误的每一分钟都关系到那俩个孩子的命!明天我就去跟处长说,我们没有必要合作,我不想再跟你一起调查。我们各干各的!你也可以在宿舍睡觉,只要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别再跟我说话!”   季煤气罐说炸就炸,好在小饭店里人不多,并没有引起围观,小服务员看到他们吵架,吓得不行,抱着热水袋也不敢看电视了,躲在角落里直啃指甲。   祖天漾见他炸了毛,反省了一下自己,他伸手给季言倒了杯水:“别别别,错了错了错了,消消气消消气。”   季言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顿脾气发得有点不合适,毕竟大家只是刚刚认识没几天的同事,但是火被拱起来,一时间实在变不过来脸,他站起身:“我先出去透透气,你慢慢吃。”   季言走了出去,靠在车上,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他搓了搓脸,从兜里掏出颗烟点上,得罪了祖天漾,回去免不了又要被处长批,他也无暇顾及了,又是一天过去了,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国家严打的口号越来越响,这起案件成为典型,所有人的眼光都关注着他。上面每派个专家下来,就要带人重新问一遍人,来回来去重复这些无用的步骤,别说那些知情者渐渐觉得厌恶,季言也对这些形式不耐烦的很,这些无用功,只能让案子拖延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想起那天李强两口子对他的谩骂,想起周围人对他们的议论纷纷,想起受害者家里如今的惨状,想起照片上两个带着天真烂漫笑容的姑娘,心里面一揪一揪的疼。   季言垂下头,就算上面不一遍一遍来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破案,两个姑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今这个案子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季言一拳砸在红旗的车门上,碰地一声,车门很快瘪进去一块。   人的愤怒,多半来自对自己无能的无可奈何,季言咬住嘴唇,刚想再补一拳,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别别别,真打坏了,明天就得走着查案了。”   季言没说话,他觉得他应该跟祖天漾道个歉,但是他怕张开嘴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扔掉烟头,拉开车门准备送祖天漾回去。   祖天漾摁住车门,伸手:“跟我一根?”   季言出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了一根。   看得出祖天漾很少吸烟,他吸了一下,咳嗽了两下。   季言看了他一眼,低下头。   祖天漾眯着眼睛,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没那么糟糕,”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来,烟雾和水蒸气盘桓在他面部的位置,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是觉得包立柱这么充分暴露自己对村长和王寡妇的怒气好像有点不合情理,他显然知道那个山洞,又一口否定自己去过那里,我觉得他是想隐瞒什么。”   季言微微抬起头。   祖天漾说:“他主动提起自己怨恨村长,把咱们的注意力往少女失踪案上引,我想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的确不是他做的,他才会有胆子引导我们怀疑他。”   季言:“……我有点听不懂。”   祖天漾说:“我也不懂,他到底想掩饰什么,或者他是在帮谁掩饰什么,马村长在掩饰什么,还有那条狗,喉咙没有切开,舌头也没有松弛现象,像是被拍死的,铁锹拍死的……”   季言忍了半天才没有把烟头扔到他嘴里:“你以后不要叫鹰眼了,叫狗眼吧!你怎么什么事都往狗身上套!”   祖天漾干笑了两声:“就是说啊,这个村里的狗都是土狗,黄毛的那种,但是我看这条狗四个爪子是黄色的,你还记得咱们前两天去看闹鬼的坟头,咱们在那发现的黄色毛发,会不会就是这条狗的?”   季言说:“……嗯?”   祖天漾说:“粮食收的差不多了,看秋也停止了,包立柱不可能为了打狗去屠夫家里那块田地,我觉得他还是去了那个山洞,他干什么去呢?”   季言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到底是怀疑他还是觉得他清白?”   祖天漾说:“我觉得就算包立柱不是嫌疑人,他跟这个案子都会多少有关。好了好了我错了,不应该拿案子开玩笑,下次不敢了。”   季言转过脸没搭理他,他依然觉得祖天漾不靠谱,但是心中的郁气随着烟雾消退了不少。不管怎么说,他跟祖天漾发脾气都是没道理的。   季言说:“要不要跟处长请示搜他的屋子?”   祖天漾说:“今天处长不是让丁东他们去搜山洞了么,也许能有收货,今天咱们来过之后,包立柱那边可能会有动静,明天起申请去监视他。”   祖天漾已经从另一边上了车,他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往季言眼前一放:“你出来之后,我发现肉饼不错,不过自己实在吃不完,给你带出了一半。”   季言拿过盒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嗯……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出来,饭店的小服务员就冲出来拦车:“哎哎哎,怎么回事啊你们!我以为就是出来抽颗烟,怎么还上车打算走人了啊!快给我结账!”   祖天漾一脸无辜地看着季言,季言尴尬地连忙掏钱,这一天下来,季组长的脸算是丢了个精光。 第43章 斑驳的血痕   季言啃了个肉饼,祖天漾跟他换手开车,他打开了老旧的广播,传出来一首老歌。季言一边吃饭一边想,要不他还是再忍忍,暂时不要跟处长提换搭档的事情了吧,他看看祖天漾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又想他刚刚说的话,怀疑这个人可能有双重人格,他的确是不怎么靠谱,但是有时又能注意到很多细节,也许这次,这个案子真的能破了。他吞下去最后一口肉饼,觉得身上都跟着暖和过来。   晚上,大家到组里开会碰头,丁东汇报说,他们带人去仔细查过山洞,但是里面没有发现可疑的物品,季言问:“你们看到里面的铁门了没有,马村长说没说钥匙的事情?马玉芬当时带着钥匙吗?”   丁东说:“没有用钥匙,当时我们发现山洞里有个铁门锁着,小李就找了马村长要钥匙,但是马村长说这个山洞已经多年没有人用过了,没有钥匙,打不开,一时也找不到开锁的人……”   季言看祖天漾,祖天漾看天。   处长喝了口茶:“不对啊,季言你跟小祖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季言低头,祖天漾抓头发:“那个,可能是年久失修……”   丁东说:“不会啊,我们弄了半天,还试着撞开铁门都没有效果,而且锁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难道季组长你们来的时候锁是开着的?”   季言咳嗽了一下说:“既然山洞里没有发现,那应该不是案发现场,处长,我申请明天跟祖天漾去包立柱的看秋的棚子看看,丁东他们负责监视包立柱的行动。”   处长说:“包立柱?”   祖天漾说:“领导,这座山被裕发村私自炸开,用来做通道,如果穿山而过,从集市到村里路程大大缩短,这两个姑娘很可能是因为没有赶上汽车,选择走着回来,就在快接近村口的时候,遇到了看秋的包立柱,因为村口地方离车站远,两边又都是庄稼地,人少隐蔽性高,所以包立柱动了心思,劫持监禁或者是杀害了两个女孩。包立柱有作案嫌疑和动机。”   处长碾碎了烟:“这个畜生!”   第二天一早,季言跟祖天漾一齐去了裕发村口的田垄,冬天到了,这一片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远远望去基本是空荡荡的一片,季言带着祖天漾走到麦隆中间临时搭建的一个小木头屋里:“这就是包立柱看秋时候住的地方。”   祖天漾看了看这间破落的小茅屋,比包立柱在西山的房子还不如,四处漏风,里面只有一堆木头隔着地面,看秋的人来了,就睡在木头上隔寒隔潮,再铺上铺盖就能睡觉,秋寒露重,看秋的人十分辛苦,包立柱的低保吃的也着实不易。   屋里四处漏风,地上堆放着几个磕掉了漆的碗。祖天漾蹲下身子,拿起来看了看,里面有些泥土。看着不甚干净,他放回去的时候,突然看见地上有一截烧一半的茅草,祖天漾捡起茅草,看了看。   季言在旁边的木头上坐着,他看了看这间茅草屋的环境,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祖天漾伸手在地上挖掘了几下,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落忍了?”   季言说:“没什么不落忍的,如果真是他做的,无论他多可怜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如果不是他做的……”   祖天漾说:“也许他没有之前的案底,我们不会抓着他不放,说谎这种事,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也许我们走的还是一条错误的路。”   季言低下头:“嗯……”   祖天漾说:“我们找证据从他开始查,不代表我们认定嫌疑人就是他,你必须要跳出去看这些问题,他是不是已经改邪归正,他可怜不可怜对我们都不重要,我们要做的就是弄清他跟这起案件有没有关系,有我们就死盯住他,没有我们就还给他一个清白”他拍拍季言:“你太感情用事的,感情会影响你的判断。”   季言说:“可如果是错误的呢?我们这么耽误时间,很可能……”   祖天漾说:“如果这起案子的受害者已经死了呢?”   季言一怔,他很快低下头,咬住嘴唇。   祖天漾说:“季言,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无论最后案件侦破的结果是什么,无论被害人最后是死是活,都不是你造成的。”   季言说:“如果我们能早点破案呢?早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希望。”   祖天漾说:“这世上没有如果,你看不开这些,永远都不要想冷静的破案。”   季言叹了口气,把脸埋在手心里:“日子一天一天这么拖下去,也许有一天会破案的,但是两个孩子,也许早就死了,也许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那就算我们破了这个案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祖天漾歪头看了看季言,他学推理破获案件这么多次,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要破了案子,弄清犯罪分子的鬼把戏,对于有什么意义,还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季言这次没有发火,他这么平静地说了心里的疑惑,祖天漾想想,他似乎也没法回答他。   也许他是真的冷静过头了。   季言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稻草:“怎么了?”   祖天漾说:“他们看秋的话,夜晚需要保温么?”   季言说:“一般带着铺盖就够了。”   祖天漾又捡起一根烧过的稻草:“这里似乎生过火,但是又打扫干净了。”   季言说:“生火?”   祖天漾说:“他生火干什么呢?烤玉米吃?”   季言站起身子就想走人,祖天漾笑着拦住他:“别生气别生气,要是真为了烤玉米犯不着在稻草屋里,一个不小心还不把自己烧死在里面了?”他拍拍季言:“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被烧过的痕迹。”   季言从包立柱的小草屋里往山洞的方向看,祖天漾在屋里喊他:“季言!快过来,我知道他为什么要烧稻草了!”   季言回到屋里看到祖天漾蹲在门边,指着一处问季言:“是不是血迹?”   季言连忙也蹲下身子,两个人头挨着头的看着,门槛上有暗红色斑点状的不明痕迹,但是很小,应该是飞溅上的,血液的痕迹已经完全渗入到木质门槛里,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季言站起身子:“我去抓他!”   祖天漾伸手:“季言,冷静冷静,我们还不清楚这是什么,就算是血迹,也有可能是马广德自己的血,保持平常心。”   季言被他说得有点窘迫:“我知道了!不过如果不是受害人的血,他干什么要烧稻草褥子?”   祖天漾点头:“说的有道理,不过也有可能他砍死了狗,在这里烤狗腿吃,好了别说废话了,你赶紧回去汇报,申请血样检测,另外申请搜查马广德的房子!”   季言站起身子:“不用申请了,现在咱们就去搜查!” 第44章 千钧一发   两人一路开车到了包立柱的房子附近,远远地就看见李茂跟丁东两个在车上一个打瞌睡一个嗑瓜子。看见季言,丁东连忙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季组长!”   季言冷着脸:“让你们两个在这放假呢是不是?”   李茂吓得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丁东嬉皮笑脸地说:“别生气季组长,我们一直盯着呢,没事。”   季言说:“他上午出来了没有?”   李茂说:“报告季组长,他出来了两次,一次是倒尿桶,一次是抱柴火进去,我特意去看了看他倒得尿桶,就是尿,没有别的。”   季言说:“车就停在这?他去倒尿万一看到你们……”   他突然跟祖天漾对视了一眼,一齐往包立柱的小屋跑去。   包立柱依然锁了门,季言秉承了祖天漾的经验一脚把门踹开,直奔着屋里就进去,马广德正蹲在地上烧炕,看见祖天漾和季言明显吓了一跳:“怎、怎么又是你们!”   祖天漾左右环顾了一下,抄起一根火筷子就从火炕下面往外掏,包立柱反应过来,伸手去摁,季言冲上前去,一个反手就把他制服,包立柱干瘪的身子哪里是季言的对手,一下被摁在床上,小李跟丁东两个也赶进来,看着眼前的情形面面相觑,祖天漾扒拉出来一堆已经点燃成灰的木头对丁东喊:“把火扑灭了!快点!”   丁东哦了一声,左右找了找,看见一个缸子,端起了就倒在木头上,谁知那竟然是白酒,扑的一声火势一下子蹿高,祖天漾骂了句街,对着火苗就上脚踩,李茂从外面捧了一把土,扬在火上,火苗被压下去一点,祖天漾跳上去踩灭火花,回头吩咐他俩:“找水!”   说罢,他又从火炕里往外扒灰,丁东和李茂终于在门口一个缸里找到点水,可惜那大缸体积硕大,一时搬不动,一时又找不到东西盛水,季言拧着包立柱的胳膊对他们俩吼:“拿衣服!”   李茂脱了外衣,泡在冰水里,咬着牙拎着湿衣服过来拧,祖天漾在柴火和煤灰中,扒拉出来几块没有被完全焚烧的布料。   他拿起布料,怼在包立柱的眼前:“这是什么?”   包立柱眼神躲闪:“我、我的衣服!”   季言使劲一拧他的胳膊:“你的衣服?那你看秋门槛上的也是你的血了?”他把包立柱扔给李茂:“把他带回组里去!”   李茂跟丁东两个押着包立柱往外走,季言问祖天漾:“回不回去?”   祖天漾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在灰尘里查找:“别着急,正好他带走了,搜他的房子……这是什么?”   季言也蹲下,看见祖天漾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的小扣扣:“衣服上的扣子?”   祖天漾说:“不太像,这好像是个环,扣在什么地方的。”   季言低头:“这还有。”   祖天漾说:“都捡回去,搜搜屋里还有别的没有。”   季言看到案板上放着的菜刀:“这个呢?”   祖天漾说:“找个袋子装起来,带走!”他左右看看,似乎想起什么,顺手抄起把火筷子戳了戳包立柱的火炕,季言拦住他:“哎,没有上面的搜查令,暂时别动,我回去跟处长请示。”   祖天漾点点头,跟着季言回去复命了。   包立柱被关押起来,季言跟祖天漾回去的时候,丁东和小李已经开始审讯,季言把在包立柱屋里搜到的物证都呈现给处长看:“我跟祖天漾发现他在田地看秋木屋的门槛上有血迹,到他家听丁东说他又去倒尿桶又抱柴火,这个包立柱很懒,他出来倒马桶十有八九是来看外面有没有人监视,他蹲过监狱,反侦查能力很强,发现警车之后,抱了柴火进屋,我跟祖天漾上次去他家,发现他家里从来不烧炕,屋里很冷,所以就怀疑他焚烧证据,这些是我们从他烧毁的东西里抢救出来的。”   处长点点头:“很好!季言,你下午通知省里,把这些东西送到省里检验,都是些什么东西?”   季言说:“我初步认定应该是些布料或者衣服的残骸,在看秋的那个小屋里,也发现过焚烧过的草木灰痕迹,我怀疑包立柱烧了自己的草席,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草席上沾了血。”   处长说:“这是什么东西?”   季言看着金属扣:“我也不知道,要不问问嫌疑人?”   正巧刘旸从旁边经过,红着脸说:“哎呀,好像是那个。”   季言说:“哪个?”   刘旸说:“就是那个嘛。”   处长说:“小刘,直说,那个是哪个!”   刘旸说:“好像是……是内衣上头的。”   祖天漾跟季言对视一下:“你说内衣扣?”   小刘红着脸点头:“嗯,应该是。”   季言冷下脸来:“处长,事不宜迟,我建议马上开始审讯包立柱。”   处长说:“好,季言,你负责审讯,小丁,你去找裕发村把家属接来辨认,小李带人去看秋的茅草屋和嫌疑人家里搜查取证。都明白了吗?”   大家点头:“明白!”   祖天漾端详了半天已经焚烧了一大半的衣服布料:“处长,这些布料是不是也需要家属辨认?”   处长说:“嗯,家属辨认之后,还要对血液痕迹进行化验,咱们这里条件有限,物证要送到省里才能检验。事不宜迟,都行动起来。”   正在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审讯这个嫌疑人的时候,处长的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第一次他还没有布置完任务,所以没有接听,但是挂断之后很快又响了起来,处长烦躁地拿起来:“谁啊!”   突然他的表情一怔:“什么?”   他边皱起眉边伸手制止大家的行动,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又有什么情况了,处长问:“确定吗?”他突然骂了句街:“这两个死丫头!好了,我知道了,我让季言去看看!挂了!”   季言疑惑地看着处长,祖天漾微微眯起眼睛,丁东和李茂、王天明甚至内勤的小女孩刘旸都茫然不已,处长狠狠地出了一口气:“成了!把人放了吧!”   丁东瞪大眼睛:“凭什么啊!这么个叫花子难道还有后台啊?有后台也不能放啊!”   处长骂道:“你他妈给我闭嘴!”他从桌子上摸到一盒烟:“季言,你去跑一趟,去裕发村的派出所去!那两个孩子,找到了!” 第45章 找到了?   这一句话出,好似水珠蹦到了油锅里,哗地一下就炸了,别说季言愣在原地,祖天漾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操?”   丁东指着电话:“找到了?”   大家一时间都说不清自己到底什么感觉,又庆幸两个孩子没有事,又为自己这一段的努力付出感到无语,最后还是处长半颗烟下去之后说:“一个一个都什么模样,找到了是好事,成了,成了季言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要是没有问题最好,给你们放假!”   丁东哈哈大笑:“人都找到了,还能有什么差错,放假吧处长,这一段可把我累惨了。”   处长说:“就知道放假,这你们从裕发村抓回来这个二流子怎么处理?”   李茂说:“要不就做个笔录,然后放了得了?”   处长说:“哪有那么简单?算了,好在这也是情有可原,我给上面打分报告,丁东你们去问个口供,你们俩——没把人家里头怎么样吧?”   祖天漾说:“没有处长,就是捡了点东西。”   处长说:“那就好,成了,分头行动吧。”   季言摇摇头,穿上大衣准备去裕发村派出所看看情况,祖天漾跟着挤过来:“带我一起去呗!”   季言说:“你去凑什么热闹?”   祖天漾说:“这话说的,这是咱们俩搭档的第一个案子,不得有始有终啊?我得去教育教育这两个小丫头。”   季言冷笑一声:“不光是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其实根本算不了一个,案子根本不能算咱们破的。”   祖天漾说:“别这么说啊,破案结果只有一个,要是结果是这两孩子根本没丢,咱们俩把地翻个个儿也找不到人啊。”   季言往前走,祖天漾后面跟着,季组长走了几步回头问:“你跟着我干嘛?”   祖天漾说:“我跟你去看看那俩孩子啊。”   季言说:“你跟我看她们干什么?人找到了,这案子也就剩下后续工作了,咱们俩的搭档关系结束了,你还是快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吧。”   祖天漾用肩膀撞他一下:“嘿,你当我新来的啊?案子怎么就结束了?结案报告呢?给我看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这么着急轰我走,你是有多不待见我?一点革命友情都没有,你这个人怎么感情这么淡漠?谁跟你同床共枕被你踹下来好几次?谁陪你走了几十公里踏雪地钻山洞?谁帮你抓老鼠帮你喂狗给你倒洗脚水……”   季言回手给他一拐子:“有没有点正行!”   祖天漾听得出季言的口气里透着些轻快,大约是因为知道两个孩子平安,季言心情很好,突然又想到案子一破,祖天漾就要走了,不知怎么心里又有点别扭,虽然祖天漾一天到晚不着调,经常把他气得牙痒痒,但是好歹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这么一分开,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祖天漾眯着眼睛钻上车,季言挂挡的时候听见他说:“什么谜团都没解开呢,案子破了,真是不甘心。”   季言没好气地说:“别胡说八道,人安全了比什么都强。”   祖天漾说:“我知道,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么,我还没当够你的搭档呢。”   季言一脚油门,祖天漾早有准备,伸手挡住脑袋,以防再次撞上玻璃,车子炮弹一样飞出去,虎子在后面火烧火燎地撵了几步,象征地汪汪两声就回狗窝趴着了。   到了裕发村附近的派出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门口,一个负责此案的同志带他们俩进去,季言问:“在哪儿找到孩子的?”   那个同志说:“这两个妮子去了深圳,好家伙跑的那么远。”   季言脚步停了一下,祖天漾也诧异的转过头:“去哪儿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办公室里,马广德和他的老父亲,以及王寡妇都在屋里坐着。看见两人,马广德他爹站起来对季言说:“找到了,这可好了,找到了。”   祖天漾问:“人在哪儿?”   老人说:“人没回来,但是来信了,我看了,是我孙女的字,回来了。”   季言走上前去,从老人手里拿过一封信,展开纸,上头是稚气未脱的笔体: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是马玉芬,我跟王晓梅一起去了深圳打工,深圳又大又好,我们两个在这边找到了很好的工作,挣了很多钱,前不久我们两个还在深圳找到了男朋友,男朋友也很好,我们一起去玩的特别开心。你们不要惦记我们,我们过得很好,过一段放假了就会回家去。这边很大,也不太好找我们,所以就等着我们回家就好了。   女儿:马玉芬   季言看完,把信扔给祖天漾:“信封呢?我能看看么?”   老人迟疑地把信封递给他,他拿起信封,上面竟然真的有广东省的邮戳:“是真的?”   祖天漾看了信,想了想走到王寡妇面前问:“王晓梅也写信了吗?”   王寡妇点头:“写了,一定是这个疯丫头蹿怂玉芬也去了深圳,深圳是在哪儿啊?怎么说去了就去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祖天漾拿过信上面的笔记潦草了一些:   亲爱的妈妈:   我是王晓梅,我跟马玉芬一起去了深圳打工,深圳又大又好,我们两个在这边找到了很好的工作,挣了很多钱,前不久我们两个还在深圳找到了男朋友,男朋友也很好,我们一起去玩的特别开心。你们不要惦记我们,我们过得很好,过一段放假了就会回家去。这边很大,也不太好找我们,所以就等着我们回家就好了。   女儿:王晓梅   他皱起眉:“这两封信的内容怎么一样?”   季言拿过来对比看了一下:“会不会是,一个人写好另一个人抄的?”   祖天漾说:“不会,往家里写信,没必要做这种事,这不是普通的家书,我觉得这是有人胁迫她们这么写的。”   季言看着两封几乎一字不差的信说:“是我们打草惊蛇了么?”   祖天漾点点头,他对两家人说:“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一直坐在后面抽烟的马广德站起来说:“什么意思?这信有问题?”   祖天漾说:“马村长,两个孩子给家里写信不可能内容完全一样,您觉得呢?”   马村长走过来,拿起两封信看了看:“还真是一样。”他在屋里走了几步:“怎么能这样呢?难道她们俩不是去打工了?”   季言说:“您也好好想想,马玉芬刚刚考上大学怎么可能说去打工就去打工?而且她们两个走的时候几乎身无分文,是谁带她们去的?谁给她们买的票?”   马广德一拳砸在桌子上:“嗨!”   他那老父亲听闻孩子又没找到了,眼泪又流出来:“我的孩子啊,怎么的又找不到了!这是我孙妮子的字,是的,怎么又找不到了!”   祖天漾说:“老爷子,这是好事,至少孩子还安全不是?往开了想。”   老头这会儿难受着又看见祖天漾火气腾地上来了:“怎么又是你!你个丧门星!我孙女好好的,就是回来了,这就是她写的字!老大,你去把孩子给我找回来!找回来!”   之前在调查取证的时候,祖天漾了解到,马广德跟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和睦,当了村长之后才把家人接过来,反倒是马玉芬从小就在他们身边,跟爷爷奶奶很亲,甚至比对父母还亲。   季言见老人对祖天漾出言不逊,心里有点不舒服,刚要开口,祖天漾弯下身子说:“老爷子,别上火,孩子会找到的,但是这封信真不能当真,这孩子跟您这么亲,信里不会一句都不提,她肯定最挂念您的身子,回头孩子找到了您这躺下了,那可怎么办?”   马广德也说:“你别搁这儿闹,好好听人家说!”   祖天漾看看来人,突然问道:“村长,怎么这么大的事儿夫人没有跟着过来?”   他这句问的有点不合时宜,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信上,马村长只口气不善地回了一句:“来了不得打起来?”就没有再说话,一边的王寡妇也不悦地把脸扭过去,祖天漾眯起眼睛没有多说话。   季言问道:“信是从哪儿来的?”   马广德说:“今天早上,邮差拿来的。”   季言追问道:“是哪个邮差?”   祖天漾把信封拿到季言眼前:“不用找邮差了,邮戳的假的。”   季言一惊,拿起信封看了看,邮戳很清楚,上面也工工整整地写着“广州邮政支局邮政储蓄”的字样,他用手蹭了一下,看着祖天漾,祖天漾说:“这款邮戳早就停用了,你仔细看看,字的大小也有出入,这是画上去的。”   季言还要说什么,祖天漾冲他摇了摇头,转身对马村长和王寡妇说:“这两封信有问题,案子还不能结束,信我们可以先拿走吗?”   马广德点点头,王寡妇叹了口气又坐下:“哎,我说呢,这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我就觉得不对劲。”   祖天漾说:“凡事往好了想,这样我们先回去汇报一下情况,案子还要继续查,但是有了这两封信,我们能掌握更多的证据。放心吧,会没事的。” 第46章 隐藏在深处的联系   两个人满怀欣喜的过来,想不到是这个情况,季言上了车就迫不及待地说:“你怎么看这事儿?这也太荒唐了,怎么还会写信回来?咱们查的这几个人里肯定有犯人,是不是?她们俩还活着,是不是?”   祖天漾说:“犯人的智商很高啊,一竿子给咱们指使到广州去,现在广州热,多少年轻人都去那边打拼了,就算咱们去找也找不着,竟然还临摹了邮戳,这个人肯定有从广州来的信,查他们,挨个查。”   季言点点头,突然问:“你是不是怀疑马广德?”   祖天漾说:“我总觉得他不对劲,可是我又想不通,他根本没有作案动机,而且如果是他做的,他不可能报警,对了,包立柱怎么办?”   季言说:“包立柱的嫌疑还没有洗清。”   祖天漾说:“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的能力策划不了这么一出。”   季言说:“那倒也是,不过现在案子没结,还是先问问他,毕竟在他家发现了血迹。”   两个人边说边开车回到队里,把情况汇报给处长之后,处长气的又把东西扔了一地,季言不慌不忙地汇报,祖天漾左躲右闪了半天,实在佩服季组长的心理素质。   案子没破,假期也泡汤了。二组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本来打算放了的包立柱也要继续审讯,还没开始审,档案那边来电话,说大姐休假回来了,季言跟祖天漾只能打起精神去取卷,丁东和李茂两个去询问邮递员,王天明负责去调查之前嫌疑人们的家人朋友,看看有没有广州的关系。   到了档案室,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当时包立柱猥亵妇女案的案卷,季言翻开基本案情的时候就愣住了,跟档案室大姐开玩笑的祖天漾凑过来一看,也愣住了。   案件的受害人那一栏,赫然写着赵桂田的名字。   当初被包立柱猥亵的女人竟然是赵桂田。   季言和丁东坐在审讯室里负责给包立柱做口供,他看着那人皱纹纵横的脸,问道:“包立柱,我再问你一遍,10月6日当天,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包立柱被拷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说:“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没犯法!”   季言说:“你没犯法?那为什么看秋的屋里会有血迹?”   包立柱说:“那是狗血!就是卖给、卖给你们一起那个人狗肉的血!”   季言说:“既然是狗血,你为什么要烧草席垫子?”   包立柱说:“沾了血有股味道,我闻不惯不想要了,就烧了。”   季言一拍桌子:“你少给我狡辩!你闻不惯味道?你把狗肉挂在家里,满屋子的血腥味你怎么闻得惯?当初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狗是从你家门口套的么?为什么说谎?”   包立柱低着头:“反正我没有干违法的事情,那天我根本就没有出门,也没有去集市上!”   季言说:“我没有说你去集市上!可是你在看秋地里吧?那天晚上你在地里走,看见了两个女孩从你们村附近的那个山洞里面回来,你看见四下无人就动了歪心思是不是!”   包立柱说:“我没有!”   丁东说:“你没有?当初因为你强奸赵桂田未遂,被马村长报了警,所以你想报复他是不是?”   包立柱说:“那老东西丢了姑娘是天谴!关我什么事!不是我!”   丁东说:“你看到后面的字了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说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包立柱梗着脖子:“没有!”   季言摆弄着手里的笔:“包立柱,你认得后面的字么?”   包立柱说:“我大小没人管,落得个睁眼瞎,认得个啥!”   季言微微地叹了口气,他示意丁东按照程序问完,自己走到窗边点了根烟。包立柱是文盲,这不是很明显么,他要是有那么好用的脑子,还至于的落到现在的这个下场?可是他住的地方的确有血迹,他屋子里的确有烧过东西的痕迹,他在掩饰什么呢?祖天漾说这个可疑说那个可疑,弄得他也跟着神经质,可是不是包立柱还能是谁呢?他一遍一遍的想他们之前问过的人,这么高的文化,又有运筹帷幄的能力,难道真的是马广德?但是为什么呢?   从包立柱屋里搜罗到的未焚烧掉的证物摆满了整个会议室,这里没有证物鉴定中心,需要把所有证物整理后送到市局统一检验,祖天漾逐一检查那些东西,他眯起眼睛拿起一块衣服的碎片看了看,觉得上面的花色似乎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什么时候看到过,他揉揉额头,难道是之前从受害者家里看到的照片么?   处长推门进来,看到祖天漾和李茂正在整理,随口问道:“怎么样了?”   祖天漾说:“原本我觉得包立柱十有八九,但是现在疑点不断地扩大,尤其是这两封信,这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况且我们刚刚控制住了包立柱,信就来了,中间有时间差,我怀疑要么另有其人,要么就是有同伙。”   处长叹了口气:“上面的火气很大,旁敲侧击的……”   祖天漾自然明白处长的意思,他苦笑一声:“人命关天,我们不能草草结案。这样我回去没法交代,咱们的良心也过不去。”   处长说:“是啊,哎,可是这现在不是一起案子,从上到下多少人都盯着,今天咱们这里刚知道俩孩子没事,市局也知道了,结果我把你们两个的结论一说,上面态度也是耐人寻味,季言拿孩子脾气直,一根筋,你别看他话少,但是有些地方他就是个戆头,这个案子你们俩跟着这么久,上面还是希望能早点有眉目,所以说呢……”   祖天漾打断他:“处长您别说了,我知道您为难的地方,我们俩个一定尽力而为。”   正在这时候,王天明敲门:“处长,马玉芬家属和王晓梅家属到了。”   处长点点头,对祖天漾说:“我今天约了家属辨认衣物,你跟着天明他们去看看情况。要是证物对上了,马上跟我汇报”   祖天漾说:“是。” 第47章 被肢解的尸体   祖天漾跟着王天明走出来,马村长夫妇跟王寡妇站在门口,祖天漾冲他们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到证物室。刘旸把衣服碎片和金属扣装在透明袋子里递给他们辨认,马广德疑惑的看着那些东西又看季言:“这是怎么回事?”   祖天漾说:“这是我们在包立柱房子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他正在焚烧,想请你们辨认一下,这些是不是马玉芬和王晓梅的东西?”   马广德说:“不、不可能啊!娃娃刚刚还来信了,不可能啊!”   马大嫂则是哇地哭出声来:“警察同志啊!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我闺女是不是让包立柱那个畜生杀了?”   祖天漾说:“您先冷静点,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请您过来就是看一看,这些东西是不是马玉芬或者王晓梅的。也许是他绑架囚禁了两个姑娘。”   马大嫂擦了擦眼泪,拿着布片辨认了一会:“那天,玉芬好像是穿了红毛衣,穿了个蓝色的牛仔裤挺厚实的,不是这样的,这个好像不是的。”   祖天漾说:“您确定不是?”   马大嫂点点头。   祖天漾递给王寡妇:“您看看,王晓梅当天有穿这样的衣服吗?”   王寡妇面露豫色:“那天她也没跟我打招呼就走了,我也没看到……”   祖天漾说:“那么王晓梅有这个颜色的衣服吗?”   王寡妇想了想:“这孩子衣服太多,我也……”   她话没说完,一旁的马大嫂已经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知道什么!不正经的,天天就知道描眉画眼勾汉子!呸!”   王寡妇脸一下变了颜色:“哎?你这是说谁的!你再说一句!”   祖天漾脑袋里突然想起当时包立柱说的话,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个妇人对骂,两个女人你来我往骂的好不难听,之前他一直觉得马大嫂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想不到骂街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两个妇人争锋相对,祖天漾又不出声,把刘旸给吓得不知所措。   一边的马村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都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让你们这么闹!”他转向季言:“祖警察,包立柱那个狗娘养的现在在哪?我能看看他不能?我问问他把我闺女藏到哪儿去了……”   祖天漾说:“您别着急,季言现在正在问,既然不能确定这些东西是不是失踪女孩的,我们就直接去送检了,到时候比对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再跟你们联系。”   说罢他又劝了两句:“怎么好端端的还吵起来了?马大嫂,王大嫂,你们两家都是丢了孩子的,应该互相帮助。不能吵架啊。”   马大嫂抹着眼泪说:“谁能跟她比!我那是我怀胎十月的亲生丫头!”   马广德一瞪眼睛:“没玩没了了!”   他这一嚷,马大嫂不作声了,王寡妇也把脸扭开,祖天漾本想叫刘旸把人送走,看见小姑娘吓得惊慌失措的模样,干脆自己去送他们,马村长是坐车来的,村里的一辆面包车,他自顾自的上去坐在副驾位置上,两个妇人分别爬上去,谁也不理谁。   看到车走远了,祖天漾若有所思地走到审讯室里,一进去就感到里面压抑着的气氛,丁东看见他冲他努努嘴,包立柱在那一坐,低着头什么都不说,祖天漾走到季言旁边:“你去休息会,我来问。”   季言看了他一眼,把位置让给他,走到窗台去靠着。   祖天漾看了看之前的笔录,基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回答,他想了想,跟包立柱说:“刚才我瞧见马广德了,他一直嚷嚷着要找你。”   包立柱立刻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   季言也注意到了,他沉默着没出声。   祖天漾说:“你现在呢,算是个嫌疑人,放你回去你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包立柱嚷道:“不是我干的!你们凭啥冤枉人!”   祖天漾说:“谁也没有冤枉你,要洗清你的嫌疑也可以,你得配合我们,实话实说。大家都好交差,如果真不是你干的,我去跟马广德说清楚,保证他不会找你麻烦。”   包立柱叹了口气,又把头低下。   祖天漾说:“10月6日,你有没有去过裕发村东山脚下的山洞?”   包立柱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山洞,我看秋从来不去别的地方,只在茅草屋里!”   祖天漾说:“你没出去过,狗是从哪儿抓来的?”   包立柱梗着脖子说:“是它自己跑来的。”   祖天漾说:“自己跑进来的?你是怎么抓的?”   包立柱说:“地里为了防止兔子偷东西吃,装了抓兔子的套子。套了个狗,我就把它抓起来吃了。”   祖天漾说:“那么狗是从看秋的地方抓的不是从你家门口了?”   包立柱一噎,随后放低声音:“我就……我也记不得了。”   祖天漾说:“包立柱,你想想你现在的立场,只有我们能帮你,希望你下面的问题别再记不得。”   包立柱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们这样是犯法的!”   祖天漾眯起眼睛:“包立柱,我知道你进去过,在里面学过法律,但是你不要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逃过去!如果我们发现证据,零口供也能把你绳之于法!”   丁东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拍,冲上去抓住包立柱的脖领子:“你少跟我们来这套!你来来回回说了多少谎话?从你家发现的狗是被铁锹之类的东西拍死的,根本就不是勒死的,你当时在那个洞附近做了什么?那两个孩子在哪!你是不是把她们害死了?说!”   祖天漾把脖子一歪,又闭上嘴,一声不出,仿佛死了一般,季言皱起眉:“丁东!”   丁东狠狠地出了一口气,把他扔回座位上,走到季言身边骂道:“这个王八蛋,应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祖天漾看了看时间:“问了多久了?”   季言说:“俩小时了。”   祖天漾点点头:“我先给他送回去吧。”   正在这时候,审讯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了,李茂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对着季言急切地招手,季言起身走出去,李茂关上门一把拉住他:“季哥,我们搜查的时候,在他们家,发、发现了肢解的尸块。” 第48章 谁的尸体   季言一下子愣住了:“什么?”   李茂说:“真的,初步判断是女性的小臂。”   季言眼色一凛,冲进屋子对着包立柱就是一拳,祖天漾连忙站起来,抓住季言的胳膊:“怎么了这是?季言,你冷静点!”   李茂对着祖天漾耳语几句,祖天漾微微皱眉,对季言说:“别冲动,这里交给我,你先去看看。事情还没弄清楚,别意气用事。”   丁东一脸纳闷的看着他们,包立柱的脸色则变得惨白。   季言狠狠地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两下挣脱了祖天漾的钳制,跟着小李一起跑到另一间屋子,处长和几个同事已经在那了,桌子上,赫然摆着两根女性的小臂。   这两截手臂是完整的小臂手掌手指,应该的从尸体上砍下来的,手指微微蜷缩着,被斩断的地方皮肉可见,已经微微风干,季言走上前去,皱起眉看着这两截小臂,上面已经有些溃烂。   处长叹了口气,扭过头去,李茂小声跟季言说:“已经联系法医了。下午过来。”   季言点点头,问他:“还有别的发现么?”   李茂说:“兄弟们还在挖,目前发现的就是这两只手。”   季言问:“在哪儿发现的?”   一组的一个同事走过说:“我们发现他炕上有些砖块是活动的,搬开之后发现了一只手,当时用一张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皮包着,另外的一个是从他家里的一坛酒里发现的。”   季言说:“是动物的皮么?带来了吗?给我看看。”   同事拿过来那张皮毛,季言接过来看了看,他依稀还记得那次他跟祖天漾在闹鬼的坟地发现的毛发颜色,跟这张皮子的颜色基本吻合,祖天漾似乎跟他聊过这件事,他当时懒得理祖天漾,也不知道他把狗肉扔到哪里去了,现在隐约觉得这也是条线索,除了狗肉,他还想起当时祖天漾问他为什么包立柱的炕跟灶台不连着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的可惜,他推了推自己的额头:“处长,这也要送去检验么?”   处长说:“都送去,屋里发现尸块,他背着命案是跑不了了。小李,你去通知小刘一声,让她跟户籍联系,查一下两个小姑娘的血型和指纹,看看能不能跟这个配上。”   小李点头:“明白。”   处长问季言:“口供怎么样了?”   季言说:“他刚刚一直都否认,但是咱们发现尸块之后,我看他脸色惨白,有了证据再问他,他也没法在狡辩了。”   处长说:“好啊,好,他不是不招么?你们二组轮流审讯他,这个畜生。好好的两个姑娘,就被他这么糟蹋了。证物这块,我让一组援助你们搜查,一定要把事实真相给我搞清楚!”   季言说:“明白。”   走出办公室季言又觉得有点恍惚,这些天来来回回的反转太多,快的像是过电影一样,他现在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明明前两天还说两个女孩没有事,还写信回来了,今天就发现了尸块,他想想刚刚看到的断肢,心里一阵缩紧,如果这些残肢是两个女孩的,那她们生还的可能基本为零,他点了颗烟,刚吸了一口,就被旁边的人拿走:“抽烟这么厉害可不利于健康。”   他看着祖天漾一眼,靠在窗台上:“你怎么出来了?”   祖天漾说:“到吃饭时间了,就把他扣押了。”   季言说:“还让他吃饭?”   祖天漾说:“别这么说,还不能确定是他。再说犯人也有人权。”   季言说:“人权?这种混蛋没有人权,他是有前科的,放出来后屡教不改,之前是强奸未遂,这次……   祖天漾把烟放在嘴边吸了一下,季言想阻止他,又想这几个月他们吃住在一起,又经历、破获了这起案子,于是也就作罢了,他看着远处:“你说真是是包立柱做的么?那两个孩子真是没命了么?明明前两天还收到了她们的来信,要是那时候咱们没追查下去,没准还能给家里人留一份希望。”   祖天漾并不喜欢吸烟,他只是不想让季言抽的太凶,他随意吸了一口就把烟碾灭了:“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现在疑点还太多,上面有些部门急于求成,现在这个形势不是很好。”   季言微微偏头:“凡事要讲证据,就算上面压力大,咱们也得按部就班。”   祖天漾笑笑,伸手揉揉季言的脑袋说:“说得对。我刚刚看过了断肢,我觉得死亡时间不会太长,当初咱们去包立柱房子的时候,他屋里温度那么低,有可能就是为了保存尸体,但是他保存尸体干什么呢?按理说他已经把人肢解,要想不被发现完全可以弃尸在荒郊野岭,为什么要带回家去?还有剩下的部分在哪……”   季言也沉默,祖天漾靠着他低声道:“这家伙嘴还挺硬,反侦查能力杠杠的,刚刚我还想要不咱们去赵桂田那里了解一下情况,不过这么一来又要惊动村长,我怕节外生枝……”   他话还没说完,丁东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过来,生生挤到他们俩中间,掰着关节大声说:“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你要是都能想明白,犯罪的就是你了,他不是不说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说!”   祖天漾猝不及防被丁东挤了一个踉跄,无奈地说:“刑讯逼供不利于破案……”   丁东说:“小偷小摸也就罢了,他犯的罪根本不值得可怜!”   祖天漾叹了口气:“对了,什么时候送去检查?”   季言说:“就这两天吧,处长也联系人口那边调出两个姑娘的指纹血型信息,一旦能对上,包立柱杀人弃尸案就能成立。一组正在包立柱家附近找其他的尸块,家属那边……处长的意思等找到被害人其他部分之后,再通知来辨认。”   祖天漾恩了一声:“包立柱家离着河不远,他要是弃尸沉塘了,这么长时间了,尸体可能已经顺着河水冲到别处去了。”   季言轻轻地叹了口气。   祖天漾轻轻捏捏他的脸:“放轻松吧,季组长。你尽力了……”   季言打开他的手:“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早一点发现他,如果你早来两个月,也许,那两个孩子就不会死……也许我们还能救出两条命……”   祖天漾说:“别瞎想了,去吃点东西吧。生命这东西,早晚都是要没的,抓住真凶就是咱们对被害人做的最好的交代了。” 第49章 拒不认罪   审讯正是开始了,二组几个人连续熬鹰一样问他,但是这个包立柱滚刀肉一样油盐不进,既不说其余尸块藏在哪里,也不承认自己杀害了马玉芬和王晓梅,几天下来不光他被熬的神经恍惚,季言几个也跟着瘦了一大圈。而在他家附近和被初步认定为案发现场的看秋用茅草屋都没有发现其他线索,案子虽然看似走了一大步,实则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包立柱。   祖天漾坐在包立柱对面,这是第一次由他主审包立柱,他看着这个苍老疲惫的中年男人,思考了许久才开口问:“包立柱,你既然否认你杀害了马玉芬跟王晓梅,那么你能说清楚藏在你家里的一对女性手臂是谁的么?你是不是杀害了别人?”   包立柱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觉,精神极度疲惫,他完全听不清祖天漾到底再问什么,身子虽然坐在椅子上,但很快就眯起眼睛,意识偏离。站在他后面的丁东,猛地一推他:“干什么呢!问你话呢!”   包立柱抱住脑袋,大喊道:“我不知道,让我睡觉吧,让我睡一会吧,我睡一会我什么都说!”   丁东说:“你少他妈废话!现在你就交代,是不是你看秋的时候遇见了马玉芬跟王晓梅,然后把她们骗到茅草屋里杀了之后分尸!”   包立柱恍惚地说:“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祖天漾问:“你没有杀人,那尸块是从哪来的?”   包立柱说:“是我捡的……”   祖天漾眯着眼睛:“你从哪儿捡的?”   他又闭上眼睛:“我没有捡,我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额。”   丁东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水嚷嚷道:“你少给我来这套,包立柱,你捡的你为什么不报警?”   祖天漾让丁东这一惊一乍的也折腾的够呛,他冷静的看着包立柱的反应,这个中年男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他预期的高出很多,一般人很难有他这样的胆量和抗压能力,他到底是什么人,心理防线这么厉害,难道真是就只是因为他蹲过几年牢么?   正在这时,包立柱突然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抱着脑袋大喊:“啊啊啊啊!”   两个狱警连忙摁住他,李茂看着祖天漾:“怎么办祖哥?”   祖天漾看了看表:“他现在这样,也问不出来什么,算了,让他睡一会吧。”   李茂跟着让狱警把人带下去,丁东靠在椅子上,骂了声娘,疲倦地点了一根烟。   祖天漾安慰他:“审犯人急不得,慢慢来。”   丁东说:“但是这都多少天了,什么口供也没问出来,省里已经知道咱们抓住了嫌疑人,现在这样半吊着,上面一天好几个电话问,处长成天冷着个脸,哥几个压力是真大啊,要我说收拾收拾他得了!这老丫挺的狡猾的很,天天跟咱们来这套,你以为他多困呢?他睡的比咱们都多。”   祖天漾捏捏额头问:“化验结果怎么还不出来?”   丁东说:“省里也化验不了,要送到北京去。”   祖天漾说:“那得多长时间?”   丁东说:“那还真说不好。那什么祖哥,人不问了,咱也回去睡会儿吧,我现在脑袋直嗡嗡。”   回到宿舍,季言也还没睡,他坐在床上盯着祖天漾画的蜘蛛网看,祖天漾洗了把脸,走过去坐下:“还不睡?”   季言嗯了一声:“人口那边回复了。”   祖天漾站起来:“怎么样?”   季言微微闭上眼,看不出表情:“他们说,找不到王晓梅的身份信息。”   祖天漾皱眉:“怎么会这样?”   季言说:“王晓梅是黑户,她根本没有户口。”   祖天漾说:“搞不好,这王晓梅还真不是王寡妇生的。上次王寡妇和马大嫂两个人吵起来,马大嫂骂过这么一句。你还记得么?”   季言眯着眼睛靠在墙上:“记得。”   祖天漾沉默了一下说:“要不这样吧,去查查指纹,王寡妇家里,王晓梅的私人用品那么多,怎么都会有指纹……”   他声音小下来,因为看到季组长睡着了,季言跟他轮班主审,已经连续工作快二十个小时,回来又不肯休息盯着他的图表不知道多久了,祖天漾叹了口气,站起来轻轻把季言推倒,季言闭着眼睛睡的很熟,丝毫没有感觉,祖天漾摸摸他的头发,轻笑了一下,真是个有趣的搭档,要是真的有朝一日回北京去,他还真有些舍不得季言。   祖天漾给季言盖好被子,关上灯,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会的时候,季言把王晓梅没有身份信息的事情跟组里一说,大家立刻炸锅了。   丁东说:“我发现这村里怎么没有个说实话的人呢,没有她的个人信息,那忙活半天也不知道尸块是不是跟她们吻合啊。”   李茂说:“我跟处长汇报过了,处长跟省里汇报呢,这穷乡僻野的,根本没有提取指纹的工具,还要等着从市里调拨。”   丁东吸了一大口烟:“等着调拨?化验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没动静也好,这要是物证都出来了,咱们口供还是零,传出去叫什么事,以后咱们队出去人人都得戳脊梁骨。”   季言沉默了一下问:“……还是不说话?”   丁东说:“这老东西真不愧是在里面待过,嘴跟被焊上一样!一问就装疯卖傻!一挨打就装晕装死,这案子现在省里都盯着,总不能真把人给折腾出毛病,这两天兄弟们给折腾的都快疯了。就差把那个裕发村翻过来了!这他妈的难道是让老东西给煮着吃了不成?”   王天明嘴里正叼着半个烧饼,好容易咬到块香肠,被丁东这么一咋呼,一下吃不下去了。   口供拿不下来,剩余尸块也找不到,二组大家全都垂头丧气,内勤刘旸跑进来看见他们这个架势又给吓得跑出去了,丁东也再没有精力围着刘旸转圈了,只趴在桌子上哀嚎:“藏哪儿了啊!这挖个坑埋起来,谁他妈的找得着啊!”   祖天漾用手指敲着桌子:“季言,你记得咱们刚发现山洞的时候,山洞附近有个坟头传说闹鬼么?”   季言点点头。   李茂说:“我也听说过,后来听派出所的人说案子破了,不是鬼是狗。”   祖天漾说:“我跟季组长去包立柱家里问口供的时候,也看到过一条死狗,当时已经扒了皮的,李茂你们当时搜索到包着尸块的狗皮,应该就是这条狗的,我把这条狗弄回来之后把胃解剖了,里面的东西没用完全消化,其中有一部分是香灰。”   季言不解地看着他。   祖天漾说:“那个坟地离包立柱看秋的地方很近,狗的颜色又相近,很可能是同一条,那条狗原主人死了,它在坟头挖了洞,那边有供品吃,它不会乱跑的,会不会是包立柱去那附近的时候,发现了狗,担心狗吠引来人,所以打死了狗?”   丁东眼睛一亮:“我马上带人去那一带挖挖看。”   祖天漾拦住他:“哎哎,处长不是说了么,尽量少惊扰到民众,再说那是人家的私家地,你乱挖万一挖到人家的坟头怎么办!”   李茂一拍巴掌:“啊呀,祖哥,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个包立柱把尸块埋在别人的坟头里?这个包立柱实在是太狡猾了!埋在别人的坟头里,就算有一天出现了,也会被人当成坟地里的遗骨!好在我够聪明!快快去跟处长申请吧!咱们一个一个的挖!”   祖天漾抿嘴笑了笑,季言拍了李茂脑袋一巴掌:“胡说八道!动动脑子再说话,一个一个挖,那帮村民能把你埋进去!”   李茂吸溜了一下鼻子。   王天明说:“我一直想不通,如果尸体真的死亡不久的话,那之前他把人藏在哪儿了呢?还有就是他留着两条胳膊干什么?”   李茂说:“山洞上了锁,也许当时就藏在洞里?”   祖天漾摇摇头说:“不会。”   丁东也手:“你长点脑子,既然马村长知道这个山洞的存在,不可能不去找,这案子的疑点太多了,季哥,我觉得光把希望放在口供上不如咱们再去山洞一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大家正说着,处长走了进来,大家停止了讨论,处长抽着烟问:“有什么新的进展么?”   季言说:“口供还是没有拿下来,证据方面,省里把东西退回来说是检验不了,说是要跟首都那边沟通之后再说,人口那边……”   处长摆摆手:“这么长时间,口供还没有拿下来?”   季言低下头:“是的。”   处长说:“看了这个包立柱是挺有本事,这么长时间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祖天漾站起想给季言解围,季言冲他摇摇头,处长并没有扔东西,他只是一颗接着一颗抽烟,模样也有些颓废:“刚才省里来电话了,说要给咱们这支援一位审讯专家,特别擅长对付这种角色。” 第50章 又来一位专家?   闻言大家都有点发愣,一个专家还没走,竟然又派来一个新的专家,看得出上面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大批大批的往他们这里运输人才,明摆着就是嫌弃他们是一群无能之辈,草包饭桶。祖天漾算是明白自己刚开始为什么被人排挤了,这种感觉是不太舒服,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的感觉。   不过抱怨归抱怨,能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毕竟事关破案,谁让他们就是拿不出成绩来呢,散会后,丁东幸灾乐祸地对祖天漾说:“祖哥,你完了你就要失宠了,听领导说了么,这回这个也是国外喝过洋墨水的,学过什么审讯心理学,说不定就要取代你啦。”   祖天漾说:“我不在乎。”   丁东说:“咱们这本来就不够住,说不定让他跟季组长一个屋,你呢只能卷着铺盖卷回家。”   大家渐渐熟了,玩笑也开的多了,祖天漾知道丁东就是这么没心没肺,也不跟他计较,只搂住季言的肩膀说:“我们家季言才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陈世美。”   季言挥开他的胳膊:“行了都,开始工作,今天我跟天明审讯,祖天漾你带着丁东和李茂去查看山洞,还有之前那个屠夫妻子的坟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大家收起嬉皮笑脸:“是。”   第二天点名的时候,处长介绍了省里来的一位审讯专家。此人姓白,据说撬开很多嫌疑人的嘴,深挖破案的高手,处长介绍他的时候多少有点尴尬,因为破不了案,所以首都派来了破案高手,因为拿不下口供,所以省里派来了审讯专家,几乎都是在无言控诉着队里的无能,如今成功在望,成就确是别人的,处长看着自己累得一个一个黑眼圈打哈欠的属下们,心里说不出的窝囊。   季言昨晚审讯到后半夜,这回正偷偷打呵欠,他偏头看到祖天漾的表情,微微顿了一下,小声问:“认识?”   祖天漾苦笑着说:“岂止是认识,煤气罐,咱们这回可要倒霉了,这位大爷可不好伺候。”   白专家听完处长对他的夸奖后,对着大家露出个笑容:“处长过奖了,我是来跟大家学习的。”   大家当然不会当真,对新同事的到来报以热烈的掌声。   白泽源挨个冲大家点头微笑,尤其在刘旸面前,笑的褶子都出来了,丁东看得直磨牙,处长给他介绍专案组和季言的时候,他伸手跟季言握了一下,走到祖天漾面前的时候,白专家对着他微微一笑:“祖天漾,鹰眼,久仰久仰啊!”   祖天漾冲他点点头:“哪里哪里。”   白泽源话锋一转:“不过祖专家破案是高手,审讯还是技巧不够。审讯注重的是了解嫌疑人的心理,语言和暗示能力是很重要的。”   祖天漾轻笑了一声:“没错,白专家一看就是靠嘴吃饭的人。这样,我们分工合作,我继续找线索,口供这边就麻烦白专家了。”   白泽源被他噎了一句,但是到底是搞审讯出来的,每句话都值得玩味:“各司其职嘛,只是这么分工我可是占了便宜,毕竟,口供比什么证据都有效。”   祖天漾不甚在意地冲他耸了一下肩膀,季言抿着嘴不动声色,小李小刘几个眼神交流了一番,心里都忍不住冒出点八卦意味,想不到这位新来的审讯专家跟鹰眼这么八字不合,才一见面就先夹枪带棒了一番。   处长这个老狐狸看在眼里,心说队伍不好带啊,市里省里,哪边都得罪不得,最好就是把两位专家分开办案。他咳嗽一声:“好了。说一下安排,季言,白专家对案件的了解程度不够,从今天起你跟着白专家进行10.6案件的审讯工作。一会儿你先给白专家介绍一下案情。丁东,你和小李听从祖天漾的安排,祖天漾,你带领他们继续寻找其余的残肢,明白了吗?好了,要是大家没有什么问题,就散会!”   祖天漾眯着眼睛看了季言一眼,季言合上笔记本,等处长说了散会,起身就想走。   祖天漾伸手拦住他:“哎,不跟我一起去找线索了?”   季言说:“丁东他们去也是一样的。”   祖天漾说:“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季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点笑意:“跟我不是一样打?”   他们正说着,白泽源走过来对着祖天漾一扬下巴:“你这也不成啊,祖鹰眼,之前老听说你破了不少案子,10.6失踪案,挂案五个月了快,你来了十几天就破案,这不是给人家刑侦队上眼药么?”   这话说的很是不客气,季言收起笑意,对白泽源摆出当初他对祖天漾的那么冷冰冰的模样:“白专家,我是这次10.6失踪案的负责人之一,我叫季言,这个案件从头到尾都是我在盯,您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介绍案情。”   白泽源上下打量了季言一番,笑眯眯地说:“嚯,这季警官真是个帅小伙啊。刚刚会上说让跟着我审讯的就是你?”   季言说:“对,让我跟白专家学习。”   祖天漾站起来:“白师兄,打个商量,季组长之前一直跟我出现场,要不您还是把人让给我?”   这句师兄叫出来,大家才觉出两个人是认识的,季言对八卦一向没兴趣,其他几个挤眉弄眼的似乎挺好奇。   白泽源典型的笑面虎,很明显还在记这刚刚在会上祖天漾挤兑他的仇,他笑了两声:“那怎么成,要不说脑子太发达的人不懂人情世故,审讯必须两个人以上这是基本,你放心,我虽然脑子不如鹰眼那么好用,好在对付个杀人犯足够,我一定尽快拿下口供,到时候你们就不用那么辛苦没头苍蝇一样乱找了!”他转过头对季言说:“那么季警官,咱们走吧?”   季言点点头,他不知道跟祖天漾说点什么好,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跟着白泽源去办公室了。   祖天漾头回被季组长扔下,心里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好在李茂跟丁东两个及时走过来:“祖哥,接下来怎么安排?”   祖天漾眼神从季组长身上恋恋不舍地移开,伸了个懒腰:“走,咱们先到裕发村去看看。” 第51章 受害者家属   季言把10.6少女失踪案的相关案情都详细地说给白泽源,包括祖天漾的推断和在包立柱家里的发现,白泽源眯缝着眼睛听完,评论说:“依我看,鹰眼破这个案子完全是靠着运气,谁发现了山洞,谁就能破案了,现在就是把案子说的太邪乎,其实证据都在那摆着呢,稍微一判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重要的是口供,对不对?只有罪犯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作案的,只要口供问好了,根本不用破案,过程都交代在口供了。”   季言立刻明白了祖天漾为什么说这位大爷难伺候,且不说他话说的漏洞百出,光凭着这副洋洋得意的自信,都很难看出有什么能耐,他对这位不可一世的专家实在敬谢不敏,也没有接茬吹捧,只是冷漠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提审包立柱?”   白泽源看看表:“这个案子基本脉络清楚,证据确凿,就是嫌疑人太狡猾,所以最难的是拿下口供。这个包立柱能连续犯案,并且隐瞒这么久,看来智商很高,我也好好准备一下,夜间开始审讯。我的宿舍是在哪里啊?你们帮我把行李搬进去,你们这里条件可真够差劲的,我有鼻炎,一直打喷嚏,最好给我找一间环境好一点的,我还对粉尘过敏……”   季言微微眯起眼睛打断他:“您是说夜间提讯?”   白泽源说:“对!”   季言说:“可是这不太符合规定,而且之前都是……”   白泽源说:“之前是之前,就是因为之前你们太循规蹈矩才一无所获的,这个犯罪分子太狡猾,在你们眼皮底下杀了两个人还隐瞒了这么久,肯定不好对付,不然你们也不能这么久什么都问不出来,非常人要用非常手段,你们处长不是说让你全面配合我吗?”   季言说:“我明白了。”   白泽源说:“那好,我住哪间房啊?我这个人睡觉轻,因为审讯费脑子,为了保障合理睡眠,所以我得自己住……”   季言领着他到了当初给祖天漾预备的杂物间改装的屋里——昨晚上他叫丁东跟刘旸两个连夜收拾出来,面上看已经干净利索。他打开门:“您看可以么?”   白泽源进去转了一圈:“还可以,比起宾馆还是差一点。我的开水有人帮忙送吗?”   季言挤出一个笑容:“我给您送,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那您先休息一会,需要提犯人的时候叫我。”   祖天漾跟着丁东他们一起开车到了裕发村,这几日警察四处在这里挖坑已经引起了当地民众极大的恐慌,他们的车子一进村,就看见不少村民快步围过来,很快就将车子围了个密实,马村长也在人群中,这两天他看上去也颓废了不少,祖天漾抿了抿嘴,打开车门,马村长认得他,连忙走过来抓住他的手:“祖警官啊,怎么样了?我看你们这两天在这里四处挖坑,是不是……”他的眼睛赤红:“是不是玉芬她?她真的被人害死了?”   祖天漾压低声音说:“马村长,现在事情还没有确定,您回去等警方的消息……”   “等消息!”马广德一把推开他:“从我女儿丢的第一天我就在等消息,我等了这么久,你们给我过什么消息!到底怎么了?你就告诉我吧,这孩子如今到底是生是死……我也好……”他说不下去,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祖天漾扶他起来:“您别这样,我们现在也不确定,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给我交代……”,马村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不是包立柱?是不是那个畜生?那个畜生杀了我的孩子?是不是他干的?”   正在这时,村民迅速围过来,人群里传出一阵骚动,祖天漾看见赵桂田扶着马村长的老婆正分开人群走过来,马大嫂看见丈夫蹲在地上痛哭的样子,身形一晃,险些就摔倒地上,多亏赵桂田扶住她,丁东看着这架势,咬着牙跟李茂低声说:“看这个架势是没法工作了。”   马大嫂扶着警车,红肿着眼皮,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又尖锐又急切:“是不是,人没啦?”   丁东抿了抿嘴:“大家别围着了,我们还要工作,大家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严惩凶手的。”   马大嫂靠着车门,用脑袋磕了几下玻璃:“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她这声哭嚎的太厉害,尖锐的声音止住了窃窃私语的人群,人群中的几个妇女都冒了泪,连连劝道:“别哭了,别哭了马大嫂子,快起来吧。”   赵桂田一个人扶不住马大嫂,人群里于是又挤出来两三个妇女,其中还有之前祖天漾问过口供的李二嫂子,她揉揉眼睛,悲戚戚地劝了马大嫂两句,就抑制不住地抬头问:“我说警察同志,真是是马大流氓干的?我听说警察找到的时候,这俩孩子都给这老流氓分尸了?说是胳膊和腿儿都给砍下来了?我的妈妈哎,这可真不是人能干的,我就说这老东西不是好人,你们不早听我的,要是早一点,这两个孩子还能救回来,你们说是不是?”   人群中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仿佛他们几个才是谋害王晓梅和马玉芬的凶手,马大嫂嚎哭的动静一下比一下低沉,马村长不知从什么地方捡起一把铁锹吼道:“那个王八蛋在哪呢!今天我不把他天灵感给掀了!”   几个粗壮的满脸横肉男人跟着马村长,怒吼着要让包立柱血债血偿,祖天漾看着他们的架势,明白了当时他说要把包立柱放回来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害怕,这一个村子的人,全都听从村长的派遣,什么法律和道德,对他们来说都不如村长的一个命令管用。   祖天漾皱起眉头,还没说话。那马大嫂突然两眼一翻白,对着天空挺了挺身子,昏厥了过去,祖天漾连忙一把把她抱住,翻开她的眼白看了看,回头对丁东说:“快,送医院。” 第52章 以恶制恶   审讯室内,按照白泽源的要求换了大瓦数的灯泡,直直地照着包立柱的脸,短短几天他变得比之前更加邋遢,花白的胡子已经生出来,越发显得脸上的狼狈,宽大的囚服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却不保暖,他昂着头坐在审讯椅上,依旧是之前那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耷拉着眼皮,撇着嘴,无论季言问什么他都不说话。   白泽源观察了他一会,伸手点点桌子:“包立柱,我知道你们这种人的心态,杀人分尸都敢干,觉得自己特别的了不起,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不把法律包括我们执法人员放在眼里,觉得自己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尤其是你,你还是两条命,所以还想临死前逞一把英雄是不是?”   包立柱对多日的提讯已经麻木,不光没有什么不适,反而觉得还挺舒服,这里的条件比他住的地方要好得多,伙食也不错,每日提审他要么一言不发,要么胡说八道,看着几个年轻帅气的小警察被他摆弄的团团转,包立柱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快感,尤其是有几次二组人手不够用,小刘借调过来做笔录,他更是兴奋。   审讯室里的大灯太刺眼,包立柱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是灯光依然烤着他,开始还觉得挺暖和,渐渐地这种光照开始刺激他的中枢神经系统,让他有点兴奋甚至暴躁,他开始下意识地躲着灯光,嘴里胡乱念经一样,装疯卖傻起来。   白泽源冷笑一声站起来,拿着灯直直地照射他:“我告诉你!对付好人我不敢说我都多少手段,但是对付你这种坏蛋,我有的是办法!”他继而放缓了口气:“包立柱,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10月6日晚上,你在村外的田地里看秋,但是你心里很不服气,全村人都在家里看电视吃完饭睡觉,只有你孤零零地躺在村外的茅草房子里看着庄稼。这都要怪裕发村的那个村长,如果不是他当初报警把你抓起来,你就不会这么惨了,你恨他却没有机会报复,所以你觉得心烦意乱,出来溜达,这时候你看见他的女儿从村外回来,还带着你一直垂涎的村里一个寡妇的女儿,你看见只有两个小女孩就动了歪心眼,你们村里的这个山洞本来是个秘密,因为私自炸山是犯法的,所以马路修好之后,村长就下令谁也不许再走山洞,还把山锁了起来,钥匙只有村长有,可是被马玉芬偷偷拿出来用,你于是威胁马玉芬,把她们俩骗到你的小茅草屋里,你上了锁,把她们俩绑起来,实施了强奸,但是她们都认识你,你怕她们会说出去,所以就把她们杀了,然后分别埋在了不同的地方……或者是呢杀了一个,把另一个藏了起来?说是不是这样?”   包立柱歪着脖子从嘴里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呻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眯着眼睛在心里专心的数数,看看自己数到多少能被放回去。   季言皱着眉看了白泽源一下,白泽源嘴角上扬着,站起身子,走到包立柱面前不客气道:“哎,别以为你装疯卖傻就有用,我听说你在监狱里面待过,那你有没有听你的狱友们说起过他们不招的时候都吃过什么苦头?我都不明白你装傻还有什么用?你还把人肢解了,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你竟然下的出这样的手,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就你这种人,打死你都不为过!”   包立柱听懂最后一句,他转了转眼珠,从嗓子眼里挤出:“你们不敢打人,这是新中国,你们不敢打人,要是被人发现你们就完了!”   季言听到这句才反应过来,之前包立柱的种种果然都是在跟他们玩心眼,他愤恨地扔下做记录的笔,皱眉看着包立柱。   白泽源笑了两声,伸手压住他的肩膀:“扛不住了吧啊?终于开口了?我告诉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话!你现在就给我老实交代,要不我就替天行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有人权?你把两个姑娘给糟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的后果?赶紧交代!”   包立柱梗着脖子:“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不是我做的!”   白泽源说:“把他架起来!”   两个狱警伸手把他抓起来,包立柱看看左右:“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季言也回头看白泽源,白泽源冷笑一声,对两个狱警说:“把他的鞋脱了。”   两个狱警对视一眼,照做了,白泽源抓起包立柱的一条腿,搬到审讯椅上,抓起订卷的木质尺子对着他的脚底板就是一下子,包立柱立刻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季言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看看白泽源又看看包立柱,抿着嘴没出声。   白泽源冷笑说:“你以为谁都那么好糊弄呢?就你这种人,不给你来点实在的你拿我们当傻子糊弄是不是?没事,我给你长长个头儿!”   说罢,白泽源对着他又是两下,脚心中有多个穴位存在,很快包立柱的哭喊就变了调,他的脚心迅速红肿起来,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但是被狱警死死地摁住,   季言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小声对白泽源说:“白专家,这样不合适吧?”   白泽源说:“小季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们这种审讯手段对付一般的嫌疑人还可以,这个人杀人分尸,这么冷血,你说他的抗压心理有多强?你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你们这样就是在耗时间,对他来说不疼不痒,可是案子怎么办?现在全国上上下下多少人盯着?难道都对他无可奈何么?那咱们是保护好人还是保护坏人?好了,小季,你让开,也好好学着点,对付什么人就要用什么办法!”   季言只能转开身子,他又想到两个少女笑靥如花的照片和从包立柱家发现的尸块,叹了口气不作声了。   包立柱嚎的嗓子都沙哑了:“我说了我说了,别打了我说了!”   白泽源挽了挽袖子,抬起头:“说吧!”   包立柱抽着气:“真不是我杀得,我、我是捡的,我捡来玩的……”   白泽源眯着眼睛,上去补了一脚:“你他妈拿我开涮是不是!捡的?这玩意是想捡就能捡到的么!你从哪儿捡的?” 第53章 来之不易的口供   包立柱吸溜着鼻涕:“是捡的,是我……捡的……”   白泽源对着他的脚底板又是一下子:“还他妈的不说实话!”   他一把抓住包立柱的脖领子:“我告诉你老东西,别跟我来这套!这时候你的脑子转不过来,还是老实交代吧!是不是你杀了两个女孩!”   包立柱说:“我、我没杀人……我……”   季言边记录边问:“你没杀人,你屋里的尸块是怎么来的,你说是你捡的,你现在把时间地点通通说清楚!”   包立柱再没有之前那副德行了,他目光涣散地耷拉着脑袋说:“我、我杀的是狗,我没杀人。”   白泽源说:“包立柱,你说你没有杀人,那就原原本本把你干的事情都说出来,别以为靠着你那点装疯卖傻就能混过去。”   包立柱嘴里一下一下出着气:“我什么都没干。”   他车轱辘话来回说,既不承认自己杀了人,又说不清尸块和血迹的来历,白泽源越发暴躁起来,骂道:“你拿我当傻子耍呢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给你放放血?”   包立柱锁着脖子说:“你们不敢的,你、你们要是给我打出伤来,你们就是屈打成招……”   白泽源说:“屈打成招?你放心吧包立柱,我就算不打你我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你听说你挺抗冻啊?听说你不怕冷啊?好啊,你知道冬天有个游戏叫冻冰棍么?就这种天气,我往你身上浇一遍水,过不了十来分钟就能冻结实了,你知道这有什么好处么?就是没有外伤,顶多是被冻得生满了冻疮,每天都又痒又疼。就跟被几千只蚊子咬过一样。”   季言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审犯人的,他不知道这时候要说什么话好,只能低下头,不知道祖天漾那边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找到新的证据,其余尸块不知道能不能挖出来。其实这位白专家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裕发村那么大,就靠着他们这样凭着感觉四处乱挖,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况且尸体是不是埋在裕发村还说不定。   包立柱明显被白泽源的话吓到了,他哆哆嗦嗦地说:“你们就是想找个替死鬼,你们抓不到凶手就拿我当替死鬼!你们这些人不会有好报的,就跟马广德一样!”   白泽源点上根烟抽了一口:“放什么屁呢?我们没杀人放火!还相信因果报应呢啊?你相信因果报应你把人家好好的两个孩子给弄死了?说!剩下的尸块埋在哪儿了!是不是扔到你房子后面的河里了?我听祖天漾说在你那小茅草屋里找到挺多焚烧的草木灰啊?你是干什么用的?是不是用来焚烧尸体的?”   季言听闻包立柱的话,倒是抬起头:“包立柱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马广德?就因为他把你送到公安局了?你那是罪有应得!谁让你调戏良家妇女?你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害了他的女儿?”   包立柱把牙咬的咯咯响,用嘶哑的嗓子吼:“我就是要害死他!都是他的报应!他原来就是跟那些个人贩子一伙的!”   白泽源看了一眼季言,季言立刻低头开始记录,白泽源抽了一口烟问:“你说什么人贩子?”   包立柱扶在小桌板上,粗重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你们……你们以为马广德是什么好东西,早年村里有人从外面拐进来的姑娘,都是他瞒着。老子沾了个边就报警把我抓起来,这个老东西,丢了女儿是他的报应!”   车一直开到县里的医院,马大嫂并无大碍,应该是伤心过度,祖天漾安顿好她,在门口看见了跟着警车一起过来帮忙的李二婶和赵桂田,两个人坐在医院的大厅里,正在讨论今日的事情。   李二婶子感慨:“你说真真应了老话了,狗改不了吃屎!我当初就怀疑就是他干的!你说两个多好的水灵灵的大姑娘啊!说没有就没有了!”   赵桂田说:“哎,真是的。”   李二婶子说:“我说一句你别吃心,这往后啊事还多着呢,当初那个畜生对你……哎,当时就应该把他赶出去,或者判个死刑!偏偏这马广德可怜他,留着他在村里,你说说到底把自己的孩子都祸害了!”   赵桂田低下头:“李二婶,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祖天漾刚要迈脚出去,就听见李二婶子压低声音说:“可不是,你看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那李大贵又知道疼你,又有儿有女,现在也不比之前,村里的日子也好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是不是?”   赵桂田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这包立柱能判多少年?”   李二婶子说:“死刑!这回还有跑?他要是给判了死刑啊,咱们村子也就能清净几天了。”   赵桂田说:“可是婶子,当初不是说俩丫头在集市上给人害了的吗?那包立柱那天不在集市上么不是?”   李二婶子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去集市上了?但是咱们没注意看?”   赵桂田点点头。   李二婶子说:“这个二流子,原本还说他跟着村长能学学好,结果呢?这些人现在也就他混的最不咋地,你说这个裕发村,现在日子多好,一个月光包出去那点地就能分不少钱,我是后悔了,要是还在村里日子过得不定多称心如意呢,村长是个大好人,要不是他裕发村穷的叮当响。跟他对着干,那不是跟整个村里人干呢,你说呢?人得知足不是,尤其是咱们女人,你看你现在小日子过得,有儿有女的不比什么也强。”   赵桂田说:“是的。”   李二婶子说:“对了,我外甥女那天还说呢,想从你那里借个枕头套的花样,你说你可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小媳妇,那鸳鸯描的,活灵活现的。哪天你方便我去跟你那拿来用用?”   赵桂田说:“回头我去集上给您送去就是的了。”   李二婶子说:“这倒是,这个老流氓给抓起来了,咱们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头也抬起来了,也都能赶集去了,好事啊。”   祖天漾靠在墙后面,等她们的话题告一段落,才闪身从病房里出来:“李二婶,李嫂子,今天麻烦两位了。”   赵桂田和李二婶都站起来:“这是哪儿的话,乡里乡亲的,要说起来还是麻烦警察同志了呢!”   祖天漾笑笑:“应当的,马村长已经通知他的大儿子回来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之前赵桂田丢了这一段,她哥哥竟然一直都没回来,看来马村长在裕发村的人缘还真是好,一直都靠着乡亲父老帮忙找的。两位是跟着我们的车回去,还是怎么办?”   赵桂田低着头小声说:“我们跟着回去吧,我家里还有娃娃,见不到我就哭。”   李二婶子也说:“回去吧,警察同志,能不能给我就手送到家里去啊?我家很近的!”   一路上,赵桂田一直看着窗外不语,到是李二婶子,话里话外不停地跟祖天漾打听案子的情况,祖天漾应付她几句,突然对赵桂田说:“赵桂田,包立柱被定为嫌疑人,可能会牵连到之前的猥亵他人案,明天你有时间吗?可以到我们组里做个笔录么?”   赵桂田一愣,脸上一下子出现几分慌张的神色,说话也带着些不自然:“怎、怎么还让我去……我、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想再说了。”   李二婶子也连忙帮腔说:“哎呀警察同志啊,我的老天爷啊,你们可是不知道,那事啊差点把桂田给逼死啊!她那时候刚刚嫁人就碰到这种事,哎呦,这我们都是本分的女人,出了这种事生不如死的,你们也不能一次一次的问啊,女人家家的,这让她这心里头多难受!哎呦我都不敢想……”   祖天漾打断她说:“您放心,我们就是了解当时的一点情况,绝对不会让李嫂子难堪,到时候给她接过去问两句话就送回来,估计连传都不会外传……”他说完顿了一下,笑道:“李二婶,这要是传出去,那可就是您的事儿了,那可就是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了。”   李二婶子连忙说:“不会不会,我嘴可严实了,不会往外说的。”   祖天漾笑了笑:“我相信您。” 第54章 被拐卖的女人   祖天漾开车回到组里,天已经擦黑了,他走到门口,虎子蹦着高的迎接他,对他狂吠一连串的汪汪。他走过去拍拍狗头,不留神裤子上被印了几个大爪子印,虎子长期拴在这边,祖天漾看它可怜,看看四下无人,偷偷把粗重的链子解开,虎子激动地狂吠两声,祖天漾拉着它打算遛遛,可惜锁链有点短,他让狗拽的往前直踉跄。   祖天漾抻脖子看了看,跟它商量:“就在院里跑跑,不能满处乱窜。”虎子汪了一声算是回应,等祖天漾一撒手,它黑旋风一样搜地就跑了。季言端着饭从食堂出来,远远就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色身影冲过来,他居高了饭盆,虎子冲着他扑过来,站起身子,两条爪子不停地往上够饭盆,张开大嘴,红色的舌头在季言的脖子上脸上乱舔。   祖天漾从后面尴尬地走过来,伸手去拉虎子的链子,季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抽什么疯?”   祖天漾走过去,伸手拦住他的肩膀:“一天不见你,想你呗!”   季言看看虎子:“我看它更想看看我饭盆里的饭。”   祖天漾一扬脖子拉开狗,自己过去揽住季言:“怎么打出来了?”   季言说:“我吃过了。”他始终不太习惯勾肩搭背,说罢就甩开祖天漾的胳膊自顾自地往前走,祖天漾笑嘻嘻地在后面跟着:“哎哎哎,季组长,难道是给我打的啊?你这太贤惠了,不成我一定要跟处长说,我要把搭档换回来!丁东他老给我穿小鞋,我跟着他太受欺负了。”   两个人到了办公楼前面,祖天漾抬头看着审讯室还亮着灯:“还在审?”   季言点点头。   祖天漾问:“你没跟着?”   季言恩了一声:“他嫌我碍事,找了一组的人替上了,李茂他们回来了,说你送马广德家属去医院了?怎么回事?”   祖天漾啧了一声说:“嫌你碍事?他动私刑了吧?哼,这帮人的一贯作风。今天刚到了裕发村,就被村民拦住了,这两天在包立柱家的搜索太扎眼了,村民又不傻,都猜到两个女孩可能被害的事情,马大嫂一时受不住就晕倒了。”   季言说:“早晚都要告诉他们,要是口供撂了,还要跟家属确认呢。”   祖天漾点点头又问:“你这边怎么样?”   季言说:“这个白专家审讯的确有一套,今天真的问出来不少东西,就是他的审讯方法……”季言抿了抿嘴。   祖天漾说:“他们七处出来的人都是那样,对付某些穷凶极恶的人倒也合情合理,这个包立柱的确欠用这种手段,不过现在案子还没有定性,万一不是他干的,这不冤枉他了?”   季言说:“我跟白专家说了,但是他说有些嫌疑人就吃这套,尤其是重刑犯,一旦被抓,就下了死的决心,一定会跟政府对着干,对付这种人,只能让他觉得疼,疼他才会害怕。”   祖天漾从鼻子里出了口气:“不过刑讯逼供要出来口供也不可信。”   季言说:“白专家说他有分寸,不会打坏的,就是吓唬吓唬他。”   祖天漾点点头,看着季言,突然笑了一下:“那你怎么出来了季组长?怎么,还看不了别人受刑?”   季言把饭盒往他手里一扔,转身走了,虎子看见了饭盒,兴奋地摇着尾巴,汪汪地叫着,祖天漾连忙把饭盒居高,对季言求饶:“别别别啊季组长,帮我拿一下,要不饭要进狗肚子里啦!”   祖天漾端着饭盒会宿舍吃饭,季言也跟进去:“今天审讯的时候,我们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祖天漾抬头:“恩?”   季言说:“今天审包立柱的时候,他说赵桂田当初也是被拐卖来的。”   祖天漾嘴里的饭差点掉出来,他紧忙嚼了几下咽下去:“赵桂田是被拐卖来的?”   季言说:“没错,但是包立柱当时可能是被打怕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说赵桂田是拐卖来的,一会儿又说王晓梅是被拐卖来的,但是再问他,他就开始吃了吐,说自己没说过这种话,后来干脆又说全裕发村的女人都是村长的相好,都是拐来的,再问他,他干脆失禁了,弄得审讯室臭气熏天,,把那个专家气的要用订卷的锥子扎他,还没等扎呢,我实在看不下去拦了一把,他就把我轰出来了,正好一组有人挺崇拜他,就跟他一起去问了。”   祖天漾瞧着季言的小模样直想笑,他把饭放在桌子上说:“难怪……今天我送马大嫂去医院的时候,赵桂田和李二婶也一起跟着,我听见她们说什么过去的事儿别提了,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之类的,我以为他们说的是包立柱强奸未遂的事情,弄不好她们是在说赵桂田的事情。”   他伸手敲了敲桌子:“还说什么绣枕头。”   季言无语的看着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听人家的墙根?”   祖天漾说:“啧,我这是工作需要,说什么画样,哎,你说这个赵桂田会不会画画?”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都想到了手绘出来的邮戳。   祖天漾站起身来,从他纵横交错枝节横生的蜘蛛网里把赵桂田圈出来:“包立柱说她是被拐卖过来的?”   季言说:“嗯,他还说马广德包庇这些拐卖犯人,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祖天漾把赵桂田的名字拉了一条直线戳到马广德的名字下面:“如果是真的,她跟马广德也算是有仇。”   他又把赵桂田的名字拉到了包立柱的名字下面:“跟包立柱更不要说了,猥亵妇女,嘶,可是如果她真的是被拐卖的话,当时明明报警了,没人解救她么?”   季言说:“包立柱疯言疯语的,有可能是干扰咱们的视线,企图把咱们往弯路上领。”   祖天漾托着下巴说:“不得不说这个包立柱还是有两下子的,他外表看着软弱窝囊邋遢,会让人对他放松警惕,但是他能在家中藏匿尸块还面不改色的接受咱们几次询问,以及在审讯时候的表现,他的确是个心理犯罪高手,这种人思维很敏捷,善于联想,能把几件事情糅合成一个没有漏洞的故事,不好对付,当时咱们去他家,屋里那么冷,满屋子的腥气酒味,现在想想都是他藏匿尸块的手段,他屋里冷,灶台却长时间烧着,而且还要把灶台和炕分开,我当时只觉得奇怪,现在想想,八成是需要大量草木灰堵住切口,但是又怕高温会破坏尸块。第一作案现场可能是在外面,雨夜,不然他把人肢解了,不会只有那么一丁点血迹。”   季言沉默了一会:“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祖天漾说:“真相……这样,现在白泽源问口供,咱们俩去查别的,不是提到赵桂田了么,咱们去查查她。”   季言说:“有这个必要么?”   祖天漾说:“你看这个赵桂田,文文弱弱挺秀气的一个小媳妇,却嫁给了一个智障人士,这场婚姻多少都会牵扯点利益在里面,当时她婆婆说赵桂田娘家穷,我就一直认为她是为了彩礼嫁过来的,要是包立柱说的是真的,她有可能是被强迫的。”   季言说:“会不会跟当初包立柱强奸未遂有关?这种地方,女孩子家失了名节就不好再嫁人,所以……”   祖天漾说:“不会,她娘家不是裕发村的,她肯定是来了裕发村之后才被猥亵的,我们总是觉得马广德形迹可疑,孩子丢了不报警,立案之后也不积极,男女关系似乎也有点混乱,如果赵桂田真的是被拐卖的,那他的种种表现好像就合情理了一些。”   季言说:“这个赵桂田的大女儿已经那么大了,她嫁进来少说也有六七年了,当时裕发村穷的叮当响,娶不上媳妇是常事,照你这么说,她会不会跟这场绑架少女案也有关?”   祖天漾点头:“嗯,值得一问。”   季言站起来:“那我这就去跟处长申请,明天带赵桂田来问话。”   祖天漾拉住他:“得得得,踏实坐一会吧,下班了季组长。处长也得回家睡觉是不是?你以为都跟咱们似的宿舍里吃大锅饭还讨论案情?今天我送赵桂田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她说了最近会询问她的,她也同意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   季言微微挑了一下眉:“你怎么知道包立柱会提到她?”   祖天漾埋头吃饭:“料事如神呗!”   季言白楞他一眼:“对了,你知道当时发现尸块的时候,其中一只手是用一张狗皮包着的么?”   祖天漾把最后一口饭吞下去:“狗皮?”   季言说:“恩,是条黄毛狗,你当初分析的有道理,他打死的那条狗可能就是那个屠夫家的。”   祖天漾放下筷子:“他打死条狗干什么呢?他又不吃狗肉,会不会他把人藏在那附近过?被狗发现了?”   季言冷漠地看着他:“被狗发现了所以杀狗灭口?祖天漾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能不能别再胡说八道了。”   祖天漾说:“没有没有,我没跟你开玩笑,季言你想想看,那条狗死了才多长时间?咱们发现山洞的时候,去看那个大仙儿抓鬼的时候,狗不是还活着?”   季言说:“狗洞和它吃剩的东西还在,但是狗不一定还活着。”   祖天漾点点头:“你说的对,不管怎么说,既然他打死的可能是那个屠夫家的狗,说明他之前肯定去过那地方,明天咱们路过裕发村顺便过去看看。” 第55章 棉布碎片   祖天漾吃饱喝足,坐在床边上把所有的稿子平坦在桌面,季言打水回来看着他把墙上蜘蛛网都拆了,纳闷儿地问:“怎么了?”   祖天漾说:“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啊,照白泽源这么问,那个姓马的没个不说,再说很快市里的结果也就能出来了,案子破了的话,还能赶回去过个年。”   季言把暖壶放在地上:“都快过年了?”   祖天漾点头:“怎么季组长,都待傻了吧,眼看就是腊八了,老话怎么说的,过了腊八就是年。”   季言看着他弯着腰收拾,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干脆转过头不理他。   祖天漾把稿子整理完拍拍他的肩膀:“嘿,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跟我搭档特别开心,我要走了你舍不得啊?”   季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刚刚你不还是案子可疑么?要去查清楚,你要是不想查就算了,我自己去,我明天就去跟处长说一声,让你回去!”   祖天漾说:“好,那我回去之后你自己小心点啊,别案子没破让那一个村的村霸们给害了。”   季言听闻,更加没有好气:“关你什么事!”   祖天漾瞧着他炸毛的背影,逗得直笑:“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呢,我是觉得咱们的脉络和重点人可以改一下,所以重新整理一下,案子还没破呢我上哪儿去啊,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   季言闻言心里舒服了一点,但是依然没搭理他。   祖天漾把白纸的顺序整理了一下,重新贴到墙上:“反正包立柱这有白泽源审,咱们可以去汇汇别人,这裕发村我算是看出来了,村长说话比市长都好使,村民排外性又这么强,这种地方动用私刑,甚至把人偷偷处决都是有可能的,他们肯定有什么不愿意告诉咱们,而且这些事跟这俩孩子失踪很有关系。”   季言用毛巾擦脸:“要跟上面汇报么?”   祖天漾摇摇头说:“省里既然派了白泽源过来,态度就明确了,这个案子非破不可。有的人为了真相破案,有的人为了破案而破案,还有的人为了仕途破案,这种人最怕节外生枝,明白么?”   季言看了祖天漾一眼:“你呢?”   祖天漾伸了个懒腰:“反正不是第三种,要不早就结案了,好了,季组长快睡吧,明天还要去裕发村呢,又要被那些村民们冷言冷语的轰走,我说能不能跟当地政府建议一下,别光修路,好歹也重视重视教育吧……”   季言关上灯:“闭嘴睡觉!”   俩人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裕发村,临近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杀猪宰羊,村民们也三五一伙似乎在都在议论这件离奇的事情,俩人开车到了李家,祖天漾敲了敲门,赵桂田的婆婆打开门,看见祖天漾依然啷当着脸:“又来干什么?”   祖天漾说:“赵桂田在么?”   那老太太眯起眼睛:“你们又找她做什么!警察查个案子,天天找我儿媳妇干什么呢!”   祖天漾说:“大妈,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有几个问题问她,保证给您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老太太一听,跟要斗鸡一样毛都炸起来,梗着脖子说:“啥?还要带走?门都没有!你是欺负我们家啊!你要是想带人,就要把村长叫来,村长说可以带人,才能让你们带走!”   祖天漾说:“这就是为了村长家里那个事,村长的老婆不是病了么,他不一定在村子里,但是他一定同意,您放心,我们是按规矩办事,关于工作的事,问问她。”   老太太猛地一推他,就要关门:“那不行,谁也别想把我儿媳妇领走!谁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整天到这村里来问这个姑娘,问那个媳妇,不成!你快给我出去!”   这老太太倒是有一身蛮力,祖天漾又不好跟她动手,被她两下推搡出来,祖天漾在外面叹了口气,只能开车往村长家的方向走。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村长的父亲,短短几天,老人已经苍老的没有了样子,眼睛浑浊的很,精神也不大好,他看着来人,声音蔫蔫的:“咋又来了?还有啥事没有?”   祖天漾说:“打扰您了,我是来找马村长的,他在不在?”   那老头说话再也没有平时的精气神,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哪里去了,一早就走的没有踪影,孩子现在尸骨未寒的,我这把老骨头也熬不下去了,他还是天天不着家。都死了好,死了清静。”   祖天漾跟季言对视一下,说:“现在案子还没查清楚,您别这么说,还是多保重身体,我有点事情需要问问你们村里的那个赵桂田,她婆婆不让我带走,想让村长给说说。”   老头上下打量祖天漾:“你带走那个李家女人干什么?”   祖天漾说:“我有问题问她,现在案子还有疑点,希望咱们家属能配合警方。”   那老头靠在在门口一声一声的喘气:“带走有啥用呢?带走能找到我孙妮子?我们马家我生了这么个大混蛋,他又生了个二混蛋,就我这个小孙女,还是个好孩子,我们老两口,没人管,都是我这孙女给我们老俩送饭洗衣服,这不是要我的命么,玉芬啊,你要了爷爷的命了啊!”   说着说着,老人竟然哭了起来,他蹲在地上,把脑袋埋在胳膊里,季言和祖天漾两个连忙把人搀扶起来,送到屋里,让他坐在院里的椅子上。   季言说:“你别这样,您这样,孩子知道了也不好受。”   老爷子哭着:“要是报应怎么不报应到我头上,这么到我的命根子身上……”   祖天漾拉拉季言,他们时间紧张,无暇安慰老人,何况案子到现在疑点重重,谁也不能盖棺定论,话说多了反而容易惹麻烦,最后只能对老人说若是马村长回来了,一定要帮忙劝说李老太太让赵桂田去录口供。   两个人从马家出来,都觉得事情越来越难办,难道这个赵桂田真的如包立柱说的是那样是被拐卖来的?他一路开着车,看着这个村子,四面环山,与世隔绝,如果不是修了路,这个村子是个完全封闭的地方,越是这样的地形,越有可能发生买卖人口的事情,祖天漾揉揉额头,如果赵桂田真的是被拐卖来的,她婆婆又这么信任村长,那么马村长很可能是知情人,他又想到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王晓梅,到底这之间有多少联系?   包立柱显然也是知情者,如果他真的这么恨马村长,那么当初他被判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明呢?还有马玉芬,她当时为什么不求救呢?   这起案子的疑点越来越多,但是证据却少得可怜,当初他们看见包立柱家里有尸块就主观觉得破了案,但是如今想想单靠着那些模糊不清的证物,真的能判断被害的是王晓梅她们么?   祖天漾闭上眼睛,脑袋中飞快地旋转着那些证物,残肢,金属扣,棉布碎片,那碎片上面的花纹,他似乎见过,但是又似乎没有,也许是款式不同,也许是颜色偏差,到底是在哪儿看到的呢?从他来的第一天起,是从马玉芬那里还是从王晓梅那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他突然猛地一睁眼,别的什么地方! 第56章 认罪   祖天漾早上起来迷迷糊糊地正刷牙,刘旸就蹬蹬蹬地跑过来,风风火火地说:“祖哥,季组长,早上要早点名,让全员都到。”   祖天漾吐掉了嘴里的泡沫:“今天点名?”   刘旸点点头:“嗯,好像是那个包立柱口供拿下了!”   祖天漾跟季言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会议室里,白泽源把厚厚一沓口供递给处长,处长一边看一边抽烟:“真是个畜生。”   季言跟祖天漾进了会议室,白泽源正靠着暖气休息,冲他们扬了一下嘴角。   祖天漾对着白泽源笑笑:“白师兄辛苦了。”   白泽源笑了笑:“案子都是你们跑得,我最多也就算是动动嘴,功劳还是大家的么,尤其是你跟季组长,风里来雨里去的,比我辛苦。”   祖天漾轻轻抿了抿嘴,季言没有说话,他走到领导旁边:“处长。”   处长对他点点头,把手上的口供递给他:“你拿去看看,真是丧心病狂,祸害小姑娘不说,还杀人分尸,真是畜生!”   季言拿起口供认真地看起来,祖天漾问白泽源:“白师兄,他交代了剩下的尸块藏在哪儿了么?”   白泽源扬起下巴说:“他说是给扔到河塘里了。”   祖天漾一扬眉毛。季言也往这边看:“河塘那边我们打捞排查过,但是没有发现尸块”   白泽源:“这人说话颠三倒四,开始说埋在坟地里了,后来又说埋在树林里了,这两天我带着一组没干别的,天天挖坑,最后扛不住了才说丢到河塘里,那个河塘往运河里流,又是下游,水流大,尸块怕是早就给冲走了。”   祖天漾半张着嘴:“不是,白师兄,这口供是不是太不严谨了,而且如果说他真的打算招供,为什么不第一次就给咱们提供正确的抛尸地点,要耍这个花招?”   白泽源说:“这可能是他过于疲惫了,记忆出现偏差,产生了幻觉一样的假记忆,在心理学上是有这种现象的,就好比说这个人癔症了,他招供之后,我叫人带他去休息了。”   祖天漾压低声音:“白师兄,这份口供不能作数吧,你们是不是对他动手了?”   白泽源若无其事地说:“他太不老实了,不得不用点小手段让他说实话。”   祖天漾说:“你这样,他很可能是因为怕疼屈打成招,你这是刑讯逼供。”   白泽源嗤笑一声说:“你不是也说他可能是凶手么?证据确凿只差口供,你说怎么办?你那种问法只合适问点老实巴交的初犯,对付这种老油条,你根本就靠不住,这案子你问了多久?问出个所以然了没有?”   祖天漾说:“白师兄,武力用在审讯上是不人道的,况且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你动用私刑只能把事情越弄越糟。”   白泽源扬起下巴:“祖天漾,你什么意思?你自己无能还怪我了?怎么?是不是大名鼎鼎的鹰眼怕我抢了风头?恼羞成怒了?”   祖天漾还要说话,季言站起来拉住他:“喂,天漾,你来看看这段口供。”   祖天漾从鼻子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跟着季言走到桌子边坐下。   处长看他们两个在会议室较劲已经有点压不住火,但是碍于两个人都不是自己的兵不好爆发,如今看见季言不动声色的拉了架,怕再起波澜,叫政委点名,自己喝了口茶顺了顺气。   季言的手压在祖天漾的肩膀上,暂时镇压住他的火气。祖天漾翻看着口供,上面交代的很清楚。   嫌疑人包立柱十年前曾因为对村妇赵桂田强奸未遂被村里人报警抓获判刑,刑满释放后包立柱对村长马广德以及整个裕发村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报复。   在10月6日当晚,他在村里看秋,因为肚子饿在田地里掰玉米吃,正在这时候,他在玉米地里听到嘭嘭嘭的声音,像是有人,他连忙赶过去看,发现正是王晓梅和马玉芬两个女孩,两人正穿过田地往对面走,当时已经晚上十点多,外面黑黢黢的,田垄两边一个人都没用,他看着两个女孩,想起了这些年村里人对他的歧视和欺凌,起了歹意,趁人不备用铁锹把两个人打晕,两个女孩哀嚎了一声,在地上打滚,还咬了他的脚腕一下,他很害怕,又用铁锹狠狠的拍打了几下,直到人不动了为之,随后他把两个女孩拖到他看秋的茅草屋里进行了强奸,在过程中他发现两人已经没有气了,他非常害怕,正好看秋屋里有他常用砍苞米用的砍刀,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砍刀把两个女孩分尸,混乱中扔到了河里,正好那一段经常暴雨,河水湍急,他觉得尸块会被很快冲到运河沉底,但是他常年没有女人,又舍不得这两具尸体,就干脆砍下其中一具的手臂偷偷的带回去,又在茅草屋里放了一把火,烧了现场,都做完之后他才跑回家,在裕发村都用草木灰来止血,他于是烧了大量的劈柴,用灰把两只手臂给埋起来,但是其中一只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有腐败的现象,于是他又泡在酒里,后来他感觉到可能是温度还不够冷,于是把火炕和灶台中间用砖头砌上,阻断了热气进屋,自己则裹着个破棉被保暖,后来他觉得屋里总是带着腥气,干脆连尿桶都不倒,为的就是掩盖住异味,他这样已经躲过几次检查,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抓住。   祖天漾看了看这份口供,这完全就是按照白泽源意思的作案过程,每一个他们认为的疑点,都被找了个巧妙的借口掩盖过去,但是似乎又不全是,里面的一些细节交代的很清楚,如果不是白泽源授意的话,想必就是包立柱真的经历的部分,祖天漾又看了一遍,发现包立柱遇到两个女孩的部分,以及女孩死后分割尸体的部分讲的更详细,但是强奸过程和处理其余尸块则是一语带过,他皱起眉,为什么会是这样?包立柱有同伙?所以才会对同伙做的事情不甚清楚?但是这说不通,且不说什么人会跟包立柱同流合污,包立柱这种人还会包庇别人么?   口供终于拿下,案件进行到这一步算是大体完成了工作,后续只剩下寻找其余尸块和安抚家属等后续工作,会上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多日的努力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处长布置了接下来的工作,嘴硬的骨头啃下来了,大家都很受鼓舞,有了动力,会后,处长对季言说:“找尸块的事情你们就先不要去了,这一段你们辛苦了。后续的审讯工作,还是交给白专家,你跟祖天漾休息两天。”   季言还没说话,祖天漾先冒出头来:“处长,审讯的时候,我想跟着旁听一下。”   处长楞了一下:“祖同志,这块……”   白泽源轻笑一声:“好啊,处长,让他一起吧,就当是跟师兄学学怎么审讯吧。” 第57章 疑点   开会后,祖天漾拉住季言:“跟我去听审讯。”   季言说:“不听。”   祖天漾说:“去听听,你不觉得这口供跟咱们推断的太像了么?一点岔子都没有,恐怕整份都是有人授意的。”   季言说:“那你去听口供能有什么用途?”   祖天漾说:“我们不是要找证据么?”   季言说:“你也说我们要去找证据,你现在是想找证据么?你是在跟你师兄斗气,真是莫名其妙。”   祖天漾几步跟上季言:“怎么还生气了?我没有跟他斗,我是觉得奇怪,这份口供看着像授意的,但是又有些地方的细节很值得推敲,像是真的,所以咱们得去听听啊,分析分析哪部分是他真的做过的,哪部分是他胡说八道的。”   季言说:“随便,你愿意去听就去,不要拉上我。”   祖天漾经常被季煤气罐炸到,但是这次他实在不知道季言为什么不高兴,他叹了口气:“的确,之前说是包立柱有嫌疑的人也是我,但是……”   季言说:“但是你不甘心,白泽源来了几天就问出了口供,案子说破获就破获,我们之前辛苦了那么久,还不如白专家一晚上的询问,所以你觉得这样不公平,你想给他找点毛病……”   祖天漾被这句话刺了一下,怔楞地站在原地:“你怎么了?”   季言说:“你们都是天才,在这个队伍里,甚至在社会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专家,谁多发现了一个线索,谁用最短的时间破了疑案都是炫耀的资本,但是现在关系到人命,关系到有没有人被冤枉!”   祖天漾看着季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季言看了看他,把脸扭到一边,过一分钟才出了口气:“抱歉,我说的太多了,我不去听口供,我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山后那边找找尸体。”   到了审讯室,祖天漾脑子里还是季言说的话,祖天漾知道自己破案从来不夹杂个人感情,他觉得这种冷漠最有利于案件的分析。昨晚季言问他破案对他而言是什么。他从来也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他,好像这跟少年时代完成复杂的题目是一样的,他弄清楚每个疑团后的那种喜悦是他破案的唯一乐趣,但是季言不一样,季言是为了救人。   季煤气罐经常爆炸,尤其是他刚来的初期,动不动就要跟他吼一顿,但是现在季言已经渐渐开始信任他,甚至依赖他,季组长那个外冷内热的别扭性子跟旁人总是有点不一样,譬如说旁人只有对熟人才容易大发雷霆,但是他倒是相反,对熟人发脾气竟然比生人更加客气,祖天漾挠挠头,这回怕是真把人惹生气了。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跟白泽源争……好吧,季组长说的对,输给白泽源他的确有点不甘心。   白泽源坐在他旁边叼起了烟,他一夜未睡,此刻精神也不怎样样,他揉揉黑眼圈,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敲桌子:“怎么,就自己来的?那个跟你形影不离的小领导呢?”   祖天漾说:“小领导跟我吵架了,今天狠狠地批评了我,骂我妒忌师兄的才华,质疑师兄的能力,不搭理我了。”   白泽源冷哼一声:“别跟我说话老是夹枪带棒,祖天漾,这两年你比我混的风生水起。算起来咱们师兄弟也是有几年没见过了,要不是这次的案子,咱们也碰不上头,碰上了也没好好说过话,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你破案我审讯本来都不是一个路子,强强联手才是正道。”   祖天漾笑笑说:“看师兄你这话说的,怎么还夹枪带棒啊?我对你一向恭敬有加,我搭档就是因为吃醋才生气跟我吵架的,弄不好今天都不让我进屋睡觉。”   白泽源噗嗤笑了一声:“这个破地方,睡觉也是遭罪,那个破房子里又冷又潮,当仓库都不够格,不过比你强一点,好歹我是一个人住。”   祖天漾郑重其事地点头:“这话没错,跟搭档一屋睡更遭罪,又冷又潮又脏又吵,别提了,还是师兄你面子大,单门给你收拾出他们这里最大的一间给你住,我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个待遇。”   白泽源眯起眼睛看着祖天漾:“哎?咱俩有多久没见面了?我怎么瞧着你小子说话跟以前不一样啊,以前你小子没这么随和啊,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拽的要死……”   祖天漾说:“这不是懂事了么,白师兄,你怎么看这案子?”   白泽源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烟圈来:“哎,这么个无头案,不好弄啊。”   祖天漾说:“不是破案了么。”   白泽源笑了笑,碾灭了烟,没有做声。   包立柱被带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祖天漾看了看他,手脚都缩在一起,每走一步就浑身哆嗦,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跋扈,一放在椅子上就摊在上头,缩起脖子。   祖天漾小声说:“师兄,有点过了吧?”   白泽源没有理睬他:“包立柱,休息好了么?”   包立柱闻言抬起头:“我都招了,都招了还要怎么样!”   祖天漾说:“包立柱你别怕,我只要实话,只要你说实话,政府一定会宽大处理的,当然也不能为了迎合胡说八道,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是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白泽源嗤笑一声,揉揉眼睛。   包立柱抬起眼睛,看清祖天漾,再也不是之前的那副死猪不怕滚水烫嘴脸,短短几天他的脸迅速瘦了下去,双颊像是盆地一样缩进去两个大坑,眼眶底下是一片青紫色,嘴唇干裂着,眼神也浑浊起来,他两只手扣住小桌板,哀求道:“祖警察,我该说的都说了,判我死刑我也认了,就让我过两天好日子吧,别再折腾我了。”   祖天漾看着笔录问:“你当时在哪儿发现的她们俩?”   包立柱说:“从山洞里,她们俩从山洞里走出来的。”   祖天漾迟疑了一下:“你确定么?”   包立柱说:“我看到的,她们俩从马广德炸开的那个山洞里走出来,除了她们没人敢走,村长说了谁也不准走那个!”   祖天漾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两下,说:“包立柱,只要你说实话,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提审你。你家里的尸块到底是谁的!”   包立柱眼神涣散地说:“是王晓梅的。”   祖天漾又问:“那么马玉芬呢?你为什么只砍下王晓梅的手?”   包立柱摇晃着脑袋说:“因为王晓梅没有身份信息。”   祖天漾一拍桌子:“谁跟你说王晓梅没有身份信息!”   包立柱吓了一跳,缩在椅子上不敢出声。   祖天漾看着白泽源:“师兄,是你告诉他的?你这是诱供你知道么?”   白泽源慢条斯理地说:“我可没有说,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祖天漾咬着牙点点头:“那么其余的部分呢?你记得把胳膊剁了六下才剁下来,其他的部分呢?你是怎么找到关节的?一共分了几块?剁完了以后是一块一块扔到池塘里还是一起扔下去的了?”   包立柱茫然地看了祖天漾一下:“整个……整个沉塘了。”   祖天漾说:“整个沉了?你怎么把尸体运回去的?你肢解的地方不是在地里么?弃尸的地方倒是你家后面的河塘?一个人拖两具碎尸回家扔了?”   包立柱嘴唇动了动:“我就是……我埋了一部分……”   祖天漾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到底是埋了还是沉塘了!”   包立柱一哆嗦说:“沉塘了!我已经不记得了,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不记得了。”   祖天漾看着他的脸又问:“你从哪儿弄得狗?是不是就在魏屠夫媳妇陈小红的坟边?”   包立柱目光直直地看着小桌板:“没有!我没有弄狗!”   祖天漾厉声喝到:“你没有弄狗?那你屋里的狗肉是从哪儿来的!包着尸块的狗皮是哪儿来的?”   包立柱慌忙说:“那不是,是我从山洞那边……我从……我从家门口打的……”   祖天漾眯了一下眼睛,没有理睬他的前后不一,又问:“你进去过那个山洞么?”   包立柱立刻说:“没有,我不知道!我都说过了,说过了……是我杀的了。她们两个从那个山洞里过来,然后我看见我就把她们杀了,因为我恨马广德,恨王寡妇,原来我就给他们背黑锅,现在我还给他们背黑锅!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祖天漾说:“你把话说清楚,你替谁背黑锅,包立柱,已经到现在了,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   包立柱仰起头冲着天嗷嗷地嚎叫了两声,然后又笑了出来,他边笑边哭的老泪纵横:“我什么都不知道!给我判死刑得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我还活个什么劲儿……”   这回可糟糕了,祖天漾看着包立柱的反应,伸手揉了揉额头。 第58章 推倒重来   中午时候,祖天漾开着车去了裕发村,看见几个村干部证商量抽干河水的事情,这是个劳民伤财的大事可偏偏又事关村长千金,大家谁也不敢做主,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一组和二组的人已经把包立柱的房子用警戒线围起来了。季言站在一边,瞧着那条水流湍急的河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祖天漾走到他旁边,小声说:“抽干太不现实,且不说这是活水,根本抽不干,要情理淤泥,不如等包立柱精神好一点之后,带着他来指认地点。”   季言点点头:“听完审讯了?”   祖天漾说:“听完了。”   季言又问:“那么发现疑点了么?”   祖天漾说:“发现了。”   季言回头看他,祖天漾说:“你还记得咱们当初第一次进那个洞的时候,那个锁是锁着的么?”   季言点头。   祖天漾说:“那个锁是锁在外面的。”   季言眼睛微微一变:“什么”   祖天漾说:“按照包立柱的口供,两个女孩是从外面回来的,锁不可能锁在外面。”   季言没有说话。   祖天漾低下头说:“季言,我判断错误了,也许她们根本不是走这条通道回来的。”   季言说:“怎么会?那种锁在里面完全也可以锁上,只要把手从栅栏伸过去……”   祖天漾摇头:“不能的,那把锁是严丝合缝的扣在两个铁环中间,我刚刚去试过了,根本做不到,那把锁只能从外面打开从外面上锁。如果她们俩是从那进来,肯定有人在外面锁了。何况你还记得那把锁锈成什么样了么?就算有钥匙,也不见得能打开。”   季言抿着嘴:“祖天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祖天漾说:“我知道,我、我前面的推断全是错的,包立柱的确没有作案时间。”   季言觉得自己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祖天漾!”   祖天漾抿抿嘴说:“以前我是觉得不对劲,现在我终于知道不对劲在哪儿了,刚刚路上我一直再想,如果人不是包立柱杀的,他为什么要承认。”   信息量太大,季言一时难以消化,他跟祖天漾一样觉得案件很多细节有问题,但是没想过祖天漾从一开始方向就是错的,如今案件都要定论了他发现了问题,竟然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冷静,季言简直都要被他折腾疯了:“因为你师兄屈打成招。你们这些所谓的专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现在才觉得有问题?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案子要……”   季组长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要不是情况紧急祖天漾还真不舍得打断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为什么会认定是他做的?不是因为我们发现了山洞挨着他看秋的地方,也不是因为在茅草屋里有草木灰和血迹,而是因为在他屋里发现了女性残肢,而他又解释不清楚这些尸块的来历。明白么?”   季言怔怔地看着祖天漾。   祖天漾说:“他因为不想、不敢解释他家里为什么有尸块,和这些尸块属于谁,所以宁愿扛下来他杀了人,白泽源虽然动了手,但是他知道轻重,绝不会把人折磨崩溃,是包立柱自己打算认罪了,要么是他打算包庇什么人,要么是他干了什么比杀人还让他抬不起头来的事情,对于这些封闭保守地方的人来说,什么罪孽能比杀人还要重?”   季言看着祖天漾。   祖天漾压低声音:“盗尸奸尸。”   季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不、不可能。”   祖天漾说:“小声点,这种可能性我想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说。”   季言想到这种可能,只觉得胃里的东西都在翻滚:“你不要在信口开河了,你来了之后,你说什么我就跟着你去做什么,你以为我再陪你过家家么?这是破案,是人命!你不要再想当然了成不成!”   祖天漾说:“季言,我知道你生气,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错了,你帮我改好不好?你记得在包立柱家里发现的衣服的残片么,我想起来我是在哪儿看到过的,是陈小红的照片。”   季言说:“什么?”   祖天漾说:“你记得我们那次从山洞出来,看到那个跳大神儿的在陈小红的坟头上作法,她摆着一张照片,穿的衣服就是那种格子,但是当时照片是黑白的,给我的记忆造成了影响,我总是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跟白泽源审讯包立柱的时候,觉得他口供虚虚实实,分解胳膊的步骤他一清二楚,却说不清楚其余惨尸的处理,我想,这是因为他把奸尸的事情安在了两个女孩身上。其余的部分被他埋回去了。季言,鬼故事,你还记得陈小红闹鬼的事情么?就是那天……”   季言眯起眼睛回忆着:“雨天……”   祖天漾说:“没错,10月6号晚上也下了小雨,所以他把这件事移花接木也稍微合理,他所谓的一铁锹拍碎了马玉芬的脑袋,其实拍碎的是狗,陈小红的狗。那天,他是有准备去的,他孤寡了这么久,又不敢轻易的再犯罪,所以干脆把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他可能早就盯上了陈小红,终于等到了一个雨天,所以他从茅草屋里拿出铁锹去挖坟,但是他刚挖了没多久,陈小红养的狗跑过来了,魏屠夫不是说过这条狗很通人性,每天都去陈小红的坟头守着,狗看见他挖坟,就跑了出来。他口供里说用王晓梅咬他,八成说的也是这条狗,这条狗一直叫,还咬了他。所以他用铁锹一下子打死了狗,他把女尸挖出来之后,在原地强暴了她,但是他没想到会有人看见。”   季言喃喃地说:“卡车司机?”   祖天漾点点头:“他所说的强暴两个女孩的过程从始至终没有说过女孩们反抗,因为他是在奸尸。事情结束后,他本想把尸体带走,但是尸体太沉他搬不动,所以就砍下了尸体的手臂,想留着自我安慰,女尸死的时间很久了,就算是砍下来,血也不会太多。于是他烧了席子,用草木灰堵着,他说他肢解了女尸,那么短的时间,就一把砍玉米的砍刀分解两具尸体?更何况他没有肢解的经验,他只是砍了狗腿,可能是先砍得狗腿,试验了一下才砍了女尸,他可能舍不得狗肉,所以一起带回去,用狗皮和女尸的衣服包着胳膊回去了。怎么了季言?我说的,有什么问题么?”   季言摇摇头:“我只是在想,那天卡车司机说的看见的人,不见得是稻草人,可能就是包立柱。”   祖天漾说:“嗯,当时我没有多想,地上的狗毛应该是打斗时候落下的。泥土被翻过。”   季言闭上眼睛又睁开:“这是不是又是你的推测?你万一明天又全都否定了怎么办?祖天漾,你这个人你真是……你让我怎么办?现在人尽皆知,你要翻案,我们的结论都是错的,马玉芬王晓梅的案子怎么办?我们这小半年的努力,你说……”   祖天漾伸手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冷静冷静冷静,是我不好,我去说,我去跟处长承认错误,我去跟上面解释,但是季言,你是我的搭档,我现在只能跟你说,这不是我们说翻案就能翻案的,谁都希望这个案子能马上解决,所以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能轻易说出去的,不然事情更没法收场。”   季言脸都要气绿了,他挥开祖天漾:“你也知道没法收场?你怎么知道我还会跟你瞎胡闹?让开你!”   祖天漾冲着他挤出一个苦笑:“我不知道就不会告诉你了,走吧搭档,跟我去那个屠夫家一趟。”   季言没好气地扭头走开,祖天漾跟了上去。 第59章 陈小红   季言上了车,祖天漾坐在旁边:“你认识那个屠夫家么?”   季言说:“不认识,去问问吧。”   祖天漾说:“我真的错了,别生气好不好?”   季言说:“谁生气了!”   祖天漾揉揉额头:“没有没有,是我该反省,来了没多久,天天惹领导生气,”   他想了想:“其实我真的不是跟白泽源斗气,又不是小孩了。只是我觉得你上次的话有道理,如果咱们冤枉了包立柱,不仅仅是害了他,放纵了凶手,更是害了两个姑娘。”   季言看着前面:“嗯。”   事已至此,再来追究谁的错误毫无意义,季言只想尽力补救,他看了一眼祖天漾,这个家伙虽然一开始就引错了路,害得他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大的暴风雨,但是在案子走到这一步却有勇气推翻自己,光凭这一点,季言就对他生不起来气。   祖天漾说:“其实我跟白泽源吧……”   季言说:“闭嘴。”   祖天漾伸了个懒腰:“好好好,哎不能真的是吃醋了吧?”   季言冷笑一声:“别说你是个男的,就算是个女的,我也没有兴趣。”   祖天漾揉揉脸:“不能吧,季组长,你这是心口不一,我还可以吧?”   季言说:“哪里可以?”   祖天漾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咱们俩一起住那么长时间了,这要是真是个女的,孩子都有了,你还能不认账?”   季言说:“嗯,那今天晚上你别在我那睡了,去跟你师兄住一间吧。”   祖天漾头一次看见季言搭茬这些,几乎有点受宠若惊,季言除了刚刚几分钟的暴怒,再也没有责备他,平静的接受并继续信任协助他,祖天漾眯着眼看着季言,冬日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个金色的光圈,祖天漾轻笑一声,季言真好啊。   这些年,祖天漾处理的案子可能比季言知道的还多,留学回来这几年,他接手的几乎都是命案,对案件的反转早就麻木了,但是季言不是,这种临门一脚的案子这个节骨眼翻案,就是自己打脸。想不到他这么简单就接受了,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祖天漾破惯了要案大案,这次要不是这个被拐案件正撞在枪口又闹到了北京,他和白泽源根本不会被派下来。他也不会认识季言,本来他还想这案子结束,他就要回去了,如今看来,这个年,要跟季言一起过了。   这也不错。   他看着前面问道:“白泽源住哪儿了?”   季言说:“之前给你安排的那间。”   祖天漾回忆了一下那间屋子的阴冷潮湿,心情大好:“那还是让白师兄自己住吧,我害怕老鼠,我要跟你住。”   经过打探,季言跟祖天漾终于在村口附近找到了屠夫的家,他们两个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狗叫,季言敲了敲门,狗叫声越发大起来,没一会儿,一个老妇人开了门,正是他们之前见到的魏超雄的母亲,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知道季言亮明了身份她才想起来:“你们是之前那两个警察吧?”   当初季言和祖天漾帮她家平反了闹鬼的事情,魏老太太对他们倒是还算热情,他们走到院子里,院里拴着两条大狗,看见生人发出大声的吼叫,魏超雄去了肉铺子不在家,祖天漾讲明了来意,老太太叫邻居去找他。   谈起过世了的儿媳,老太太也是唉声叹气:“也是我们命苦,也是她命不好,年纪轻轻的,说没就没了。”   祖天漾问:“她是为什么?是得病了么?”   老太太说:“说是老上不来气,一发作吓死个人,脸上一会白一会红,跟抽大烟的犯了瘾似的。”   祖天漾点点头,他看看院里的土狗问:“家里的狗都是陈小红带来的么?”   老太太说:“这两条不是,是我们自己的,她带来了一条黄狗,说是从小养的,她身子不好,在家什么也不干,我也不敢支使她,都是说我对她不好,可是这家里的活计她什么也帮不上,都是我在干,这不是我那儿子喜欢这白白净净的么。天天就知道逗狗,晚上还搂着狗睡觉,也没给我们老魏家里留下一男半女,就这么去了。”   祖天漾点点头,喘不过来气,又常年抱着宠物睡觉,八成是有哮喘,他看跟季言对视一下,季言发问:“那么陈小红具体是哪天没有的呢?”   老太太说:“算起来,有几个月了吧。”   祖天漾说:“那么传说闹鬼的那天,是埋了她多久之后的事情?”   老太太狐疑地看着他们:“怎么又说这件事了?”   季言说:“您别着急,我们怀疑有人装神弄鬼。”   老太太想了想:“好像是我们儿媳妇死了第三天,还是第四天,还在上贡品么。撞见你们的时候,是头七。”   正在这时候,屠夫魏超雄匆忙地赶过来:“这是什么了?”   祖天漾说:“您好大哥,我们是公安局的,现在跟你们了解点情况。”   魏超雄抓抓头:“找我了解情况,是丢了的那两个丫头的?我也不知道啊,说是有个通道在坟地后头。”   祖天漾说:“您不知道那个通道?”   屠夫说:“不知道啊,别说我,村里一大半人都不知道。”   季言问那老太太:“那您听说过么?”   老太太说:“没有,原先就是知道村长带着几个小伙子去炸山,就说炸了石头铺路,我们村现在的这条路”   祖天漾说:“也就是说当年马村长炸山你们都不知道?”   老太太摇摇头:“炸山是知道的,不知道炸出了这么一条路,那边是乱坟岗子,谁没事会去?有时候孩子跑去玩,也都让人撵回来了。”   季言看看祖天漾:“你说,会不会包立柱……”   祖天漾:“有可能。他也许不是在看秋,是替马村长看着那个山洞。”   季言说又摇头:“可是马村长为什么要说谎?还有包立柱一直那么仇视马村长,会听他的差遣么?”   祖天漾也想不明白,他说:“魏超雄,有件事想问问您,您还记得您爱人陈小红过世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么?”   魏超雄想了想:“穿了一件蓝色的格子裙子,她过门没多久就去了,本来想让她穿着新娘的衣服走,但是镇子里的八姑,就是之前跳大神儿的那个,她说穿着红衣服走变厉鬼,就没敢。”   季言抿了一下嘴唇:“那间衣服是不是天蓝和白色交织的格子图案?”   魏超雄说:“是的。”   祖天漾说:“照片是不是就是之前大仙作法时候,摆着的那张?”   魏超雄点点头:“是的,但是那天那个是黑白的,看不清楚,我这里还有彩色的。”   大约是颜色的关系,他没有敏锐地察觉到那衣服的来历,魏超雄拿着一本塑料影集出来,翻开,里面果然有他妻子穿着一条蓝色裙子的照片,祖天漾翻看了一下,还有抱着狗的照片,这条狗是黄色的毛发,跟在陈小红坟前以及包立柱家中发现的动物毛发温和。   季言看了两眼,合上影集,祖天漾说:“魏超雄,陈小红的这几张照片可以给我们用一下么?”   魏超雄面露难色:“这不好吧,我这媳妇已经都死了,上次那事之后,本来我都想把她的照片一并烧了,也是没有舍得,你们用这照片干什么?”   季言低下头没说话,祖天漾冲他抿了抿嘴:“……上次闹鬼,没准不是她那条狗的缘故……”   魏超雄和王老太都睁大眼睛。   祖天漾说:“我们这次,一定让陈小红沉冤得雪,踏实长眠。” 第60章 恋尸癖   两个人坐在回程的车上,季言看着手里的照片:“要真是这样,一切可能就合乎情理了。想不到我们折腾半天,原来是在破另一桩案子,要不是因为马玉芬王晓梅的案子,这件事儿怕是一辈子不会有人知道,你说包立柱,他会是初犯么?”   祖天漾摇头:“说不好,尸体要说话必须经过法医的手,但是他把本就是死人的尸体再次掩埋,被发现的可能太小了。这个包立柱啊,怕人发现他有恋尸癖,所以不肯说尸块的来历,宁愿稀里糊涂地承认杀害了两个活人,杀人灭口可比侮辱尸体罪大多了。”   季言说:“你要想想,如果他恋尸癖的事情被人发现,即使不判他死刑,他在这个村里还怎么生活?他盗尸的对象的丈夫可是个屠夫,人家能饶了他么?况且之前咱们一供的时候,他交代过,强奸犯在里面的日子很难过,被人看不起,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死也不想回去了。杀人是死罪,一枪下去也就结束了,但如果因为奸尸进号子,那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祖天漾转了一下方向盘:“接下来怎么办?”   季言把照片收拾好:“什么怎么办?申请补充侦查,如果尸块真是属于陈小红,重新立案侦查。”   祖天漾看着季言的侧脸,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他的搭档,就是这么可靠。   只是话虽如此,这件事做起来却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祖天漾轻叹一下说:“季言,这个案子本来就有很多疑点,但是依然到了落实口供这一步,白师兄的阅历只会比我们多,他不可能看不出包立柱身上的疑点,但是他也没有说。”   季言看着前面:“你想说什么?”   祖天漾说:“马玉芬和王晓梅的失踪现在不单纯是一起走失案件,而是国家提出打拐号召后第一个被拐案件,案子的一举一动都牵着很多人的目光,五个多月没有破案,已经惹得上面不高兴,如今马上就要结案,咱们一个申请交上去……”   季言微微偏过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交上去?知道真相还任由它错误下去?”   祖天漾还没说话,季言的声音就生硬起来:“祖专家,你既然是来完成任务的,那么你完成了,尽可以马上写申请调回去,但是我当上警察的第一天起就是了救人,既然咱们看法不同,我不勉强你,但是案子我会查下去,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这是冤假错案!你联系这算上包立柱三条人命!就为了能快点结案,所以……”   祖天漾眯着眼睛打断爆炸了的煤气罐:“嘘嘘嘘,我又没说不交上去,这火爆脾气,我要真是这么打算,压根不会跟你跑出来找线索,要吃人啊这是,就你变脸的速度,比我们那那个更年期的女领导都快,头来之前我听说你是个特别成熟稳重的人,怎么相处下来我看你一天到晚张牙舞爪的?”   季言狠狠地把脸扭到一边:“少说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祖天漾说:“我是想告诉你,白师兄之所以有疑问也没有表态,一定是接到了哪个部分上面的意思,要尽快结案。”   季言说:“省里?”   祖天漾说:“有可能,案子一天不破,多少人的心都跟着揪着,你在这里你不知道,如今媒体可是厉害,这案子刚刚捅上去的时候,连着一个礼拜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说不准那个领导的仕途就卡在这件事上,也没准哪个领导跟上头立下了军令状,里面的条条框框太多,咱们这时候翻案,不会很好办。”   季言嘟哝了一句:“有多难办?”   祖天漾说:“白师兄昨天口供一拿下就直接报到了省里,你说有多难办?”   季言说:“那也不能草菅人命吧?算了,先跟处长申请调查。”   祖天漾说:“挖坟啊?”   季言说:“不然呢?”   祖天漾叹了口气:“这姑娘命还真苦,年纪轻轻就没有了,死了还受这种侮辱。”   季言没说话,他偏头看看祖天漾,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祖天漾来的目的其实跟白泽源差不多,白泽源来了一天就迫不及待结案回去,何况祖天漾,但是他却没有放弃寻找真相,季言知道自己从来都死心眼,但是这次,他真的很高兴祖天漾愿意跟他站在一处。   他想了想,他们俩搭档以来,每次都是自己压不住火,对祖天漾大呼小叫,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祖天漾既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他的同事,大家认识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算是朋友了?   到了队里,季言把他们掌握的情况对处长一说,处长差点把杯子摔了:“你们说什么?”   季言说:“处长,包立柱屋里的尸块可能不是10.6失踪案的。”   处长说:“你们怎么知道?不是她们的,会是谁的?”   季言说:“我们怀疑是裕发村前不久暴病死亡的陈小红的。”   处长说:“什么?”   季言说:“处长,包立柱的口供有问题,根据他的供述,当天两个女孩从山洞里出来后被他挟持,但是我跟祖天漾曾经去过那个山洞,山洞里的锁是在外面锁住的。”   处长说:“这有关系吗?”   季言说:“处长,只有从村里到村外去,才有可能从外锁住,但是这个通道的钥匙,包立柱没有,他口供也说他没有从这个通道出去过,所以不可能,另外当时在包立柱家里发现的棉布碎片,应该是一件衣服的残片,跟死者陈小红下葬时候穿的衣服颜色相符。”   处长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想跟我说,你之前跟我汇报的那些都是错误的是吧?她们两个压根不是从这个通道回来的?”   季言低下头。   处长伸手抄起桌子上的文件就砸他:“你是不是要气死我!眼看都要结案了,你说案子有问题!当初信誓旦旦说她们从这里走回来的也是你们!”   祖天漾连忙挡在季言前面:“处长,严处您消消气,这事跟季组长没关系,是我判断错误,我误导了季组长。”   处长心里当然知道这事百分之八十都怪祖天漾,案子没进展也就罢了,眼看破案了来这么一出,省里已经知道案件的进展,如今这么一来,不仅是他们难办,队里也要收牵连,他现在对季言发的火,比不上省里对他发火的一半。   季言说:“处长,我知道您的难处,但是白泽源已经拿下口供了,如今要是不快点办理,可能就要变成一个冤假错案了。”   处长摁了摁脑袋:“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所有人都认定包立柱是杀人凶手,已经惊动了省里,你现在让我怎么去汇报?跟省里说咱们弄错了,人是屈打成招的,其实案子是错的!”   季言说:“处长,您别为难,尸块拿去检验了,等检验回来一切就不攻自破了。”   处长看着季组长不谙世事的脸,差点伸手去抄水杯砸人。   祖天漾咳嗽一声把季言拉倒身后:“处长,您看这样成吗,我去省里汇报,相关情况我会跟省里讲明,案子是我判断的,口供是白泽源问出来的,出了事也是我们两个担着。”   处长揉着眉心:“小祖,你在我们这待了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四个多月了,我们这么个小单位,跟这个小裕发村差不多,要不是这次这案子撞到枪口上,压根就是个不起眼的角色,我可能都轮不上去省里见领导,哎,你们说的我都明白,这样吧,你们先去找找证据,总不能你们说一句我就去挨一顿骂吧?等问题都整明白了,咱们再说。” 第61章 顶罪   季言跟祖天漾从处长办公室出来,季言把手放到兜里想摸烟,但是不想却摸到陈小红的照片,他看看照片,上面的女人生得清秀俏丽,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季言想想在证物室看到的残肢,叹了口气。   祖天漾伸手把照片接过来:“去问问包立柱。”   季言说:“恩。”   祖天漾跟季言到审讯室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白泽源正好跟他们走了个对面:“哟,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祖天漾说:“我们想重新提审一下包立柱。”   白泽源纳闷地看了他们一眼:“怎么了?”   祖天漾说:“白师兄,我怀疑这个案子有问题,包立柱是被冤枉的。”   白泽源嗤笑一声:“我说祖天漾,你在国外留学把脑子也学坏了吧?这个案子我要是没记错,当初怀疑他的就是你吧?现在证据确凿人都招供了,你要翻案?你不能是觉得你来了几个月都没有什么起色,我来了三天案子就结了心里不平衡吧?没那个人是抓的,案子是你破的。我呢?就是借你的光问了个口供,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明天我就要回省里去了,我劝你不要想东想西的,还有季组长,我这个师弟一天到晚就喜欢胡思乱想,这案子要是太简单了他还受不了呢。我劝你别跟他一起胡闹了。”   季言说:“白专家,案子的确有疑点,就算是包立柱自己承认了,也有可能是他在说谎,而且我们有证据……”   白泽源脸色微微一变:“什么证据?”   祖天漾说:“白师兄,我知道要是翻案会对你声誉造成影响,其实不光是你,季言,二组,尤其是我,都会声誉受损,因为我们冤枉了包立柱。”   白泽源说:“冤枉了他?那尸块是哪儿来的?别告诉我祖天漾是你去埋的。”   祖天漾叹了口气:“既然说不通,那就算了,这事关人命,报告我一定要打。你既然不信我,那么我后面的审讯我自己来。”   白泽源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祖天漾,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个案子到了这一步,谁是凶手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要给上面一个交代,给底下那么多呼叫着严惩凶手的人一个交代!要是这包立柱是个老实人也就罢了,你看看他是什么德行!”   季言说:“白专家,他的确不是好人,但是如果我们任由他做了替罪羊羔,那么真正的凶手会逍遥法外,况且如果尸块真的不是那两个女孩的,她们就有可能还活着。”   白泽源的烟从鼻子里出来:“不是她们的是谁的?”   祖天漾说:“可能是一具女尸的,他从女尸身上分割下来的。”   白泽源皱起眉:“你说他偷尸体?”   祖天漾说:“我们推断而已。”   白泽源碾灭了烟头,嗤笑:“那你们去问吧,关于各种细节,口供都清清楚楚,也已经叫人送到省里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祖天漾从看守那里把包立柱带上来,大约是带了一些冤枉他的愧疚倒是觉出他有几分可怜,事后季言听小李说,白泽源连续熬鹰一般夜审,,他说不出尸块的来源,白泽源就用了诱导法,根据祖天漾的推断,诱导他承认其余尸块沉塘后消失。   诱导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在嫌疑人高度疲倦的时候,祖天漾怀疑包立柱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唯恐自己偷尸奸尸的事情败露,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加之受不住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所以干脆承认了10.6少女失踪案是他所为,以求对方不再追查尸块的来历。   如今的包立柱,既没有之前的蛮横,也没有上一次的惊恐。他像是个失去思想的人,木呆呆地坐在审讯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动,祖天漾放下笔:“我看了你的口供,你真的杀死了王晓梅和马玉芬么?”   包立柱目光呆滞的望着前面,仿佛已经死了一样,很久才点点头。   祖天漾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包立柱摇摇头,过了一会才说:“哪天枪毙我?”   祖天漾嗤笑一声:“包立柱,死这种事,不是解脱,就算你死了,很多事还是瞒不住。”   包立柱没有做声,依然那么木讷地坐着。   祖天漾对季言使了一个眼色。季言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走到包立柱面前:“你认识她么?”   包立柱眯起眼睛看了一下,只是这一下,脸色唰地就变得惨白,本来无神的眼睛也闪出了慌乱,他两只手一下子抓紧小桌板,身子一挺想要站起来,两旁的狱警连忙抓住他,季言往后退了一步,把照片收起来。祖天漾看着他的反应,伸手敲了敲桌子:“这人叫陈小红,几个月前刚刚因病过世。包立柱,事已至此,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老实交代从你屋里挖出来的尸块,是不是她的?”   包立柱眼睛睁得老大,目光游弋在桌子和地面上,慌忙地摇了摇头:“不认识,不知道,不知道。”他伸出双手捂住脸,发出一阵呓吟:“是我杀得,我已经承认了,不要再问了。”   看来之前他们高看了包立柱,他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冷静睿智,之所以当时看不出问题,不过是因为10.6的确不是他做的,说来也矛盾,这种人说他胆小他敢去偷尸体,说他胆大他却惧怕活人,大约是在底层生活太久了,思维已经扭曲了,就好像在大饥荒的时候,一些人为了活下去不得已要吃人,甚至易子而食,全然没有了人性,比起鬼神报复之说更惧怕来自活人的毒打和折磨,只能将怒火全部放在不懂反抗的弱者上。   季言冷着脸说:“包立柱,你少给我们来这套,敢做不敢承认是吧?”   包立柱捂着脸一声不出,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抬头。季言不是白泽源,刑讯逼供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况且包立柱既然已经承认杀害了王晓梅和马玉芬,已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这种情况下,让他承认盗尸的事情,更是困难。   祖天漾哼了一声,眯起眼睛看着包立柱:“包立柱,你要想清楚,如果少女失踪案不是你做的,这两个女孩可能还活着,可能还有救,你确定要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么?”   包立柱依旧原来的姿势,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祖天漾放下手里的材料说:“你不说也没关系,王晓梅和马玉芬这事,我们之所以问不出来,是因为这事的确不是你干的。但是陈小红的这件事,包立柱,就算你一句话不说,我们也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让你零口供结案。你不要以为你承认了10.6是你做的,就不会追究你侮辱尸体的事情,你偷尸的事情的确有悖人伦,但是这比杀人分尸要强多了。你现在老实交代问题,才能救你自己!”   包立柱把脸埋在手心里,许久才小声说:“救谁?还能救谁?我也不想活着了,死我一个也值了,你们别问了,我也不想说。”   季言冷声道:“你不想说?你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当了这个案子的替死鬼,只会害更多人!”   包立柱没有说话。   祖天漾眯着眼睛,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包立柱,挺舍得自己啊?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这么恨马广德,当初他告你强奸赵桂田的时候,你怎么不告他包庇拐卖呢?是当时你告了没人理你,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呢包立柱?你从大狱里头出来,马广德让你去看秋你就去看秋,你这么听他的话是为什么?”   包立柱依旧不言语。   祖天漾说:“不说话是吧?不说我替你说,是不是因为马广德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是不是从十年前就有恋尸癖?喜欢猥亵女人的尸体,人家家前脚埋了,你后脚给挖出来了,还给肢解了,你可真够缺德的你,你怕他说出去所以蹲监狱的时候没敢说?是不是?” 第62章 裕发村的秘密   包立柱猛地用拷在一起的双手锤了一下桌子:“不是!哪个喜欢死女人!我也是,也是没办法。”   祖天漾不动声色地问:“没办法?怎么会没办法?”   包立柱说:“都是这样了,横竖都是死罪,说了有什么意思!”   季言一拍桌子:“包立柱!这不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别给你好脸你又拿起来,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桂田真的是被拐来的么?是谁把她拐来的?是不是马广德?”   包立柱说:“都是王寡妇那娘们儿弄得,她跟马广德两个搞破鞋在一块,弄回来好几个女娃子,那么多都从了的,偏偏她的性子烈的很,到了这里不吃不喝,又哭又闹,是马广德说让我去让那女娃老实点,我才刚弄她一下子,谁知道那女娃子咬了舌头根子,送到医院去,招来了警察,白白把老子搭进去。”   季言跟祖天漾对视了一下:“胡说八道!你要是清白的,会白白去做几年牢?”   包立柱说:“做几年牢就出来了,当年那狗娘养的许诺说等我蹲大狱出来就给我搞一个女人,不要我的钱,我才没有把他们给供出来,谁知道我出来之后,他又说现在管得严了,弄不到女人。”   季言说:“他们从外面弄过几个女人?”   包立柱说:“弄过好几个,他说不跟我要钱,他想办法给我弄一个,结果我出来什么都没有,娶不上媳妇,他也不管了。”   祖天漾说:“都是谁?你马上把名单告诉我!”   包立柱说:“我记不清了,这马广德丢了丫头,为啥过了这么久才敢去公安局报案,那是因为他真的没招了。他自己也知道是报应,怕你们一查把他牵扯出来,这要不是他家里老爹老妈都要死要活,他还不见得会报警呢。”   季言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们裕发村坟头那边的山洞是怎么回事?”   包立柱眯着眼睛:“当年马广德当村长,这个洞是藏女人用的,上面一来人检查,就把买来的女人都藏在洞里,要进山不好进,马广德就带着村里的几个光棍炸了这个洞。”   季言说:“这些女人是从那弄来的?”   包立柱说:“这我不知道。”   季言说:“你说的都是实话么?”   包立柱说:“我要死的人了,我糊弄你们干什么?”   祖天漾说:“死不死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政府说了算,要公理说了算。成了,包立柱,别人的闲话说完了。是不是该交代自己的问题了?你们家里的尸块到底是谁的?”   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包立柱,听到这个立刻又低下头,恢复原样,季煤气罐一下子就爆炸了,猛地站起来,祖天漾连忙伸手拉住他。冲他轻轻摇头:“成啊,包立柱,那你就耗着,我告诉你,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你绝对跑不了,如果不是你做的,你认了也没用。”   出了门,季言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这到底什么情况,他说的会是真的么?你老是说裕发村不对劲,要是他说的是真的,裕发村才是一个买卖人口的地方,马广德以及王寡妇等人,他们都参与过妇女买卖!”   祖天漾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冷静冷静,你先跟谁都不要说,别跟领导汇报,咱们这次要把事情查清楚,会真相大白的。”   季言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案子越查越乱,本来就是丢了两个孩子,后来又牵扯出来盗尸辱尸,现在又扯出一个拐卖团伙……”   祖天漾眯着眼:“你记得李强和黄彩云么?”   季言一愣,跟祖天漾用时说:“为了买孩子才来的这。”   祖天漾说:“山洞,为什么上锁,为什么只能从外面打开?你那时候跟我说这里人口普查的时候会把超生的妇女儿童藏起来,藏的真的是超生的么?”   季言“我操”了一声:“你别说了你,我现在要是信你,回头你再一番案,我们整个大队都没法在这待了。”   祖天漾说:“好了好了,光说不管用,咱们得找证据,现在时间紧任务重,首当其冲的是要想办法拦住马广德案件的进度,村长的事情先放边上,咱们还是先从陈小红入手。”   季言说:“怎么入手?人都没了,难道找跳大神的借尸还魂?”   祖天漾说:“别胡说,现在证物都送到省里化验了,也没法让魏超雄他们来辨认,不然跟他们商量一下开棺验尸吧。”   季言摇头:“不可能,这些村民思想太保守,绝对不会让咱们这么做的。”   祖天漾说:“可是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季言说:“包立柱这件事咱们已经推测错了一次,如果陈小红这次还是失误,怎么跟人家家属交代?”   祖天漾想想也是,这万一是误会,他还不被那个屠夫当成猪肉给剁了:“啧,不好办啊。”   季言说:“不然咱们先把马村长和王寡妇、赵桂田都弄来调查一下?”   祖天漾说:“先别着急这个,少女失踪案分秒必争,白泽源的态度你看出来了,他的态度就是省里的态度,加上包立柱不肯配合,一旦这事真的结案,再翻案就难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赵桂田的来历的确可疑,之前我想带她来录口供她婆婆把我轰出来,当时我想也许是他们这村子太保守,不让女人随意出门,如今看来,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对警察戒备。””   季言皱起眉:“什么都让你说了。赵桂田又能去集市,又能回娘家的,应该没有被限制自由,这种村里的女孩子,被拐卖到这里结婚生子后,也许思想就发生了转变,舍不得孩子,不想走了。”   祖天漾拍了拍季言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吧季组长,接下来有得干。真是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季言说:“我到是无所谓,大不了不干这个组长。”   祖天漾冲他笑笑:“这么正义的季组长要是因为查找真相被撤职,那我也不干这个了,专职去上访。我在北京熟人多,不吝他们!”   季言被他气笑了:“别胡说八道了,你跟你师兄吹了半天牛,狗屁也没问出来,接下来怎么办?”   祖天漾说:“明天,咱们去找魏超雄,争取一下能不能把他说动。”   季言说:“要去你自己去。顺便为了安全,你最好配枪去。”   “你也太夸张了,还配枪?抓逃犯啊?”   “听说他在村里不光干屠夫,还兼职骟猪,手艺还不错。”   季组长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下一脸哭笑不得的祖天漾在后面追他:“嘿,季言你今晚上不想睡踏实觉了是吧!” 第63章 地头蛇   然而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祖天漾和季言两个赶到了魏超雄家里,为了避免刺激他,没有说陈小红被侮辱的事情,只是简单说明希望能对陈小红开棺验尸,结果当时魏超雄就不干了,脸色都变了,在他们的眼里,开棺验尸简直是天大的侮辱,除了迁坟不然绝不能走这一步,加之他们家这一段刚刚太平下来,魏老太太还张罗着给儿子娶一个新媳妇,更是不愿再跟前儿媳有什么瓜葛,生怕这件事又被传开,被人指指点点。   祖天漾被逼无奈,又因为其是裕发村的村民,不能泄露包立柱的事情,只能推说怀疑有人偷了棺材里面的陪葬,结果人家更是愤怒,原来这这里,刨祖坟是最忌讳的事情,说是断了人家的根,说是谁敢做这种事,会被村民活活打死,这个村里对死者很敬畏,所以才会有几个大神儿坐镇,沟通阴阳两界。   俩人被撵出来之后,祖天漾感慨道:“难怪没人会发现包立柱的事情,这的死了人下葬之后都不敢惊动。”   季言说:“这有什么新鲜的,就算不是这里,谁家还会把下葬的人翻出来看看。”   祖天漾一本正经地说:“有啊,非洲有的民族就会把去世的亲人每隔五年十年的挖出来打扮打扮再埋进去。还有的部落,直接将敌人或者是本族人吃掉,一般要熬骨头汤……嗷!”   季言看着单腿蹦着的祖天漾冷漠地说:“下次我就不用脚剁了,直接用刀剁,然后熬骨头汤给你喝。”   陈小红这边看来暂时行不通,为了不打草惊蛇,祖天漾决定他们先把陈小红的事情放一放,根据包立柱的口供,赵桂田是被拐卖来的,他们决定从赵桂田下手。试试能不能挖掘出有价值的线索。   晚上,季言通知二组的人开会,二组这灰头土脸地挖了好几天泥塘一个一个累的都直不起腰来,季言把包立柱的事情跟哥几个一说。大家立刻就炸了,丁东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鹰眼什么啊鹰眼,这回是现眼了吧?我说祖神探,哥几个可全是把你当偶像崇拜呢!你也给咱们整的差不多啊,这叫什么事啊!你去挖泥塘试试,这种天气,到泥塘里面跟进冰窟窿一样一样的!老子的这双腿都要废了!”   祖天漾还没说话,季言已经拉下来脸了:“哪儿那么多废话!要不是祖天漾及时发现,你们现在还在挖泥塘呢!”   丁东头一次瞧见自己家队长帮着外人说话,而且还是祖天漾,一时间都忘了反驳,季言说:“包立柱不说实话,事情的真相我们也不能完全掌握,大家出去干也是白干,还是休息两天吧,休息的时候要低调知道么?”   李茂说:“季组长,你也辛苦这么长时间了,这样吧,明天我多带两个人把赵桂田给带来,咱们又不是去抢人的。”   季言说:“还是我们去吧,这个村子的人犯起混来不好对付,况且这次咱们不光要带赵桂田,马村长和王寡妇都要带回来询问,还有镇上的那个李二婶子,李茂明天你跟丁东、天明把她带到队上来。”   丁东挠挠头:“我说季组长,我知道你想弄清楚包立柱到底哪句话是真的,但是10.6案子怎么办啊?我怎么觉得咱们偏离方向了啊?咱们这到底是破哪个案子啊,我怎么看着案子越破越多啊这是?”   季言整理案卷的手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按我说的做吧。”   大家互相看看,都点头“明白。”   马村长的老婆醒过来了,但是一直都在住院,季言跟祖天漾去看她的时候,她也不说话,也没有表情,案子到了这一步,季言才觉得祖天漾当初说的鲁莽是什么意思,他无法跟受害者的家人再多说案件的疑惑,怕给了他们希望又要让他们失望,只能走到走廊上叫起靠在门口抽烟的马村长。   马村长瘦了一圈,但精神状态还算正常,祖天漾对他说要询问赵桂田的时候,他眯着眼睛:“娃娃都没有了,还审问有什么用。”   季言要说话,祖天漾冲他轻轻摇了一下头:“您不要听信那些谣传,还是配合我们的工作吧。”   马村长说:“配合什么,我配合了半天,你们找到我那丫头了吗?配合不了了,你们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   祖天漾说:“马村长,您别这么说,我们很抱歉没有及时破案,但是我们一直在努力,还是请您协助我们一下,让赵桂田跟我回去配合一下工作吧。”   马广德斜眼瞟了祖天漾一记,冷笑道:“配合你们工作?我一直多配合你们,查了半年多就查出这么个结果,你们还有脸到我跟前来,当时我娃娃写信回来,明明还活着,就是你跟那个小刑警,非说信有问题,现在娃娃让人杀了,你们倒是来劲了!我好端端的家让你们给查没了,我好端端的姑娘让你们给查死了,还要查?查什么?”   季言说:“您不要生气,我们只是听到传闻说赵桂田的来历有点复杂,想了解一下情况。”   马广德一听,顿时红了脸,从椅子上蹦起来骂道:“听哪个在放屁,我们村长本来好端端的,都是你们查来查去的,赶紧滚蛋!不然我不客气了!”   自从发现包立柱家里的尸块后,马广德对季言和祖天漾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开始只是端架子,如今跟对待杀人凶手也差不多,这种反应也算是正常,很多被害人的家属一时接受不了事实,都会一股脑把火气撒在办案民警身上,若不是牵扯包立柱的举报,他们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马村长发生争执。   祖天漾微微动了一下眼皮:“您冷静点,还是配合我们的工作吧。”   马广德看着和祖天漾并排站在一起的季言,这不是他的村子,不是他的地盘,无论如何他是干不过两个高大小伙子的,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下:“干你娘的!还调查个球,不是人都死了吗?快把包立柱那个畜生给枪毙了,比什么不强?”   祖天漾说:“您冷静一点。”   马广德指着门口:“赶紧滚!”   祖天漾说:“您为什么这么反对我把赵桂田带走?难道赵桂田身上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等马广德说话,祖天漾又说道:“还是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马广德竟然对着祖天漾挥了一拳,祖天漾猝不及防,反应过来躲闪的时候,依然被蹭到了面颊,马广德丝毫没有冲动后的后悔反而大吼了一声又扑过来,论体力和能力,马广德显然不是祖天漾的对手,但是祖天漾此刻是出警,一言一行代表的公安局,尤其是几个人迅速围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之前丢孩子的时候当地媒体轰轰烈烈的报道,他不知道马广德的手具体能伸多远,但是此刻反抗不光丢了道理还可能节外生枝,他只能收回自己的拳头,任凭闻声赶过来的两个马广德的同伙打了几拳。   祖天漾虽不能还手,但是还是知道躲闪,他边躲开拳头边说:“马广德,你这样是袭警。”   马广德冷笑说:“我袭警!你们这些公安就是吃人饭不干人事!孩子孩子你们没有给我救出来,现在我家里的还在医院躺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在我的地方要带走我的人,我告诉你,我们村里的事,外人管不着!”   正说着,季言听到动静从病房里跑出来,一拳上去就打趴下一个:“干什么呢?”   马广德从上往下看了看季言:“季组长,你这个手下太不懂事了,光天化日之下要带走我们村里的良家妇女,这是要干什么啊?我丢了的孩子你没给我找到,还想拐走两个是不是?”   季言看看他看看祖天漾:“怎么回事?”   祖天漾摁摁嘴角:“没问题,您跟上面反映的时候一定叫上我,不过这次得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季言走到马广德身后:“马村长,请吧。”   马广德因为殴打办案警察扰乱社会秩序被祖天漾和季言带回队里,吵吵把火的在院子里骂街,一会要见所长一会要见处长,队里的几个小警察都面面相觑,之前他们找马广德了解事情经过都是亲自跑到裕发村,态度也是毕恭毕敬的,人人都知道他是地头蛇,又刚刚死了女儿,谁知道季言跟祖天漾两个竟然把他给抓回来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马广德坐到椅子上,自顾自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你是叫季言是吧?还有那个外来的,你叫什么?”   祖天漾轻笑一声:“祖天漾,怎么,马村长先审起我们来了?”   马广德冷笑:“年轻人还是好好学学怎么做人。今天你们不由分说把我带到这来,以后你们领导被上头怪罪,别说我欺负人。什么世道!狗崽子都出来咬人。”   祖天漾慢悠悠地说:“马村长,进了这间屋子,官架子是不是可以放放了?进了审讯室,甭管您是政府高官还是平头百姓,大家都一样,我劝您还是踏实配合工作。”   祖天漾这一番话说的十分不受听,但是还算有用,马广德停止了骂骂咧咧,狠狠地吐了一口烟:“有屁就放,办案子不见你们的人,人没有了装模作样起来。怎么,是不是告我打人?你们这种人就是该打!”   祖天漾说:“马广德,我们接到举报,赵桂田是被拐卖来的,你知道这个情况么?”   马广德在椅子上愣了几秒,一口把带着吐沫的烟屁股吐向祖天漾:“放你娘的狗屁!”   季言拍了一下桌子:“马村长!注意你的态度,回答问题!”   马广德说:“哎哟,我报案要找丢了姑娘,人你们没有给我找到就胡说八道起来!谁说的!是不是包立柱那个兔崽子,老子非要扒了他的皮!”   祖天漾说:“您别扯别的,我们呢就是让您协助调查,照您这么说,赵桂田不是被拐到这里的?包立柱是在说谎了?”   马广德说:“废话!他说拐卖就拐卖?他说杀人了你们怎么还不把我他毙了!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也不是法盲,你们说话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就去医院抓人!你们这叫什么!”   祖天漾说:“我们是请您来配合工作,是您不由分手殴打我在前,我才会把您抓起来,您有权利去告我们,也有义务配合我们工作,您说对么?”   正在这时候,审讯室的门就响了,祖天漾起身去开门,刘旸跑得气喘吁吁地:“祖哥,我找季组长。”她往里看了看又小声补了一句:“管片派出所来了,他们说扰乱社会秩序是他们应该管的……”   季言起身跟起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有点难看:“马广德,派出所会继续你的审讯工作,你跟他们走吧。”   祖天漾看了看门口,大致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感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我把您送回去?”   马广德起身拍拍身上,冷笑:“送我?你们还不够格!狗腿子,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边往门口走,扯着嗓门问刘旸说:“丫头,门口来车接我了么?哎呦,又少不得请人喝酒。”   刘旸没有出声,她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体贴地帮他们带上门,马广德嚣张地走到大门口,被一辆黑色的捷达接走。院里的小警察们都对对眼神,没有说话,白泽源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眯着眼睛看着,摇了摇头。 第64章 多年前的猥亵案   很晚,季言才用处长的办公室出来,刘旸给祖天漾找了个冰袋,让他敷着脸,天本来就冷,又弄了这么个凉疙瘩捂着,把祖天漾冻得上下牙直磕,等季言回来了,看他那副模样摇摇头:“脸一会儿冻僵了,应该热敷,活血。”   祖天漾扔掉冰袋:“挨说了吗?”   季言摇摇头:“处长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让你看笑话了。这种地方,有些事,说不清楚。”   祖天漾说:“没关系,况且这顿揍挨得也值,今天抓他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句拐卖,他一点没有往10.6上想第一反应就是马广德,看来他真的跟马广德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季言说:“嗯,你也是废物,怎么让人打成这样?”   祖天漾哀嚎一声说:“我害怕啊,万一我把村子打了,附近的小报不定怎么说我呢,丁东那边问李二婶怎么样了?”   季言说:“这个李二婶就是个人精,丁东该问的没问出来,自己暗恋小刘的事情到让她问出来了,多亏李茂在旁边跟着,要不非把包立柱不是凶手的事儿都说了、”   祖天漾苦笑地摇头:“真要了亲命了。”   季言说:“还是的想办法问问赵桂田。”   祖天漾说:“马广德被派出所带走了,我估计顶多意思意思关一天就放人了。咱们这么一折腾,他说不定更谨慎了,你也瞧见那个裕发村了,一语不合上来就敢砸车,不好办啊。”   季言想了想:“明天是镇子上的大集。要是想办法让赵桂田的婆婆到集市上去,咱们就能带走赵桂田了。趁着马广德还在派出所,咱们赶紧动手。”   祖天漾说:“好主意啊季组长,可是怎么能让那老太太出去呢?”   季言说:“李二婶子怎么样?”   祖天漾说:“她能听咱们的么?”   季言说:“你原来工作的时候没有线人么?”   祖天漾长大嘴巴:“你开玩笑呢吧?”   季言说:“我没开玩笑,这个李二婶好信儿擅长打听家长里短,又爱占小便宜,况且她现在已经搬出裕发村了,比较好控制,咱们想办法让她吹鼓赵桂田的婆婆去集市上。咱们去村里偷偷把赵桂田带出来,总比在集市上带走赵桂田要好些。”   祖天漾笑笑:“成,就这么办。”   祖天漾亲自去找李二婶子跟她交涉,并许诺给她家买两袋棉花,她痛快答应约着赵桂田的婆婆去集市上,她虽然嫁到镇子上,但是还有个弟弟在村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祖天漾让她提前回到弟弟家住,大集当天到赵桂田家把老太太带走。   赵桂田的婆婆抱着孙子跟李二婶子去了集上,留下赵桂田夫妇和孙女在家,她十分精明,特意嘱咐她那一根筋的傻儿子把门看好,无论谁来都不准开门。   季言跟祖天漾看准去镇上的大客车已经开上了路,直接开车到了赵桂田家,季言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有动静,祖天漾说:“李大贵,村长让我给你传个口信。”   季言瞥了一下这个撒谎眼睛都不眨的人,里面那个男人却果然上当,他把门开了个小口子:“干什么?”   祖天漾笑眯眯地说:“村长姑娘丢了的事,你媳妇提供线索破案有功,想奖励你们!”   那男人呆头呆脑地大约也不知道什么叫奖励:“你们走开,我娘不让我开门。”   继而又回头,大约是在对铁门内的赵桂田讲话:“你到屋里去,快进去!”   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小女孩的声音:“爹,是谁呀?谁呀?”   那男人说:“进屋去!”   祖天漾说:“别这样,我们就是来接你们去玩玩,你娘上镇里赶集去了,我们带着你们一家子也去。”   那男人听到这里,又把脸转过来:“我娘让我看家。”   祖天漾说:“走吧,集市上好玩的可多了。还能吃好多好吃的,昨天村长还去了呢,你娘也去,你们一家子也跟着去吧。”   那男人歪着脖子考虑了半天,终于点点头:“那好吧。”   季言本来只想带走赵桂田,想不到祖天漾一骗把一家三口都骗出来,他没好气地瞪了祖天漾一眼,祖天漾冲他安抚地笑笑,他有智商不高,也许从他嘴里更能得到真相,车子还没有开出村子,就有人告诉了其他村干部,村干部带着人出来劫车,赵桂田对村干部说:“您放心吧,我们心里有谱。”村干部还不知道村长跟刑警队已经闹翻,以为是村长准许的,也就没有为难放他们走了。   季言不是第一次接触赵桂田了,他之前多次找赵桂田了解过情况,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样一个美丽文静女子为何会下嫁给智商缺陷的李大贵,但是他从未怀疑过这个女人是被拐卖来的。祖天漾在外屋哄着李大贵和小女孩玩,审讯室里只有季言和赵桂田两个人。   他给赵桂田倒了杯水:“赵桂田,我们只是来找你了解点情况,你不要紧张。”   赵桂田点点头:“季警察,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别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季言说:“我们不是问马玉芬和王晓梅的事情,而是我们得到举报,说你是被拐卖来的。有这样的是事么?”   赵桂田愣了一会,渐渐红了眼圈,她叹息了一声:“也算不上是拐卖,当时家里穷,我又是个女娃,要供着弟弟念书,就这么地,就把我嫁到裕发村来了。”   季言抿了一下嘴:“赵桂田,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我既然敢把你带出来,我就能把你带回家去!你当初是不是被迫的?”   赵桂田低头苦笑着摇了摇:“季警察,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做打算了,我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婆家对我也不错,这几年也让我跟娘家走动了。我真的过的挺好的了。”   季言说:“你一点也不怪你父母么?”   赵桂田说:“怪谁呢,都是命。”   季言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么赵桂田,当初包立柱企图强暴你,是怎么一回事?”   赵桂田眼神看着远方,并没有说话,一会又低下头。   季言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找一位女警来问你,这段口供很重要,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赵桂田低着头:“不用的,那件事……当时我刚来的时候,心里不太愿意,那会年纪小不懂事,那个包立柱就说他能把我送回家去,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去了,谁知道,他是骗我,想那样我……”   季言打断她:“你跟他去了什么地方?他在哪儿企图非礼你?”   赵桂田说:“就是……我跟他一齐往山上跑,黑灯瞎火的。”   季言看着她:“就这样?”   赵桂田抿抿嘴:“后来,多亏了我男人他们追上来,我觉得没有脸活着了,就捡了个石头片割了手……后来又救回来我了。”   季言问:“是你自己割腕的?那个包立柱,他在非礼的时候,有没有对你施暴?”   赵桂田缩缩脖子,似乎不愿意回想。   季言说:“他有没有打你,有没有企图伤害你,比如掐你的脖子一类的?”   赵桂田腼腆地摇摇头,迟疑了一会小声说:“那个包立柱不是好东西,村里都在说,是他抓了两个妹子,警察同志,你们要给我两个妹子做主啊。”   季言点点头:“你们放心吧,赵桂田,有件事我不明白,既然如今你是自愿留在王家,为什么你婆婆还这么看着你?”   赵桂田尴尬地低下头说:“我婆婆那个人……总觉得是我男人脑袋木讷,怕我跟他过不长。”   季言说:“所以你能不能见外人,都要看村长的意思?”   赵桂田说:“我们这个村子,大家都听村长的。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给村里做了不少事。”   季言迟疑了一下问:“赵桂田,10月6日当天你也去集市上了?”   赵桂田点头:“去了。”   季言说:“你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赵桂田说:“我没有回村里,我去完集市上,就回我娘家了,我妈最近身体不好,我回去看看。”   季言站起来:“我知道了,好了,大概的事情经过我有数了,谢谢你这次的配合,以后有问题再去问你。”   赵桂田连忙站起来:“那我们是能走了?”   季言说:“可以了,我一会叫同事开车带你们回裕发村。”   他带着赵桂田推开审讯室的门,随口问了一句:“赵桂田,你娘家在哪儿?”   赵桂田微微退了一步:“小地方的。”   季言又问:“离这有多远?”   赵桂田说:“挺远的。我平时回去的也少。”   季言说:“那么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赵桂田说:“我妈,还有兄弟。走的也不近了,我们乡下,女人嫁了人都是这样的。”   季言跟赵桂田走到办公室,祖天漾坐在办公桌上正在跟王一聊天,赵桂田的女儿被刘旸几个围在中间,手里抓着几块奶糖。   刘旸很喜欢孩子,逗弄着小女孩:“再给姐姐背一个新的唐诗,姐姐给给你糖吃。”   小女孩摇头晃尾地说:“我都背了五首了。”   赵桂田叫了一声:“大妞。”   小女孩看见妈妈,连忙从刘旸的怀里跑出去,跑到妈妈身边,拉住妈妈的手。   赵桂田看着孩子,露出一抹笑容,擦了擦她的小脸,一边的李大贵看见媳妇出来了,傻乎乎地也站起来:“你上哪里去了!”   赵桂田低着头:“警察找我问点事,这就走了。”   季言跟祖天漾对视了一眼,祖天漾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祖天漾把车子开到裕发村村口,如今是非太多,他不方便再进村子,李大贵开始紧紧攥着赵桂田的手,没一会儿就松开一句一句的跟着大妞说话。赵桂田脸朝着窗外,落寞地看着两边的高山,似乎有心事。祖天漾停了车,她很快把脸转过来,推开车门,把孩子抱下来。对祖天漾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祖天漾吁了口气,这个李大贵虽然看着傻不愣登的,但是嘴却很紧,似乎是有人嘱咐过他,祖天漾几次套话,他一个字不往外说,坐了两分钟就站起来大呼小叫,吵着要找赵桂田。   至于赵桂田那边,跟季言对视的一眼,他已经看出了季言眼中的逾色,那边想必也一无所获。不然季言不会露出那种神情,他跟季言已经在这一段时间中,滋生和培养了默契,季言的失落,他看在眼里,比谁都能体会。这段日子,他每有一个发现,季言都会陪着他全力以赴去调查,但是到最后,每一个结论都是错的。祖天漾想到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跟季言说去掉每一种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然而如今各种枝节都被修剪得差不多,真相却迟迟不出现。   赵桂田不说自己是被拐卖的,她当然不会说,她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一旦得罪马广德,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她真的不恨马广德? 第65章 假私济公的出差   回到组里,已经是傍晚了,祖天漾放车的时候看见白泽源正在院子里跟季言说话。看见他回来,虎子嗷嗷叫了两声,尾巴摇得像电风扇一般,他拍拍狗头,双手插在兜里,优哉游哉地走过去。   白泽源看见他,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怎么,又白忙活一场?”   祖天漾说:“没白忙活,至少证明包立柱是胡说八道,白师兄你是对的。”   白泽源叼着烟:“鹰眼,有些事就是这么回事,不能只靠着自己猜和想象,一次两次碰巧能蒙对,次数多了早晚得露怯。”   祖天漾说:“白师兄说的有道理,我以后多跟您学学。”   白泽源冷笑:“跟我学就不必了,口供处理的差不多了,材料都传上去了,人马上就带去省里了,案子就算结了。这也算咱们师兄弟一起合作的第一个案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案,不过上头看重这个案子,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哪天一起喝顿酒,叫着季组长,喝完了又要分道扬镳了。”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言的季言,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他说不出自己心口传来的悸动是什么,赵桂田这条线索也失踪了,他的心情已经很差劲了,白泽源又说了分道扬镳,季言心里微微颤了一下,这起案件结束之后,祖天漾就会走了吧。   他心里又嘲笑自己的别扭,当然会走,祖天漾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别说他就是来破案的,就算案子永远不破,他也不可能永远在这待着,就算他不是什么鹰眼,这里也不是他的家啊。   怎么还生出了舍不得的心情呢。真是丢人……   祖天漾看出季言的情绪低落,以为他依然再焦虑这个案子,他不冷不热地应付了白泽源几句,拽着季言的胳膊走人了。   大锅饭吃腻了,祖天漾靠在季言的肩膀上:“走吧季组长,咱俩去镇上吃火锅。”   季言心里堵的慌,嘴上也不客气:“吃个屁,后面一大堆事情呢,还有心情吃。”   祖天漾冷不丁又被炸了,揽过季言:“别跟自己较劲儿,总不能不吃饭吧。走吧,咱们交换情报。”   季言靠在祖天漾的胳膊上,心里有点憋屈,对着祖天漾说:“交换个屁,算了算了,就特么这么招吧!我再也不想管了!”   祖天漾认识季言之后,季言一直表现的很冷漠,他还有头一次看见季言这个模样,倒像是小孩子再对信任的人撒娇,他忍不住伸手捏了季言的脸一下:“别胡说。”   季言冷不防被他捏了一把,顿时要爆炸,祖天漾看出异端,转头就跑,季言跟着去追,祖天漾窜上那辆破旧的红旗车,就在伸手要关车门的时候,季言冲了过来,伸脚挡住了车门,一把抓住祖天漾,祖天漾立刻认怂:“别别,别打脸,哥们儿现在案子破不了名声也臭了,以后保不齐要靠脸吃饭了。”   季言被他恶心的直翻白眼,伸脚踹他:“往里点!”   吃火锅的时候,季言说:“到了这时候,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又没有新的怀疑对象,你说要怎么办?”   祖天漾说:“怎么没有?今天你去问赵桂田的时候,我试着套她丈夫的话,但是他什么都不肯说,想来是有人教过他什么都不要说,倒是赵桂田的那个孩子,小小年纪会背几十首唐诗。”   季言说:“那有什么新鲜的?我还没上学的时候就会背唐诗三百首。”   祖天漾说:“你是谁教的?”   季言沉默了,他看着沸腾的开水:“你说是赵桂田教她的?”   祖天漾说:“我怀疑赵桂田就是被拐来的,她这么高的文化程度,如果她家里真的像她说的那么贫穷且重男轻女的话,她怎么会上那么多年学?”   季言回头看他,祖天漾笑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刚才我回来的时候,从小刘桌子上看到的。”   季言上下打量祖天漾,祖天漾说:“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看看。”   纸上画了两个小人,穿着花裙子,有山有水的。   季言看了半天:“……你的意思是说这是画的马玉芬和王晓梅?”   祖天漾咬了一口羊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意思是这么小一个孩子画的这么流畅,你仔细看看,这个年纪的小孩如果没有人刻意训练自己是完不成闭合图形的,你看这小脸画的这么圆……”   季言说:“邮戳。”   祖天漾点点头。   季言放下筷子说:“可是我问她的时候她说就是因为家里穷,也没有承认自己是被拐卖的。”   祖天漾说:“一种可能是她真不是被拐卖的,一种是她不想节外生枝,只要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包立柱就会顺理成章的当替罪羊。”   季言说:“可是不在场证明呢?她当时的确是去了镇上,但是中午回程的车上没有她,晚上也没有她,她回了娘家。”   祖天漾说:“我涮了一个毛肚怎么找不到了,你是不是给我吃了?”   季言没好气地说:“祖天漾!”   祖天漾用筷子一抄,笑笑说:“找到了找到了,你看没涮的毛肚我们能看见,但是在锅里的我们看不见,为什么我们迟迟不能确定受害地点?因为末班客车一路上都没有灯。”   季言说:“有可能,她跟王晓梅马玉芬都在车上。”   祖天漾点点头。   季言说:“就算在车上,她怎么把人带走?带着两个人徒步穿过……”季言想了想:“会不会包立柱知道什么,如果案发地点还是在村口,包立柱不会一点都看不见。”   祖天漾说:“我也怀疑,包立柱这种人会替谁死扛着?我开始怀疑是替村长,不过后来觉得不可能,要是替赵桂田扛着呢?他对赵桂田余情未了,或者觉得对不起赵桂田,加上自己盗尸的事情曝光也没脸活下去,干脆就稀里糊涂地认了?”   季言低下头揉着:“我就知道跟你出来没好事,你又要怎么样?”   祖天漾笑了两声,伸手揽住季言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白师兄也拿下了口供,没人会盯着咱俩,趁着现在人心散漫,你跟我出去一趟。”   季言咬了口鸭血:“去挖坟么?”   祖天漾忍不住拿着筷子作势要打他:“这节骨眼你敢去裕发村挖坟?还想不想干了你!我想,咱们应该去赵桂田的娘家看看。”   季言其实也正有此意:“你知道她家在哪儿?”   祖天漾说:“我打电话叫同事帮我查了她的户籍。”   季言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跟处长打报告?”   祖天漾说:“不打!现在这个形式,案子一天不破,省里有的领导就一天坐不安稳,等层层请示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咱们偷偷的去。身份也不要暴露。”   季言说:“这样成吗?”   祖天漾说:“明天我就装病,你带我去看病,咱们直接去赵桂田的老家!”   季言叹了口气:“……你以前也是这么破案的?”   祖天漾笑了两声:“破案么,不就是为了弄清楚真相,手段不重要。”   季言在锅里捞出一片羊肉,蘸着麻酱吃到了肚子里:“成,就这么办。” 第66章 可悲的弱者   第二天早点名的时候,小祖同志去了三次厕所,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走路都打晃,季言看的嘴角直抽搐,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还帮忙塞给他了两次手纸。其实这种闹肚子的小毛病,要是季言或者是别个人,处长连理都不会理,顶多给一小时去买个止泻药,但是祖同志不一样,祖同志是上头派下来的神探,到他们这个小庙来,在弄个小病小灾回去,恐怕领导的脸色要更难看了。终于在祖天漾第四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的时候,处长忍不住说:“小祖啊,不舒服就别上班了,去宿舍睡一会,或者去镇上的医院看看。”   祖天漾有气无力地说:“镇上的医院恐怕不成,我想去县里。”   大家面面相觑,一边的白泽源嗤笑一声。   拉个肚子要去县里看?他们这女人生娃娃都没有这么矫情。处长努力把皱起来的眉头煲平:“呃……哦,那也成,这一段你们也辛苦了,这样我给你放三天假,你去看看病好好休息休息吧。”   祖天漾捂着肚子,痛苦不堪地说:“谢谢领导体恤,谢谢组织关心,但是我这模样,自己去不了医院……”   季言咳嗽一声,目光游离地看向天花板,剩下的几个小民警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祖天漾。白泽源微微挑了挑眉毛。   处长把盘桓在嗓子眼里的骂街咽回去:“那成!那什么,小刘!你跟着,你陪着祖同志跑一趟!”   刘旸的脸红了,低着头没说话,那边丁东的脸都绿了,要不是季言当着他估计要站起来冲过去了。   祖天漾连忙摆手:“别别别,处长,小刘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方便。”   处长心说撺个稀还挑人伺候你!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小祖,现在正是忙得时候,处里抽不出来人。”   祖天漾伸手揽住季言:“不用别人,就还让季组长跟我走一趟吧,他能照顾我……”   处长冲着季言挑了一下眉:“季组长嘛,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也有不少工作,季言,你有时间么?”   季言仿佛没看见处长摆在脸上的“给老子拒绝”点头说:“我陪他去。”   处长瞪圆了眼睛:“你活都干完了?”   季言说:“都差不多了,案子到了这一步,也就剩些扫尾工作了。”   处长狠狠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那你就去吧!散会!”   季言前脚出去,后脚就被丁东从后面扑住:“哎我说,季组长,大哥!太仗义了!这笔恩情兄弟记下了!”   季言冲他笑笑:“你啊。”   祖天漾挤过来,一把扶住季言的胳膊,没几下就把丁东拱到一边去了:“快,快扶着我点,走不动了我……”   两人简单带了几样东西,就上了车,白泽源抱着胳膊看着瘫在座椅上的祖天漾:“师弟,你可注意点,别一个忍不住,弄脏了人家处里的车。”   祖天漾捂着肚子,笑眯眯地对他说:“放心吧师兄,我一定守口如瓶。”   白泽源笑了两声,但是笑意并没有传到眼里,他成为审讯专家可不只是靠询问手段,祖天漾突然来这么一出,一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他是真服了这个人来疯,事已至此还蹦跶个什么劲儿,跟他一起折腾的那个小警察更是脑子短路,祖天漾到底是上头的人,真闹出什么事儿来大不了一封调令人就回去了,这个小警察得罪了这地方的地头蛇以后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车子刚开出大院,祖天漾一个激灵就坐直了,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这佝偻着腰可累死我了。”   季言扫么他一眼:“演的够逼真的,我以为你为了出来昨晚上真故意吃了耗子药呢。”   祖天漾说:“哪能啊,就你们这集市上的耗子药,耗子都药不死,我大学的时候参加话剧社,还是社长呢。”   季言笑了一声:“成了社长,好好坐着吧,咱们这一趟至少要开六七个小时。”   祖天漾哀嚎一声:“早知道我就吃了早饭再走了。”   季言说:“怎么还跟吃早饭扯上关系了?”   祖天漾说:“肚子饿瘪一点才逼真,细节决定成败。季组长也不错啊,看得出来季组长不是说谎的料,我看你眼睛眨了两次,手指一直摆弄衣服下摆,还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处长要说也是老刑警了,竟然没看出你的肢体语言。还是对你太信任了,觉得你绝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季言开着车,冷漠地说:“这次要是又空手而归,我就会做出格的事。”   祖天漾嘻嘻哈哈地靠着他:“有多出格?”   季言说:“我就把你拴在车后面,拖回来。”   祖天漾眼睛一亮:“前几年香港有……”   季言说:“闭嘴!”   祖天漾说:“我是想说……”   季言说:“不听!”   祖天漾说:“其实也没……”   季言说:“立刻!”   祖天漾摊在车座上,配合的捂住嘴,老实巴交地目视前方。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赵桂田家所在的县里,这座小县城看起来比古北镇要富裕不少,季言带着警官证,去了当地的派出所,派出所找了半天终于查到赵桂田家详细的位置,临走的时候,季言看了一眼,赵桂田的文化水平是高中。   季言问管片民警:“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普查?”   民警说:“小十年了。”   季言说:“学历会变的?”   民警说:“如果还在上学,肯定会变。”   季言跟祖天漾一起去了赵桂田的住处,季言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她疑惑地看着季言:“你们找谁?”   季言说:“请问这里是赵桂田的家么?”   女人摇摇头:“不是,你们找错了。”   说罢,就要关门。   祖天漾连忙挡住门,又问:“请问您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女人警惕地看着他们,季言出示了证件:“您好我们是警察,是来了解点情况的。”   女人点点头说:“我们搬过来有五六年了,当时那家人着急卖房子,我们就买了。哎呀,警察同志,是不是他们家有什么事啊?那可跟我没关系啊,我们家当家的和我都是从外地来的,我们的钱可是正道来的……”   季言打断她:“那么,你知道屋主为什么着急卖房子么?”   女人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祖天漾问:“那么你们知道原来的屋主姓什么么?他们现在住在哪儿?”   女人摇头:“我更不知道了。好像是一大家子,姓什么,好像是姓赵的。”   季言对女人道了谢,跟着祖天漾走在街上:“碰到什么急事了,这么着急把房子出手,还搬到了户籍所都不知道的地方……”   祖天漾若有所思地说:“这件急事会不会跟赵桂田有关系?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   他们接着又问了几家邻居,但是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不过比起之前这次季言没有觉得气馁,反而有一种接近真相的兴奋。   越往深处挖掘,他越觉得赵桂田身上的疑点多。应该说这个裕发村都是可疑的,一定有什么被他们掩埋在深处,就好像山脚下的山洞,遮遮掩掩。他想过无数种假设,但是每一种又都缺少证据支撑,现如今他跟祖天漾已经无路可退,非要一条路走到黑不可,赵桂田看似跟两个失踪女孩没有联系,却跟跟女孩有联系的人之间都有关系,这个不简单的女人身上一定藏匿着真相。他们一定要追查到最后。 第67章 敬搭档   两个人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到了地方又挨家按户地询问,都十分疲惫,可惜依然一无所获,天很快就黑了,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偶尔会传来鞭炮声了,很快就要过年了,这一段他们都在警队吃住,忙于奔波案子,根本无暇顾及,他拉拉冻得通红的季组长的耳朵:“走吧领导,过年去了。”   大过年的,很多店面都关门了,两个人开着车一直找,终于找到一家亮着灯的,人家本来也不想做生意了,但是看他们两个饥肠辘辘的模样,有点不落忍。又开了灶。   中国人最讲究吃饺子,祖天漾招手要了好几种馅的:“来来来季组长,自从我来了之后天天吃你的喝你的,大过年的,我请客,你敞开了吃,管够哈!”   季言瞧着空荡荡的小饭馆说:“你是头一次在外面过年吧?”   祖天漾眯着眼睛:“哪儿的话,我年年都在外面……”   季言说:“也是,干这一行的,回家过年是不可能的事。”   祖天漾给季言倒了杯酒:“也不是。”   季言伸手挡了一下:“明天还要跑案子呢。”   祖天漾说:“哎,来一杯吧。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头一次跟你喝酒呢。”   季言看他押了一口,从嘴里哈气了一下:“也不是忙,而是我没有家。”   季言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要接什么好:“对不起啊……”   祖天漾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哈哈一笑:“想什么呢!我父母都好着呢,一个在美国,一个在香港。老是两地分居,就协议离婚了。他们俩是同学,大学的时候就相爱了,但是后来都下海了,见的世面多了,对家庭生活也就失去兴趣了,我小时候一直跟我爷爷奶奶生活,偶尔坐飞机去看看他们,他们俩的感情到是还不错,要是碰巧都回国了还会同居一段重温一下家庭生活,也算是够另类的了。”   的确另类,这样没心没肺的父母能养出祖天漾这样的人也不算奇怪了,季言抿了抿嘴:“恩……也、也挺好的。”   饺子还没煮熟,祖天漾嚼着下酒的花生米:“小时候我是跟着我爷爷奶奶长大的,都是老革命,所以我这脑子里受的都是正统的教育。老人没了之后,我就去了警校,因为管吃管住,不至于每天回家之后都孤影单只的。后来我爸非让我去资本主义国家留学,那时候我已经当上刑警了,就干脆去考了那边的大学,带职去学习刑侦推理和犯罪心理学,进修了几年回来之后,正好赶上国内严打,不少无头案又被翻出来,也是靠运气和大家的努力,破获了几个,就被树立成典型。都是言过其实,吹嘘的罢了。”   季言抿了一口白酒说:“我以为你是天生这样的,。”   祖天漾说:“天生哪样?我刚来的时候你特别看不上我吧?觉得我是个二世祖,爷爷是老干部,父母是富商靠着在外面喝了几天洋墨水招摇撞骗。觉得我不过是看过几本书,去外面上了几天学,老外学习都不成,比不上国内死记硬背的填鸭应试教育,所以成绩高点。觉得我是因为外国的饭太难吃,所以才硬要回国,正巧上面在树立典型,觉得我不崇洋媚外,学了一身本领还愿意回来报效祖国,所以就重点推举我。其实你分析的对,那几个大案子,都是兄弟们一起破的,大家一起没日没夜商量和侦察才有的成绩。我充其量就是个帮他们梳理案情和猜想的,碰巧蒙对几个想法,让媒体一炒作更了不得了。其实这种日子挺累的,苦的他们吃的,荣誉是我的,别说兄弟们不服,无论什么案子,只要当地破获不了我就要去收拾残局。我这种身份去,本来就尴尬,有的地方摆个笑脸,拿我当成检查组来应付,好吃好好招待,什么正事也不干。有的地方干脆把案件往我这里一堆,觉得只要我随便看看就会破案。案子破了无非是又来个人二等功,案子不破,多少人等着用我当借口,鹰眼都破不了的案子,没人能破得了。”   祖天漾平时话痨归话痨,很少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季言沉默地听着,偶尔陪他碰一下酒杯,抿一口白酒。   “开始我还挺享受破案的过程,寻找真相,能让受害者沉冤得雪。你听小刘她们学校怎么介绍鹰眼,过目不忘,什么案子到了鹰眼手里都会游刃而解。怎么可能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几年,每破一个案子就被吹捧的更神乎其神,简直快成了气功大师,随便推推手就能包治百病。其实压力一天比一天更大,尤其是破案的时候,拖拉一天都会被人质疑,日子不好过啊。”   饺子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季言把饺子往他那边推推:“吃饭了。”   祖天漾眯着眼睛笑了笑:“不过你不一样,我原来一直不想要搭档,我觉得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之前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破案完全没有问题。不过遇到你之后我不这么觉得了。你跟别人不一样,不把我当成鹰眼,也不把我当二世祖,你跟我一起查案子,我们的思维和频率永远在同一个点上,有默契,能互相提携,能让我完全信任。季言,你是最合适我的人,能跟你做搭档,我深表荣幸。”   季言苦笑,祖天漾的话依然不着调,但是表情却跟平时的吊儿郎当不一样,他放下筷子,想了想说:“合适什么?咱们在一起都小半年了,案子还没有破,要是没有我说不定你都把人抓到了呢。”   祖天漾说:“得了吧,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想办法调回去了。”他举起杯:“来,敬搭档。”   季言伸手跟他碰了一下:“敬搭档。”   晚上,祖天漾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两人开了一间标准房,宾馆的条件比组里好一点,暖气给的很足,因为喝了酒,倒是变得很兴奋,季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明天继续找么?”   祖天漾说:“总要找到去看看,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线索,总要看过了才能踏实。”   季言说:“嗯,我就是怕咱们依然在做无用功,每次都好像看到了希望,可是又都经不起推敲,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祖天漾说:“真相永远都会在,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被掩埋。当初咱们刚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一个案子会有很多种可能,我们把每一种可能都尝试失败,剩下的那一个一定是真相,咱们一定会找到它。这一段日子我们不是停滞不前的,虽然走了不少弯路,但是至少排除了很多可能性。坚持一下,一定会破案的。”   季言叹了口气:“恩。”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们奔波了一天,身体都相当的疲倦,季言很快就进入了朦胧的浅眠状态,至少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沉睡了。精神却依然处于思考的状态,大约是他白天的时候过于用脑,晚上小脑依然在工作,他潜意识里想着明天要怎么办,突然浑身一机灵,惊醒过来对祖天漾说:“能不能去她的学校?”   祖天漾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恩?”   季言说:“她不是高中的学历么?去她的学校一定能查到线索。”   祖天漾揉揉脸,轻笑了一下:“好,明天就去查查。” 第68章 美好的过去   从户籍资料上看,当年赵桂田就读的是当地一所挺不错的高中,升学率排在县里的前几位,当时的人口普查显示她刚刚上到高二,但是后期资料就不得而知了。季言跟祖天漾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找到了赵桂田当时的学校,进到学校之后,他们找到学校的教务主任,季言出示了身份证明,说明了来意,教导女人是个戴着眼镜盘着头发的女人,对季言他们很是客气,她一听到赵桂田的名字,顿时哎呀了一声,祖天漾看看她:“怎么了?”   教导主任说:“您要是说别的学生,我们可能还要查查学生档案留存,但是这个女孩子不用查了,她就是我们这里的学生。”   季言说:“您这么肯定?”   教导主任说:“恩,这孩子没有上完高中就辍学了,据说是被人拐走了。”   季言跟祖天漾对视了一下,急切的问:“您确定是被拐卖走的?不是因为家里贫困一类的原因辍学?”   教导主任说:“不会的,这女孩子家境还算是不错的,父母都是工人,好像家里还有两个哥哥还是弟弟,当年她突然失踪了,班主任本来以为父母不想让孩子念书了,还去她们家找过,结果一家子哭死哭活的,说是孩子丢了,那一段闹得我们这也人心惶惶,学校都不敢再让孩子们上晚自习。就怕被人拐走。”   祖天漾又问:“那么他们家这些年有没有找过她?”   教导主任说:“找啊,谁家的孩子丢了能不着急?我带你们去见见她当时的班主任,她可能知道的更多。”   教导主任带着他们走到一间教室前,敲了敲门,从里面走出一个矮个子的女教师,教导主任说:“刘老师,这是警察,为了赵桂田的事情来的。”   刘老师点点头,回屋嘱咐了学生们两句,就带着两个人到了办公室,提到这个学生,刘老师惋惜地说:“真是可怜,这孩子本来很有前途,又聪明又刻苦。”   祖天漾问:“听说您当时还去过她们家?她们家条件怎么样?她跟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刘老师说:“她们家条件还算不错,双职工,就是孩子多,除了她还有俩男孩,她父母看着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对这孩子也可上心了,她哥哥学习不好,好像挺早就上班去了,一个家里三个人挣钱,也没有短了她什么。”   季言说:“那您有没有听说过她们家把她嫁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家里有兄弟?娶妻了没有?或者说家里会不会把她换亲了?”   刘老师吃惊地睁大眼:“这不可能啊,我们这里再不济也是个县城,哪里还有这种事?再者说,这孩子以后是要考大学的呀,谁家换亲还让孩子上大学啊?这不可能的,当时我看她几天没来上学,以为她是不是病了还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就去她家看,她爸爸妈妈哭得啊,尤其是她妈妈,听说哭的眼睛都瞎了。前几年天天出去找她,在我们学校门口还拦住学生就问看没看到他女儿,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给换出去了。”   祖天漾眯起眼睛:“那么您知道赵桂田是在哪儿丢的么?当时报警了没有?”   刘老师说:“你们是警察应该比我清楚啊。当时孩子丢了就报警了,可是警察说了让家里有思想准备,这种案子天南海北的根本就找不到。还建议家属自己去找找,说要是家属找到了,告诉他们,他们想办法去救人。”   季言皱眉:“那他们去找了没有?后来是不是找到她了?”   刘老师疑惑地看着两个人:“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有人说是找到了。也都是这边传的,那一段时间没有别的,都在说赵家这件事,赵桂田丢了之后,她父母全国满处的找,可是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没多长时间就把房子卖出去了,大儿子在外面打工挣钱也为了四处找妹妹,老两口就辗转着去各个火车站找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季言说:“这么说,您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住在哪儿?”   刘老师摇摇头:“那可不知道,好多年没见到他们家人了。”   季言又问:“那么您知道他们家附近有什么亲戚么?”   刘老师说:“那我更不知道了。”   季言说:“那谢谢您了,我们先走了。”   刘老师点点头:“应该的。”   祖天漾走了一步突然回过头问:“那个,刘老师,赵桂田喜欢画画么?”   刘老师说:“好像是画的不错,那时候她在班上是文艺委员,一直是出黑板报的。”   季言跟祖天漾对视一下,都没有说话。   从学校出来,季言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看来赵桂田真的没有对咱们说实话,什么家里穷,她就是被拐卖的。”   祖天漾说:“如果她没说实话,那么包立柱说的会不会是实话?”   季言看了他一眼:“你是说,马广德和王寡妇参与过拐卖?”   祖天漾说:“如果我们假设马广德他们参与过,哪怕只是协助过拐卖,或者在赵桂田有可能逃出村子的时候阻扰过,那么赵桂田会不会因此对他们产生憎恨?”   季言说:“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呢?难道是她认下了?当初咱们第一次找她的时候,她婆婆说她回娘家了,照理说她的人身自由不受限制了啊?她家里已经找到她了,她为什么还不肯说实话,她舍不得两个孩子?所以就打算这么跟那个王大过了?”   祖天漾说:“有这种可能,很多被拐的妇女儿童因为长期生活在一个地方,继而会对这个地方产生依恋感,尤其是这种生活在大山里的人,出了这座大山,他们几乎跟外界脱轨,需要很多的时间和甚至心理干涉才能回归原本的生活,加上有些女人,有了孩子,母性控制了她们的本意,也就认了命,选择留下继续生活了。”   季言说:“那也没必要包庇村长他们啊。”   祖天漾说:“我觉得有两个可能,第一是她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继续生活下去,戳穿村长的伪善需要勇气和冒险,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第二,”祖天漾顿了顿:“她希望我们能尽快结案。”   季言点点头:“如果是第二种,那么她深不可测啊。”   祖天漾说:“没什么深不可测的,只要咱们能找到她现在的娘家在哪儿,没准一切就都解开了,那个班主任不是说了么,她有两个兄弟。这些年为了找她估计已经家徒四壁,她两个兄弟很可能都没有娶上媳妇……”   “其人之道……”季言微微叹了口气:“要是真的,要是真的……”   祖天漾说:“要是真的,她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当初参与拐卖她的人,也跑不了。”   季言说:“算了吧,人贩子这种东西,全国各地的蹿,跟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你去哪儿堵?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能救一个是一个吧,还是去派出所查查看有没有线索,一切等找到她家再说吧。” 第69章 不作为嘴脸   派出所没有详细的资料,但是告诉他们当地的当地的户籍人口处可能会有。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又赶过去,可惜人口处的前台对警官证不开绿灯,要提供资料必须有介绍信和单位证明不可。季言他们两个是偷摸跑出来,哪里有介绍信给他们,人在屋檐下,季组长只能放低身份:“我们离得太远了,任务又急,实在来不及回去拿,我们也不是要执行什么保密的任务,就是想查找一下这个人的亲属和下落,您能不能帮一下忙?”   前台的小伙子说:“真对不起,就是这么规定的。我们也没办法,你们那边不开证明,我们是绝对不能随意泄露公民身份的,这都是担着风险的。”   季言说:“这样吧,能让我见见你们的领导么?我来跟他请示,不为难你,这总可以吧?”   那小伙子翻了一下眼皮说:“我们领导很忙的,这是规定,找谁也没用,你们小地方的警察也太没有谱了吧?”   季言勉强压了压火气:“这跟小地方不小地方有什么关系?”   前台站起来:“怎么,还要闹事啊?”   祖天漾拉了季言一把,对着小前台一仰头,北京痞子的模样就出来了,用下巴点这人说:“成,等会让你们领导来跟你说!”   前台看了看祖天漾,大约是同性之间的攀比心情,让他看这两个帅哥特别不顺眼:“好啊,要是我们领导来跟我说,我立马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的资料给你们都调出来,还给你们赔礼道歉!”   祖天漾点点头,拉着季言出去,季言气得直咬牙,要不是祖天漾拉着他,真没准要对前台的小伙子动手了:“这是什么玩意这是!难怪丢了人都找不到,简直是给政府丢脸!”   祖天漾看着他的样子直笑:“成了成了,跟他们置气,你也不嫌累。走,跟我去找个电话亭,一会我让你好好解气。”   祖天漾一个电话拨回了老家老总的办公桌上,跟他抱怨两句办案辛苦,又说了到一个地方因为忘记带介绍信被拒之门外,老总那边骂了他两句废物,又问了是哪个地方,就扔了电话。   季言在电话亭外面等着祖天漾,天气寒冷,呼出的白气让人眼神迷茫,他看着这个小镇,想了想赵桂田,如果她当初没有被拐卖,也许她早就考上了大学,过着幸福安逸的生活,他们一家子还在这个小镇上,不会闹得卖房割地。赵桂田被拐是在几年前,国家的重视程度还远不及现在,一个那么优秀又心高气傲的女孩子,经历了怎么样的磨难,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农妇。   他还想着,祖天漾已经从电话亭里走出来,看着季组长双手插着兜若有所思的模样,祖天漾走过去对着他的后背拍了一记:“怎么了这是?”   季言冷不防被他拍了一个踉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祖天漾拉着他:“别拉着脸了季组长,难得从你们那个小破县城出来,走走走,咱们吃大餐去!”   季言无奈地看着他:“你还有心情吃?”   祖天漾说:“不吃咱们干什么啊?这地方这么大,咱们也不能一家一家的找啊。放心吧季组长,等咱们吃完饭再回户籍那,保证他们变个态度!”   祖天漾打了包票,季言也懒得跟他争辩,这两天的劳碌的确又饿又累,饱餐一顿之后,祖天漾带着他又故地重游,刚走到门口,早上的那位前台小伙子就从里面冲出来,早就换上了一副新的面孔,满脸堆笑地说:“你们可算是来了。”   季言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小伙子尴尬地只好跟祖天漾搭话:“我已经给你们都查好了,可惜上午你们走了,我一直在这等着呢。”   祖天漾对他笑笑,从他的眼神里就看出他中午没少挨骂,大约是领导直接沟通了领导,这个撞在枪口的笨蛋,好好受了教育。   前台挨了呲儿,也并不知道祖天漾和季言的来历,只是听说是从首都来的大人物,他看了看两位的做派,自然而然地认为季言是领导,祖天漾不是跟班就是保镖,他不敢在领导面前碍眼,只能尽量讨好领导的手下,希望能挽回点形象。   他们进屋后,小伙子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梳着马尾辫子的姑娘马上起身给他们倒水,另一个进屋去找领导,跟上午的态度简直是翻天覆地,季言冷眼看着,心里未免有点不平衡,对这些人自然更没有好气,他越是冷着一张脸,这些人越是认准了他才是北京来的大领导,殷勤得不行。   祖天漾乐得在一边看笑话,小伙子把资料全都一笔一划地抄写清楚,用订书器订好,恭恭敬敬地递给他,祖天漾看了看,赵桂田的父亲在本地有个哥哥,虽然他们一家子搬出去了,她这位大伯还住在这里,祖天漾看了相关的材料,走到季言面前,双手递给他:“您看看这个!”   季言知道祖天漾在戏谑他,恨不得把资料扔在他脸上,只是当着这么多人发脾气只会更丢脸,他只能耐着性子没好气地把资料抢过来看。他还没看两眼,一位领导打扮的人急匆匆地从里面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对着季言说:“这位就是北京来的专家吧,不好意思,上午他们态度不好,我已经严肃地批评了他。”他边说边踹了旁边那个前台小伙子一脚:“还不跟人道歉!”   那个小伙子连忙点头哈腰地说:“真对不起,我们也是按规定办事,得罪之处您多包涵。”   季言拿到了资料,心早就飞了,哪里还顾得上跟他们插诨打科,嗯啊了两句,站起身就想走,偏偏那个领导看他的态度越发心虚,拉住他偏要请他们吃饭不可,季言看着祖天漾在那领导后面得逞的坏笑,干脆反手抓住那领导低声说:“您搞错了,他才是北京来的大领导,我就是个随行的司机!”   大领导一愣,连忙回头去招呼祖天漾,季言趁机一缩脖子,溜走了。 第70章 装腔作势的骗子   季言拿着材料,翻看起来,赵桂田的父亲叫赵保国,已经过世四年了,母亲叫王月娥,还有有两个哥哥一个叫赵创业,一个叫赵启发,但是目前居住地都不详,赵保国有个哥哥叫赵卫东,也就是赵桂田的大伯,居住在此地。可以从他下手。季言正思考着,就看见祖天漾就飞快地打开车门钻进来。季言看他难得的狼狈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祖天漾认识他这么久,倒是很少看见他笑,季警官常年拉着一张俊美的脸,时间长了也就看惯了,猛地熟悉的五官稍稍移位,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祖天漾看的直发愣,季言反应过来,迅速收敛起笑容,挂挡踩油门,红旗轿车在马路上跑了起来。   尽管户籍所给他们的材料很仔细,但是毕竟人生地不熟,还是要靠着一路询问。等两个人找到赵桂田的大伯家,天已经擦黑了。   赵桂田的大伯家看上去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大约是要过年了,房子打扫的里外一新,一个年轻的女人打开门,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呀?”   祖天漾说:“请问这是赵卫东家么?”   女人点了几下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进屋去叫赵桂田的大伯。   没一会,一个黑瘦的老头走出来,祖天漾把路上买的两斤苹果拎过去:“大爷您好啊,我跟您打听个人啊。”   老头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们:“打听什么人啊?”   祖天漾说:“我们是赵创业的朋友,约好了来找他玩,但是他好像搬家了,他原来跟我说过您住在这附近,我们想打听一下,他搬到哪里去了?”   赵创业是赵桂田的哥哥,和他们年龄比较相近,是最不容易引起人怀疑的身份。   老头说:“早就搬走了,好多年了。”   祖天漾说:“是吗?那您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么?”   老头说:“老早就不联系了。他老子死了之后,过年过节的也不来往了,找不到了。”   祖天漾微微眯起眼睛:“他在本地就您一个亲人了,搬家怎么都会知会您一声的吧?”   老头说:“哎,要说也是的呢。搬走都没有跟我说一声。”   季言说:“怎么,两家走动的不勤么?”   老头说:“哎,也是可怜。都是可怜。”   祖天漾压低声音说:“大爷,原来听赵创业说,他妹子好像找不见了,现在找到了没有呢?”   老头说:“找见了,哎,找见了也没用了,家也毁了,我兄弟就稀罕他这个妮儿,到死也没看见最后一眼,一家子卖房卖地的,知道活着也就好了。”   祖天漾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他妹子没回来住?”   老头说:“哪里有地方住?为了找他,我兄弟耗死了,弟媳妇儿眼睛瞎了,老二那脚还……哎,一家子死的死跑的跑,她回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在外面跟人也有了娃娃了,也就这么过着吧,这就是命,这妮子当初说争气,念书灵,结果怎么样?落得这样的下场。这天杀的人贩子,抓了娃娃抓女人,也没有人管。”   一直沉默的季言问了一句:“报警也没用么?”   老人叹了口气:“管什么用,当时我那个兄弟,一个头都磕在了地上,人家说那么些杀人的案子还查不完,哪有时间去给我们找,中国那么大,藏个人还不容易。人家不给找,她爹就铁了心自己找,家里闹得四分五裂的。”   季言忍不住争辩了一句:“的确是很不好找,毕竟线索很少……”   祖天漾拉了他一下:“能找到就是好的了,可惜找到的太晚了。”   老人点头:“谁说不是呢。头几年啊,把这亲戚里道的钱都借遍了,也不指望他能还上了,哎,可是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都是这天杀的人贩子。”   祖天漾眼睛微微一转,压低声音说:“大爷,不瞒您说,我跟赵创业是认识的,当年在广东打工的时候他帮过我,现在我发达了,老是想着他家里的事,这次来就是想帮帮他,您要是知道他的地址一定告诉我。”   季言眉毛动了一下,但是没出声。   老头听他这么一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不俗,又是开着车来的,想了想说:“老大之前倒是来过信,有个地址。要不你们找找看吧。”   他招手叫来了女儿,叫她把家里的信都拿过来,祖天漾跟季言蹲在地上,陪着老人一起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一封家书。老人眯着眼睛看了看信封:“好像就是这块。”   季言连忙掏出纸笔,把地址记下来,祖天漾不动声色地问:“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吧?”   老人点点头:“哎,不好过。可是谁家的日子好过?当初我兄弟为了找娃娃,亲戚朋友的钱都借遍了,哎。”   说话间,季言已经抄好了,用眼神示意祖天漾走,祖天漾却不甚着急。他帮助老人把信件都整理好:“这么多年也是没有联系,赵创业如今也成家立业了吧?缺媳妇没有?有孩子了吗?”   季言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子,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老人却不愿意多说:“哎,他跟你们不一样,他去广东挣得那点钱,都填补家里了,用来找桂田了。你们去看看吧。天黑了,我们也要吃饭了。”   祖天漾跟他点头道谢。等他关上门,季言忍不住说:“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不愿意说的。会不会跟两个丢了的女孩有关?”   祖天漾说:“听他的口气,当年赵家为了找赵桂田,想必背了不少债,他们来信大约就是告诉别人他们现在的住处。承诺以后能还债。”   季言说:“谁家的孩子丢了,心情都是一样的。”他扎了一下眼睛:“祖鹰眼说谎话很溜啊?什么广东打工,张嘴就来啊。”   祖天漾笑着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说:“系啊,扮老板咩,你识唔识呢?”   季言打开他的手:“大骗子!不过这也算是意外收获。”祖天漾挑挑眉:“走,去买点慰问品,抬手不打笑脸人,咱们还得继续装下去。” 第71章 赵家兄弟   按照老人给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赵桂田娘家现在居住的地方,是临近县城的一个农村,这里十分潮湿阴冷,跟当年贫困的裕发村有得一比,车子没走几步就陷在淤泥里,季言轰了几次油门,车轮都只打转不前行,祖天漾下车看了看,摇头说:“不成,就算从这出来,前面也过不去。这边实在是太难走了。别把车子再弄坏了,到时候咱们回去就麻烦了。”   季言点头,祖天漾到后面推车,但是车依然打空转不出来,幸好路过两位农民,也只是看着不过来。祖天漾走过去跟他们说了两句,又掏出十块钱递给他们,俩人这才帮忙把车抬了出来。季言把车开到一旁后,祖天漾跟他们打听起赵家,一个人说:“好像有这么一家,从县城里搬出来的,家里估计是遭难了。不然谁搬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呢。”   祖天漾说:“那能不能告诉我们是哪家的呢?”   两个人蔫头耷拉脑袋的不出声,祖天漾又拿了十块钱,递过去说:“辛苦兄弟了,帮帮忙吧。”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突然扬起镐头抵住祖天漾,站在车旁边抽烟的季言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打听个路怎么还被劫持了。   一个农民操着本地的口音说:“他们俩一定有钱,让他们把钱拿出来。”   敢情就是个劫道的……   季言冷哼,活该,见人就掏钱,难怪被打劫。   祖天漾往后退了一步:“好说好说,不就是要钱么,钱在车里,我给你拿。”   那农民也不傻,用锄头抵着他,对季言说:“你把钱拿出来!”   季言点点头,钻到车里,拿了东西走过来,其中一个赶忙过去拿,季言抓住他伸过来的胳膊往后一拧,膝盖用力顶住对方的膝窝,那人就哀嚎一声跪了下去,季言拿出手铐咔嚓就拷住了,祖天漾趁着抵住他的那个人发呆之际,伸手攥住榔头,反手一个胳膊肘,那人低下身子哎呦了一声,祖天漾伸腿下绊儿,那农民抓住锄头稳住身形,祖天漾照着人脚又剁了一下,单手接住季言扔过手铐,把人拷上。   俩个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蹲在地上骂骂咧咧。   祖天漾看着四周:“这什么鬼地方?”   季言没出声,这一片地方破旧也就罢了,人竟然都是这个德行。他抓起那两个人:“附近派出所在哪儿?”   那俩人昂着脑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中一个呲着牙笑:“这边是三不管,还派出所呢。”   无论真假,这附近连个打电话的地方都没有,他们俩也是两眼一抹黑。祖天漾想了想,走过去说:“这样吧,你告诉我赵家在哪儿,我放你俩走,要不然,这反正也没人管,你们不讲道义,我也不讲。怎么样?”   季言对祖天漾的这种做法敬谢不敏,干脆绕到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妥协的点点头,祖天漾说:“实话跟你们说,我们是来跟他们家催债的,大家都是道上混的,遇事别太嚣张,放了你俩可以,但是别在这片带着,下次在看见你们,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季言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点了根烟,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俩人一直把他们带到门口,季言给他们打开手铐:“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我们还有事,要不今天的事情没完,回去之后好好做人,要不你们还得被抓起来。”   那俩人恢复了自由一溜烟的跑了,季言看着祖天漾,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祖天漾抓抓头发:“我也是为了不惹麻烦,不吓唬吓唬他们,万一跟裕发村一样那么抱团,招来几百个村民怎么办?咱俩还不殉职了?”   季言说:“广东老板,黑社会打手,我知道你是怎么当上鹰眼的了,吹上去的吧?什么连环杀人什么无头女尸都是你编出来的吧?我发现你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祖天漾笑:“形势所迫,形势所迫,这不是说谎,这是变通,不也为了咱们能不节外生枝嘛。看来这地方的人不好惹啊这种没人管的地界,活动的都是一些地痞流氓,就跟美国的黑人区一样,治安差,出了事警方都不出警。”   季言说:“那是资本主义国家,阶级分化的这么厉害。咱们国家才不会这样的,赵桂田一家看来真是山穷水尽,要不是走投无路,想必他们也不会搬到这种地方。”   这是一间很老旧的屋子,房子是用土坯搭建而成,屋顶是稻草的,上面偶尔有几个破洞,用塑料布缝补上,在两间破旧的屋子门口,有个不大不小的石磨,旁边堆放着几个木头,房后是个猪圈,里面有头黑花色的肥猪,正在烂泥里打滚。   祖天漾深深出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他敲了好几次,屋里才有人问了一句谁呀。祖天漾说:“这是是赵创业家么?”   里面说了一句:“人不在。”就又不做声了。   季言悄声走到窗户根下面,想看看里面的情况,但是里面被白纸糊住,根本看不清状况,祖天漾又敲门说:“大娘,我们是来给赵创业送东西的,您能不能开一下门啊?”   里面半天没有声音,祖天漾又说:“大娘,我们是政府派来慰问你们的,不是坏人的。您别害怕,我们放下东西就走。”   过了好一会,里面那个苍老的声音才说:“放门口吧,我开不了门。”   祖天漾跟季言对视了一下,如今这毕竟只是个寻常百姓人家,季组长不好一脚把门踹开。他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屋门,门被锁上了,他对祖天漾示意继续说话,自己围着屋子找能窥到里面的缝隙。   祖天漾说:“您怎么开不了门啊?是不是下不了床?大娘要不我在等会吧,我要是把东西放在院里,被人拿走了怎么办啊?赵创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他又拉了几句家长,屋里的老人似乎放松了一点警惕:“哎,老瞎婆子了,能干点什么,他们俩下地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祖天漾说:“他们俩都去了?”   老太太说:“是啊,一早上走的,一般晌午回来。”   祖天漾说:“好嘞,老太太,那我们晌午再来。”   季言转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缝隙,此地都是用泥坯子盖房,很是厚实,祖天漾说完这句,对季言招招手,两个人从出院子:“有发现么?”   季言摇摇头。   祖天漾说:“你去附近打听一下,他们家最近来没来过陌生的女人,我在这蹲守一会。等那两兄弟来。”   季言说:“我留下吧。”   祖天漾说:“这老太太听到的是我的声音,一会人来了,也有个说辞。”   季言说:“万一确实是他们干的呢?陌生人突然造访一定会引起他们怀疑的,你会有危险。”   祖天漾笑了一下:“能有什么危险啊!放心吧季组长,再说万一真有危险,还能留下你出去找帮手啊,难道都给人关起来啊?”   季言抿着嘴看着他,没有说话。   祖天漾说:“没事的,之前出现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我会随机应变的。快去吧。” 第72章 远道而来的亲戚   这片贫瘠的土地唯一称得上是优点的地方就是很大,无论多么穷苦的人,家中都能有一块阔绰的土地,可惜这里的土软烂无比,并不适合种植农作物。这里每家每户离得很远,季言走到其中一家,去敲了门,很久才有个老太太出来,依然警惕性很高,季言顺着祖天漾刚刚随机编排的身份,说自己是乡里派来慰问的,要登记各家的困难情况,和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说,这穷乡僻野的地方很少有年轻人了,能出去的都出去打工了,住在这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或者是家里极度穷苦的人。因为穷,这片地方也很乱,小偷小摸是常事,甚至有一些被逃犯还会来这边避风头。   季言说:“通缉犯都来避风头?这里没有人管么?”   老人说:“这里没有人管。前几天有人在这边丢了东西,去找警察,警察说这边是三不管的地界,管不了。”   季言皱起眉头:“有这种事?”   老人说:“哎,一把老骨头了,又穷苦,也就是在这种地方凑合活着。”   季言说:“我看这里也不光是老人,也有年轻人住着,那边的那个赵家,两个大小伙子不都住在这里?”   老人说:“哦哦,我知道,他们家是欠了债,把房子都赔出去了,又拖着个老妈。”   季言说:“他们也不出去打工么?”   老人说:“怎么出去啊,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家的老太太是个瞎子,看不见东西的。弟弟又腿脚有毛病,哪里能要呢?那个大小子好像是开拖拉机的,能挣一点钱,一家子够吃的。”   季言说:“老太太看不见东西?搬过来的时候就这样么?”   老人擦了一把嘴角说:“是啊。”   季言问:“那么您知道她是为什么看不见的么?”   老太太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家搬来之后也少跟人说话。”   季言又问:“他们兄弟两个成家了没有?”   老太太说:“估摸是成家过,老大有个丫头养在身边。”   季言愣了一下:“您是说那个赵创业有孩子?”   老太太说:“有的,不大,几岁的样子。”   季言又问:“那您瞧见过孩子妈妈没有?”   老太太说:“没有,从来没瞅见过。”   季言点点头:“那么大妈,您瞧见过他们家来过女人吗?两个女孩,岁数不大的。”   老太太说:“这里穷乡僻野,哪里会有年轻女子来?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前不久来了一个,说是他们家的女子,已经嫁了人了。”   季言说:“那女人什么样?您见过没有?”   老太太说:“我没有见到人,但是挺勤快的女子,回来就洗衣服做饭的,那院子里晾着全是衣服。真能干,晒被子,褥子,这人老了还是要指望女子啊。”   季言在这边了解情况,祖天漾那边蹲在附近的树后面冻得直哆嗦。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个贫瘠的地方却没有一点点过年的气氛,大约是地方贫困,路边连只野猫流浪狗都看不见,只是偶尔飞过一只两只乌鸦,瞪着黄色的小眼睛在这里搜索片刻,看不见一点粮食,拍打着翅膀又飞远了。   他在门口守了一会,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祖天漾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微微探出头去,看见两个男人从房子后面绕过来,他看了一会,两个男人身材都很魁梧,看上去三十大几的模样,只是有一个似乎有点坡脚,走的很慢,另一个走快了几步,站在门口等他,随手掏出一根烟在门口抽着。   因为距离不是很近,视线不算很好,祖天漾想了想,从草垛子后面起身出来,走上前去:“您好啊。”   兄弟两个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祖天漾一遍:“你是谁?”   祖天漾带着浅浅的笑说:“我是住在县里的,赵卫东是您家亲戚吧,我到这附近办点事,他说快过年了,托我给你们带点东西。”   赵创业跟弟弟对视了一下,迟疑地看着祖天漾,祖天漾把从镇上买的两袋面和一袋子水果拎起来:“这大冷天的,为了跑过来一趟,我多拐了个弯。东西我给你搬家去?”   赵创业掐了烟说:“是不是搞错了?赵卫东让你给我我们送?”   祖天漾说:“没错,他说给他弟弟家里两个侄子送的。他知道我过来这边,特意他给我的地址。说是家里兄弟两个带着老娘太不容易,让我送来的。怎么?您不是赵家的人?那受累问问您,这赵创业家在哪儿?”   赵创业看了看祖天漾:“啊,是,没送错,我就是赵创业。那成,那你给放这就成。谢谢你。”   祖天漾说:“成嘞,那好歹东西送到了。”他转身往后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懊恼地说:“大哥,家里有水没有?这一路冻得我手脚冰凉,这破地方,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赵创业上下打量着祖天漾说:“家里也没有现成的水,要不这么样,你去街坊那里要一碗?”   祖天漾说:“我去了,人家不给开门。要说这个破地方真是不如咱们县城里,这防人都跟防贼似的,这里的人保不齐家里头比贼的口袋还干净,还防着防那的。”   说话赵启发已经跟上来,祖天漾冲着他点点头,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腿脚上看了看。   这兄弟两人身上都不怎么干净,像是刚刚从地里回来,但是这地方的人衣着不讲究,上面的污泥不见得是今天才弄上去的,天气这么冷,两人的脸没有完全冻红,看来走的路程也不算很远,祖天漾守在东边,他们却是从西边冒出来,可惜地面上都是尘土,又刮着风,脚印很难用来判断方位。   这个赵启发的腿脚看起来是真的瘸了,他走起来有点吃力,祖天漾的眼神从他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赵创业这边:“这个天冻得我鼻涕都出来了。”   赵启发疑惑地看着祖天漾,祖天漾对着他笑了一下:“这是赵二哥吧?我是县城来的,正好到附近办事,我赵叔让我给你们捎点东西。这不是快过年了么。他说这么些年也没走动,就怕不亲了。”   赵启发说:“不能,不能。欠他的钱一分不能少。”   祖天漾还没说话,赵创业连忙打断说:“老二,你上家里看看有没有热水?”   赵启发说:“家里热水不都用了么?哪儿还有,就是给娘和娟子留的一口喝的。”   赵创业说:“那你烧点,烧点水去。”   祖天漾说:“要不方便就算了,这个麻烦,我给你把东西抬进家门我就走。”他不由分说地半蹲下身子搬起东西,往他们家的方向走。 第73章 残破的家庭   祖天漾心里有点忐忑,如果两兄弟继续阻止他进去,甚至恼羞成怒出手阻拦的话,十有八九是屋里有什么见得不得人的事情。他大大咧咧地往里走,心里暗暗的提防着,作为一名警察,他深知不能让疑犯走在自己身后的道理,但是此刻唯有这样走在前面最为自然,他贸然来访,虽然名义勉强说得过去,但是万一赵氏兄弟起疑,自己的处境倒是危险。   他心里盘算着,面上却故作轻松,两个兄弟似乎也没有极力阻止的意思,赵创业几步赶上祖天漾,伸手要接过来东西:“我拿着吧?”   祖天漾说:“一样的,一样的,我都搬起来了,送家里去吧。”   说话的工夫,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祖天漾往旁边侧了侧身,看着赵创业从腰间掏出一个用绳子系在裤帕上的钥匙,拧动着老旧的木头门,门一响,里面传出来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赵创业说:“是我。”   祖天漾等着赵创业走到屋里,也打起精神迈了进去,一只脚还没落地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哭闹。那声音尖尖细细,听着倒像是女人小孩的动静。   祖天漾浑身一凛,脸上装作不知情地问:“这是怎么了?”   这间房子里黑黢黢的,东西都被堆放在墙两边,但是屋子是套间,祖天漾站的地方看不见屋里的人,他把面袋子放在地上,嘴里说:“是不是孩子哭了?”   赵创业进屋脱了大棉袄,嘴里说:“你等会,我进去看看有没有热水给你倒一碗。”   祖天漾点点头,看着赵创业走到里屋,嘴里说着:“叫唤什么”一类的话,他飞快地扫视着屋里,看得出赵家兄弟的日子过得一贫如洗,屋子很破,东西也摆的乱七八糟,屋里并看不出有女人存在的痕迹,可是刚刚的声响分明是女人发出来的。他站的位置,赵启发正好能看到,祖天漾微微冲外面偏了一下头,赵启发已经快到门口了,他不便再走动,只能站在原地,赵启发走到屋里,并不看祖天漾,直直地走到桌子旁边在椅子上坐了。   祖天漾同他搭话:“您家老太太呢?挺好的?”   赵启发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嗯。”   祖天漾抿了一下嘴:“对了,赵大叔还嘱咐我一定看看你们家老太太身体怎么样。”   赵启发上下打量祖天漾了一番:“我家老太太?”   祖天漾满脸堆笑地说:“可不是么,说是这么长时间也没联系,现在有时间了就是身子骨不顶事了,老太太在哪屋呢?我去看看也好回话。”   赵启发没吱声,祖天漾看得出他在防备着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想再无功而返,无论是他还是季言,都已经深深地牵扯到这个案件中去,不得到真相实在是心有不甘。   祖天漾看准赵启发行动迟缓,干脆自顾自地往里屋走去,赵启发站起身子哎?了一声,祖天漾已经传过转弯处的走廊,走到了里屋。   他握紧兜里的瑞士军刀,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防身武器,以备不时之需,他定睛往里面一看,只见在床的边缘站着一个小女孩,蓬头垢面的模样,看年纪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竟然拦腰拴了根绳子,祖天漾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赵创业冷不防看见他也吃了一惊,他瞪圆了眼睛:“干什么?”   祖天漾不知道小孩的来历,生怕动起手来会误伤到孩子,只能掩饰说:“我想起来赵叔说让我看看你们家老太太如今怎么样。我跟老二说了,就进来看看。”   他眼睛四处转了一下,看见旁边果然有一个老太太,坐在一个木头水桶上,裤子也褪下一节,怕是正在解手。祖天漾尴尬地后退一下:“对不住啊老太太,你看我这个人……我先出去,我先出去。”   赵创业走上前来,满脸的戾气,祖天漾不等他动手,连忙自己往外走了两步,本着抬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他依旧在脸上强挂着笑容:“老太太身子不错啊,哎我就说多虑了,你们兄弟俩这么孝敬,怎么能对老太太不好呢。他就是想得多,怕说兄弟没有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赵创业黑着脸,走到外屋,祖天漾起身告辞,赵创业一下子堵在门口:“你还没喝水呢,这就烧好了,你等等吧。”   祖天漾点点头,心里不免有点担忧,屋里的场景未免有点诡异,但是仔细思考又似乎可以在情理之中,如今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稳定下来他们的情绪最好,他故作轻松地说:“咱们家那边现在都不兴把孩子捆着养着了。”   赵创业看了看他说:“有人看着当然不用捆着。”   祖天漾脑子里飞快地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他突然想到来时候听说王月娥因为思念女儿哭的眼睛都瞎了,难道是情报有误?他心里犹豫了一下问:“老太太眼睛不好?”   赵创业说:“瞎了好几年了。”   祖天漾说:“没去看看?”   赵创业生硬地说:“没钱。”   祖天漾说:“家里日子还是不好过吧?要不出去找个工作?”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句话,仿佛在火热的锅里点了下凉水,那赵创业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面向祖天漾,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正在这时候赵启发颤颤巍巍地从屋里端出来一只碗,里面盛着半碗热水,他也不说话,只把碗放在祖天漾面前,这只碗挺大,上头还有一个小小的裂缝,碗里盛着热水,正袅袅地冒出白烟,祖天漾抿了一下嘴,他对赵家本来就起了疑心,如今看着这碗水颇有些看着毒鸩的感觉,他端过碗,吹了吹上头的热气,一边试探地低头一边飞快地想着对策。   水是万不能喝的,但是如果此刻大家撕破脸皮,动起手……他看看两个大汉的身形,以他的能耐,顺利走人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恐怕会打草惊蛇,屋里的小女孩身份待定,也许他们手中还握着马玉芬和王晓梅的两条人命,他只要暴露了,其他人就危险了。   这碗水也许就是赵家兄弟的试探,祖天漾打算做做样子抿一下,假装烫到借机把水倒掉,正打算付诸行动,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喊:“哥,你东西送完没有!”   赵家兄弟双双往门外看去,祖天漾听到季言熟悉的声音,吊在嗓子眼里的心,噗通地放下去。   季组长目不斜视地几步走到屋里,一把拽住祖天漾的衣服:“你怎么又上人家要吃要喝,东西放下了么?放下了赶紧回去!”   祖天漾借着季组长的力气,踉跄几步,一不小心就把水洒了一身,他哎哎哎了几声,对着季言说:“你着什么急,烫到我了!一天到晚的枪追的你一样!叫人了没有?”   季组长回来之后发现祖天漾已经混进了屋子,被两个彪形大汉围在里头,木呆呆地拿着人家的东西要吃。季组长也是训练有素的,连忙插手进去,先把人带走再说。   季言把祖天漾拉到院子中央,赵家两个兄弟跟着出来。祖天漾把碗放在院里的石磨上:“刚晾好的水,你着什么急!”   季言冷哼一声,事态紧急,他也无心跟祖天漾逗贫,任由祖天漾把他拎到赵家兄弟旁边:“这是我弟弟,我俩一块来的,这不成器的玩应儿,就是急脾气,干啥事都风风火火的。”   季言一个劲儿帮他,架不住祖天漾自己拆台,他抿了抿嘴恨不得甩袖子不管,那祖天漾火上浇油地拉他一把:“这就是赵老伯的两个侄子,你得叫大哥。”   季言耐着性子对两个人点了一下头:“赵大哥,我们还有点急事,就不打搅了,先走了。”   说罢,拽起祖天漾的后脖领子就走,祖天漾被他拉扯着,后退好几步,赵创业从磨台上拿起祖天漾用过的碗,眯起眼睛,看着两个人走远。 第74章 大年三十儿   季言一路拉着祖天漾,一直到车上。祖天漾坐在车里,感慨连连:“可吓死我了,这要是给我下毒了,今天我就撂这了。”   季言发动起车:“有发现没有?”   祖天漾说:“屋里拴着个小女孩。”   季言扭过头:“什么?”   祖天漾说:“那孩子拴在屋里,但是我觉得出身应该没问题,可能是他的孩子。你记得派出所说他们家有个孩子么?”   季言说:“那也不能拴起来啊。”   祖天漾说:“可能是这地方的习俗,或者是没人看孩子,他们家老太太眼睛又不好,可能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考虑才把她拴起来的。”   季言抿了抿嘴:“刚才我去旁边打听了一下,说是看到过他们家来过女人,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赵桂田回来了,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说是很能干,但是都是她自己回来,似乎也没有带过孩子,可能是她婆婆不让。毕竟她的身份特殊,万一带着孩子跑了,这家的算计就落空了。赵家很少跟人联络,这种地方邻里邻居的也很少来往,大多都是些老人,或者混混,治安不好,素质不高。”   祖天漾眯起眼睛:“那这赵家的确挺困难,赵桂田的母亲是个瞎子,两个弟弟都是光棍,还要拖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小弟弟的腿脚也不利索,这一家子老幼病残全都给占齐了。”   季言说:“嗯,他们搬来这里也有年头了,这一家子都靠着赵创业去县城里开拖拉机给人盖房子挣钱,这种工作就是卖苦力,一年到头落不下几个钱,还要给老娘看病,养活弟弟孩子,赵桂田我估计也补贴不上,裕发村按人头发补给但是都攥在她婆婆手里。”   祖天漾说:“嗯,那这个赵创业最近出去过没有?”   季言摇头:“这个说不好,他们这儿大家都在自己家里待着,不轻易出门,但是有人说这些日子都瞧见他了,不过临近过年了,他们没出去也是正常的。你这边有什么收获,怎么还跑到人家家里去了?让人发现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哪儿回来的?能看出来去干什么了么?”   祖天漾说:“十万个为什么你!我自己出来的,外面这么盯梢也不是办法啊,进去看看比较踏实,不过就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着,王月娥眼睛看不见,小孩又被绑着,家里真藏了别的什么人,没准她们都不知道,要不咱们想办法联系当地的派出所,进到他们家里查查。”   两个人一直开车到县城里的派出所,里面的民警听完他们的话,对他们表示那片地方不在他们管辖范围之内,季言闻言皱起眉头:“总有个负责人吧?到底谁能管?”   管片儿民警端着个大茶缸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们这片本来就乱,人手又不够用,经常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以上,实在是没办法派人去调查。”   出了门,季组长明显带着火气,对着红旗的车胎就是一脚。祖天漾在后面拉他:“哎哎,别拿咱们家的东西撒火,等会天黑了,我拿石头砸他们家玻璃。”   到了车上,祖天漾一边倒车一边说:“咱们出来三天了,组里那边要不要打个招呼?”   季言点点头:“一会找个地方打电话。再不回去,咱们处长的头发又要立起来了。”   祖天漾跟着笑了两声,眯着眼睛:“岂止是头发啊,东西还得扔的满地都是,没想到这边的治安这么差,当地官僚之风太强,这些职能部门都不作为,难怪社会风气是这样,回去一定想办法把这地方的所见所闻报上去,什么东西这是。”   季言说:“这片地界三不管,真要是找到俩孩子说不定咱们都带不走,不行的话,干脆回去叫支援吧,要是上面能要到搜查令就好了。”   祖天漾说:“那哪儿行,别说咱们现在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也没有带自己人越权办案的道理。搜查令哪儿那么好要,又没有证据,真要是这些人闹起事儿来,还不定什么样。办案啊,就怕不讲道理的人。去县里,我想想办法。”   季言开着车:“今天你这么贸然地闯进去,那边会不会打草惊蛇?”   祖天漾说:“嗯,他们要是心里有鬼,咱们这么来了,肯定会让他怀疑,说不准还要联系赵桂田。这样吧,今晚上咱们蹲点。”   季言想了想:“也成。”   两个人开车路过了好几个小卖部,但是无一例外全都关着门,祖天漾听着外面淅淅沥沥地响起的鞭炮声:“今天几号了?好像是要过年了吧,怎么今天一家门店都不开,全都关门了。”   季言叹了口气,拧开车里的收音机,里面恭喜拜年的话一股脑儿的传出来,两人对视一下,都有点意外,祖天漾眯起眼睛:“敢情今儿个就是年三十啊。”   这一段忙忙碌碌,总是觉得快过年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到了正日子。季言好不容易在附近看见个卖火烧的,买了十个,祖天漾看着干巴巴的烧饼,苦着脸说:“我说大过年的,咱要不咱吃个夹肉的成不?实在舍不得,加个鸡蛋也成……”   车子开回去,尽管外面过年的气氛正浓,但是在这个小地方却依然空空落落,富人要过年,穷人要过年,但是穷到食不果腹,过年就成了最奢侈且让人不愿意正视的时候,一年又一年,对这个穷旧破败且都是些孤寡老人的地方来说,新年的钟声更像是又老了一岁的提醒,他们心中未免明白,往后的日子怕是一年不如一年,正因为明白心里不免更是泛酸。   季言跟祖天漾两个把车开到附近,车子停在这个地方实在是扎眼。既然是来蹲点,还是万事低调些为好,两个人拎着一兜子烧饼,借着月光走到赵家附近。   远处响起一片炮仗声,还未到守岁的时候,鞭炮的炸响频率还算低些,勉强还能听到对方的说话,季言对着手轻轻哈了一口气,相互揉搓了一下,今年年关来的早,天气依旧寒冷,这么在外面蹲守一夜,倒是要吃些苦头,季言刑警出身,对这些早已经习惯,只是想不到祖天漾竟然也肯陪他一起。   两个人闪身到赵家附近的一堆柴火旁边,好在此地跟裕发村不同,极少养狗,大约是生活贫瘠,并不能富余出吃的东西喂养动物,这也算是好事,不然狗一叫,他们便要暴露了。   季言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赵家,连灯都没有开。这边的房屋多是用泥胚子搭建,透光性不是很好,周围又贫困,连个亮光都看不见,黑黢黢的倒也看不出什么乾坤,祖天漾看了一会,觉得周身寒气逼人,忍不住季言身上靠去,季言正聚精会神地思考,猛地被祖天漾高大的身躯压过来,吓了一跳,伸手推他:“冻僵了?”   祖天漾靠在他肩膀上:“嗯,冻成冰棍了。”   季言叹了口气:“你穿的太少了,先回车里去吧,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去找你。”   祖天漾轻笑:“大过年的,你就让我孤影单只?”   季言苦笑了一下,看着他:“你们那边,过年能休息么?”   祖天漾说:“也是看案子的跟进情况,一般来说,罪犯也有人文归属性,也不愿意过年时候犯案,还算是清静。”   季言说:“我们这边过年不在家早就习惯了。”   祖天漾眯着眼睛:“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你的家人,他们住在古北镇么?”   季言微微垂下眼皮:“我没有家人。”   他说的太快,口气难免显得有点生硬,祖天漾抿了一下嘴唇,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那正好,今年跟我一起过。”   季言没有再说话,陈年旧事压抑在心里突然被翻起,一股气焰沿着身体攀升,他本做好了祖天漾再多问一句就要爆炸的架势,谁知道那一贯喜爱逞口舌之快的家伙一改往日作风,只沉默的搂紧他。   季言难免会想,祖天漾这样的人,也许心中什么都了然,再者说,他这个身份,被借调到这里的时候想必把每个人的身份都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   天空中突然开始放烟火,碰地一声,一个火星子腾空飞起,在漆黑的夜空蓦然炸开,各种颜色的光芒一下子把夜空都点亮了,仿佛连星月都失了颜色,那明亮的烟火仿佛自有意识一般,开放出大朵的娇艳,只是美则美,却昙花一现,还未看清就消失了,好在烟火繁多,还来不及惋惜,又是一声窜天声响,又炸开无数的光芒。   大年三十,两个人靠在一起,虽然对赵家那边没有什么收获,却看了一晚上烟火。 第75章 蹲守和搭讪   第二天一早,祖天漾迷迷糊糊的被冻醒,听到耳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看见不远处,赵创业正端着一个大碗往外走,他连忙把怀里的季言推醒,季言半梦半醒,迷茫地看着他,祖天漾头一次看见季言这副模样,像是个柔软的小动物,一脸的呆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又伸手指向赵家:“看那!”   季言抬起头,俩人只看到赵创业绕过房子的一个身影,季言一把推开祖天漾,一个激灵从他身上蹦起来,拔腿就往那边走。祖天漾被他狠狠一推,差点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他定了定神,想站起来,谁知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昨夜鞭炮声似乎炸的脑子也混了,季言靠在他肩膀上太久了,久到如今那人走开之后,肩膀依然有沉甸甸的感觉。季言的呼吸把他的脖颈弄得痒痒的,让他不忍心动弹一下,维持着一个姿势整整一个晚上,身子一时间有点麻木。   祖天漾叹了口气,伸手搓搓冻得冰凉的脸,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跟了上去。   他还没走两步,看见赵启发也从屋里走出来,他踱了两步,站定在门口的一棵老树下解裤子开始撒尿。祖天漾连忙闪身到一旁,那赵启发放完水,懒懒地伸了伸胳膊,不一会从小屋里钻出来个小姑娘,正是昨晚上祖天漾看到被绑着的。她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但是脑袋上系了一根红头绳,一蹦一跳地跑出来蹲在地上玩,赵启发靠在石磨上,跟小姑娘说话,看起来也算得上是和谐共处,小孩子对他并不害怕,看来这孩子的确是他们家的。   季言跟着赵创业绕过房子,正值冬季,连树木都凋零不少,根本无处藏身,赵创业走的不紧不慢,季言跟着他很快就会被察觉,只能低下头,超过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竖着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后面并没有跟上来,季言不着痕迹的放慢速度,他掏兜把车钥匙扔在地上,然后弯下腰在腿的缝隙中往后观察,赵创业端着碗转进了旁边的一个棚子。   季言抿了一下嘴唇,慢慢地站起来,不动声色的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抽烟,时不时要装作在看手表,眼看着赵创业走进棚子,季言才凑上前去,转过两棵枝芽横生的老树,他看清了那个地方,分明是个养猪棚。   季言几步走过去,看着赵创业在猪圈里轰着猪,随手把海碗倒在猪饲料盆里,两头花猪争先恐后地吃起来。   原来是喂猪。   季言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想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接近真相的机会,干脆豁出去也走到猪圈旁边,对着赵创业打了个招呼:“赵大哥,过年好啊。”   赵创业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他:“过年好,你们还没有回去?”   季言说:“昨晚上在县城过了个年,今天一大早来串亲戚。”   赵创业没有在言语,迈着步子打算从猪圈走出来。   季言见状,几步赶过去,挡在赵创业前头,他本极不擅长说话,但是此刻实在顾不得许多,脑子里只胡乱回忆着祖天漾平日跟他没话找话时候的语气和态度,大约是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季言生生把祖天漾昔日的模样学了个七八成:“明天就初二了吧,你们家赵桂田是不是也要回来串娘家了?”   赵创业微微皱了一下眉:“不知道。”   季言说:“她出事之后,哎……可惜那么好的姑娘,现在过得好不好?”   赵创业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他在门口蹭蹭脚上的泥土,对着季言说:“出来吧,猪拱人的。”   季言瞧了瞧两头猪,看得出是刚刚抱回来没多久的小猪仔,身上一层红色的绒毛,正哼哼唧唧地打架争食。他又争分夺秒地看了看猪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泥塘子,地方不算小,后面是个用砖头搭的猪窝,里头铺着些干草。   赵创业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头,回头的时候,突然发现栅栏底下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层带刺的铁丝网,上头还拴着两个硕大的铃铛。   赵创业见他盯着看,随口说了一句:“我们这里贼多,不看得严一点,猪仔要被抱走了。”   季言点点头,又问:“看着猪仔不大,抱来有半年没有?”   赵创业说:“差不多的。”   赵创业边说边往屋子的方向走,季言也走过去,站在院子里的赵启发看见哥哥刚想说话,又看到跟在后面的季言,面色一沉,转身一坡一坡地往屋里走去,那在门口蹲着玩泥巴的小女孩,怯怯地喊了一声爸爸。   赵创业面沉似水,并不答应,他走到门口一把把孩子抱起来。几步走到屋里,狠狠地关上门。   季言在门口站了一会,回过头用眼神寻找祖天漾,谁知道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祖天漾的影子,他一惊,连忙往他们藏身的地方走去。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刚刚跟踪赵创业,并不知道这边的情形,万一就在这段时间内,祖天漾被……   他不敢再想,几步走上前去,转过来心才放下去,原来祖天漾竟然半窝在树杈枯草之间已经睡着了。   季言抽动了几下嘴角,慢慢蹲下身去,刚想把祖天漾摇晃起来,又想起昨夜他似乎把人当成了肉垫,祖天漾护了他一夜未睡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脱了棉服外套,把祖天漾兜头一盖,背过身去。   事情没有结果,他们还不能撤,祖天漾一直睡到下午,因为工作的原因他还算浅眠,尤其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竟然睡了这么久,祖天漾恍恍惚惚地睡醒的时候,睁开眼还是微微的黑色,他挣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季言的衣服盖着,鼻腔中被季言的味道灌得满满,他微微失神了一刻,伸手把衣服拿下来,季言就坐在他旁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赵家,因为棉衣扔给了祖天漾,他冻得鼻子和耳朵通红,祖天漾心中一阵悸动,连忙把衣服从身上抓下来给他披上,季言从他刚刚动来动去的时候就知道他睡醒了,祖天漾的手不经意碰到季言的脸,那里像是冰块一样扎手。   祖天漾微微皱起眉:“怎么不把我叫醒了?”   季言眼睛盯着前面,不甚在意地说:“没事。”   祖天漾心里苦笑一声,他一直觉得季组长是冰块脸,这回倒是名副其实,他吸溜了一下鼻子,干脆把两只手都乎在季言的脸上,用掌心的温度温暖着季组长的脸庞。   季言不自在地挣动一下:“干什么……”   祖天漾说:“给你保温!”   季言打开他的手:“滚一边去!”   祖天漾说:“好心没好报,要不是看你把衣服……”   话还没说完,季言突然看到赵启发打开门,他连忙对祖天漾示意了一下,微微起身,刚想跟上去,祖天漾就抓住他的胳膊,季言不解地看着祖天漾,祖天漾冲他摇摇头,示意他看赵启发,赵启发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回望,显然是在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季言蹲下身子不再做声。 第76章 私闯民宅   等赵启发走远,季言站起来:“咱们进去看看?”   看祖天漾不解的眼神,季言说:“赵创业一早就出去了,现在他们家里应该就只剩下那老太太和孩子了。”   祖天漾说:“季组长,私闯民宅啊这是。”   季言冷着脸:“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祖天漾被他说的一笑:“怎么不学点好的?”   季言说:“你身上有好的可学么?”   祖天漾耸耸肩膀,表示对季言的话赞同,两个人看着赵启发走远,蹑手蹑脚地从后面走出来,到了门口,季言递给祖天漾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细铁丝,然后看着远处。祖天漾小声说:“你知道就成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有这个技能,要不以后再不能去食堂给你偷咸鸭蛋了。”   这边的门锁很是简易,祖天漾随便捅咕了几下就开了,季言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个小口,他在门口听了一会,里面传出来打呼的声音,真是太好了,看来王月娥和孙女正在睡午觉,他对祖天漾点了点头,两人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的确是一贫如洗,上次祖天漾进来时候忙于应付赵家兄弟,并没有仔细看这间屋子,屋里的东西不多,但是摆放的还算整齐,凡是有棱角的地方都用布或者蛇皮袋子包上了,看得出这兄弟俩还挺孝顺,这边房子虽然破,但是地方可不小,中间是一个方厅,摆着一个少了条腿的木头桌子,上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季言走上去,上面压着块玻璃板,底下是几张已经不再流通的粮票和老照片。   季言低下头分辨了一下,照片上应该是一家五口,赵保国和妻子王月娥坐在正中间,后面是三个儿女,赵桂田当时面容清秀,梳着两个辫子,站在父母身后,笑的很甜,一家人很幸福的模样。还有一张被撕了一半的,是赵创业和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应该是赵创业的前妻,可能离婚后,照片被赵创业毁掉了。   祖天漾在屋里环顾,查找可能藏匿人的地方,屋里除了木头桌子,还有两个破了皮的老式绿布的沙发,沙发边角上蹭的漆黑,上面卷着被褥,像是刚刚换下来的,门口生着火炉,铁皮的炉子,上面放着个铁壶,从炉子上头走了一圈烟筒,炉子下头是几块蜂窝煤和引火用的木柴。   季言和祖天漾走到王月娥屋里的门口,老人躺在炕上衣不解带地睡的正香,打着响亮的呼噜,身上盖着几件破衣服,那个小女孩正坐在床上自己玩着什么,祖天漾摇摇头拉着季言走出来。   旁边还有另一间房,季言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之间里面有两张挨着极近的弹簧床,墙上胡乱挂着很多衣服,一根被两个插线板接连的线,像是蜘蛛网一样环环绕绕,他还没看清楚,门就被大力地推搡开来,季言一惊,从屋里冲出来的正是赵创业。   季言后退了一步,他早上明明看到赵创业出去了。怎么会在屋里出现,难道是回来的时候被他疏忽了吗?他联想到早上跟祖天漾斗嘴的几分钟,难道就是那时候,赵创业回来了么?   祖天漾听到动静,连忙冲过来,也愣住了,他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嘴里说:“赵大哥,我跟我弟弟要回县城去了,过来跟你们说一声,门没关我们就进来了。”   赵创业冷笑一声,满脸戾气,看来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伸出拳头便招呼上去,季言眼神一眯,往后躲了一下,如今他跟祖天漾身处异地他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一边躲闪一边想办法。祖天漾一把抓住赵创业的手腕:“赵大哥,您这是干什么!”   赵创业气喘吁吁地看了祖天漾一眼,祖天漾心里一颤,这是要拼命的意思啊,他拉起季言,对着赵创业干笑两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创业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屋里,一语不发抄起旁边的一根铁锹就要砸人。季言见状,也顾不上纪律禁令,左右环顾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当做兵器,祖天漾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外冲,这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他们两个私闯民宅,万一在大打出手,情况可就严重了,谁知那赵创业腿脚到的飞快,几步就赶上他们,抡起铁锹就拍人。   祖天漾破案算是高手,打架并没有季言在行,季言当年在特警工作的时候,经受着超负荷的体能训练,这些年尽管生疏了些许,但总归要比一般人厉害些,他一把把祖天漾推到旁边的一个一人多高的架子下头,自己抄起一根柴火过去跟赵创业对峙。赵创业黑塔一般,整日耕田板砖,也不是吃素的,他伸手敏捷,体格健壮,季言看他笔直的腰板,怀疑他之前应该当过兵,祖天漾急于帮助季言脱身吗,从梯子下面钻出来,手指摸在上头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滑腻,他甩甩手,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四脚梯子,梯子是用枯旧的木头订的,倒是做的很结实,看脸这个赵创业还会木匠活,上面挂的很平,因为是枯木也没有毛刺,光滑的很,祖天漾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手捏的地方,竟然冒出了两个黑色的小绒球,他伸手摁了摁那个小绒球,应该是一种菌类,不是木耳就是蘑菇孢子。他随意在裤子上抹了一把,就过去帮季言的忙。   季言肉搏还算厉害,但是对方显然动了大怒,完全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祖天漾眼神一暗,若不是这屋子里有见不得人的情况,一般人是不会这样拼命的,他越发觉得屋子内必有乾坤,他相信季言的身手,但是却不想季言受伤,他跟季言在这边不眠不休的煎熬了两天一夜,精神和体力都大不如人。加上在这里他们毕竟是外人,恐怕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正在纠缠打斗中,赵启发一瘸一拐的从屋后走出来,看见院子里的情况,大吃一惊,他虽然行动不便,但是跟哥哥都一样人高马大,祖天漾暗想不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也加入这场混战。   打斗声很快引起周围人的关注,大年中间,这个贫困的地方似乎也没有过于热闹,人们依然是早早起床然后无所事事的在自家的院子里转转,看见打架,他们迅速围观上来,为这个突发的小热闹裂开了终年紧闭着的嘴,人在经受了一定的痛苦了,所有黑暗面都会被无限放大,别人的痛苦和不幸成为最能取悦他们的事情,因为生活的艰苦因为内心的压力,他们不再怜悯不幸,反而津津乐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艰难。 第77章 无组织无纪律   季言动作虽然生疏了些,但是毕竟底子还在,只不过这不是平时在抓嫌疑犯,事情没有弄清楚他们就闯到别人家还动起手,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他正东想西想,赵启发举着个锄地的耙犁就冲过来,几个人从屋里打到屋外,在里屋的老人季言手脚正在跟赵创业对峙,一时周转不开,只能偏过头,争取把伤害降低到最小,谁知道眼前白影一闪,祖天漾一脚踹到赵启发身上,赵启发腿脚本来就不灵光,被他一踢,往后仰去,祖天漾虽然经受过严格的格斗培训,但是陪他练习的武警多少都有放水,他压根就不是一个靠着体能吃饭的人,实打实的作战经验没有几次,一般都是别人冲锋陷阵,他在后面给出主意,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季言虽然脾气大,但是一直默默地充当守护的角色,他也不算吃了多少苦头,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他必须也跟着上,赵家两个兄弟相互照应的本性比他俩更加深厚,赵创业看见弟弟吃了亏,大喝一声,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一棍子照着祖天漾就抡过去。   季言一惊,冲过去的时候,祖天漾已经挨了一下,耙犁的头是铁做的,上面是钉子一样粗细的耙钉,砸在地上就是九个大窟窿,更不要说打在肉身上,说起来还算是天蓬元帅的趁手兵器,力量倒是不小,这一下子,祖天漾外衣夹克竟然被生生扯开了几个口子,季言回过头正看见祖天漾被耙犁打趴下,祖天漾当初来的时候满脸的风度,裹了件皮大衣就得瑟来了,时常被冻的瑟瑟发抖不说,这一锄头下去更是一点保护没起到,铁刺穿透了夹克,直接戳到肉里,好在他躲闪快,耙钉又不算尖锐没有见红,却青了一片胛骨。   祖天漾被一棍子撂倒,但是脑子尚且好用,挣扎了一下,滚到一边去了,一抬头看见季言的脸,才是吃了一惊,季言脸色一点表情都没有,没等祖天漾反应过来,季言上去照着赵创业的腿窝一脚就把他踹跪下了,祖天漾目瞪口呆的看见季言一点技术和原则都不讲的,一屁股坐到赵创业胸口,一拳一拳的干在赵创业发黑的脸上,季言出手狠,祖天漾早就听说了,但是他没想到失控的季言竟然是要把人往死里打。   当初他来之前局长叮嘱的关于季言的事情他还记得,但是这一段相处下来,他一点都没有觉得季言身上带着暴力分子的因素,不过是男儿的血性罢了。接触这么长时间下来,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季言是他这么重要的搭档,那件久远的案子,他不希望跟季言牵扯上一点关系,祖天漾微微眯起眼睛,破案不能带感情,但是他现在已经有点偏离了客观主义。   季言一点都没有期望祖天漾能帮上忙,他认为自己只希望能安全把人带回去,若是他受了伤,别说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没准连处长都要一并受牵连,他稳准狠地出拳,狠狠地砸在扑过来的赵创业脸上,可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火气,这种火气冲进他大脑的时候,也阻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的拳头就变得硬起来,连带着模样都仿佛换了个人,祖天漾受伤的模样似乎逼出了他一直深深隐藏的那副模样。继而让他自己都有点控制不住身体里爆发出来的戾气。   祖天漾当初跟季言动过手,那时候两个人算是勉强打平,一起办案的这一段时间下来,他也以为看透了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可是现在看起来,他不免怀疑季言身体里是不是还住着另外一个人格。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受伤,季言不会变成这样,季言依然是那个沉默寡言办事可靠的普通刑警。   祖天漾慌神的一会功夫,季言已经把赵创业死死扣住,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狠狠地拧住赵创业的脖子,赵创业被他绞的眼睛翻了白,赵启发尖叫的举着地上的柴火和蜂窝煤对他砸过去,祖天漾顾不上后背的疼痛,从地上一跃而起,可惜到底距离远,等他扑过去,赵启发手里的烧火棍子也已经直直地拍在季言的脑袋上。   祖天漾脑袋嗡的一下,他暴怒地一把抓过赵启发的脖子,直接对着地面磕了几下,地面虽然是土地却被冻得邦邦硬,周围人竟然一片叫好的声音,甚至还有几声欢呼喝彩的口哨,简直比三十晚上还要兴奋,祖天漾看着季言的脸色,依然是他熟悉的眉眼,但是眼神中却不是往日的冷漠,他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抓季言的胳膊:“松手!季言快点松手!”   季言在他围过来的一瞬间想要反抗,但是祖天漾的味道猛地灌入他的鼻腔,让他的神智稍微恢复了一些,祖天漾死死地拉着他的手,在他耳朵边上安抚地说:“季言,季言没事了,我也没事,快点放手,放开手。”   季言的脑袋被一棍子敲开了,周围的人有的开始离开现场,生怕变成命案招来灾祸,一边的赵启发划拉着地面,仰起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大约是对周围这些观赏者也不抱什么希望。   祖天漾揉了肉季言绷得死死的肌肉:“快点放开,快点季言,听话,没事了,松手季言,松手。”   季言的眼神慢慢的变了,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渐渐松开自己的胳膊,血把他的眼睛挡住了,他伸手揉了揉脸,似乎渐渐恢复了意识,祖天漾伸手捧着他的脑袋,生怕他被这一板砖拍成了脑震荡。   季言闭上眼睛,躺在他怀里,似乎问题不大。祖天漾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又赶紧凑到赵创业身边,扒开赵创业的眼睛看瞳孔,他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在赵创业胸口的位置,又俯下身子对着他人工呼吸,赵创业千万不能死,如果赵创业死了,季言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周围的人看见了血,连忙都散开了,有人议论了两句:“别出人命了,报警吧。”   “报警警察能管?”   “小事不管,出人命还不管?”   “没有电话,咋个报警?”   “快走吧,别看了。”   ……   警察还是很快赶过来了,有人告诉了这片村委会,村委会以为发生了命案,吓得直接找到了镇上的派出所。听闻闹出了人命,警车和救护车先后开到这个小地方,把地上的四个男人全都拉上了救护车。   祖天漾受伤最轻,意识也很清醒,他没想到这件事会闹成这样,不光失踪案一无所获,反倒背上一个私闯民宅和行凶的罪名,他一开始就应该阻止季言。   季言脑袋被开了飘儿满脸是血,赵创业脖子一片青呼吸微弱,两个人直接被送到区里医院,祖天漾和赵启发好一点,进行了简单包扎后,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的打算,不然事情就会越来越糟。 第78章 师出无名   过年期间,医院里倒是安静,半天都不来一个人,祖天漾刚想站起来,病房门唰地拉开了,进来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祖天漾受伤最轻又是非法入侵被当成了抢劫犯,派出所的民警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能站起来了么?能站起来就跟我们回一趟派出所。”   祖天漾连忙:“同志,咱们是一个系统,我是来调查一起案件的,这是个误会!”   个子稍微高一点的那个民警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约祖天漾的模样和装扮的确不太像个抢劫犯:“那你证件呢?”   祖天漾说:“在车里呢。就在我们盯梢那附近,还有另一个,是我的同事,我们真的是来执行公务的。”   高个子民警说:“执行公务也没有这么执行的啊,你这是暴力执法,对方是什么人?就拍你们两个来抓人?”   祖天漾说:“真是误会,我们两个去取证的时候,被嫌疑人发现了,才惹出这档子事。”   另一个民警说:“这我们可管不着,真要是你说的那样,那要不你就去你原单位开证明,要不你们就双方和解。”   祖天漾说:“怎么双方和解,那是嫌疑人!”   高个子问:“什么案子?我看你们这打架打的可不轻。”   祖天漾说:“绑架,拘禁,您看这样成么?我先打个电话,然后去看一眼我的同事,办完这两件事,我马上跟你们走。”   高个子说:“那逮捕令呢?”   祖天漾说:“呃……”   矮个子民警说:“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人家要告你们非法入侵还打人,我们也得秉公办事,有什么到了所里再说吧。”   祖天漾这边解释不完,季言那边更是一点就炸,他们两个孤身到这里办案,需要援助的时候,这些人推三堵四,如今出了事情,全都蹦出来指责他们办案有问题,他实在不能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当上公职人员的。季言发起飙来,把人吓得够呛,要不是看在同一系统的面子上,没准都要被公诉袭警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次的行动还是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触碰了法律边缘,即使是为了查案,也不能这么乱来,如今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一定不是好事。   很快,季言和祖天漾的身份就得到了上面的核实,但是仅仅核实了身份是不够的,他跟季言两个平白无故地闯入私人住宅还跟当事人动了手,总要事出有因,处长那边很快就知道了,差点气的崩了血压,但是出于对下属的爱护,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单位的决定,连夜补签了搜查令,替他们呢挡了一劫,祖天漾这边更是骑虎难下,上面交给他的两个任务一个都没完成,还狼狈的受了伤。   但是不管怎么说,处长那边出了搜查令,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搜赵创业的房子了。季言脑袋缝三针,头发剃了一大半,清醒过来之后才知道自己暴怒之下又惹了祸,祖天漾偷偷溜去看他,看见昔日帅气的季组长变成这副模样,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季言开始不想搭理他,后来实在忍不住就拿枕头扔他,祖天漾抓住枕头,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让我看看,严重么?”   季言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当时的事情他零星也记着,要不是祖天漾,他没准要背上一桩命案了。自从他来到古北镇,已经努力地调整自己,可是骨子里却还是这么暴力。他回想一下,脑袋里只有受了伤的祖天漾蜷缩在地上的模样,那种感觉,足以让他失去理智。他倚在被剁上,祖天漾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哎,我破案这么长时间了,真没这么刺激过。这我要是挂了……”   季言其实已经习惯了祖天漾的腻歪,但是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他有点别扭,他转了转身子想把祖天漾的脑袋甩开,但是失血过多加上轻微脑震荡,让他有点头晕,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睬。   祖天漾靠着他待了一会:“事情闹大了,处长还算疼你,火速补了一张搜查令,当地派出所已经去搜查了。”   季言睁开眼:“赵家那两个人呢?”   祖天漾说:“早回去了。”   季言说:“会不会把人转移?”   祖天漾说:“不会,事闹起来了,还下了悬赏令,这回这附近村民都得盯着他们,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有人举报。据说这两天,他们连屋子都不敢出。”   季言沉默了一会:“搜查结果出来了吗?要是,要是我们真的冤枉人家了呢?”   祖天漾说:“他发现咱们的时候,下的是死手。”   季言说:“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家里有老人和孩子,冷不丁进去两个人,谁也会动手,祖天漾,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现在每天一睁开眼睛,就会赶紧回想,回想我们又惹了什么麻烦,案子到底有没有进展……”   祖天漾看着季言,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又怕弄疼他的伤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季言,甚至他有点不好的预感,这件事可大可小,之前只有他们二组和处长知道包立柱的案子有疑点,现在这么一闹,怕是整个古北镇都知道案子有疑点,有疑点又破不了案,接下来也许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除了这些,祖天漾这次惹了祸,说不定上面会把他召回去。   祖天漾搓搓脸,看着季言,打起精神说:“这两天我想了想,他家里人那么多,两个女孩不见得会藏在里面。”   季言说:“藏在外面?”   祖天漾说:“昨天我睡觉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想到,他们每次想出去的时候都很谨慎。你当时明明看到赵创业出去了,但是等赵启发出去的时候,他却在屋里。”   季言说:“可能是咱们说话的时候,他回来了?”   祖天漾说:“嗯,所以说他们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出去,另一个在家里看守。”   季言看向祖天漾,嘴唇微微一抿。   祖天漾说:“他们警惕性那么强,肯定有问题,”他伸手捏捏季言抿得死紧的嘴唇:“没事的,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季言没再做声,如今到了这时候,他才觉出鲁莽,如果当地单位没有能找到被藏匿的女孩,那后面可就难收场了,别说他跟祖天漾是无组织无纪律,也许还要连累处长和所有负责10.6案件的人。 第79章 调遣回京   季言看到处长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处长铁青着脸,看着季言一言不发,处长平时说话嗓门高,又喜欢骂骂咧咧,谁惹他不高兴上去就是一顿削,大家都习以为常,但是只有季言知道,处长真正发火的时候,是一句话都不说的。他抿了抿嘴唇,对着处长低下了头。   当初季言在北京当特警,他的搭档深陷官司,案件对搭档的指控,很快连累季言变成被人非议的焦点。季言顶着压力协助搭档出逃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哪儿都不敢再要他,季言暴虐起来以一挡十,绝非善类,很多地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了个从犯在自己身边。那段时候,季言心灰意冷递了辞职申请,结果没两天上面找他谈话,古北镇条件艰苦,急缺人手,有点本事的人都逃出去了,本来是个三不管的地盘,偏偏渐渐又富了起来,成了典型,地方富有了,警力保障就要跟上,季言就被半发配到这个地方来了。   季言年轻,身手又好,但是都抵不上他身上背得阴影,他这样的身份也多亏到了这个偏远山区,才渐渐从别人的茶余饭后中解脱出来,渐渐被人淡忘掉了。   处长是当时唯一一个知道季言事情的人,季言来的时候,处长老练的眼神对着他一看就知道他是根好苗子,这些年以来,处长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件事,季言如今跟孤儿差不多,人在哪儿哪儿就是家,处长对他好,同事们跟他关系融洽,他也早就把这里都当成自己的归属了。   处长黑着脸,冲着季言伸了伸手,季言抿着嘴唇:“处长……我……”   祖天漾从旁边钻过来:“处长,这事不怪季组长,是我太想破案了……”   处长眯着眼睛看了看祖天漾:“祖同志,不管怎么说,您是来协助破案的,主责在我们,这次也多亏了你的面子,上面顶住了压力,跟那边协商解决,还没有造成太坏的影响。你们两个无组织无纪律,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太不应该了,季言,你的处理决定要等着上级单位开会协商后决定,正好你受了伤,这一段你好好休息一下,这个案子,你不许再插手!”   季言低着头,说了一句“是”似乎依然没有表情。   祖天漾说:“处长,这件事起因是我,跟季组长没有关系,要处罚也应该处罚我,上面我会去解决……”   处长冷冷地打断:“祖同志,你要明白,案子一破,你就回北京去了,但是季言,他还得留在这里,还要受上级领导。这个案子,不是你们俩个人的案子,事关整个刑侦大队,甚至说整个分局。”   祖天漾说:“对不起处长,但是案子已经到了这一步,这是我跟季组长的心血,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   处长从抽屉里拿出几分资料说:“关于赵桂田娘家那边,当地派出所已经介入了,你们就不要插手了,包立柱这边现在也有白专家了。祖同志,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北京方面昨天下了调令,要求调你回去。”   祖天漾微微蹙眉:“这么快?就算回去我也要等案子破了,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处长说:“小祖同志,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只能执行,北京方面的意思是那边可能是又出了什么大案。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您还是先回去,这边我来处理一下。”   祖天漾说:“但是这个案子还没有……”   处长说:“案子已经破了,上面是说你这个任务完成的不错。好了,准备回去吧。”   案子已经破了?   祖天漾转头看季言,季言也是一脸茫然。   处长却不想再跟他们多说:“好了,情况紧急,要求你马上收拾东西返程。下午就有火车,我派人送你回去。”   季言嘴唇微微动了动,回去?   仔细想想,他跟祖天漾在一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也许是因为他们被案子整日绑在一起,让人产生了一种在一起很久了的感觉,尽管不说,但是季言心中早就把祖天漾当成了他的搭档,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祖天漾并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他,祖天漾只是来协助调查的。   可是就算是协助调查的,如今这个案子疑点重重,为什么祖天漾会被召回去?   季言心里风起云涌,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立场说话,他忍不住偏头看祖天漾,祖天漾一定也不会甘心就这么走了的。   他跟自己是一样的。   他看着祖天漾,处长也看着祖天漾,祖天漾站在桌子前面,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那封调令。   “好吧,”他说:“我下午就走。”   季言脑子嗡的一下,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但是这次也忍耐不住,抬头看着祖天漾:“你这个时候要回去?”   祖天漾冲他挤出个笑容:“怎么,季组长舍不得我了?”   季言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他心里拱出的火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烧出来,祖天漾的调令上写的清清楚楚,那边有事需要祖天漾回去协助调查。这边的少女失踪案,也已经结案,于公于私他都没有再留祖天漾的理由,难道要他给北京方面写信举报冤假错案么?   但是北京怎么会突然下命令,这件事难道大的会惊动北京?   再者说案子虽然破了,但是并没有结案,为什么会在这时把人带回去,除非是真的碰到了什么大案要案,再或者……是祖天漾自己要回去?   季言突然想起祖天漾之前往市局打的电话,他微微低下头,心里一阵发紧,祖天漾为什么要回去?明明他也觉得这个案子可疑啊?他也说了要跟自己一起继续调查,但是……   但是调查下去也不见得会找到真相,案子已经破了,季言不是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他心里明白这个案子被关注的程度,也就清楚上面给的压力有多大,社会舆论需要解释,政府的施压就是对某些手段的默许。就算祖天漾不走,翻案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了。   毕竟连包立柱自己都招认了……   处长坐在桌子面前,动了动喉结:“成了,小祖,收拾收拾东西,下午就出发吧。”   祖天漾对处长敬了一个礼:“严处,这一段受您的照顾了。”   处长苦笑一下:“说什么照顾,多亏了你,要不这案子也结不了。”他看看垂头不语的季组长又说:“季言,你去送送小祖,这次你们两个闹出的这件事!要不是小祖兜着,还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子!”   季言没有出声,他拧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处长想发脾气,又看到自己的爱将,脸上淤青了两块,眼底因为持久熬夜变得乌黑,心里也跟着一颤。   祖天漾拼命,上面心疼的立刻召回,季言拼命上面不仅不闻不问还一股脑把黑锅扔给他,   处长实在说不出重话,挥了挥手:“成了,去吧,小祖以后有机会来队里看我们。” 第80章 匆忙离开   季言转头出去了,祖天漾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哎哎哎,怎么了这是?”   季言充耳不闻,只顾埋头走路,推开处长门,差点把偷听的丁东几个摔在地上,季言迈过他们,转头往宿舍走。   祖天漾眯起眼睛,完了完了完了,他早就知道上面会把他给召回去,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应该早点跟季言通个气,这回算是真的得罪煤气罐了,一会儿非得把他的东西给顺窗户扔出去。   他急于去找季言,但是丁东几个更急于跟他道别,刘旸的眼圈都红了:“祖哥,您真的要走啊?”   祖天漾说:“上面来的调令,一来就火烧火燎的,没事,说不定哪天还回来呢。到时候别嫌我晦气就成……”   大家都跟着笑了两声,可是心里也明白,若不是有什么大案发生,祖天漾怎么还会回到他们这个小地方呢?   丁东伸手拍拍祖天漾的肩膀:“祖哥,兄弟我这张嘴有时候没把门的,你别跟我计较啊,怎么说呢,以后有机会一定来,这有你一班兄弟。”   季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让人们产生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合作,他们一齐合作了一起案子,一起把嫌疑人缉拿归案,一起熬夜分析案情,谁也没有想到分开的这么匆忙,就像是最初他们得知祖天漾要来的时候一样,那种被强硬挤进一个人的感觉还没有消退。这个人竟然就要走了,而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大家才发现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祖天漾跟大家道别,眼神瞟在季组长刚刚走过的地方,尽管季言一言未发,但是祖天漾知道季组长生气了,祖天漾早就摸透了他,别看季组长看着多冷漠,煤气罐哪个摸着不是冷冰冰的,你点火试试,马上送你一个天崩地裂,如今案子弄成这样,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他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季言自己。祖天漾想了想季言回去自己气的满脸通红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特别想笑,他着急回去解释,咳嗽一下说:“那个什么,我先去宿舍收拾一下东西,一会,一会跟哥几个再说……”   大家抬抬手放他走,祖天漾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下了,不抬头他都知道是谁,他就说这种时候那个混帐不来插一脚实在是说不过去,白泽源抱着胳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我听说上头让你回去破案?私闯民宅打伤群众都能给兜住,我说天漾,后台够硬啊,我看这回破不破案上头都要把你召回去……不过其实你完全可以跟上面说明白,这个案子能能破,主要的功劳还是你的,我不过就是搞搞心理战术让嫌疑人交代情况,当时我来的时候,有人说你离开北京就破不了案子,这种传言实在是不好听。”   祖天漾根正苗红,虽然父母都是商人,但爷爷当年过草地的赤脚红军干部,叔叔在公安厅工作,他当时因为破了几起无头案名声大噪,小报为了锦上添花,把他的身世扒了了精光,却也招惹来不少流言蜚语。   祖天漾心里着急去哄煤气罐,实在懒得搭理白泽源,跟他挤出个笑容说:“别这么说白师兄,要是没有您的协助,别说案子办不成,我也不会这么快回去,什么都不说了,感恩的心感谢有你,能不能让开,我着急回去收拾东西。”   白泽源啧啧了两声:“几点的火车就这么着急?晚上我还想做东给你开个欢送会。”   祖天漾说:“不用麻烦,山水有相逢,万一这个案子有什么纰漏,咱们还得再见呢不是?得,白师兄努力工作吧,我先走了。”   白泽源看着祖天漾走远,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祖天漾敲了敲宿舍门,季言不在,他看看手表,今天下午的车他耽误不得,必须要走,可是小煤气罐这个时候闹脾气,躲起来,很多事都难沟通。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往门口看,只可惜,季组长铁了心不打算看见他,磨磨蹭蹭一个小时都没看见人。   做他们这一行早就习惯了拎包就走,一个命令下来,一分钟也不许耽误,买不着车票这种话在他们这根本不好使,没一会儿刘旸就跑过来咋呼:“祖哥您怎么还没走呢?丁东在车里要睡着了。”   祖天漾就猜到了季组长拱火是不会来送他的,他咳嗽了一下:“就走就走,你们季组长呢?”   刘旸说:“这回您跟季组长私闯民宅的事情全县都知道了,老大跟他发了半天脾气,让他写检查呢。”   祖天漾眯着眼:“全县都知道了?”   刘旸说:“可不是嘛,处长为了保你们只能说下了调令。那边搜查了一无所获,对咱们这很不满意,直接给咱们捅到上头去了。”   祖天漾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刘旸也说:“可不是嘛,这叫什么事,案子已经破了,又去别人家搜查,上头可不高兴了。祖哥你走了,我们季组长可就倒霉了。”   祖天漾不知道怎么对愤愤不平的小姑娘解释,只能对着她笑了一下:“你们季组长在哪儿写检查呢?”   小刘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在处长屋呢。好啦,祖哥,快点吧,要不来不及了。”   祖天漾被刘旸拉着胳膊往外走了两步,路过处长的办公室,祖天漾忍不住站住脚:“等我跟处长告个别……”   刘旸不好说什么,抱着胳膊等着,祖天漾敲了敲门,处长正在屋里喝水,看见他放下杯子:“小祖啊,还没有走呢?”   祖天漾环视屋里,压根没有季言的影子,他想了想,对着处长鞠了个躬。   处长让他这一出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祖天漾叹了口气:“给您添麻烦了……”   处长喝了口水,愣了半晌:“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这是小地方……算了,不说了,你这个小伙子挺厉害。以后……好好干,有前途。”   祖天漾点点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他转过头帮处长关上门,丁东跟刘旸都站在门口:“哎我说祖哥,赶上我上次接您的时候了,别磨叽了,再磨叽真赶不上这趟车了。”   祖天漾点点头,跟着他们俩走,边走边回头,门口的虎子看见他,摇着尾巴想扑过来,他过去摸摸那狗的头,虎子顺从的耷拉下耳朵,发出呜呜的撒娇声,两个爪子抓着祖天漾的腿,这狗很有灵性,大约是从他们的说话中察觉了祖天漾要走,不停的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裤腿,伸出舌头舔他,极尽所能的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   祖天漾每天逗狗,头一次有这种待遇,把虎子从头摸到尾,从尾摸到头,刘旸红了眼眶,扭头到一边,丁东过来拉住他:“走啦祖哥,真来不及了。”   祖天漾望望组里,跟着丁东上了车,关上门的时候听见刘旸喊:“祖哥,季组长,季组长在那呢!” 第81章 无言的告别   祖天漾一把推开门,丁东已经松了离合,车子已经开出去了两米,让他这个动作吓得一下子熄了火,祖天漾从车里钻出来,看见季言靠在门口的柳树上眯着眼睛看他,仿佛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么风轻云淡。   祖天漾几步走过去,季言微微仰起头看他:“再见。”   祖天漾笑眯眯地看着他:“同居了那么久,一个再见就把我打发了?”   季言想了想:“保重。”   祖天漾笑了一下,伸手抱住季言,季言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被他摁在肩膀上,又想到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心里也一阵酸楚,他本来也不该抱怨,这件案子本也不是祖天漾的本分,他只是协助而已。   祖天漾把煤气罐抱在怀里,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加速,他靠在季言耳边轻轻的说:“等我回来。”   季言一惊,还没有反应,祖天漾就迎着丁东的叫骂,连跑带颠的钻进车里。   那辆破旧的红旗摇晃着黑色的屁股缓缓开出大队大门,季言恍恍惚惚的站在原地,摸摸耳朵,祖天漾动作太快,急转直下的让他有点懵。   真的就走了?   季言望着远去的汽车,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春节热闹的气氛过去后,周遭倒是稍显冷清,天边依旧是风轻云淡,枯枝上偶尔挂着一个半个红色的炮仗残骸。一切都来的太快,昨天他们还待在医院里彻夜聊回来的对策,短短一天的时间,竟然又出了这样的变故。   案子的事情看来真的要告一段落了……   祖天漾不在,季言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们去了赵桂田家里,可惜一无所获,唯一的线索又这么断了,还被人当成不法分子,让处长扛了雷。   后面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堵心,季言突然觉得一阵疲惫,他闭上眼睛,靠在树上叹了口气。   祖天漾走后,处长又把季言拎到办公室,这回外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家孩子,处长不用藏着掖着,他平时脾气火爆,动不动就上手揍,文件夹都被他仍坏了几十个,但是季言知道,他真生气的时候,只是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季言当初腹背受敌,被调来这里之前就知道,他们处长有一身的本事,之所以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政治原因,上层人物调动,机关人事难免跟着变动,季言原本想一个人如果到了一定的高度后被架空,精神上一定会受不了。但是他见到处长之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热衷于政治地位和物质生活。处长是个很正派的人,看着多大脾气,其实内心荣辱不惊,季言很尊敬他,也愿意跟着他。这些季组长被处长调教的也外表冷漠看着平和,但其实他才跟处长学了个皮毛,内里还是个热血青年,永远嫉恶如仇,尤其是祖天漾来了之后,他爆炸的次数,数也数不清,到最后还原形毕露,对人大打出手。简直把这几年的修为功亏一篑。   处长不说话,季言就站在一边低着头等,直到一杯茉莉花茶都灌下去,处长才敲敲桌子说:“用你的脑子想想,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祖天漾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白泽源为什会来这个地方。季言,我知道你想查出真相,如果能查出来,对谁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是你们查了这么久查出什么来了?说有嫌疑的是你们,说没罪的还是你们,眼看就又要开代表会,这个案子不破,多少人晚上都睡不好觉?你说包立柱不是犯人,证据又拿不出来,整个单位跟着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扮家家酒是不是?那个祖天漾是不是什么神探我不知道,但是他爷爷叔叔是谁,谁都知道!你跟着他瞎胡闹,出了事,就算他不求救,上面也会一个调令把他弄走,你呢?你是怎么来这的?一点记性也不长,我保你一次,我还能保你一百次?上次是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下次没准把你的衣服都扒了。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这一段你也是累了,去歇两天吧。”   季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转过头运气的处长,微微低下了头:“处长,对不起。”   严处心里也有一分酸楚,他扬扬手,让季言出去了。   处长给季言批了一个没有固定期限的假期,他这个工作平时请个假比登天还难,这回算是把过往的拖欠,连本带利都收回来了。上面的处理决定虽然严处没有说,但是大家都能猜到七八分。刘旸帮季言写了好几份检查,二组也跟着都很泄气,往常过年这一段,是队里最热闹的时候,今年却是冷清。   季言觉得自己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这一段时间他的神经时刻紧绷着,如今突然就被抽空了力气,处长说的对,李强的嫌疑被洗清,王寡妇的嫌疑被洗清,赵桂田的嫌疑被洗清,包立柱又已经招供,案子到了这一步,任谁都不能再轻易翻案。况且从上到下,没有人希望这起案件再节外生枝,若不是对真相的执着,季言自己都不希望案子还有其他状况。他心里也明白上面早晚会把祖天漾弄回去,他们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赵创业那边的派出所回话,在他们家里什么都没发现,反而因为季言和祖天漾的鲁莽行事,当地派出所还特意去慰问了几次,他要是坚持再查下去的话,除了打脸没有任何的用处。   况且,如今他的搭档又不在。   搭档,季言从处长的屋里出来,脑袋里被这两个字撞得生疼,不知道怎么就又想到过去,想到之前的搭档,还有那时候横冲直撞,无所畏惧的自己。   搭档这个东西,于他实在是八字不合,当初就是折在这上头,如今又是因为他的临时搭档惹下祸事,说到临时搭档,他实在不知道祖天漾是怎么想的,他对他说的:“等我回来。”到底是几个意思,是对这起案子还留有余地,还是……随意的一句临别问候。   季言脑子里晕晕乎乎,这一段极度缺觉,有些精神萎靡,从领导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几个别的组的人看到他都小声议论着什么,季言无暇顾及,脑子似乎空旷起来,他又想到自己已经被领导准许休假,就干脆走到宿舍,准备睡一觉再说。   他打开门,想到从此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了,不免冷笑了一下,进屋后,才稍微觉得有点疑惑,原来祖天漾的东西竟然都还摆在原处。他一惊,一时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走到祖天漾的床边,伸手摸了摸他叠的整齐的被褥,又看了看他带来后摆满桌子的洗漱用品,季言打开他的柜子,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几件祖天漾的衣服,季言揉揉自己的脑袋,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难道说祖天漾真的打算回来?   季言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明明看见祖天漾拉着箱子走的,那他带了什么?季言抬起头,看见原本墙上贴着的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被全都摘走,桌子上关于王晓梅和马玉芬的资料也都不见了。他回过神儿走到自己床上,刚坐下就在枕头上发现一张便条,上面还压着祖天漾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季言把那东西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纸上的字龙飞凤舞:季组长挺住,一切照旧,等我回来。   后面还画了一个奇怪的标志,季言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一个小鸟站在一个土豆上。   他捏着这条字条,觉得哭笑不得,心里的阴霾却一扫而过。 第82章 独自迎战   因为是真的很累,季言沾上枕头就立刻睡得昏天暗地,只是梦境里并不平静,一段一段的扑朔迷离,一会是他跟祖天漾两个跟赵家兄弟搏斗的场景,梦中的赵家兄弟强装如两只狗熊,轻而易举就把祖天漾撕成两半,季言亲眼所见祖天漾惨死,吓得从梦里惊醒,好不容易又睡着了,又梦见依稀看到两个少女向他走近,对着他微笑,他又惊又喜正要询问姑娘们的去向,两个女孩却又跑远了。   奇怪的梦接连不断,季言虽然很累却是睡不着了,他傍晚时候躺下,睡醒之后外面依然漆黑一片,他在黑暗中愣神了一会,才发觉自己在宿舍,眼睛很快适应了周遭的黑暗,他侧了侧头,对面的那个床位是空的,他想起祖天漾已经走了的事情,又慢慢的闭上眼睛。   生活的压力总是接踵而至,人总有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再也难以坚持下去,恨不得宇宙毁灭,把所有痛苦和压抑都通通解决,季言回想起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每夜都难受的辗转反侧,他叹了口气,说起来好像好久都没有想过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突然想到过去的事情和过去的搭档,该不会是……   季言把脸埋在被子里,苦笑着摇摇头,整天忙得颠三倒四,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有回忆过去的时间还不如想想案子实际,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昨晚上领导已经通知他放大假,哪里还有什么案子等着他分析。   睡了一觉后,脑子清醒了不少,季言想到了祖天漾留给他的字条,反正也是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打开灯,字条被他随意仍在桌子上,季言伸手拿起来,上面还是那句话,一切照旧……   祖天漾这是什么意思,照旧是要坚持查下去吗?可是现在这种状况,怎么往下查?他回想昨晚上他们俩在医院床头的分析,马玉芬这边没走通,祖天漾又想到了用陈小红证明10.6另有其人。可是怎么证明,难不成他们俩私闯民宅时候还要他去偷偷挖人家的坟墓么……这么缺德的事情祖天漾怎么不去做,说跑就跑,还留下这么个没头没尾的字条,当他是三岁小孩么?   季言越想越生气,把字条扔到一边,突然发现在字条背面还有字,他只好又拿过那张纸,在上面看到一串数字。季言看了看,应该是个电话号码,真是个奇怪的人,季言看着屋顶想,他来这个小地方久了,对外面的消息不是那么关注了,之前看着小刘她们崇拜的样子以为祖天漾不过是个破过几起大案的刑警,今天听处长的意思,祖天漾还是个有背景的人,想想也是,不然就凭他破过几次案子,哪来的面子能几个电话搞定那边的机关单位,要是这么说来,祖天漾以后的仕途想必也会一帆风顺,这种小案子对他的履历来说,也许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笔吧,他真的会回来么?   季言甩了甩脑袋,大约是因为他在朝夕相处的这一段时间,真正接纳了这个搭档,完全信任之后,难免就会产生一点点依赖心理。他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脑袋,不再去想。   季言放假后,打算搬回去住两天,他在县城上租了一间房子,当初来的时候,把行李都放在那里了,但是后来工作越来越忙,加上单位一直都有三餐供应,渐渐地他也就不再回那地方去了,当地租房很是便宜,他只是每年偶尔休假的时候去住几天,对那里没有一点家的依恋。   那边的房子许久没人住,墙上挂满了蜘蛛网,床上沙发上一层的土,家里的东西也不齐全,季言待了两天,呛得半死,正好赶上古北镇又开始了大集,他便到集市上买了点东西。   正月里头,大家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气氛中,季言在集上走着,想着几个月前他还是这里的侦查员,不免感慨时光的匆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时间过得这么快了,也许是因为生活渐渐地一成不变起来,也许是案件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毫无进展,季言一边走一边胡乱地想,等他反应过来,竟然坐上了中午去裕发村的大客车。   大客车一路走走停停,季言也没有要下车的打算,他始终跟这个案子关联在一起,坐在车上他一直回忆自己还是漏查了什么,他心里明白,没有下一个嫌疑人之前,包立柱就算有问题,也不会那么简单沉冤得雪。可是为什么他们找不到真相呢?到底是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真的是个毫无联系的人做的,那么要怎么做才能知道真相……   季言望着窗外,生活变得规律之后,时间就显得飞快,到了这边的这一段时间,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事情,在这种平淡的生活中,他的记性已经大不如从前,早上吃过什么,谁家又有了鸡毛蒜皮的事情需要调解,他转眼就忘,反倒是过去的点滴总是反反复复放电影一般在大脑里盘桓。   真正让他没有空闲去回忆的时候是少女失踪案的开始,让他充满干劲是祖天漾来了以后,查案的每一天都让他觉得充实,让他对未来真正破案的那一天充满自信和憧憬,但是现在处于这种尴尬的境界……   季言揉揉额头,叹了口气。   乡村的公交车人总是很挤,除了人还要带着大量的行李和家禽,尽管天气还没有热起来,车内却是燥热而难受的,后排座上的一个大汉手里抓了两只倒着绑在一起的母鸡,两只鸡困难地把脑袋抬起来摆正,一双黄色的圆眼打量着车上的人们,一会一阵咯咯咯叫唤,一会又是一个使劲,把绿黄色的鸡粪甩在车上。   车里传来阵阵恶臭,一个打扮俏丽的小媳妇难掩厌恶的表情,皱起眉毛伸手拉开旁边的窗户,顿时空气中传来一丝凉意,小媳妇把脑袋靠着窗口,大口的呼吸。   “哎呦,你不冷啊!快把窗户关上!”一个抱着个孩子的妇女大声地嚷嚷:“大冬天的开什么窗户?把人都冻死了!”   小媳妇把窗户关小了一点,依然把脑袋靠在旁边,一阵冷风吹过来,妇女怀里的孩子蔫蔫的,像是生了病的样子,被风吹的打了一个哆嗦,那村妇的火气立刻上来了,对着小媳妇喊:“嘿,叫你把窗户关上你听没听见!”   那小媳妇回头说:“这车里臭哄哄的,难受的紧。”   抱孩子的妇人说:“这一车人就你最香是不是?嫌臭你别坐车啊,家里头香你在家里别出来!”   那小媳妇说:“你怎么说话呢?这一车人呢,凭什么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嫌冷你在家待着啊,出来做什么?”   本来只是吵嘴,季言并没有放在心里,谁知没一会两人竟然对骂起来,那抱着孩子的村妇声音高亢,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信手拈来,那小媳妇也不是个好惹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尖锐,妇人抱着的孩子也跟着哭闹起来,季言旁边的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不怀好意地说:“光骂管啥用,打起来才好玩哩,把衣服都给撕开,哈哈哈哈。”   车上的人有的已经开始鼓掌叫好,有的则一脸不耐烦的把脸扭向窗外,只有个年轻的学生打扮的姑娘喊了两声:“大家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年轻姑娘的劝阻并没有什么效果,两个女人的战火很快就蔓延起来,抱着孩子的那个妇人指着小媳妇叫骂:“你是臭X养的,活着没好,死了也安宁不了!脏的你连阎王都不要!”   那小媳妇腾地站起来,上去一把抓住村妇的头发,对着面皮就啐了一口:“你个不要脸的老X。”   孩子被吓得连哭都不敢了,死死抓着母亲的衣襟。那村妇伸出手,对着小媳妇白嫩的脸就是一巴掌,两个女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第83章 朱腾飞   车上几个男人兴奋的围了上去,貌似是在拉架,实则是趁机揩油,坐在季言身边的那个猥琐的男人,更是一把摸在年轻媳妇的胸口,趁着她反抗不能,狠狠地捏了几下。那抱孩子的妇人趁着年轻媳妇护着胸口,狠狠地在她脸上抓了一把,那媳妇白净的小脸上,立刻添了三笔浓重的猫胡子。   季言看着这些人的丑态,不能理解他们是怎么评上模范村的,他站起来刚想制止这场闹剧,那男人竟然又趁机摸了那抱孩子女人的屁股,那农妇对男人打骂道:“姓朱的!你干啥呢?谁的便宜不好占,占到你老娘头上!你媳妇疯疯癫癫的不叫你弄是不是?你再个弄我,我就满处去嚷嚷,你那个老婆也是叫人拐来的,现在警察天天抓,你就不害怕?”   季言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作,那男人被这样讲,依然嬉皮笑脸地说:“你去说吧!看哪个信,就那个疯婆娘卖给你你肯要么。真是把她要走了才好,老子还要管他娘家要回我那两千块钱,买个大姑娘了!”   季言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车厢里的人,发现他们面上似乎并无惊异之色,季言一时摸不透这句话只是单纯的玩笑还是另有隐情,又是一声叫骂,季言不动声色的看向那两个人,司机在前头叫骂了一句:“都有完没有完了!再闹下去,都给我滚下去!”   司机发了话,这两个打的头发凌乱的女人各自偃旗息鼓,那些占够便宜的男人趁机做起和事佬:“成啦成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打下去真光着腚沟子回去了,老爷们看到了还以为你让人架到高粱地里去了,哈哈哈哈。”   季言看着车里跟着大笑的人们,若有所思起来。   人们都下车之后,季言又跟随着几个人上车回到了集市上,这个时候上大集的人很少了,因为这个时候去镇上只能赶末班车回来,自从马玉芬、王晓梅出事后,几乎没有女人敢坐了,人很少,季言的思绪也能整理,他已经牢牢记住车上那男人的长相,他显然忽略了这一点,如果说包立柱说的马广德协助拐卖妇女的事情是真的话,那么受害者显然不止赵桂田一个,赵桂田不配合他,不见得所有的受害者都不配合,而这个村子,显然有大半以上的人是知道的,他们知道马村长的勾当,季言回想他们对外乡人的仇视,也许整个村子都是帮凶,像这里的山一样,将那些姑娘围在中央,形成了一道密网。   如今祖天漾不在他身边,他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但是季言想他之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以后也许还是要这样下去,况且他也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二组。   如今他被停职,倒是活动更加自如,不用事事都跟单位汇报,也不用顾忌着自己的人民警察身份,他回到集市上已经不早,随便吃了点东西,又闲逛了一会,天已经渐渐擦黑,很快就看不见来人,他走到车站去等,过了许久,那辆末班车才晃晃悠悠地驶过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车灯好像两个灯笼漂浮在半空中,照亮方圆几十厘米的路,季言上了车,售票员那里举着一个小黄灯手电,挨个收了车票钱。   季言坐好之后,车子就开动了,售票员拿着小黄手电晃了一下,就关上了,季言坐在车上,外面的月光嘘嘘晃晃地照进来,周围的人都只是个模糊的黑影子,季言眯起眼睛,这种情况下,司机和售票员真的能看清车上到底有多少人么?   下车之后,正是之前的那个车站,公交车九曲十八弯,走的是最平坦的一条路,到了地方,天已经黑了,季言下了车,这里连个路灯都没有。黑黢黢的一片,往远处看,连片的山像是个黑色的怪物,张牙舞爪地矗立着,两边的荒地也看不清楚,季言站在原地,他跟祖天漾怀疑过两个女孩是走回来的,那如果她们是坐车回来的呢?因为当时受了伤去买药,花光了钱,于是一个就建议她们晚一点坐末班车回来,就可以逃票了?   几个举着手电的人在村门口大声喊叫着,自从少女失踪案发生后,不少人家都在这里接送单独出来的女人和孩子,只是因为没有灯,看不清,他们多要大声喊叫自己家人的名字,季言眯着眼睛,裕发村被评为示范村多年,村里连路都自己铺好,怎么可能在这里没有路灯?难道是因为拉电线太困难了?   不对,季言回过头,因为这里离他跟祖天漾发现的那个山洞近。马广德是不想让人发现山洞。他想起在车上听说的那个妻子也是被拐卖的人,马广德会不会把所有被拐卖的女孩都藏在山洞里?可是马玉芬是马村长的女儿,这个村里的人虽然有严重的排外性,但是对自己村里的人还是很关心的,马广德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卖掉吧?   季言又想到赵桂田,想到今天在车上听见的话,赵桂田如果真的是被拐卖到这里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老婆也是被拐卖到这里的,那么这里的人对拐卖这件事应该非常熟悉,中间肯定会有个周转人,那么这个周转人会不会是真正的犯人?   季言往他和祖天漾发现的那个山洞走,很快就路过一片挂着白幡,扔着纸钱的乱坟岗子,那就是当初他跟祖天漾遇到大仙儿的地方,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就在这种地方,两边是无尽的田地,因为离开春还有些日子,天气微凉,并没有什么虫鸣鸟叫的声音,周遭十分安静,季言一边走一边打算,天亮以后,他应该去找找那个中年男子的妻子,也许从她那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一阵阵寒风吹过,插在孤坟上的白幡飞快地旋转起来,因为黑,这白色的东西若隐若现得更加让人心跳加速,季言盯着这片坟地,他虽然不信奉鬼神,但是依然汗毛倒立,突然远处若隐若现出一道青光,再仔细看又不见了,季言知道那也许是白磷自燃,他动了动喉结,迈开步子,穿过带着坟冢的田地,往山洞走去。   天气越来越冷,还是走起来更暖和,他也不知道怎么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心口仿佛压上了一个沉重的石头,一切仿佛是真的又仿佛是梦境,有关那天的情景他做过几百次假设,不怪上头烦躁,他自己都要被这其中漩涡一样的推理假设折磨的崩溃,明明这件案子可以了解的,就像是白泽源那么简单粗暴的解决就好了,反正包立柱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这里太黑,季言只好掏出打火机,噗地一声,随着微弱的火光,他隐约看到了山洞,这里坟冢很多,他也不记得哪个属于陈小红的,他边走边在心里默念了两句:“陈姑娘,以后要是真的有一天,要对你开棺验尸,也是为了还你公道,绝无他意。”   山洞那边之前拉着的警戒线已经撤了,季言迈过去,走到山洞里面,这里很避风,空气有些潮湿,但是透着一股暖意,季言拿着打火机,往前走,好在他们发现的那根蜡烛还在,季言点燃蜡烛,在洞里环顾了一圈。   外面被北风吹得寸草不生,这山洞里倒是温暖潮湿的生出一片苔藓,季言害怕洞里还有蛇虫鼠蚁在,举着蜡烛四处看着,结果动物没看到,倒是在墙角的地方发现野生的蘑菇。季言在洞里走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发现,渐渐地他觉得有了睡意,再艰苦的环境他也蹲守过,这并不算什么。但是这么困,大约是因为洞中比较缺氧?   也是,这种人工挖出来的隧道,通风性不会太好,可是如果是这样,怎么能承受大量的人通行呢?   啊……真相到底是什么啊……   季言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揉额头,很快就睡着了。 第84章 二组的新成员   季言在恶劣环境下睡觉不是头一次了,大多数时候因为疲惫他很快能进入深层睡眠,但是这次大约是因为这两天睡的有点多,晚上也迷迷糊糊地总是睡不踏实,又开始来回来去的做梦,梦境总是颠三倒四,这次他依稀看到了两个少女,正穿过山顶,他想起祖天漾对他说过这山要炸开铺路,急忙去劝阻,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走不过去,眼睁睁的看着马村长点燃了炸药。   等他睡醒只觉得腰酸背痛,脖子都要折了,他爬起来,觉得鼻子有些涩,大约是冻感冒了,洞里比起外面总归要暖和一点,但是毕竟月份还早,季言叹了口气,洞里的烛火早就熄灭了,里面一片漆黑,季言站起来只觉得不辨方向,他把打火机点燃,顺着模糊的光亮往洞口走去。   外面天已经亮了,季言揉揉眼睛,从山洞走出来,穿过大片田地和上面的几个坟冢,他顺着田垄往村口走去,不远处就是包立柱看秋的小草屋,季言远远的看了一眼,包立柱这种人,连盗尸猥亵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季言不怕神鬼,但是对已故之人尊敬之心还是有些的,在他看来,真相大白是对被害者最大的尊重,可是现在能怎么办?就算他不顾世俗挖开人家的坟墓,里面真的只有一具残体也不能证明这些是包立柱所为。   尽管不合时宜,但是他突然有点想祖天漾了,这个案子到了这一步,能跟他感受一致的只有祖天漾,能毫无困难接起他的话头及思想的也是,祖天漾会在他急躁的时候安抚他,在他焦虑的时候帮他想办法,以前他嫌祖天漾跟着他碍手碍脚,现在没有祖天漾陪在身边倒是觉得缺手缺脚。他抬头看看还没有完全隐形的月亮,不知道祖天漾这会儿在做什么,如果祖天漾的心思还在案子上,也许也正在做一些他们这边做不到的事情吧。   包立柱屋子内发现的血液样本化验结论迟迟都下不来,案子却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上面要的是破案,到了下面就变成了交代,他们在这边天高皇帝远,至少他跟祖天漾还是自由的,但是祖天漾回去之后,万一上面特别交代了什么,或者干脆把他软禁起来……   这种可能性压根没有,祖天漾又不是犯人,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案子,季言揉揉额头,怎么还被祖天漾传染了胡思乱想的毛病?他把要去救祖天漾的荒唐想法狠狠压下去,如果有可能,他这一生都不想回北京去。   至少来个电话啊……   季言把头埋在手臂里,就这么留下张字条跑了的混蛋,让他怎么……   话说祖天漾临走的时候似乎给他留了电话啊,季言掏出烟叼着,并不想点燃,他木然的对着漆黑的马路发呆,要是下次见面,他稍微对祖天漾好一点吧。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案子虽然没有宣判,但是大家心里都已经认定了结果,马村长一下颓废了很多,整日也不再去村办事处上班,听说每天只浑浑噩噩地在家坐着,季言去了村办事处,只有个年轻的学生模样的人在那坐着。   季言跟祖天漾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变通,其实就是说谎,他冷着一张脸,骗人说自己是开发汉白玉的新来的工程师,有关于挖掘矿产的事由要商量,那年轻人接待了他,满怀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让您白来一趟,这一段马村长都没有来,发生这种变故。”   季言点点头:“能理解,对了,我顺便跟您打听一个人,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他大致把那个男人的特点说了一下:“请问村里有这样的一个人吗?”   年轻人拿出村民的花名册,指给他看:“您说的这种模样的人,咱们村里少说也有十个八个,实在是不好找。他叫什么啊?我好给您找找。”   季言想了想:“他姓朱,具体叫什么,小时候家里都叫小名儿,大号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个远房亲戚,听说媳妇有点不正常,这几个人里有这样的嘛?”   年轻人说:“这个……好像是听说过一个,是外地嫁过来的,脑袋不太灵光。但是我也没有见过,我来这刚两年,不是很了解。”   季言说:“怎么个不灵光法?”   年轻人说:“听说以前两口子老打架,后来就疯疯癫癫的了,也是挺可怜的,无依无靠的。”   季言说:“好,麻烦您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年轻人翻开姓名薄说:“要是他们家姓朱的话,这人叫朱腾飞。”   没有马村长的带领,季言去接触村民的困难十分大,但是他却不能想让马村长知道这件事,他现在需要帮助,但是他现在正在休假的当中,处长那边绝不会再让他由着性子调查下去。   季言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姓名,但并没有贸然行动,吃一堑长一智,碰了这么多回钉子之后,季言已经深刻地知道冲动的后果,他去找了负责的管片派出所查这家的人口情况,然而这家等级的却仅仅四口人,只有这名中年男子和他父母及一个七岁的男孩,季言看着调查问同事:“当时查的时候没有他媳妇的资料么?”   管片民警告诉他,当时他说他媳妇回娘家去了,具体的情况都不知道。   这是这些村民的一贯伎俩,当时普查人口的某官员在饭局上曾经对他们说过,为了躲避计划生育,他们会把超生的孩子以及怀孕的女人藏起来……   会不会真的是藏到山洞里?   季言晚上在小卖部给丁东打了个电话,丁东带着二组几个人要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刘旸,刘旸对他们几个上下一打量就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去看季组长?”   丁东就怕刘旸,支支吾吾了两声,刘旸扬着头说:“我也要去看季组长。”   王天明跟李茂两个对视一下,都看着天不说话,丁东把刘旸拉到一边说:“我们是去探伤员,都是大老爷们你别跟着去凑热闹,我帮你把问候带到总成了吧?”   刘旸性子开朗,甚至有点泼辣,她柳眉一立:“凭什么让你给我带问候,你们二组凭什么孤立我?你们去看季组长就可以,我就不成?你们是看不起我们内勤,还是看不起我们女性?”   刘旸一张嘴就跟炒豆一样噼里啪啦的,别说丁东了,整个二组都不是她的对手,末了,刘旸说:“我早就想去看季队了,你们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坐车去。”   话说到这份上,不带人家的确不合适,倒不是二组不想带着这个小辣椒,实在是季言嘱咐他们要去完成个非组织派遣的任务,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季言看到刘旸也吓了一跳,他跟祖天漾一样把计划周密地写在白纸上,贴了一墙,想往下揭都来不及,刘旸进屋说了句:“季组长好,脑袋好点了吗?”就蹦过去看计划。二组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丁东硬着头皮说:“老大啊,不带她的话她万一告诉处长,咱们不就惨了吗?”   说话间,刘旸已经把季言的计划看得七七八八,蹦过来说:“季组长,我就说他们来找你肯定是有目的,这是不是个案中案啊,原来这个裕发村还有别的被拐卖的女孩啊?我最痛恨这种人了,不过包立柱都落网了,不能申请特警直接去村里解救吗?”   季言也愁的直抓头:“案子里有些特殊情况,怎么跟你解释呢?这样小刘,我先让丁东把你送回去,回头我们行动结束之后,再给你讲。”   刘旸一听不乐意了:“我不!季组长,我虽然是做内勤,但是我也是咱们刑警大队的一份子啊,我虽然不属于二组,但是我愿意听从二组的派遣,我也要去,我也想参加你们的计划!”   季言看了一眼丁东,丁东赶紧出来说:“小旸,我们不是去玩,我们是去工作,是有一定危险的,况且这计划单位和处长都不知道……”   王天明想去捂丁东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季言揉着额头仰面坐在沙发上。刘旸眼睛都跟着一亮:“什么?处长和队里都不知道?好哇,你们私自行动?你们为什么要私自行动?”   丁东支支吾吾地:“你就别问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刘旸说:“包立柱都招供了,季组长和鹰眼还去搜赵桂田家里,我知道了,犯人不是包立柱是不是?是谁?难道是赵桂田?”   丁东一惊,哇啦哇啦对季言说:“组长,这可不是我告诉她的!”   季言把手罩在脸上,一句话都不想跟丁东说。   李茂看地,王天明看天,刘旸在桌子面前走来走去:“但是你们没有证据,现在又听说裕发村里还有人是被拐卖来的,所以你们想去找证据。但是季哥你现在被停职了,只能偷偷摸摸的去,我说的对不对?”   丁东用脑袋咣咣地撞墙。   刘旸用橡皮筋把头发往后面一梳:“让我也参加吧,这种拐卖欺凌我们女性的案子,我也想出一份力!”   季言对丁东皱一下眉。丁东捂住脑袋上的大包:“我们心领了旸旸,但是真的有一定的危险,这样,要不你在办公室等我们的信……”   刘旸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也可以,不过这两天处长天天叫我汇报最近的人员动态,我怕一个不小心……”   四个大男人,又看天、看地、捂脸、撞墙了。 第85章 女中豪杰   傍晚时候,两个年轻的女性敲开朱家的门,一个是朱家儿子小学的班主任,另一个则是扮成任课老师的刘旸。季言深思熟虑,决定不能打草惊蛇,要迂回战,他召集来他的二组,除了季言和祖天漾,对这起案子还报有疑问和不平的就只剩下二组了,大家听完季言的分析都很振奋,愿意继续调查下去。丁东甚至拍着季言的肩膀:“季组长,这本来就是咱们的案子,如今帮手都不在了,正好能大刀阔斧,一雪前耻!”   季言被他气得直揉头,人手有了之后,季组长认真开始部署任务。随后他联系了朱腾飞儿子朱兴旺所在学校的老师,说明了情况,学校方面也愿意配合,据班主任老师反映,由于是乡办学校,家长会很少有人参加,朱兴旺的家长更是从来没有来过学校,孩子们刚入学的时候,学校组织过一次家访,但是朱兴旺家只有他爷爷奶奶在家,说是父母出远门了。   刘旸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但是好歹是警校毕业,基础知识还是有的,加上一毕业就在这里上班,素质还算不错,她跟着女老师混进朱腾飞家里,季言和丁东在附近蹲守,以防出现问题。   刘旸进了院子,暗暗观察了一下,这家院子是用砖头和水泥围起来,在墙头还插上了碎玻璃,这在当地并不多见,季言成心挑了晚饭的时间让她们去,果然朱家一家正在吃饭,女老师和刘旸从院子走到屋里的工夫,朱腾飞已经没有影了,只有朱腾飞的父母带着朱兴旺招呼他们。   刘旸看了一眼碗筷,明显刚刚是四个人吃饭,看来朱腾飞躲起来了。朱腾飞的父母看上去就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对老师这种职业还是有几分敬畏,站在地上,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女教师应付朱腾飞的父母,跟他们聊起朱兴旺在学校的表现,刘旸根据季言的指示,先从孩子下手,借由要上厕所,让朱兴旺带路。   走出屋门,刘旸问小男孩:“朱兴旺,你爸爸妈妈呢?”   那男孩抿着嘴,小眼睛看着地面说:“没在哩。”   刘旸又问:“他们怎么不出来呢?”   男孩说:“俺奶说,俺妈是疯子,不能看见外人。”   刘旸说:“怎么会呢?她平时对你好不好?”   男孩说:“不好,俺也不往跟前去。”   刘旸想想又说:“那么,你爸爸你爷爷奶奶对你妈妈好不好?”   男孩沉默了,就在这个时候,男孩的奶奶追出来,叫住男孩,对刘旸说:“老师,俺给你拿了草纸。俺带你去。”   刘旸冲着老太太一笑:“好的。”   两人往厕所走的时候,刘旸故技重施,假装不经意地问:“大娘,小兴旺平时就是你们老两口带着啊?”   老太太不自然地笑笑:“他爹妈都忙。”   刘旸说:“小兴旺说他们没在家,是去打工了吗?”   老太太说:“对的对的。”   老太太说了谎,刘旸在厕所里待了一会,掏出纸笔,把情况简单记录了一下,然后回到屋里,正好赶上男孩的爷爷送女老师出来,刘旸走上前去问:“怎么了张老师?已经说完了么?”   女老师神情有点奇怪的点点头:“咱们先去下一家吧。”   刘旸只好跟她一起走出来,等到朱家的大铁门关上后,女老师才抓着刘旸的手说:“警察同志,他们家是有问题,我刚刚说到一半,突然听到里面有喊声,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呀呀呀的叫,等我在想听又没有动静了,噼里啪啦的,朱兴旺他爷爷说是家里闹耗子了,让我先回来,我就出来了……”   刘旸拍拍女教师的手:“我知道了,今天谢谢您了,这样,我们的人先送您回去,后面交给我们。这件事您先不要声张,对谁都不要说,以防案子打草惊蛇。”   女老师点点头,坐上车走了。   季言和丁东两个走过来,刘旸拉住他们:“季组长,的确有问题,这孩子的奶奶爷爷说孩子父母去打工了。”   季言点点头:“见到本人了吗?”   刘旸摇摇头:“没有,但是我看见桌子上放着四个碗四双筷子,应该是朱兴旺爸爸的,他们没想到家里会来外人,所以一时着急才会让朱兴旺的爸爸去堵住他妈妈的嘴。这一家人对她都避而不谈,张老师听到了求救声,也许是朱兴旺的妈妈听到了外人的声音,在向我们求助,但是被朱兴旺的爸爸暴力阻止了!太可气了!这种人渣!”   季言笑了笑:“分析得挺有道理啊小刘。”   丁东瞧着刘旸忿忿不平的小脸说:“老大,要不咱们想办法把这个女人救出来。”   李茂说:“大东,你冷静点,咱们就这么闯进去,人家再告咱们一个非法入侵怎么办?”   季言抿了抿嘴:“得想个折。”   丁东说:“要不还是找马村长去?”   李茂说:“你脑子坏掉了,如果这就家的媳妇真是被拐卖的,马村长不见得能脱得了干系。”   刘旸扶着脑袋,小眼神一亮:“他脱不了干系?那马玉芬失踪是谁干的?不会也是他吧?啊!我知道了,这就是犯罪分子狡猾之处,其实这一切都是马村长指示的,他把王晓梅卖了,但是怕被人怀疑,所以就用马玉芬当做掩护,假装马玉芬也丢了,这样就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还可以嫁祸给跟踪马玉芬的包立柱,一石二鸟啊!厉害厉害!”   丁东趁机弹了刘旸的脑袋一下:“机灵鬼啊,刘美人,你才是破案专家啊,什么鹰眼猫眼的应该颁给你!”   季言摇摇头:“不会,要不是马村长把事情闹到市里,还不会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不是他做的,但是他肯定知道什么内情。有可能他是个污点证人。正大光明的方法行不通……”他眼睛瞄了瞄丁东,丁东往后躲了躲:“不是,季组长,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怎么有种要被卖了的感觉?”   季言抿嘴一笑:“你听过一个成语吗?”   丁东咽了一下口水。   季言说:“贼喊捉贼。”   刘旸摇摇头:“季组长,您不会是想当小偷混进去把人偷出来吧?”   季言看起来心情不错,半开玩笑地说:“小刘,我发现让你在内勤是太委屈你了,真是个聪明的姑娘,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去跟处长把你要过来,以后跟着我们二组吧!”   刘旸高兴得直蹦高:“季组长说话算话!”   丁东张大嘴巴:“大哥,我的亲哥,私闯民宅最多是个处分,你入室盗窃能刑拘了吧?你是想把处长气死吧?”   季言啧了一声:“脑袋转个弯,贼喊捉贼,只要是他们家进了贼,警察就得去调查,知道了吗?”   丁东咽了一下口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不太像季组长,更像阴魂不散的祖鹰眼。   刘旸说:“可是我刚看了他们家,这个院子跟普通的不一样,周围都是用砖垒的,而且上面还竖着玻璃碴子,能进去的只有门啊。”   季言说:“那就从门进去。已经这样了,说什么我也要查到真相。” 第86章 被囚禁的女人   傍晚时分,丁东带着王天明几个拿着一挂鞭炮鬼鬼祟祟的跑到朱家门口,丁东拿着鞭炮,感慨地对王天明说:“你说季组长这是哪根筋不对付了,是不是让那个姓祖的洗脑了,这是什么事啊这是,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还不脱衣服回家了?”   王天明笑呵呵地说:“我觉得挺刺激的啊,再说如果这家的媳妇真是被拐卖的,咱们这是立功了啊,没听刘旸说么,这家人把这家媳妇囚禁起来了,他们才是犯法,咱们这是为社会主义事业做贡献,你愁眉苦脸的干啥?”   丁东说:“你拉倒吧你,看你小子一脸坏笑,你们都巴不得多干点坏事呢吧,完了完了,你们都让那个鹰眼洗脑了,什么都敢干啊。”   王天明撞撞他:“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去跟小刘说的,要不是季组长怕小刘一个女孩子有危险这个任务还落不到你头上呢,小刘因为季组长不让她来,闹了半天情绪呢!”   两人说了一会,王天明拿着梯子爬上墙头,往里面看了看,屋里已经全部熄灭了灯,看来一家子已经睡熟了,他慢慢地把一挂鞭炮挂在房顶那些横七竖八的玻璃碴子上,然后拿过丁东递上来的燃香,把炮捻一点,从梯子上蹦下去,两个人扛起梯子就跑。   房顶随即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几乎炸开了半边天,很快村里的狗都狂嚎起来,紧接着朱腾飞披着衣服冲出来,后面跟着朱腾飞的父母,院子围墙上的鞭炮还没有炸完,朱腾飞母亲,捂着耳朵大喊:“我的娘哎,这是打仗了啊?我的娘哎?”   王天明故意往前跑了两步,被朱腾飞看到,朱腾飞气得嗷嗷叫了两声,抄起院子里的一把铁锹就追了出去,朱腾飞他爹也跟着叫了两声:“是什么人?什么人?”   朱腾飞狠狠地唾骂:“没准又是那疯婆娘娘家的人!我去看看去!爸你去找村长!快去!”   就在这时,屋里又传出来一声尖叫,季言竖起耳朵,这声明显是被捂住嘴巴才能发出来的,他一直躲在门后,慌乱中朱家一时半会也没有注意他,丁东看了看情况,从草丛里钻出来,朱腾飞大喊了一声:“还有一个,妈你去看住兴旺!”   老太太点点头往屋里跑,朱腾飞飞奔去追丁东和王天明。季言一猫腰钻进屋里,躲在附近的李茂也爬出来,守在大门口:“季组长,抓紧。”   季言点点头,根据刚刚那尖叫的判断,他飞快地贴近左边的几间小房子,月光下他看到其中一间被上了一把铁锁,他晃悠了两下锁,里面传出呜呜的叫声。正在这时,在屋里的老太太似乎察觉到外面有动静,一边喊着:“谁呀谁呀?”一边往外走,季言心里一紧,他看看了这间小砖房,里面连个窗户都没有,季言豁出去,对着门缝说:“能听见我说话么?”   里面迟疑了一下,发出呜呜的声音,季言说:“我是警察,是来救你的,你要是没疯,想办法让她开门,快!”   说话间,老太太已经走出来,季言闪身到房子侧面,他心跳的厉害,尽管对面只是个手无寸铁的老太太,但是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警,若是真的有什么差错,问题就严重了,上一次有祖天漾兜着,这次……   老太太刚一走进,小屋里又传出来撕心裂肺地叫声,老太太拂拂胸口说:“你又闹什么!老实睡觉!闹什么闹!”   里面一阵混乱的声响,仿佛在砸什么东西,老太太狠狠地跺脚:“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这是图什么啊!你可消停的吧,孩子都有了,还不认命呢?”   季言紧张地听着老太太的话和里面的动静,突然里面又是一声,别说是老太太,季言都觉得心里一紧,这明显是在用头撞墙,咚地一声,仿佛是拼了全部力气,老太太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骂道:“你又要干什么?你等着兴旺爸回来的,你又得挨打,你怎么就这么拧呢!你也想想你娃子,你死了,你了了心愿了,他怎么办?”   老太太骂了两句都不见里面有动静,也害怕闹出人命,她左右环顾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插到铁锁里,季言贴紧墙壁,准备在打开门的时候冲进去,就在这时,朱兴旺哭着从屋里跑出来,老太太看见孙子,立马就要把钥匙收起来,在门口的李茂远远地看着有人往这边走,他大吃一惊,也顾不上会暴露:“没时间了,快!”   季言冲上去一把抢过老太太的钥匙,捅到铁锁里,老太太被吓了一跳大声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季言顾不上她,打开门后一脚踹开,屋里漆黑一片,他掏出随身带着的手电筒往里一照,看到了在成捆的稻草堆里,蜷缩着一个女人,大约是手电的光太突然,那女人被刺激地睁不开眼,但是情绪激动地不停地动着身体,季言定了定神,看见女人双手双脚都被拴狗的铁链拴着,她披头散发,脸上是多年未清洗的污垢,猛地一看果然像是个疯子。   老太太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对着季言就扑上去,季言一只手制住她,回头看着女人:“你是疯子吗?你听得懂我说话么?”   女人呜呜了两声,摇摇头似乎意识到摇头不妥又点头,季言看着女人的眼睛,在她的眼神中,季言看懂了她的意思,他松开老太太,几步走到女人身边:“你是被拐卖的吗?是不是?”   女人闭上眼睛呜呜地哭起来,拼命地点头,链子被拴在一扇不用了的磨盘上,季言看了看,这里拴狗的铁链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组里拴着虎子的链子就是这样,这种铁链的一头是硬尼龙的,这种绳子比鱼线还要结实,很难挣脱,果然女人手腕上是用尼龙绳子绑住的,季言的手都在哆嗦,他看着女人手腕上被铁链子磨出来的伤痕,心被狠狠地揪在一起。他掏出祖天漾留给他的瑞士军刀,割开女人手腕上的绳索,女人突然呜呜了两声,季言只觉得身后一黑,连忙偏头躲开,原来是那疯癫的老太太举着院子里的碎砖来砸他,李茂从后面制住她,老太太连抓带咬,大声叫起来,一声比一声尖利。   李茂抓着她,回头看到那伙人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他焦急地说:“走吧季组长,快点来不及了!”   季言摇头,这不仅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这还是会一个被害人,他绝对不能就这么丢下她。他又割了几下,终于割开了一根绳子,女人自由了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声地哭出来。   季言对她说:“别怕别哭,我们这就救你出去。”他回过头对李茂喊:“把车开到门口,快!”   李茂抓着老太太往外走,那小男孩哭着在后面跟着,季言低下头又割开另一个,李茂抓着老太太到门口,那老太太突然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李茂猝不及防,疼地松开手,老太太一边跑一边嚷:“救命啊,抢人啦!”   远处的人越来越近,但是多少还有些时间,谁知那老太太竟然径直地跑向旁边的邻居家,疯狂地砸门:“快来人啊!抢人啦!” 第87章 解救   李茂顾不上多想,飞快地窜上车,慌乱中还把车钥匙掉在地上,他捡起来后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他们做刑警的,不该这么点事就不镇定,大约这些年真是把他们闲出了毛病,他狠狠吁了一口气,发动起车子,还没开到门口就看见邻居家打开门,两个男人跟着老太太跑了出来。   “我操!”李茂一脚油门冲过去,单凭身手,他相信季言对付两个男人还不是问题,但是他们现在是违反纪律跑出来,一旦有什么闪失,是要酿成大错的,李茂晃动大灯,狠狠地摁了一下喇叭,成功引起了那几个人的注意,之间其中的一个男人举着一把锄头就冲过来,李茂猛地一打把,闪开了这冲着窗户打过来的锄头,兜了一圈,朝着朱家的大门开去。   季言已经割开三个绳子,他擦了一把汗,抓到女人右脚上最后一个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是被焊死的,他伸手拽了拽,女人发出呜的一声。   门口李茂又摁了一下喇叭催促,人群已经近了,李茂大约估计了一下,少说也得有十几个人,他们提着手电,手里还拿着工具,再不走真的……   咣地一声,邻居男人把锄头砸在了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立刻裂开了一片,好在当初贴过膜,玻璃没有飞溅开来,李茂发动车,空踩了一脚油门,车发出呜的声音,把那男人吓了一跳,往旁边跳开一点。   李茂用车体堵着了门,几个人进不去,只能砸车撒气,那朱家的老太太更是爬到车上欲从车顶上爬到家里去。   季言狠狠地拽了铁链几下,铁链都纹丝不动,季言又从地上捡起刚刚老太太用来砸他的砖头,砸了那铁链几下,但是除了砸下来一些砖沫,铁链依然纹丝不动,周围的人越来越近,李茂只能来回动着车,将企图爬到车上的人甩开,他死死盯着向车子跑过来的人群,对着季言大喊了一声:“快!不然走不了了!”那女人也不哭了,呆呆地坐在那里,死死地盯着脚上的铁链看,突然她像是发疯了一般,抓起地上的一个铁盆狠狠地往自己的脚面砸去。   季言一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挡了一下,女人发现已经来不及,好在卸了一部分力,但是季言的手臂依然被砸得淤青一片。   女人抬起头,哭的通红的眼睛看着季言。   季言疼地直挤眼睛:“没事,一定,一定救你出去。”   怎么办……季言狠狠地拽着那条链子,可是那毕竟是金属制成的,他狠狠地把拳头砸在地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祖天漾总是说他意气用事,说他遇事不够冷静,冷静冷静就能想到办法了么?   季言拽着狗链,他想祖天漾要是在这里会怎么办?   他会想别的办法,他会看别的东西,祖天漾说过遇到事情不要一条胡同走到黑,要试着转移视线,他看到了炒瓜子的炉具查出女孩被烫的原因,他看了铺地的石头,查到了私自炸开的山洞,他说破案不能原地转圈,只抓住一点盲目往前走的话,可能是在原地踏步……   十几秒的时间对季言而言仿佛过了一个小时,村里的男人们已经到了车前,毫不客气地开始乒乒乓乓地砸车,李茂一边往后退了几米,又冲了一下,稍微震慑住人群。   季言被油门声突然打断回忆,他慌忙地想祖天漾是在什么时候对他说这句话的,是在赵桂田的院子里,看到了一个拉磨的驴,磨台……   季言打了一个激灵,伸手去搬起磨台,女人摇了摇头,磨台多是用岩石凿制,十分沉重,季言算是力气大的,也只能勉强把它搬起来,不过……季言把女人扶起来:“走,往车那边,快!”   自己则在后面滚动起圆形的磨台,女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往前跑去,外面的人透过缝隙看到她们,朱腾飞狠狠地叫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抢人啊!打!打死他们!”   说话间,一个镰刀一样的东西竟然被从门外扔进来,季言猛地一拉女人的胳膊,女人蹲下身子,镰刀擦着她的胳膊飞到地上。   季言说:“蹲下,蹲下走,快!”   李茂紧张地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没有注意到车旁边已经围上一圈人:“把他车子掀了,掀了看他们咋样走!”   说话间几个人就冲过来把这车门,大有要卸门的意思,李茂慌忙地从车后座上摸到两个二踢脚,他看到季言和女人已经近了,连忙欠身打开一侧的车门,女人连爬带滚的上了车,惊魂未定喘息,季言搬起石磨往车上放,不得不站直身子,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对面一个锄头就砸过来,季言飞快地低下头,锄头狠狠地砸在车的后机器盖子上,可怜的红旗立马瘪进去一块。   季言上了车,李茂给他二踢脚:“放不放?不放走不了了!”   季言看看女人,女人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他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把炮仗点着,扔在院子里,咚的一声巨响之后,外圈的人都被声音吸引了,季言说:“开大灯!”   李茂猛地打开远光灯,周围的人被晃的睁不开眼,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炮仗因为是斜着扔出去的,第二声炸向那间水泥房子,季言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暂时没有人:“倒车!”   李茂开车一向谨慎,倒车时候尤其,这会儿也顾不上了,踩着油门倒车,开了几米后,趁着人群不备,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车子在前头飞奔,后面是村里人的怒吼,李茂脸色苍白:“我操,我操太他妈刺激了,季组长,没事吧?”   季言也紧张地看着后面人:“没事,没事。”   人群中传出朱腾飞家老太太的喊声:“你个没良心的,你不要你娃了!你不要你娃了!”   伴随她吼叫的是孩子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   李茂开着车不敢停,季言看了那女人一眼,女人只是闭着眼,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车子一路往外开,只要开出村子就可以了,季言稍稍放下心来:“丁东他们呢?”   李茂说:“他们开车跑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县里了。”   季言点头:“到了就好,往前走,走过这一段就出村子了。”   李茂突然摁了一下喇叭:“季组长,有堵咱们的!”   季言趴到前面两座之间,只看见一辆轿车急忙忙地开过来,这村里有车的人不多,在村口附近的就更少,季言心里有数了:“开过去!”   李茂说:“绕过去?”   季言说:“不绕!直接过去,他要是敢挡咱们,就更脱不了干系了!”   李茂也没有时间想季言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能本能的服从队长的命令:“抓好了!”   油门突然加大,对面的车也没有想到,季言已经从后座挪到前座,他冷静地看着前车:“开大灯!”   远光灯一闪,对面的车突然打把,季言说:“加油门,能过去!走!”   桄榔一声,左边的后视镜掉了。   李茂哭兮兮地说:“处长会宰了我的!”   季言轻笑:“没事,还有我顶着。”   车子很快冲过村口,如一发离弦之箭一般冲上山路,季言说:“慢点慢点!别交代在这!”   李茂说:“大哥,说实在话我现在魂儿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季言看着后面那辆车追过来了,他左右看了看看着村口那一片湿烂的田地,要是能过去就好了,要是有个拖拉机就好了……要是……   他微微一愣,还来不及细想,李茂就一个神龙摆尾,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到旁边的挡风玻璃上,车子飞快地爬上山坡,李茂说:“哥,咱们兄弟今天也算是生死与共了,赶上港台片了,我现在就觉得我跟成龙似的!”   季言靠在座椅上:“成龙?我看你像史泰龙,成了,别白话了,赶紧往回走吧。” 第88章 哑巴   车子一直开到组里,刘旸和丁东两个守在门口等着,看见车子,丁东嘴半天没闭上:“哎呦我的妈,这怎么回事啊?老大,您跟茂子这是让人干了还是车掉山沟了去拉?”   李茂沉浸在劫后余生中,打开车门:“掉黑风寨去了,快点,叫两个人出来帮忙。”   刘旸打开后门看到了那个女人,女人惊恐的看着他们,死死地抓着车门不放手,季言从旁边车门已经下去了,见到这种情况,他又走过去对女人轻声地说:“别害怕,我们都是警察,是帮助你的,下来,我们想办法给你打开锁。”   女人看到季言,立刻又抓住他的衣服,季言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刘旸过去关车门,结果看到里面的磨盘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啊季组长?”   李茂说:“开眼了吧!那帮畜生就把她绑在上头,丁东、天明你们给搬下来。”   丁东和王天明两个抬着磨盘呲牙咧嘴:“靠,大哥您怎么弄上去的啊。”   李茂说:“滚。”   丁东让李茂突然的骂街吓一跳,说:“嘿,怎么跟哥哥说话呢!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小子……”   李茂翻了个白眼说:“我让你用滚着的!季组长就这么弄上车的!”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季言小声问前来接应的女汉子刘旸:“处长睡了吗?”   刘旸说:“处长今天回去了,不在。”   季言点点头:“嗯,把这玩意弄到办公室去,小刘你去把医药箱拿过来。”   刘旸一直同情的看着那个女人,大约是女性对同胞受到的苦难更有深刻的体会,她红着眼圈点点头跑了,李茂灰头土脸地跟上来:“哥,车怎么弄啊?”   季言说:“先悄悄放回去吧,明天我去跟处长说。”   女人跟着季言他们到了办公室,季言给她倒了杯水,她伸手捧着喝,丁东从宿舍摸出一把锤子,叮叮咚咚的敲着那条狗链,女人喝过了水,缩在椅子上,胆怯地看着他们。   季言问她:“能说话吗?”   女人指指嗓子,发出:“啊啊”的两个单音。   丁东摇摇头:“是个哑巴。”   女人张着嘴又发出连续且高亢的一段单音,始终却说不出一个字,狠狠地捶了自己的腿几下,哭出了声音。   季言说:“你别害怕,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既然你不会说话,你认字吗?能写字吗?”   女人抬起哭得花瓜一样的脸,比划了几个圈,谁也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丁东敲了两下敲不开,疑惑地说:“哎我说头儿,她不能真是傻吧?”   这句话说完,女人发怒一般拼命摇头,又说不出来话,憋得满脸通红,季言说:“别瞎说,去打盆水来。”   丁东说:“我说季组长,咱们这稀里糊涂地把人弄回来,她万一不配合,咱们这成什么了……”   正在说话间,刘旸捧着医药箱进来:“季组长,我来给她上药。”   季言还没说话,丁东立刻变了口风:“她太可怜了,季组长,我去打盆水,小旸,你先别上药,我给她擦擦你在弄。”   说罢,风一般地去打水了。   刘旸蹲在地上,小心地把女人的破旧的衣服往上翻起,继而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天啊,季组长你看!”   女人身上有不少伤痕,季言低头看了看,并不见得都是被他人施虐造成的,也有不少是她自己弄上去的。如果她精神没有问题的话,这绝对是一起拐卖非法拘禁的案子。女人垂着头,任由刘旸摆弄自己。季言站起来:“小刘,我去拿相机,把她身上的伤拍下来。”   刘旸点点头:“季组长,我帮她洗个澡换个衣服吧?”   季言稍微有点犹豫,毕竟他还不能百分百确保这个女人精神稳定不会对刘旸进行攻击,刘旸却好像看出他的心思,扬着头说:“没事的季组长,不会有问题的!”   相机放在季言的办公室的柜子里,季言有独立的办公室,但是他平时很少出现在这里,主要是他平时多在外出办案,基本没有时间坐办公室,在丁东他们审讯室的时间都比在这里多,他拿出相机,打开看了看电池,回头的时候,看见压在玻璃板底下的电话。   这是祖天漾给他留的电话,背面还有祖天漾留的便条,季言宿舍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放,就干脆压在了这里,他伸手轻轻敲了敲玻璃板,还是拿着相机出去了。   他不能依靠祖天漾,即使他相信祖天漾一定会回来,也不能一心指望他来破案,这是季言自己的管辖,是自己的任务,少女的失踪,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他们的失职,何况现在形势逆转,他刚刚救出了另一个被拐妇女,也许她还记得拐卖她人的模样,也许能从这边查到线索,找到嫌疑人。   季言走到门口,拧了一下门,刘旸在里面说:“稍等一下,就快好了。”   季言靠在楼道里,他觉得有点犯困,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没一会丁东端着饭盒走过来,楼道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   季言递给他一根烟:“饿了?”   丁东说:“没,刘旸说怕她饿了,让我给泡的。”   季言吸了口烟,闭着眼睛吐出来,嘴角微微上扬:“小刘是个好姑娘,你小子看别的都二五眼,找对象倒是好眼光!”   丁东跟他靠在墙上,笑了两声,又有点沮丧:“哎,是好姑娘,可是好姑娘不见得能轮的上我啊!”   季言给他点燃烟:“别瞎想,你也不比别人差。”   丁东苦笑:“咱们这穷地方,留不住人,女的升官快,人家又是大学生,咱们这老光棍,人家看不上啊。”   季言看着他那沮丧的德行,忍不住给了他一脚:“是不是个爷们?别唧唧歪歪的,好好表现表现,成就好好对人家姑娘,不成就拉倒,有个大哥的样子。”   丁东说:“说的轻巧,季组长,我这模样这条件的找不到也不稀罕,哥你怎么回事啊,你这脸俊得……那怎么话说的,貌若潘安,嘿嘿……”   季言哼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又抿了一下烟,刘旸在里面把门打开:“好了,可以进来了。”   季言跟丁东走到屋里,刘旸用热水帮她擦了擦身子,那女人终于露出了模样,刘旸是个善良的女孩,给女人擦拭的时候,似乎是哭了鼻子,眼圈红红的,女人低着头,不吵不闹,倒是透出几分乖巧,尽管她面黄肌瘦,神情憔悴,但是季言依然看出她年纪不大,擦干净后,她依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身子还是微微蜷缩着。   季言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刘旸把她的袖子撸起来,上面有几处老旧伤痕,丁东把面放在桌子上,脸微微转过去,不怪刘旸会掉眼泪,几个汉子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有点心酸。越是有文化的人越是知道监禁意味着什么,精神越强大,监禁造成的伤痕就越大,更何况这她不仅被监禁,还受到了强奸和虐打。   拍照过后,刘旸给女人端来面,示意她吃,她拿着筷子吃了几口,就开始哭泣,刘旸也跟着掉眼泪,季言走到门口,对一直在门口抽烟的丁东说:“明天你跟茂儿去找个开锁的,把锁弄开之后,带她去医院看看。”   安顿好女人之后,季言也懒得再回家,他躺在宿舍睡不着,他的身体很疲倦了,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精神却很清醒,大约是刚刚精神太过于紧张,他把人就这么带出来,裕发村那边不知会怎么打算,全村出动了这么多人,马村长不会不知情,他在默认村里人买卖和监禁人口,如果是这样,马玉芬的失踪,会不会是谁在复仇呢? 第89章 久违的通话   那么王晓梅呢?只是因为凑巧跟马玉芬在一起而被拐卖还是另有原因,谁要报复王寡妇么?季言突然想起最初查证时候,有人说过,王寡妇跟马村长不清白,当时祖天漾没完没了的追问,被他骂了一顿,他又想起王晓梅模糊的身世,没有户口,没有血型,季言脑子突然激灵了一下,王晓梅会不会最初就是被拐卖来的?   他依稀记得王晓梅未婚夫的情况,当时王寡妇和旁人证明王晓梅跟他的感情很好,但是在查案过程中,那家人拒不配合的态度,现在想来十分打脸,当时他只想着王晓梅逃婚也不会带着马玉芬,两个都是受害者,但是万一……   季言想,如果王晓梅确实是被拐卖来的,又被卖婚给一个不喜爱人,她自然对拐卖她的人痛恨着,季言睡不着了,他腾起从床上坐起来,他们一直都把王晓梅当成被害人,如果她是犯案人呢?   她带着马玉芬到集市上,她故意烫了胳膊导致没能按时搭乘公交车回去,如果她有同伙这时候出现答应载他们一程,毫无防备的马玉芬一定会跟着他们走的。   季言揉揉额头,从床上一跃而起,宿舍里没有电话,他披了一件衣服就跑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按照那个号码拨打过去。   刚刚他还想不要事事依靠祖天漾,但是现在他只想跟祖天漾分析这个想法,他脑子里很乱,是那种刚刚得到一条珍贵线索时候的不知所措,而且头脑不清醒,这个时间段的人,血压低,脑供血不足,做事尤其容易冲动。   电话一声又一声的忙音,季言有种在做梦的迷茫感,他揉揉额头,看着办公室外漆黑的夜晚,才意识到这是凌晨,他连忙要挂断,话筒刚刚离开耳朵,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夜间安静的让人迟钝,季言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听没有听见这句话,他拿着话筒愣神的工夫,那边的声音倒是清明起来:“喂?季言?”   对名字敏感的本能让季言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把话筒拿到耳边:“嗯……”   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祖天漾那边等了他十秒钟,突然笑起来:“真的是你,好狠心啊季组长,这都多少天啦,才舍得给我来电话。”   听到对方熟悉的插科打诨,季言完全醒过来了,他没好气地说:“你不是也给我打电话么!”   祖天漾在对面笑:“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只知道值班室的电话,每次还都是小刘接,这要是让丁东知道了,我还怎么回去?”   季言坐在办公桌上:“别说没用的了,我这边有新发现。”   祖天漾说:“怎么?”   季言说:“我在裕发村发现了一个被拐卖的女人。”   祖天漾说:“嗯?”   季言声音急促地说:“而且我怀疑马村长知道村里有被拐的女人,我跟李茂他们把这女人救出来了,半个村的男人都追出来,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但是又有点理不清头绪,我觉得也许是有的被害人报复,但是我又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被害人,我……”   祖天漾打断他:“嘘嘘嘘,我知道了,季组长,放轻松,别着急。”   季言说:“怎么不着急,你没看见那女人被折腾的多可怜,她还不能说话,想求救都很困难,刘旸发现她身上好几处伤口,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   祖天漾说:“你说半个村的人都出来了?”   季言说:“嗯,那女人的丈夫去找的人。”   祖天漾说:“如果是这样,这些人十有八九都知道这女人是被拐卖来的,有一家这样的,附近娶不上媳妇的人都会效仿,一定还有受害人,季言顿了顿:“对了,祖天漾,我刚刚突然想到,王晓梅如果是从犯呢?我们一直觉得嫌疑人只是一个人,而且因为王晓梅一起失踪,所以没有怀疑到她头上过,会不会她也是被拐卖的女童,后来成为嫌疑人的帮凶,如果她在里面起协助的作用,马玉芬很可能上当的。我们假设一下,王晓梅与嫌疑人串通好,邀请马玉芬去集市,又故意烫了胳膊,拖延时间,导致只能坐末班车回去,这时候嫌疑人出现,他可能开着车说可以捎带着姑娘们回去,马玉芬觉得害怕不肯,但是王晓梅劝说她,也许说是朋友,他们上了车……可是在路口司机回程中都没有见过车,除非是护送她们穿过那片田地,步行的可能不大,车又难以通行,用什么可以……”   祖天漾在那边沉默了一下:“你说的对,如果王晓梅协助,祖天漾的声音低了下去,   季言在脑海里闪现他们在赵桂田哥哥家中院子观察的场景:“……拖拉机!”   祖天漾说:“嗯?”   季言说:“你记不记得赵创业是干什么的?他是开拖拉机的,如果是拖拉机呢?穿过田地完全没有问题!”   祖天漾在电话那边吁了一口气:“干得漂亮,如果要是这样就说的通了。赵桂田把女孩们带上车之后,她哥哥可能制服了女孩们,然后穿过田地,那边来来往往的车太多了,不容易引起注意。”   季言说:“真的是赵桂田么?”   祖天漾说:“我回去之后查了赵桂田,她当初考上了本地的大学,但是却没有去报道,她也是在马玉芬失踪的这个年纪被拐卖的。她成绩很优秀,非常的聪明,我们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她不在,但是查完李强之后,竟然收到了女孩们的来信,那一段时间她很可能是回娘家让女孩们写信了。”   季言说:“可是,可是咱们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而且就快结案了,包立柱认罪了,只等着法院那边审理了,我……我还被停职了,现在要怎么办?”   祖天漾说:“什么?你被停职了?”   季言说:“也不是停职,处长说让我休年假,现在案子都让白泽源一个人负责,包立柱的口供说把尸体扔到了河里,几次查不到,已经打算上报尸体被肢解分块被河水冲击到海里去了。”   祖天漾嗤以至鼻:“这是包立柱说的,还是白师兄教他的,简直是草菅人命,还有,我这边一直在盯着这个案子,包立柱那边送来北京的血液样本我托技术队的朋友去查了,血衣的DNA跟马玉芬完全不符,但是王晓梅不能确定,我打听到再过两天人就要被提走了,一旦法院进行了审理和判决,要再犯案就更困难了,明白么?到时候所有的媒体都会介入,到时候问题就更复杂了,我们要赶在这之前想办法证明包立柱不是嫌疑人。”   季言火气又上来了:“想什么办法?两天你开什么玩笑?你说的简单!”   祖天漾放柔了口气说:“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季言,来得及,想办法,实在不成,让那个死了小媳妇家属去开坟,只要尸体不完整或者尸体不在,就可以申请延时办理。拖延时间。季言,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走不开,一时半会可能还回不去,你自己要多留点心。”   季言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祖天漾说:“我在这边也是在……” 第90章 上门闹事   季言没有等他说完,就扣了电话,大约是因为过于疲惫,季言的心情很糟糕,脾气也有点控制不住,本来打给祖天漾是想跟他说一下最近的发现,结果一听到他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恼火,尤其是……他说他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季言也觉得自己这顿火发的莫名其妙,他刚想回去睡觉,电话又响起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   祖天漾在那边戏谑道:“不是说好克制着不爆炸吗?”   季言说:“少废话,”他闭上眼睛:“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祖天漾说:“别气别气,这样,咱们分头行动,我一定尽快,你那里有没有那个你救回来女人的照片,你给我发过来,我去查查人口失踪库,如果能找到她的家人,那就更好了。”   季言嗯了一声。   祖天漾说:“季组长辛苦了,我给你邮寄了这边的特产,估计这两天就到了。”   季言没好气地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是吧?别来这套,这案子一天不完,你也别想躲清静。”   祖天漾在那边轻笑一声:“我知道了。季组长,我也不想在这边躲清静啊,我都想你了……”   季言被这句话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呸,赶紧回来,别想把烂摊子都丢给我!”   祖天漾说:“我知道我知道,帮我再拖两天,就要真相大白了。”   季言说:“处长这边我能拖,但是白师兄那不好办。”   祖天漾说:“他那个人好大喜功,好对付的很,至于村里那些人,咱们这么办……”   早上季言还没有睡醒,就听到院子里传出来的吵闹声,除了吵闹,还有狗吠,把一个安静的早晨搅合的乱七八糟。   季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扶着额头,衣服刚套上一半,刘旸就来敲门:“季组长,季组长快起来。”   季言打开门,刘旸面色慌张地说:“裕发村来人闹上门了,说咱们强抢民女。把他们村里的女人抢过来抓走了。”   季言缓了缓神,才想起昨天的种种,他冷哼一声:“他们还敢闹上门来?”   刘旸说:“是啊,我把人藏在屋里了。”   季言披上警服:“他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刘旸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来闹了。”   季言说:“几个人?”   刘旸说:“浩浩荡荡的来了七八个,说是今天不交人就要吊死在咱们门口。”   季言叹了口气,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朱腾飞和他老娘,老娘手里还拉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站在院子里,老太太蹲在地上哀嚎:“青天大老爷显显灵啊,这青天白日没有王法,抢了人就跑,要活活逼死我们一家人啊!”   季言走过去,抱着胳膊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那老太太昨夜看过季言的脸,一下子认出他来指着他鼻子骂道:“就是你!你抢了我儿媳妇,强盗啊,强盗,你披着警察的皮,干着畜生不如的勾当,今天我就是要让人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县刑侦队的大门敞开着,往来的人们都惊讶的看着这哭的凄惨的老人,交头接耳起来。   季言说:“请您注意您的态度,我们怀疑您家所谓的儿媳妇是被拐卖来的,现在作为被害人被保护起来了,等案子调查清楚,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朱腾飞怒道:“放你娘的屁,那婆娘就是个疯子,是他家老子娘不愿意要了,嫁到我们家的,你们赶紧把人放了,要不我豁出这条命跟你们拼了,你们都来看看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去我们穷乡僻壤抢女人,三五个大男人抢了我媳妇一夜,谁知道你们对她干啥了!”   丁东吼道:“你他妈把嘴给我放干净点!再敢胡说八道,把你一起抓起来!”   朱腾飞对着丁东嚷:“你们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这些公安的不讲理,抢人家媳妇,欺负老百姓,都来看看啊!”   那老太太更是嗷的一嗓子哭嚎起来,一声高过一声:“我的老天爷啊,你可开开眼啊,这些人就是小鬼子又进村了啊,一伙强盗啊,半夜三更抢了我孙子的娘啊!你们可看看吧!”   季言皱起眉:“你们想干什么?”   朱腾飞叉着腰:“你们放人!放人!”   周围有人跟着说:“有什么,把人放出来再说啊,怎么好把人关起来呢?”   天完全亮了,陆续有同事们来上班,除了季言的二组,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惊讶得看着门口,不知所措,季言咬住牙对李茂说:“都带回去!”   李茂点点头,跟丁东几个叫朱腾飞他们进屋,谁知道这朱腾飞是个混不吝的主儿,一把打开李茂的手:“老子不进去,凭什么让老子进去,抓了我媳妇,是不是还想对我干嘛?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还有没有王法!”   季言忍无可忍,几步走过去:“给我闭嘴!”   朱腾飞上下打量一下季言,张牙舞爪的冲过来:“怎么还有这么个小白脸子呢?这种小白脸子都不是好东西,就爱勾搭别人的婆娘,你们说是不是?你们这领导的媳妇你抓不抓?”   季言眼前飘过昨夜看到女人被铁链子拴在屋里的画面,对着朱腾飞的肚子就是一记铁拳,朱腾飞话还没说完,被这一拳打的一下子噎了回去,身子一下子就软了,旁边的老太太一个高声嚎叫,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镇破:“我的儿子啊!打死人了!打死人啦!”   季言抓住朱腾飞的头发,粗鲁地往屋里拖,转头对李茂王天明他们说:“都给我带进来!”   季言平时沉默寡言,极少发脾气,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季言发起脾气非常可怕,李茂本来想劝阻不要在动手打人之后带人去审讯,但是看到季言的眼神不敢多言,只能架起摊在地上的老太太往屋里走,老太太一路哭闹,对着他吐口水,尖声着对周围人求救,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朱腾飞的儿子,抱住奶奶的大腿也放声哭起来。 第91章 无耻的勾当   季言把人带去审讯室,他如今还在休假期间,丁东怕再生事端,连忙跑进去跟他一起,季言冷漠地看着朱腾飞:“我问你,那个女人是不是你花钱买来的?”   朱腾飞在外面耀武扬威,被季言打了一拳倒是变得老实了,缩在椅子上:“反正你赶紧把我媳妇放了!”   季言说:“放了?放了让你继续关小黑屋里是不是?你老实交代,你从谁那买的她?这件事别人知道不知道?你们村长知道不知道?”   朱腾飞说:“你们干啥,不放了我,我们村长上头有人!”   一边记录的丁东冷哼一声:“你们村长上面有人?瞧把你牛逼的,你现在就让人来!”   朱腾飞摸着被打的肚子,缩了缩脖子:“反正就是你们抢了我媳妇……”   季言说:“我们抢了你媳妇?既然是你媳妇,为什么要给她关起来?”   朱腾飞说:“她是疯子,放出来就伤人,我还被她砸过呢。全村人都知道。”   季言说:“你们村长知道吗?”   朱腾飞轻蔑地笑了一声:“咋不知道,我们村长本事可大了。”   季言说:“他能有什么本事?除了给你们修修路,还能做什么?”   朱腾飞梗着脖子说:“我们村长的好处多了去了,比你们这些人强多了。”   季言说:“还有什么好处?”   朱腾飞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季言站起身子:“比如说他给你们这些人找了媳妇,是不是?”   朱腾飞的眼神明显有一丝变化,但是他很快就把脸偏过去:“没有!”   季言说:“没有?那这个女人是谁卖给你的?”   朱腾飞说:“没有谁,就是我自己娶的。”   季言说:“你自己娶的?你刚刚在门外还说是她父母卖给你的!我告诉你,在这个地方唯一的出路就是说实话,要不谁也救不了你!”   朱腾飞的脸变得通红,目光也有些躲闪,这里不是他的村子,他多少还是畏惧,马村长自从丢了女儿,做事情也不如之前果敢,他一时没有主意,只能闭口不出声,生怕多说多错。   季言眯起眼睛,声音低沉地问:“说实话,到底是谁卖给你的!”   朱腾飞说:“没人卖给我,我花钱娶媳妇你们管不着!要带走我媳妇也成,给我两千块钱,人你们爱带哪儿去带哪儿去,”   季言伤口还未痊愈,脑袋有点晕,伸手想去摸烟,又想起祖天漾在电话里的唠叨,把手放在了桌子上,倒不是他突然对祖天漾言听计从了,而是他觉得祖天漾的那句不能让任何东西控制你的情绪,非常有道理,他昨天跟祖天漾发脾气,多少有点不应该。他眯着眼睛,看着朱腾飞:“你不想说那我就来说,裕发村头几年日子不好过,光棍又多,娶不上媳妇,所以你们就动了歪脑筋,你们村长为首从外面骗外地来的小女孩到你们这里,低价卖给你们,因为他帮你们解决了大问题,所以你们很感激他,对他唯命是从。有的女人被拐卖之后闹了几次就踏实的过日子了,比如说赵桂田那种,有的女人却宁死不屈,尽管被你强奸后生了孩子,但是她依然每天想着逃走,所以你不得已就把人关在屋里对外就说她是个疯子,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想跑,所以你就变着法的折磨她,还用锁把她锁起来,虐待她,甚至在房屋四周都安插玻璃。”   朱腾飞喘着粗气,一眼都不看季言,季言猛地一敲着桌子:“是不是?”   另一边,李茂和王天明的任务更加麻烦,那老太太一路连哭带嚎,又踢又打骂街吐口水,把组里闹得鸡犬不宁,硬是说警察抢了她的儿媳妇不说还打她儿子,她今天这条老命非要交代在这里不可。   王天明被折腾的头重脚轻,李茂比他大几岁见过的世面也多,软的不成来硬的:“你闹吧!你再闹就把你孙子也给送走!”   这一招果然管用,老太太立刻被唬住了,连爬带滚地扑向孩子,死死抱住,恶狠狠地等着李茂和王天明,仿佛他们是一群饿狼。   王天明心里软了一下,求助的看着李茂,李茂却虎着脸,有些人就是这样,可怜而且可恶,对他们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以恶制恶。   刘旸在屋里看着哑巴女人,昨夜她们太匆忙,她没有时间跟女人沟通,如今她尝试跟女人讲话,女人却只能咿咿呀呀地比划,刘旸虽然没有学习过手语,但是也感觉女人并不会用哑语交流,她只是竭尽所能的用比划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刘旸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她一下猜想到:“你是不是让他们给弄哑巴了?你以前不是哑巴?”   女人听了她的话,垂下头,点了点,伸手擦着眼泪,刘旸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这群畜生,你别害怕,都过去了,我们季组长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们一定会把你送回家的。”   女人抓着刘旸的手,眼神很是悲伤,没一会刘旸同屋的一个大姐推门进来,还没看清屋里就跟刘旸说:“哎,二组怎么回事?今天一早就有附近的农民找上来……哎?这是谁啊?”   刘旸挡住女人说:“王姐,这是季组长救助回来的一个被拐女人。”   王姐哦了一声:“我说呢,二组有新任务了啊?二组怎么把人带到这里来了?刚刚有人来闹,好多人围观呢。”   刘旸说:“王姐,我现在出不去,那些人走了吗?我要去找季组长,我掌握新的情况了,这女人是给那帮人贩子给毒哑的!”   王姐看着女人叹了口气:“哎,真是造孽,你还是先别出去了,我刚刚看季言好像把人带回来审讯了。”   刘旸点点头对女人说:“没事,你放心吧,这是警队,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会不会写字啊?”   女人摇摇头,又呜了一声,比划了几下。   王姐坐过来,看着女人感慨:“我看见外面有个小孩,是你的孩子吧?”   女人微微低下头。   王姐说:“哎,小孩还那么小,其实孩子最无辜。不过你也是可怜,哎。”   女人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越抓越紧,仿佛要把自己的皮肉生生捏开,刘旸看出她的不对劲,连忙抓住她的手:“姑娘,你别这样,这不怪你。”   王姐也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刘旸说:“王姐,要不您先出去帮我看看季组长那问的怎么样了吧?”   王姐连忙点点头,刘旸送她到门口,她往里瞟了一下,对刘旸叮嘱:“我怎么听她那个丈夫说她是疯子?你可得小心一点,万一……”   刘旸说:“我知道啦,谢谢王姐,我会小心的。”   王姐说:“还有就是,最好给她带到办公室去,那人多,真有个什么事也好处理,你把她放咱们宿舍,万一她真疯起来,你怎么办?”   刘旸点点头,王姐看了一眼屋里靠着墙壁的女人,叹息着摇摇头。 第92章 强盗逻辑   朱腾飞梗着脖子,喘着粗气嚷嚷道:“老子是花钱买的,她就是老子的婆娘,谁也管不着!”   季言说:“谁也管不着?你这是犯法!我告诉你朱腾飞,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你老实交代,到底是从谁手里买的她?你们村里还有谁家是买来的媳妇?”   朱腾飞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丁东扔下手里的笔,几步走过去,拎着朱腾飞的脖子把他拽起来:“你别跟这装死!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个女人来劲,哥们看你不舒服半天了,识相得赶紧交代,要不你跟哥几个练练!”   朱腾飞脸部抽搐了两下,看得出有点害怕,季言嗤笑一声,还别说,怨不得白泽源喜欢用这招,的确好用,他用手扶着额头,想着其实也不难理解白泽源的手段,如果不是他跟祖天漾一路追随案件,掌握太多情况,任谁看包立柱都像是杀人凶手,他家里有尸块,其余尸块沉溺大海也说的通,整个案子看起来就只差口供,这样的情况零口供结案也不是不可能,其实站在旁人的角度看,包立柱作恶多端,白泽源真对他动私刑也算是大快人心。   就跟现在他看着朱腾飞,的确火大的厉害,如果他没有穿着这身衣服,绝对不会对这种混蛋手软。他又想起祖天漾,祖天漾跟他说过,包立柱的确可恶,但是他不是真正的犯人,不能因为他身上的污点多就继续给他泼脏水,这不仅是对他不公平,也是对被害人不公平,是在包庇真凶。   现在也是,季言想,对于这些村民来说,这边表现的越是暴力,他们越是凝聚,越是要忠于马村长的领导,这些人没有受过教育,对法律不屑一顾,衡量他人好坏的唯一标准就是对自己的利弊,马广德给他们弄来了媳妇,政府要把他们的媳妇弄走,所以这些人看来,政府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这种情况下,他会把马广德供出来吗?   季言清了清嗓子:“朱腾飞,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你们村这么多的人,被拐的不见得都是哑巴吧?我大不了一家一家的去查,你以为你们那是土匪窝子是吧?告诉你,只要你说是中国人你就归中国的法律管,你可以不交代,就你买卖妇女非法拘禁虐待他人,我可以让你去蹲监狱,到时候你媳妇送回娘家,你家里还能剩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朱腾飞面脸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季言:“你才是土匪!我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让你拆散了,我饶不了你!”   季言轻笑:“你饶不了我?你怎么饶不了我?就你这样的,我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我,你也就欺负女人来劲,还会干什么?还是说,你背后有什么势力?有人能给你报仇?”   朱腾飞说:“你等着的,有你好看的,我们村里的人不是这么好惹的!我们村里丢个姑娘能闹到中央去,你算个狗屁!”   季言说:“那我还真要拭目以待了,我看看这回能闹到哪儿去?”   季言正说着,李茂来敲门,丁东打开之后,跟着李茂出去了,季言转着笔,想着自从案件发生以来他跟祖天漾所有的发现,开口问朱腾飞:“哎,你们村里的路铺的不错,村长带你们铺的?”   朱腾飞凶神恶煞一般半趴在审讯椅上,不作声。   季言说:“铺路是好事,怎么不借着这个机会吹捧一下你们村长,跟我说说他还做了什么让你们歌功颂德的好事?”   朱腾飞说:“我们村长做的好事多了去了,跟你说个什么?”   季言说:“哦?这倒是,他为了给你们修路,生生炸了个山洞,”季言眯起眼睛看着朱腾飞,朱腾飞的脸色闪过一丝惊慌,当初发现山洞,他跟祖天漾都跟马广德打过招呼,他不知道马广德对这些男人说没说过什么,但是这些作为拐卖妇女的共犯,一定知道山洞是做什么用的:“这个山洞,你们也不陌生吧?我原来一直以为这是一个近路,所以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上锁,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你们藏匿这些被拐妇女用的吧?人口普查的时候,半个村都说儿子媳妇出去打工了,想必不少人是在洞里藏着吧?”   朱腾飞脸色铁青地看着季言。   季言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你可以慢慢耗,咱们比比看谁先扛不住。”   朱腾飞张了张嘴正要反驳什么,丁东推门进来,对季言招了一下手。   季言放下茶杯走出去,丁东说:“那老太太又哭又闹,还要撞墙,后来干脆装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李茂问是不是先把她放回去。”   季言想了想:“别放回去,她不是装晕么?打个120,直接送到县城医院去,你让小李跟着她,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丁东点点头:“季组长,这么下去不会闹出点什么事儿吧?”   季言说:“我还怕闹不出事儿呢。照办吧。”   第二天果然闹出事了,季言一早就昨天半夜才回到大队的处长拎到办公室,季言从窗户就看到了几个小报记者守在门口,交头接耳。   季言之前破案抓人的时候,和这些人接触过几次,但是他非常不喜欢这些记者,为了博眼球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颠倒是非,处长拿过一张今早的报纸仍在季言身上:“这是什么?”   季言弯腰捡起那张报纸,大致看了一下,竟然是昨天裕发村几个村民来闹事的照片,还配上了文字,大约是顾及连带责任,这篇报道写的不多,但是字里行间全是针对警察滥用权力的质问,甚至还关联了少女失踪案,文字犀利非常,短短一篇报道,概括起来就是不作为三个字。   季言抿着嘴:“处长,这事事发突然,而且……”   处长说:“而且你心里头明白,我肯定不会同意你把人带回来是不?”   季言说:“这是我个人的行为……”   处长抄起杯子就扔过来,处长发脾气时候喜欢扔东西,文件、书本但是从来不扔掉地上会摔坏的东西,这个紫砂杯跟了处长多年,是他心爱的宝贝,这次竟然用来砸人,可见是动了多大的火气,季言伸手一把抄住杯子,滚烫的开水从杯子里泼出来,洒了他一手,季言咬住牙死死的忍住没有把杯子扔出去,他低着头,把杯子放在一旁,垂着手不敢再作声。   处长说:“你个人的行为?季组长!你出了这个门,脸上就写着刑警队三个字,你个人的行为?你领导死了是不是?啊?”   季言说:“您相信我,我心里有数,我不是……”   处长说:“你不是什么!你拿我当你的领导吗?啊?无组织无纪律,让你放假你还偷着给我搞事情是不是?你们二组要干什么?造反是不是?”   季言说:“处长……那女人浑身是伤……我……”   处长说:“浑身是伤,那你把她送回家去啊!你连她家到底在哪都不知道!就把她弄到警队来?简直是胡闹!裕发村整个村子联名说这女人是个疯子,说你强抢民女!上面那个案子刚刚解决,你又给我来这么一出,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季言说:“处长,这起案子有疑问,咱们没有时间了……”   处长说:“有没有疑问法院会判!轮得着你说吗?你等会,什么案子有疑问?你还惦记着那个失踪案呢是不是?你小子打得什么主意?”   季言说:“处长,这不简单是两个女孩失踪的事,我怀疑裕发村集体参与拐卖妇女儿童,但是现在包立柱招供,马上就要去审讯了,我们没有时间翻案了……”   处长瞠目结舌地看着季言:“所以呢?你就把人给我弄到大队里来?那些小报记者是哪儿来的?是不是你找的?你这个兔崽子!” 第93章 停职检查   季言犹豫了一下说:“不是我,也许……是马广德。我把人带到组里。马广德害怕事情会闹大,他参与拐卖少女的事情会暴露,所以一定会想办法让我迫于舆论放人的,当初两个少女失踪不也是这家报社报道过么。领导,我查到马广德跟当地很多企业都有勾结,除了企业还有些……”   处长拍了一下桌子:“这是你查的?”   季言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   处长说:“我说那个鹰眼怎么关键时候那么怂,上面让他回去他就回去,敢情你们两个给我玩里应外合呢是不是?你查的?你有那么大的本事查到马广德头上?”   季言没吱声。   处长说:“我早晚得让你气死,让你凡事想想后果,让你别冲动,你听进去了吗?你为什么会调到这来?你心里没数吗?再折腾下去,你就得脱了这身衣服滚蛋了!”   季言抿着嘴,颇有朱腾飞被他审讯时候的固执,什么也不说,被开水烫的通红的手掌微微握紧,眉宇间是一份执着的坚持。   处长靠在椅子上:“季言,你就没想过,你这么干,你们二组,还有我,整个刑警支队,都会受牵连!”   季言低下头:“处长,这是我个人的行为,我现在在休假中,而且祖天漾那边……他有把握。”   处长说:“成了,你当时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在这待不住,季言,凡事要以大局为重,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好自为之,那个祖天漾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跟他不一样,不要什么事情都要太随着性子!”   季言说:“处长……我不是随着性子,上面的意思我明白,案子拖了这么久,谁都想把犯人绳之于法,但是一旦结案,这件事就定性了,这两个姑娘是死是活就再没有人过问了,还有裕发村的真相,那些被拐卖的女人和孩子,我们的工作不就是为了救他们么?如果我明知道这案子有问题还昧着良心点头,我就是他们的帮凶了。我跟祖天漾不一样,但是对于这件事,我们俩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们想知道真相。”   处长叹气:“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吧,我护着你一次两次不可能永远给你抗雷,外面现在都是记者,吵着要见你,你去想办法给老子解决了!”   季言说了句“是。”就低着头出去,门推开的时候,处长忍不住说:“实在不成,给小祖打个电话,马广德的水太深,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季言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季言一出门就被几个记者迎头堵截,长枪短炮一般的照相机对着他开始拍摄,问题无疑都是关于他在休假期间私自带走村妇,并审讯村妇一家的事情。   每个问题都犀利刻薄,几乎像是一柄柄长枪凶猛刺来。   “请问季警官,你们为什么要半夜将一名村妇带出来。”   季言说:“她是被拐卖的。”   “现在是法治社会,这名村妇是向您求救了吗?您怎么确定她是被拐的?”   “听说这女人是疯子,警方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个女人的确是被拐卖的么?”   “昨天女人的家属来索要人,为何警方会不由分说将人带走,难道不能带这个农妇出来当面对质吗?”   “警方现在有证据控告农妇一家买卖人口吗?如果没有什么时候放人呢?”   “昨天农妇的婆婆在警局被关押两小时后晕倒住院,她在医院称被警方殴打,请问属实吗?”   “之前拖了那么久的少女被拐案件一直无法侦破,全靠上面派遣的两个专家才破案,对此有什么可说的吗?”   季言来不及回答,问题就接踵而至,记者们蜂拥而上的脸,跟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叠,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记者,跟上前问:“您好,请问之前警方一直都没有发现裕发村有被拐卖妇女吗?那么为什么刚刚抓住了被拐少女案的嫌疑人,就出现这么一个世间,这是偶然吗?还是你们警方在转移视线?”   季言本就不善于言辞,被问题堵得不知所措,好在丁东这个话痨关键时刻还能白话两句,他挡在季言面前说:“案子还没有破,我们什么都不方便说,你们堵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记者还要继续追问,季言回过头:“这两起案子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也绝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早晚会让大家知道真相的。”   丁东目瞪口呆的看着季言,门口的记者几乎沸腾起来,季言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丁东在后面跟着他:‘大哥你疯了?上面来电话交代什么都不要说,你是不是让什么鬼魂附体了?’   季言想了想:“丁东,如果上面命令咱们这放人,你一定提早给我打电话。”   丁东说:“你说什么呢?给你打什么电话。”   季言说:“事情闹成这样,我恐怕要正式被停职了,处长那保不住我了,但是只要我被停职你们就不会受牵连,所以组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告诉我。”   丁东说:“不会这么严重吧?这就是普通的救人啊,就是救个人而已,不至于啊?”   季言冷笑:“狗急跳墙,就快挖到他们的祖坟了,不想办法收拾我才怪。”   丁东焦急地说:“你说什么呢?马广德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啊?你别犯傻啊季组长,你要是真给停职了,往后怎么办啊?就算你大公无私,不为自己考虑,你都停职了,这案子谁还会管啊?”   季言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停职也不错,好多事情我才能放手去做。”   丁东站住脚,看着季言大步往前走,冬天的太阳比较柔和,给季言的背影镶上一圈红色的光芒,季言刚刚分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是个不苟言笑冷漠的人,渐渐地又觉得他是个善良负责的好人,   祖天漾总是说季言是个煤气罐,开始觉得他在开玩笑,如今看来,也许鹰眼这双眼真的看出了季言的本质,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太注意,在季言冰冷外表内藏着的是一颗真正火热的心。   季言走到办公室,冷静地开始收拾东西,处长的话他已经听明白,想必处长那里已经得到了上面的明示,只是差一纸文件,他看看电话,想问问祖天漾那边的情况,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能事事依赖他,如今这样,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他正想着,小刘敲了敲门,抱着一个大包裹给他:“季组长,您的邮件。”   季言拿过包裹,小刘小声说:“季组长,我有个朋友想见见你。”   季言纳闷的看着刘旸,刘旸偏了偏身子,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孩,正是刚刚在门口追问季言案件关联的那个女记者。   季言皱起眉:“她怎么进来的?”   刘旸说:“是我让她进来的,季组长,她是学医的,她是想帮助被害人,我跟她讲了那个哑巴女人的事情,她同情的不得了,季组长,她是我的朋友。”   季言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孩,年纪跟刘旸相仿,一双大眼睛,眼神很是坚定,看得出是个正义感很强的女孩。   季言叹了口气对刘旸说:“这些事以后再说,小刘进来我有任务给你。” 第94章 准备战斗   刘旸只好点点头,对女孩说让她先等等,然后关上门走过来:“季组长。”   季言说:“这次我严重违纪,上面可能会对我停职处理,我跟丁东他们也交代了,这个案子不要轻易放人,马广德用记者对咱们施压,干脆咱们就将计就计,用记者把事情闹大。”   刘旸说:“季组长,咱们闹大了有什么用?你不在,别人谁能给她伸冤啊?万一到时候上面欺负她是个哑巴,把她又送回去,那她还不被那个猪头打死?季组长你不能走啊!人命关天的啊!”   季言说:“闹大了就要破案,咱们这还有个破案专家呢。”   刘旸歪着脑袋:“季组长,你说白专家?”   季言点头:“嗯。”   刘旸说:“但是白专家不是马上要走了吗?”   季言说:“拖住他。”   刘旸说:“拖住?为什么啊,不是都要结案了吗?”   刘旸因为是内勤对案子的了解并不多,时间紧迫,季言也来不及对她多说什么:“总之就这样,你把人看好了,她不是不能说话么,你替她说,有多惨说多惨。”   刘旸说:“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季言说:“总之先拖住案子,上面越关注这个,白师兄来审的可能就越大。如果迫于压力要放人,一定要跟丁东联系我,我想办法把她接走。”   刘旸说:“季组长,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鹰眼了啊?说话的表情都像祖哥,真的。”   季言咳嗽一声:“成了,去吧。还有,我屋子的钥匙我带走,备用的你收好,要是有别人问,你就说不知道,明白吗?”   刘旸点头:“明白!”   季言说:“去吧。”   交代完刘旸,季言打开祖天漾邮寄来的包裹,里面基本全是北京特产,他掏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一袋报纸包着的东西,里面还有一张字条,季言打开之后,祖天漾的字龙飞凤舞:这个不能吃,坚持一下,我就回来。   季言随手把字条撕了,把吃的装回去,抱着大箱子去了二组的大办公室,二组平时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丁东的大嗓门,今天却是静悄悄的,季言以为没有人,随手推开门,却发现二组的人一个不落的都在屋里,一个个的垂头丧气不说话。   听见门响,哥几个全都看过来,季言扬了扬手里的箱子:“祖天漾邮特产过来了,分了吧。丁东,拿几袋给小刘她们送去。”   丁东站起身,看着季言:“季组长……”   季言扬起眉毛:“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   李茂说:“季组长,我听说……”   季言拍拍他的肩膀:“早晚的事儿,架空了我还不老实,肯定要停职处理,处长早上已经让我做心理准备了。”   李茂说:“可是凭什么啊?我们做的是好事!”   王天明说:“季组长,你不干了我们几个还有什么意思,我们都商量好了,这帮孙子们弄舆论闹事,我们也能去上访,我们去市里告!我还不信了!”   季言说:“别胡闹。”   丁东说:“我们不是胡闹,季组长,自从你来了之后,哥几个一直跟着你,这么多年了,你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心里清楚,再说这件事是咱哥们一起干的,是光明磊落的好事,为了这个把你停职,我们心里不服!”   季言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心里有数,我要翻身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幕后黑手,我当初来这里……我当初来这,就是因为在原来单位时候,因为查案冲动,犯了错误,这些年我一直尽量冷静,但是可能……我生来就不是这种人,谢谢你们,能交下你们这帮兄弟,这几年值得了。”   王天明说:“季组长,你别说了,我们正商量着去找处长,只要能证明那女人是被拐卖的你不就没罪了吗?你放心,哥几个想办法一定能让朱腾飞承认。我还不信了我!”   季言说:“都坐下,听我说。”   丁东说:“还说什么啊,就这样定了,哥几个绝不能看着你走!”   李茂说:“季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动手?”   丁东说:“动手怎么了,就应该打丫的人渣!”   季言稍稍扬高了声音说:“闭嘴!坐下!”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老实坐好。   季言说:“少女失踪案,就这么结束了,甘心么?”   三人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丁东忍不住说:“甘心什么啊,从头到尾累的跟孙子似的,到最后功劳是人家的,咱们成一群废物了。”   季言说:“不光是这样,半年了,咱们天天跟进这个案子,每个人的性格,每种可能的推测,都烂熟于心,包立柱的嫌疑有多少,都心知肚明。”   王天明说:“怎么,还牵扯到少女失踪案了?”   季言说:“少女失踪案跟这起妇女被拐案,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大家都不说话了,看着季言,季言说:“马广德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丢了孩子这么久才报警?”   丁东说:“你说他害了他闺女?不能吧?那是亲闺女啊?”   季言说:“蠢,因为他知道谁对他有仇,所以他把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把这些人都查了一遍,实在找不到才求助于警方,当时我跟祖天漾去查包立柱的时候,包立柱这么简单就能猜到是因为10.6案,不是因为他心虚,而是因为马广德怀疑过包立柱,但是没有找到证据,在全村没有的情况下,他才怀疑孩子是被外地人拐走,才报警去找。”   丁东说:“报复他?”   季言说:“我怀疑马广德是赵桂田和哑女人这些妇女被拐案的主谋,裕发村一个贫困村,最近意外发现汉白玉才暴富起来,之前马广德一直稳稳地当着村长靠着什么?这些村民凭什么信服他?因为他想办法解决了村里光棍娶不到媳妇的事儿,所以村里这群人供他差遣。包立柱曾经应当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祖天漾那边深度调查了马广德,他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外面打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事情,还有王寡妇,王寡妇是他从外地带来的女人,根本就是他的姘头。”   李茂说:“既然是这样,那么王晓梅的身份也不好说,她会不会也是马村长的孩子?”   季言说:“开始我也这么怀疑过,但是王寡妇对王晓梅的态度来看,我觉得王晓梅是个被拐卖儿童的可能性更大。”   丁东说:“那现在怎么办?”   季言说:“我们分头行动,你们负责看住了这个哑巴,弄清楚她叫什么了吗?”   丁东说:“弄不清楚啊,她又哑巴,又不会写字。要不带她去瞧瞧医生?”   季言说:“还是别了,朱家那个老太太去了个医院,就招惹了一群记者围攻,这个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天明说:“说的这么热闹,头儿你干嘛去啊?你千万别这个时候掉链子,咱哥几个的主心骨啊你是。”   季言说:“你们拖住白泽源,我去想办法证明包立柱屋里发现的尸块另有其人。”   丁东卧槽了一声:“哥你别想不开打算去挖坟吧,你不怕鬼上身啊!”   季言笑了一声:“要上身也不上我的身。好了,准备战斗。”   二组几个小伙子都站直身子:“是!” 第95章 崇拜者的力量   分配完任务,刘东拿着几袋好吃的涎着脸去了刘旸的内勤办公室,季言走到自己屋门口,看见白天的那个女孩正抱着一个袋子站在那里。   她看到季言,眼神微微一亮:“季组长您好。”   季言看着她:“您好。”   女孩说:“我可以跟您谈谈吗?”   季言说:“不可以。”   女孩露出一个小酒窝:“季组长您误会啦,我是市里来的,是刘旸的同学,到这里来找她玩的,听说了您的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所以……”   季言说:“这是办案,是关系人命的事情,要玩去找小刘。再见。”   说罢就走过去掏钥匙,准备开锁,女孩连忙追过去:“别啊,季组长,我这里,我这里有那个哑女人的病理分析,根据我的判断,她是被植物毒哑的,如果救助及时,是有可能恢复声带使用的。”   季言停顿了一下:“你是干嘛的?”   女孩笑的露出一排小白牙:“我跟刘旸是同学,不过后来她去了警校,我对很多植物都有研究,我看过那个女人的症状,我觉得她有可能是被万年青毒哑的。。”   季言回过头:“你能确定么?”   女孩点点头:“八九不离十,我们之前学过这样的案例,症状看起来差不多。而且我拿了植物图册比对过,这边山里,有这种植物。”   季言打开办公室门:“请进。”   女孩笑嘻嘻地走进去:“哇,原来季组长比起美女更欣赏技术性人才啊!”   她走进来之后,刘旸也跑进来,两个女孩互相挤挤眼,看着还挺高兴。   季言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俩:“你说那个女人是被什么毒哑的?”   女孩说:“我还只是怀疑。”她从兜里掏出一份资料:“这是我这两天请同学帮我传真过来的资料,这种植物叫花叶万年青,它的汁液有毒,根茎也有毒,误食会使舌头剧痛而无法发声,还有可能造成唇舌表皮的烧伤、水肿、大量流涎,影响吞咽和呼吸还会出现恶心、呕吐和腹泻的情况。症状可持续几天或一周以上,但是多次服用就会造成永久性伤害,严重者口舌肿胀可造成窒息。在一些农村或者是不法商贩会用万年青的汁液来毒哑狗,比割声带成本要低。”   季言拿过那张附带照片的资料:“花叶万年青?”   刘旸说:“对,季组长,我之前去家访的时候好像在他家见过这个,种在屋里,当时也没有太注意看。”   季言说:“这个东西会彻底把人毒哑么?”   女孩说:“如果计量大的话,有这种可能。不仅是毒哑,对呼吸系统也会造成伤害,这种植物是中药,但是也有毒性,一般来说一周左右会发出声音,但是如果持续给她服用很可能就够呛了。”   季言点点头:“小刘,你叫李茂马上去他们家找这种植物,然后带到那女的面前让她辨认,如果她能确定自己是被这个毒哑的,立刻公诉朱腾飞。”   刘旸点点头:“是。”   这是个好事,季言对那个女孩点点头:“非常感谢。”   女孩对他笑笑:“能出一份力我很高兴,我叫田媛。”   季言说:“你这么频繁的出入警队,这两天就不要出去了,还有你小刘,出门要小心点。”   刘旸说:“我知道啦,放心吧季组长,我们俩不单独出去。”   季言说:“嗯,我估计上面的通报处理也就是这两天了,我还有事情,这几天不在警队,我已经嘱咐丁东他们,会看好这个女人,你们两个也注意一点她的情绪波动。”   两个女孩点点头。田媛伸手戳了刘旸两下,对她挤挤眼,季言停顿了一下:“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刘旸笑着说:“也不是,我同学也知道鹰眼,她这次其实就是为了见祖哥一面才从家里跑过来的,我们就是想问问,祖哥还会不会回来了……”   原来是祖天漾的小崇拜者,季言轻笑一下:“等着吧。”   季言在附近租着小房子,但是很少回去,只放了自己一些宿舍放不下的不常用物品,如今他是焦点,在警队住反而招人注意,调令这两天就下来了,季言不想再早会上被人指指点点,反正他还在休假期间,干脆就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处长打了声招呼就搬回去了。   突然闲下来的季组长在家睡了个完整的觉,这一觉只觉得天昏地暗,要不是给冻醒了,没准还能睡一圈,这间房子的窗户挺大,有些透风了。睡醒之后,季组长把祖天漾邮寄给他的报纸包裹的东西拿出来,打开之后是几袋粉末,还有几张半透明的塑料纸,还有几件怪模怪样的衣服。那天他们的电话内容,季言还记得,祖天漾想了个非常不入流的办法。他抓了抓脑袋,觉得祖天漾的这个办法有点缺德,如果往前倒个十几年,他正是爱干这种事的岁数,说不定会蹦着高儿的去做了,但是现在……他揉揉额头,要不是脱了这身警服,他还真没脸去干。   其实,他说祖天漾不入流,自己也强不了多少,私闯民宅两次,这次还偷偷带走被害人,要是案子不破,他恐怕真的翻身不了了,可是现在时间现在紧迫,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先这么做吧。   季言醒了之后,在屋里待得也无趣,干脆穿上外套到县城里转悠,他先到附近的小卖部去打电话。可惜一直没有人接,他不知道祖天漾人在哪儿,也不知道他那边进行的如何,但是他办公室一直无人接听,想必人还在外面,上次通话,祖天漾留给他一个传呼机号码,确保随时能找到他。但是季言一直也没有呼过他,他不想过于依赖祖天漾。   转悠了半天,季言又觉得肚子饿,从附近小摊位上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做打算。那天电话里,他跟祖天漾互相交换了自己的成果,对接下来的工作也作了安排,祖天漾分析的没有错,马村长果然使出杀手锏,他这边能做的都做了,祖天漾那边到底说动没说动白泽源,他要是没拖住,季言咬着包子,这个混蛋……到底还在等什么呢?话也不说清楚,现在又失联,他要是照着祖天漾的话做,又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收场,可是不照着做,就什么都不能做。 第96章 敌对势力的加以利用   白泽源接到祖天漾的电话还是很意外的,他跟祖天漾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其实都是他自己在跟自己较劲,祖天漾压根不屑跟他争高低,看见他基本是绕着道儿走,有时候他也说不清楚祖天漾是脾气好还是不爱搭理他,所以基本俩人也擦不出什么火花,现在他还记得当年在某本无聊的杂志采访上,祖天漾皮笑肉不笑的拒绝跟他合影,嘴里说着什么,自己跟白师兄比差远了,其实谁都看得出,这家伙心里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祖天漾抓人,他审人,当初市局还有意给他们俩组件个黄金搭档,谁知道祖天漾表面笑嘻嘻,转脸偷摸出国深造,可把他气得不轻,其实他也不是非要跟祖天漾争个高低,但是他被祖天漾用低姿态拒绝过几次,心里实在是搓火。   还有这次,他刚来几天的工夫,祖天漾火烧屁股似的就跑了,听说还是自己申请走的,白泽源自我安慰半天肯定是因为祖天漾惧怕自己的威严才走的,但是他是搞审讯的,自己也清楚这个原因根本站不住脚,难道是因为他嫌自己把案子审出来了?白泽源点了根烟,事情都是那么明摆着,上面又催的火烧火燎,这小子非要找出证据证明人没罪,这不是脑子有病么?   还有跟着他的那个小警察,白泽源看见他跑得比耗子还快,但是跟这小警察还挺黏糊,估计是物以类聚,这个小警察比祖天漾还要傻,白泽源这些年见解救被拐卖妇女的案子也多了,那都是一笔糊涂账,有的家属找到人了,跟警察协商好,拉着人就跑,一直给送上火车算完,就算是那边来闹,也找不到人,跟警察费工夫还不如直接去人家娘家找,还有的更搓火,几个警察拼了老命给弄出来,开车到一半,被拐妇女舍不得娃娃,哭着喊着又不走了,警方里外不是人。越是这种深山老林,越是容易自成体系,警察的威严算不得数,反正你也不敢真枪实弹的干,这荒山野岭的真让人使个坏命都保不住。   这小警察不走寻常路,把人弄到警组里头,弄回来的还是个哑巴,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说,还直接把人招惹到组里,本来就是裹屎裹尿的事儿,屁股还不擦干净,白泽源现在就祈祷,上面千万不要让他来擦这个屁股。   小警察被停职,祖天漾脚底抹油,事情又闹到了媒体,一看就是个烂摊子。白泽源本想着还好还好,包立柱这个案子这两天就要走程序,他就可以带着嫌疑人走预审法院的程序,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谁知道祖天漾竟然破天荒给他来了个电话。   “白师兄,我听说那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白师兄,这可是个大麻烦啊。”   “还好你就要走了,不然这案子放到你那……当然了,你就要走了嘛,但是这可是个机会。可惜我不在啊……”   白泽源举着电话听了半天:“祖天漾,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祖天漾说:“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这是个立功表现的机会,我现在调回来了,我搭档又给停职了,白师兄,这么好个差事落在你头上了,你回来得好好谢谢我。”   白泽源嘴一向比脑子快:“什么好机会,你知道媒体闹成什么样了么?这偏远小县城,别的不成,闲话倒是传得快,都一竿子传到你那里去了,还能有什么好,再说了,那个小警察救回来的是个哑巴,怎么着还不一定呢,我才不淌这趟浑水呢!”   祖天漾说:“白师兄,你知道为什么你老是比我慢一步么?”   白泽源嘶了一声,祖天漾赶紧接着说:“因为白师兄您缺少机会,比如说我吧,我破的几起案子都是无头案,案子破了呢皆大欢喜,破不了呢也没人知道……”   挂了电话,白泽源坐在桌子旁边想了半天,他要不要去跟上面申请审这个事儿呢,要是说起来这个浑水也不是他搅合的,要是照着祖天漾的意思,要是问出来哑巴的确是被绑架来的,那对他来说是锦上添花的好事。要是万一是个误会呢,这人也是小警察抓的啊,黑锅也不用自己来背。祖天漾的话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白泽源摸摸新生的胡子茬,可是这个祖天漾插上根尾巴就是猴儿,浑身都写着精明,平时这厮对他向来往好听说是敬而远之往难听说就是唯恐不及的,怎么那么好心眼过来给他提醒?   难道这厮是拖延送审包立柱的时间?不应该吧,他人都回北京去了,还能兴风作浪?   白泽源自己琢磨了一下午,包立柱这个案子吧,人不是他抓的,案子不是他破的,最多是审问出来了个口供,功劳还是祖天漾的,但是如果这个哑巴的案子破了,一个县城里的小警察绝不可能遮挡住自己的光芒,到时候……要真是这样,晚两天去法院也在情理之中。   季言在马路上溜达着准备出去吃饭,已经五点多了,外面还很亮,渐渐地天长起来了,周围的树木竟然偷偷地抽条生叶,人们的厚棉衣也悄然消失,他眯起眼睛,原来已经春天了。季言走到报刊亭边上,买了几份报纸,但是都没有相关内容,看来上面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压了下来。季言微微叹息,他也不知道自己倔个什么劲儿,闹得现在这么被动。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能也不想回头。   他正犹自想着,后面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田媛笑眯眯的脸:“季组长好!”   刘旸拉着她,两个小女孩手里拿着装苹果的兜子,大约是出来玩的,季言对他们笑笑:“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刘旸说:“没事的,天还亮着呢,季组长,你干嘛去啊?”   季言说:“我出来吃饭。”   他眼看着两个小姑娘眼睛都跟着一亮,抿了抿嘴:“一起去吧。”   季言来了这边之后基本没怎么离开过组里,头几年的时候他沉默寡言的像块石头,他不理别人,别人出去也就不叫着他,现在他在组里已经积攒下人缘,但是除了工作依然不喜欢出去,如今搬出来住,更是整天躲在屋里,要不是饿的快起不来床,估计也不会出来。 第97章 漂亮的反击   刘旸和田媛两个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季言不经意地又想到马玉芬和王晓梅,时间真快,这俩孩子转眼丢了半年多,案子拖拖拉拉到现在,就算真能找到,估计也跟那个哑巴女人一样,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他叹了口气,世间的不幸也总有相似之处。   季言知道的饭店不多,这家小店还是之前祖天漾拉着他来过的,三个人坐好之后,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开始点菜,季言问她们:“朱腾飞放回去了吗?”   刘旸说:“没有,虽然还没有正式下通知,不过我那天看到,那个白预审员好像主动申请要参与办案。”   季言微微一扬眉:“他主动申请的?”   刘旸说:“嗯,本来包立柱的案子这两天就要送审法院了,结果他这么一申请,上面同意迟缓两天。”   季言想起祖天漾跟他说的话,不由自主哼了一下,眼睛里却是一抹笑意,也不知道他怎么蹿怂着白泽源趟这淌浑水。   刘旸继续说:“季组长,组里也联系医生去给那个哑巴姐姐看病了,媛媛也功不可没,咱们县城第二医院里有她的同学,她帮了很多忙的。”   季言轻笑:“有劳了。”   田媛小脸一红:“季组长,您别这么说,我觉得你特别伟大,为了救一个被拐的妇女,都被停职了,简直是妇女之友!”   刘旸打了她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你才是妇女之友,季组长你别理她,她呀就是个人来疯,不过您别看她傻乎乎的,她可是个学霸,现在她在北京念研究生呢,以后还要考硕士考博士呢!”   季言点点头:“真是厉害。”   田媛笑嘻嘻地说:“没有,我都是纸上谈兵,其实我可向往季组长你们的生活啦,破案啊,抓坏蛋啊,惩恶扬善啊!我原来就老去旸旸她们学校蹭课听,等我毕业一定也要当一名侦探!”   季言看着这个义正言辞表决心的姑娘,心里苦笑道,我只是个警察啊……   菜很快就端上来,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地开始吃饭,电视里播起天气预报,说是下周有连续降雨,季言放下筷子,眯起了眼睛:“小刘,白泽源开始审讯朱腾飞了吗?”   刘旸说:“还没有。但是他前两天开始问我那天你们救人的细节了。”   季言点点头,没说话。   田媛吃了一口菜说:“这还不容易呀,肯定是因为县里面有人在施压,毕竟这要是一审起来牵连会大起来。虽然白预审员是上头派来的,要是他坚持的话,没准也能过去,但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总不会因为这么点小案子惊动中央吧?之前那个闹得沸沸扬扬是因为镇里出面,现在镇里灭火,搞不好到时候翻供,白预审员不见得会接呀!”   季言微微看了田媛一眼,这小女孩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心里倒是跟明镜一样什么都明白:“你说你喜欢侦探?”   田媛咽下去嘴里的菜,拼命点头:“对呀对呀,我可不是绣花枕头,季组长,我可厉害了,我这次单枪匹马来找旸旸,就是为了见见鹰眼,他的故事我全都听过,我可崇拜他了,我要是也能跟着他跟着你们去办案就好了。”   季言搓搓手:“你真这么想?”   田媛说:“是啊!真的!季组长您就是偏心眼,比如说上次你们去救人,偏偏不让旸旸去……”   刘旸接过话茬:“对呀,嘴上说男女平等,其实你就是看不起我!怕我坏事!”   季言让两个义愤填膺的小丫头逗得直笑:“我那是怕你们有危险。”   刘旸说:“哦?你怎么不怕丁东他们有危险?你就是偏心眼!”   “重男轻女!”   “看不起人!”   季言连忙举起手:“好好,是我不对。”   他想了想:“我还真有个忙想让你们帮,但是有一定的危险,你们俩想不想试试?”   话还没说完,两个小姑娘就兴奋起来:“真的假的!”   “帮帮帮!”   “是不是去救助其他被拐妇女啊?”   季言嘘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到时候必须付出领导知道么?”   刘旸拼命点头:“我一定一定听话,季组长,其实我跟媛媛是很聪明的,我们俩一定能帮上忙的,保证完成任务!”   季言点点头:“成,明天二组什么班?”   刘旸说:“早班。”   季言说:“小刘你回去跟丁东说,明晚上想办法把车开出来,带着虎子,咱们再去一次裕发村。”   季言回去之前又给祖天漾打了一个电话,但是依然是忙音,晚上时候,季言点了一根烟,他想了半天,想到祖天漾跟他说一定会回来,也许那家伙是赶回来了,他比自己消息灵通,白泽源碰钉子的事他一定也知道。他还真是有本事,竟然把白泽源说动了,白泽源那么听他这个师弟的话么?明明他们看上去关系没有那么密切啊……季言咳嗽一声,暗骂自己真是多管闲事,现在这样再好不过,只要白泽源愿意掺一脚一起审讯朱腾飞,那么包立柱的案子他就会想办法拖住,案子一天走法院,他们就还能有翻盘的机会,接下来他们终于要走这一步了,当初祖天漾在这边的时候他们就反复计划着的,现在不仅仅是他跟祖天漾,甚至不仅仅是二组,刘旸和田媛都加入进来,季言眯着眼睛,一定要来一场漂亮的反击。   下周要下雨,计划要抓紧实施,不然大晚上的又下雨,谁能跑出来看热闹,再说万一祖天漾弄得那堆东西让水冲没了怎么办?趁着现在赶紧下手。季言扔了烟头,祖天漾总是在他点烟的时候突然跟他白话一大堆有的没的的废话,渐渐地他对抽烟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了。他洗漱了一下,仰面躺在床上,有一种即将要去干坏事的兴奋感,他又克制地想自己转眼就要奔三了,还有这种青春期才有的愚蠢想法有点肤浅,但是人终究是肤浅的,在之前他明明还对祖天漾的这个办法嗤以至鼻,如今要搀和一脚却又兴致勃勃,这桩案子起起伏伏,牵连人群七七八八,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要用一用,裕发村的水深,马广德的污点遮遮掩掩,不想点非常手段,就解决不了问题。季言给自己宽了半天心,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98章 封建迷信的害处   这一天,夜里十一点半过后,一辆遮挡号牌的车鬼鬼祟祟地开到了裕发村门口,那天魏超雄是被一阵狗吠给吵醒的。他家里不养狗,平日很难听见狗叫,他以为是附近来了野狗,没有当回事,但是谁知道半夜又有人敲门,他以为又是谁家媳妇被抢了,叫他帮忙,随手抄起一把菜刀就冲出去,一打开门,正正看见一个披着格子裙的女子披头散发地站在离他家门几十米远的地方。   魏超雄吓得嚎出了一个高音:“我的妈呀!”   魏超雄媳妇死了之后就闹过一回,一般这样的人家早就吓得晕过去,可是他大约是因为屠夫不是很怕,大着胆子还想往前上,突然又听到一阵狗吠,他不由得想到妻子从娘家带来的那条生死不明的狗,哆里哆嗦地回头,竟然又在右边看到个白裙子的女人。魏超雄这下确定是闹了鬼,关上门就往家跑。   躲在门后的王天明把祖天漾邮给季言的东西拿出来,那上面的字在夜里一闪一闪的发亮,季言整张贴上去,又在地面上随意撒了几把,拉着虎子匆忙上了车。   刘旸跟田媛两个挤在一起,一边梳头发一边兴奋地四下张望,丁东一边笑一边骂:“你说咱们季组长是不是让这帮刁民给逼疯了?真他妈的坏!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儿!”   王天明打开一点窗户,继续往外面撒夜光传单:“这不像是咱们头儿的招儿,像是祖哥的招儿,咱们头儿从哪儿弄这些玩意啊,真邪门,大晚上的还发光。”   田媛说:“这上头应该是放了夜光粉,这东西的主要成份是CaF2,但里面还含有少量其它杂质离子,所也会有夜光现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在一些大城市,这些都做成小孩玩具了。鹰眼竟然能想到用这个装神弄鬼吓唬人,看起来也不是传说中那么有能耐么,全是些小儿科哄孩子的东西……”   丁东高兴道:“哎呀,小田你挺有眼光啊,我跟你说,这个祖天漾啊就是外面传的邪乎,其实呢还不如我们这两下子呢!”   刘旸说:“你别胡说八道,媛媛你是不知道,这些村民有可能都是绑架少女案的同伙,你想啊,那天季组长救出了一个哑巴女人,全村都出来帮忙,说不准他们原本都是知情的,合伙起来看管被拐的女人,包庇人贩子,而且在季组长和祖哥办案的时候还拒不配合,故意做假证,你说可恶不可恶?他们根本不怕法律,法不责众,上面那他们也没办法,但是呢,他们又很愚昧,他们怕鬼,所以说祖哥这是对症下药!”   田媛点点头:“那要是照你这么说,之前案子破不了,就不怪季组长了嘛。”   刘旸嘿嘿笑了两声说:“你不是崇拜鹰眼才来的嘛?怎么吃了一顿饭,变成我们季组长的崇拜者了呀?我们季组长长得帅不说,听说还是单身呢。”   大家都起哄起来,连群众演员虎子都跟着呜呜两声。   田媛切了一声,拿过王天明手里的夜光纸,也跟着撒了几把:“我崇拜有本事的人。”   丁东捂着嘴凑过去说:“小旸,你是天天看不觉得,那一般的小姑娘看见咱们季组长那张脸,都得变崇拜者!”   刘旸也哈哈哈的笑起来,把田媛说的脸都红了,缩在后座不说话。   王天明帮她打圆场说:“哎,小田,你也知道这种夜光纸啊?”   田媛说:“这应该是用光致储能夜光粉写的,这种夜光粉是荧光粉在受到自然光、日光灯光、紫外光等照射后,把光能储存起来,停止光照射后,再缓慢地以荧光的方式释放出来,所以在夜间或者黑暗处,仍能看到发光,持续时间长达几小时至十几小时。”   一席话,几个人都不敢再嘲笑她,丁东说:“真不愧是研究生啊,真厉害什么都懂。”   刘旸说:“那当然了,我们媛媛原来就是学霸,可厉害了!”   田媛说:“我看季组长好像也知道,他是哪里的人啊?”   丁东噗嗤一下笑了:“小田你就直接问我季组长的个人资料我也会告诉你的,哈哈哈,他不是这里的人,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在这边待了有五六年了吧。”   田媛睁大眼睛:“啊?他这么优秀的人,不调出去就不错了,还在被下放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哎呦”   刘旸拧了她一下:“你别乱说,这地方怎么啦?山清水秀的。”   田媛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之处,她尴尬地低下头:“对不起啊丁哥王哥,我有时候一犯起二来说话就没把门的……我真没恶意……”   王天明笑笑:“没事,其实不光你奇怪,我们也奇怪,不过我们来的比他还晚,当初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他是被调过来的,一调就是六年,看来是没有调回去的可能了。”   田媛抿了抿嘴,忍了半天还是问:“他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犯了什么错误?”   刘旸说:“你别胡说,季组长那样的性格,能犯什么错误,他平时低调的很,而且可温柔了,从来不骂人。”   丁东说:“那是他不骂你,你没看见他收拾我们的时候。季组长那种人外面冷内心火热,嫉恶如仇的,真碰上什么事儿你就会发现他就是个热血男儿。”   田媛说:“我觉得也是,比如说这次救哑巴姐姐的事情,他明明自己就背着处分还要冒险,我觉得他以前肯定是个打抱不平的人,但是因为帮弱者出头得罪了领导里面的黑势力,所以把他下放到这里!”   刘旸说:“你香港电影看太多啦,什么乱七八糟的,香港都要回归啦,你也回魂别乱想好不好?”   丁东趁机在刘旸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就满处跟人说去吧,咱们警队那点事儿,你就四处散播去吧。”   刘旸说:“那我又没跟别人说,我是跟咱们的队友说啊。”   王天明说:“队友?”   刘旸说:“对呀,你们看这次的案子,不仅仅是季组长和祖哥的案子,也不只是你们二组的案子,也要算上我跟田媛,咱们是一个队的,当然是队友啊。”   丁东说:“你俩不就是跟着装装女鬼吗?一下成功臣了还?”   刘旸不服气道:“才不是呢,我们俩帮忙照顾哑巴姐姐了好吗?再说没有田媛你们怎么能知道哑巴姐姐是被万年青毒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他们就到了田地里坟冢边,大灯打在路边,凄凄惨惨地映出几个孤零零的坟冢,上面的白幡只打转儿,俩个女孩立刻闭上嘴,紧张兴奋又有点惶恐地看着,其实别说两个女孩了,丁东跟王天明也有点含糊,不过当着姑娘们的面不能跌份,再者说季言和李茂两个还在这,他们说好了在这边汇合。   下了车,丁东浑身直冒鸡皮疙瘩,他压低嗓子喊了一声:“季组长……李茂……你俩在没有?”   夜里静悄悄的,连个回响都没有,一阵阴风吹过在那个小坟头上一个冤字在上面闪着寒光,丁东吓得倒退两步:“我操别闹你们!这是闹的地方吗?再不出来我翻脸了啊!”   李茂在后面哈哈大笑:“不成啊,东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怂了吧!”   丁东给他一拳:“别他妈废话,多瘆人啊,我跟你说,这都说不好的事儿,是吧?那好多事情是科学没法解释的!”   季言掸掸手上的土:“成了,那边弄得怎么样了?”   丁东说:“没啥大问题,把人都吓唬住了。”   季言说:“成,那咱们就上车,这两天你们往派出所跑跑,看看他们报案没有,然后看看线人里面有没有跳大神的,会装跳大神的也成,找人过来怂恿他们开棺验尸。只要开棺验尸,我们就能知道包立柱家里的尸块到底是不是被害人。”   丁东点点头,季言转头要上车,他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对着那座孤坟鞠了一躬:“有劳了。”   李茂和丁东也跟着拜了拜,丁东还念叨了两句:“这都是为了还你的清白,莫怪莫怪。” 第99章 夜幕中的不速之客   开车赶回去之后,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田媛住的那间招待所早就都关门了,季言看看时间,对田媛说:“要不然你去住我那边吧。”   田媛脸一红:“啊?那我多给你添麻烦啊?”   季言说:“没事,我回单位去住,你要是自己害怕,就让小刘陪着你。”   刘旸看看季言又看看田媛,笑了一下:“季组长啊,你怎么这么迂腐啊,你租的那个房子不是有两间吗?你们一人住一间不就得了,你让我陪着她,我们俩是两个小姑娘啊,还是会害怕呀。”   丁东抢白道:“哎呦,可不是嘛,别人我们不放心,季组长的人品我丁东用脑袋担保,绝对比爸爸还安全!”   田媛羞红了脸,狠狠地打了丁东一巴掌,刘旸也拧了他好几下,拧的他啊呀啊呀的叫:“说错话啦说错话啦,我的意思是季组长是正人君子,而且特别可靠,肯定能把你保护好好的,绝对安全!”   王天明和李茂都哈哈大笑,田媛扭过去脸假装生气,刘旸摸着虎子脖子上的毛说:“哎呀,要不然这样,我也不回去了,我陪着你一起,季组长住外屋,咱俩住里屋还不成吗?实在不成,咱们再带着虎子,虎子可厉害了我跟你说。”   田媛说:“好,那你陪我一起。”   丁东偷摸用手指头点点刘旸的脑袋:“你说你个傻妞凑什么热闹你跟着!”   刘旸说:“你才傻呢!讨厌不讨厌!”   车子一路开着,车里热闹非凡,季言无奈地说:“那就这样吧,在我那凑合一夜吧。”   王天明一直把车开到季言租住的房子门口,季言和两个女孩下了车,王天明几个又返回单位,进门时候已经半夜了,俩人蹑手蹑脚的停好车,走到宿舍门口,拧钥匙的时候,旁边门突然打开了,丁东吓了一哆嗦,定睛一看,嘴巴一下张大老大,祖天漾正靠着门框抱着胳膊看他们:“干嘛去了你们!”   李茂也跟着揉揉眼睛:“祖哥?”   祖天漾笑笑,走过来,拍拍他们的肩膀:“什么模样啊一个一个的,见鬼了?季言跑哪儿去了?”   丁东说:“不是,你怎么回来了?又发生什么大案了?又让你来协助破案啦?”   祖天漾说:“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就算不盼我好,能不能盼着点你们好?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结果到这你们二组一个人都没在,怎么回事?”   王天明推着祖天漾进屋:“祖哥进来说进来说。”   祖天漾抻着脖子也没看见季言,有点待不住了:“你们季组长呢?”   丁东说:“没事,季组长回家了。”   祖天漾说:“回家了?”   丁东说:“嗯,这不是给他停职了吗?处长就让他先回家住两天,要不有帮自称记者的人天天来门口闹,而且裕发村那边也不太平。”   祖天漾说:“他家在哪?”   丁东说:“就在附近,他租了一个地方,就是一般也懒得回去住。”   祖天漾点点头:“吓我一跳,哎?你们大半夜的干嘛去了?”   丁东说:“我们去装神弄鬼去了,嘿,你可不知道我们季组长有多坏,想了一个多狠的主意,明天你看着吧,裕发村那帮孙子得被吓死,哈哈哈哈。”   祖天漾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成,明天我等着看,哎,把你们季组长的地址告诉我,我找他去。”   王天明跟李茂对视一眼,笑着没吱声,丁东用肩膀撞了季言一下:“别介啊祖哥,今晚上季组长那有好事。”   祖天漾说:“好事?他那能有什么好事?”   丁东说:“嗨,旸旸她来一同学,小姑娘人特漂亮,特别崇拜季组长,这不今天晚上就在季组长那留宿了。你说你这时候去,不是坏咱季哥的好事儿么?”   祖天漾脸都绿了:“什么?”   王天明笑着说:“祖哥,你别听丁东瞎白话,就是这不今晚上我们几个回来晚了,小姑娘没地方住,去季组长那了。”   丁东说:“嘿,这女追男隔层纱,咱们季组长眼看快三十了吧都,多寂寞啊!正是需要人陪得时候,而且人家小姑娘呢也是情窦初开,就喜欢咱们季组长这种又帅又有本事的热血男儿,就算咱们季组长是个正人君子,那这么一夜的接触,也能增进感情啊,是不是?”   祖天漾心里就跟打翻酱油铺一样,特别的不是滋味,他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我刚才来的时候没听见狗叫啊,虎子呢?”   丁东说:“虎子啊?虎子跟季组长一块去他家了,晚上我们怕带狗回来动静太大,回头值班的看见,叫什么事儿啊。”   祖天漾说:“那不成啊,虎子那狗啊认生,它到一个新地方容易睡不着觉,它睡不着它就脾气暴躁,再说它还咬人,我听季言说之前他有个朋友当着虎子的面就拍拍他的肩膀,结果虎子上去就要咬人啊!太危险了这,不成我得去看看,别把人家漂!亮!的小姑娘咬了……”   丁东他们上下打量了祖天漾一番,心说这个差点让虎子咬了的朋友就是你吧,丁东坏笑着说:“不是,祖哥,咋还吃醋了呢?这是跟我哥一起睡,睡出感情了是吧?你放心吧,咱季组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别说小姑娘有意,就算他俩都有意思,他也不能出格,踏实睡觉吧,明天一早,哥几个都得过去,让你看出好戏!”   祖天漾说:“我不想看好戏,赶紧告诉我,不告诉我地址,你们今晚上也别想睡!”   丁东几个本来就折腾一天困得睁不开眼,尤其是王天明当司机跑了一夜山路,躺床上眼睛都睁不开,他胡乱地冲着丁东摆了两下手:“哎哎哎,你告诉他吧,这是要把咱们当嫌疑人审啊,让他去吧去吧,祖哥,你行行好,去了明早上再回来,别来骚扰……呼呼呼……”   祖天漾一挑眉毛,长胳膊搭在丁东肩膀上:“说不说你!”   丁东投降:“说说说,我可不陪你去啊,大晚上的你怎么去啊,你不能把红旗开走啊,我们哥几个明天还得去找季组长呢……”   祖天漾说:“成了我知道了,睡吧睡吧睡吧,明天一块看好戏去!”   季言带着两个女孩回到住的地方,屋里还算干净,季言把床让给她们,又去找了条一直压箱底的被子,两个女孩也是累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关门睡觉了,季言拉着虎子躺着客厅的沙发上,暖气已经停了,屋里尤其的冷,他裹紧被子,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梦里头还在盘算着明天裕发村发现他们这些恶作剧的表现,又想着马广德会不会阻止挖坟,但是事关他女儿的安危,说不定他也会赞同……   就在他完全进入深度睡眠之后,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虎子率先从地上一个跟头翻起来,嗷嗷嗷的嚎叫三声,冲着门口就冲过去。季言被声音惊醒,闭着眼觉得耳鸣不止,一瞬间以为还在蹲点,他缓了一下,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阿?”   外面没人说话,还是一直敲门季言站起身子,不耐烦地走到门口,虎子嗷嗷地叫唤,发出恐吓的声音,季言趴在门口听了一会,突然听见啪地一声,玻璃竟然被人砸了,季言一下子清醒过来,刘旸打开卧室门:“怎么了季组长?”   季言说:“你们俩,去厕所待着!快!”   厕所没有门,刘旸抓起田媛把她扔进厕所,关上门:“季组长我没事!”   季言吼:“马上!命令!”   刘旸头一次看见季言发火,只能跑到里面,把门插上,搂紧田媛:“媛媛别怕,没事的,季组长可厉害了,没事的!”   田媛挣脱她的胳膊,脸色通红:“哇哇哇,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刘旸对着她嘘了一声:“没事,可能是有什么仇家找上来了,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田媛在月光中的眼神熠熠生辉:“我不怕!我是兴奋的!” 第100章 鹰眼归队   季言没有开灯,而是跑到卧室的床底下抽出一根暖气管,他靠在墙边上看到有几个人影翻过破碎了的窗户爬进来,他一个健步冲过去,对着第一个人的胳膊就是一下子,那人惨叫一声,季言举着铁管指着门口,厉声问:“什么人?”   对方并不搭话,季言借着月光看了一下,来了大约有四五个人,他撂倒一个,又爬上来第二个,季言举着铁管去打的时候,另一个人从旁边爬过来,他也拿着跟棍子,对着季言打过来,季言灵活的躲过这一击,却失了护在窗口的地形,被人爬了进来,他心中暗骂一句,扑将过去,胳膊肘飞快地砸在那人的后颈,那人闷哼一声,对着他的肚子袭过去,季言躲闪不及,只能绷紧肌肉,保护住内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然后膝盖拱起,顶在那人的胃上,手肘弯曲砸在他的背上,那人捂着肚子,哀嚎一声,滚在地上,季言来不及理睬,举着棍子对着另一个铺上来的人砸去,反正两个女孩躲在洗手间里,除了他都是敌人,屋里的人来一个打一个。   新进来的这个男人块头不小,像一座小型挖土机一样冲季言冲过来,季言半蹲下身子,抡起棍子照着他的膝盖就是一下,挖土机惨叫一声,跪在地上,虎子趁机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粗壮的胳膊,虎子是经过训练的警犬,体格健壮,撕咬的力度也很强,那胖子被咬急眼了,一拳砸过去,虎子被打得一个趔趄,猝不及防松开了嘴。   屋外的几个人见里面进去一个放倒一个,有点犹豫,季言举着棍子站在窗户面前,月光打在他一贯冷漠的脸上,眼睛里是和面容完全不同的炙热,刘旸和田媛趴在厕所门口偷看,手不由自主地拉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最早进来的那个人突然爬起来往门的方向跑,田媛一把推开厕所门:“季组长!他要开门!”   季言听闻转身去抓他,外面的三个人却趁着这个时候,顺着窗户爬进来。季言撂倒了第一个,后面紧接着挨了一棍子,他身体一歪,咬牙抗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倒下,一倒下他就起不来了,他虚晃了一下,假意弯下身体,然后飞快地抬起脚,对着其中一个人的肚子踹去,这一脚他牟足力气,那人一下子坐在地上,哎呦了一声,踹飞了一个季言就从被三个人围住的状态下挣脱出来,那两个人望着季言,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季言把棍子从右手换到左手,低下头,眼睛狠狠地望着他们:“来啊!弄死你们!”   一个男人拿着根铁链抡过去,季言用铁管挡了一下,但是铁链毕竟刚柔并济,接连处会转弯,依然有一部分砸在季言的胳膊上,顿时胳膊像是被割破了皮肉,火辣辣得疼起来,季言顾不上感受,一把抓住铁链链梢,一用力把人拉扯过来,一棍子楔过去,那人被打的往下弯了腰,虎子喘息着爬起来又一次扑上去,一口咬住男人的小腿,可惜这人穿的太厚,这一口不足以穿过皮肉,那人飞起一脚,把虎子踹出去,虎子惨叫一声,躺在地上身子直打挺儿。   看到虎子受了伤,季言的眼睛都红了,举着棍子对那人的膝盖就是一下,他本来多少还带着理智,尽量不往致命的地方上打,如今也全然顾不得了,他的对手尽管都是些不上道的三九流,但是他毕竟孤身一人,这种情况,他也很难讨到便宜,那个被他砸在地上的胖子,用两条粗重的胳膊撑起身子,冲上前去,一把锁住季言的脖子,季言一惊。伸手去抓,谁知手却被另一个人抓住,他脖子收到钳制,手和胳膊用不上力气,那被揍得流了鼻血的男人露出一抹奸笑,从地上捡起他们带来的棍子,对着季言的胳膊就是一棍子,季言本能地松开了暖气管,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那人说:“本来就是想给你放放血,不过这么一折腾,我看得让你赔条命。”   那胖子的胳膊又是一紧,季言脖子处的青筋迸出,他肩膀左右挣扎,可是那山一样的男人胳膊简直比一个成年女子的大腿还要粗,巨蟒一样越箍越紧,就在这时候,刘旸和田媛两个冲出来,她们在厕所找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武器,最后刘旸拿起一瓶洁厕灵跑出来,对着离他最近的男人的脸就挤,那男人只觉得眼睛鼻子都火辣辣地疼,惨叫了一声,田媛挥舞着厕所搋子,又觉得这东西没有什么震慑力,狠狠地扔到一个人的身上,又弯下腰从桌子上抓东西扔。   胖子被后面的动静吸引,他微微一转头的功夫,季言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然后另一只手狠狠地往后戳向他的眼睛,那胖子惨叫一声,胳膊一下松开,季言回过身子,对着他下体狠狠的来了一脚。那胖子立刻鬼哭狼嚎起来,外面突然闪过一个强光,大约是有人家开了灯,大约是被这屋的动静吵醒,季言捡起棍子,砸向另一个的头,对两个女孩喊:“快出去,报警!”   刘旸说:“季组长,先撤吧,人多,咱们吃……”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刘旸一惊,那男人猥琐的手竟然摸向她胸口,她低下头对着那人就是一口,尖锐的犬齿很快咬破皮肤。那男人疼地叫了一声,抓起她的头发就是一巴掌,刘旸挨了一下,季言愤怒地转过头,就看见刘旸已经利索地抬高膝盖,顶在那男人的下体,男人哀嚎了一声捂着下面,刘旸甩甩头发,伸手照着男子的脑袋就是一记手刀,男人就势跪在地上。   季言轻笑一声,又抓住另一个男人,棍子还没伦下去,就又看见窗户外面站了个人,季言心里暗骂一声:“到底来了几个。”   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单手撑住窗户就翻进来,显然被屋里的状况弄得有点迷糊:“我操,这是演练什么呢?”   那熟悉的声音传到季言的耳朵里,他浑身都跟着哆嗦了一下:“祖天漾?” 第101章 小别重逢   祖天漾一路开着自己的车,听着音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想着一会怎么调戏季组长好,是把他惹得原地爆炸,还是逗他再跟自己笑一笑,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打斗声,黑灯瞎火的他也不知道哪个是季言的屋子,摸黑过来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以为是打架斗殴呢,走近了才发现屋里那个跟人打成一片的不就是朝思暮想的季组长么?   祖天漾借着月光瞧见,季言满脸狼狈,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转头又看见虎子躺在地上喘气,半死不活的竟然还对着他摇了摇尾巴,再看到刘旸脸上肿了一块,衣衫不整的,祖天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季言看到自己人,喘着气走近他,把暖气管扔给他:“你来!”   祖天漾笑着点点头:“我来。”   祖天漾跟季言打架的手法不一样,季言一招一式都是在学校学的擒拿和散打,没有什么阴险的狠招,基本都是以制服为主,祖天漾就不一样了,他受过严格的技巧训练,虽然战斗起来他不如爆发力强大的季组长,但是祖天漾的体能很好,善于持久战和多人对战,尤其是这伙人刚刚弄伤了他的搭档,他火大的厉害,下手也狠了起来,季言坐在地上休息了一分钟,觉得身上特别疼,还不如继续打好受,他爬起来,打开门说:“刘旸,田媛,出去,报警!”   田媛拉着刘旸往门口跑,季言活动了一下脖子,从沙发垫下又抽出一截暖气管,靠到祖天漾后背上,祖天漾冷笑着一棍子抽到一个追赶女孩们的男人肩膀上:“今天除了这俩小姑娘,你们一个也别想出这个门。”   田媛和刘旸敲了附近几家的门,但是人家都死死地关着,连声音都不敢发出,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跑了一段才发现了一个投币的电话亭,好在报警电话不用投币,刘旸气喘吁吁的报了警,强调是有犯罪分子打击报复,要求最快出警。   祖天漾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上次在赵桂田家里跟他两个哥哥动手时候也没显出多大能耐,季言压根没指望他能有什么用,只是在人数上稍微震慑一下,好让两个丫头放心出去报警,谁知道这次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战斗力上升了不止一点,一个男人朝他扑过来,他照着脑袋就是一管子,血腾地就下来了,季言看着他动作毫不迟疑地抓起那男人就往墙上撞,丝毫不去考虑这样会不会要了那人的小命。   季言认识他这么久,头一次看见他这么狠,旁边的胖子赶忙去帮忙,被他踹到地上,祖天漾拖着钢管逼近那人,钢管划着地面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那胖子大喊一声,拱起身子一把抱住祖天漾的膝盖,企图把他压倒,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另一只手死死攥住钢管,以防自己被揍,祖天漾松开钢管,狠狠地往胖子身上砸了两拳,拳头很硬,但是被厚厚的脂肪层抵挡住,胖子吼了两声,眼看就要压上去,季言要过去帮忙,又被另一个男人缠上,正在打得难解难分,只听见那胖子嗷的惨叫一声。   季言和那男人都一愣,转头看见胖子抱着自己的手指头打滚,祖天漾重新捡起钢管问季言:“有绳子么?”   季言点点头:“抽屉里!”   祖天漾踢了那个胖子两脚,踩着他的肚子说:“识相的自己躺好了让我绑上,要不然……”他从兜里摸出一把新的瑞士军刀:“断胳膊断腿还能长上,少了个鼻子缺了个眼睛可就残废了!自己挑一个吧!”   他的话说的风轻云淡,季言身边的那个男的却吓得咽了下口水,他退了一步,转身想跑,季言一脚把他绊倒,摁住他的胳膊,把他制服在地上。   祖天漾从抽屉里拿出绳子,把那个推土机胖子先绑死,又去绑另外几个,有一个趁着他们绑人从窗户窜出去就跑,祖天漾抬起头说了句:“嘶,不听话!”   季言站起来,看着那人窜上车。祖天漾把绳子扔给他:“把这俩绑上。”   季言说:“算了吧,上车了。”   祖天漾说:“跑不了,我进来之前,给丫那白车下头放了点玻璃碴子。走不了多远。”   面包车被扎了胎,还没开出二十米就泄了气,那人也是急眼了,瘪了一个轱辘还往前开,祖天漾一脚油门堵上去直接把面包车撞在旁边一个砖头房子上,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面包车的车门,拖着那人往回走。   那男人嚎了几声:“大哥你放了我吧,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大哥……”   祖天漾一言不发,拖着他往回走,那男人联想到刚刚祖天漾的话,吓得裤子都湿了:“救命啊,救命啊!”   祖天漾说:“刚才打得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出来,你喊这两嗓子就来人了?”   那男人哆哆嗦嗦地说:“你放了、放了我,要不有你受的,你要是杀了我们几个,这个县城你都别想待下去,你家里人……你……嗷”   祖天漾回过头,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男人就吓得大叫起来。他嗤笑一声,从车里拿出个铐子,把人背拷住,又拿出一个大哥大,拨通了电话。那男人缩着脖子看他,也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来头。怎么看着像是电视里面的黑社会啊。   祖天漾打完电话,把大哥大往兜里一揣,拎着那那男人往回走:“识相的老实点,要不有你受的!”   到了屋里,四个男人都绑好了,屋里一片狼藉,祖天漾把最后一个扔进去,看见季言正靠着窗户坐着。看见祖天漾回来,他也没有出声,祖天漾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靠在一起。季言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他身上只套着秋衣,刚刚打架时候不觉得,坐下来浑身冰凉,祖天漾解开羽绒服外套,把他裹住。   往常祖天漾这么作死,早就要挨拳头了,但是今天季言的确累了,他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紧张,对别的事情就放松了警惕,祖天漾瞧着季言难得乖巧的模样,心里一软,他伸手把季言的脑袋揽在自己肩膀上,季言靠在上面,闭上眼睛。   祖天漾说:“睡会吧,我在呢。”   季言嗯了一声。 第102章 勾结   地上有个人可能是因为太疼,一直在哼哼,可是季言还是睡着了,他靠在祖天漾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睛,温热的呼吸打在祖天漾的脖子上,他的确是累坏了,祖天漾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多为青紫皮外伤,没有失血过多也没有伤筋动骨,也就放下心来。虎子被季言抱在怀里,祖天漾伸手摸摸它,它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爪子耷拉着,祖天漾摸了一下,它挣扎了两下,伸出舌头舔舔祖天漾,嘴里不停地喘气。   祖天漾心里有点焦虑,他还是后悔会在那时候回去,如果他一直陪在季言身边……他又叹了口气,季言不需要别人保护,即便是他没有在半夜赶过来,季言也会把这些人抓住。他轻笑一下,嗅到季言身上淡淡的味道,是一种很难形容,很熟悉很温暖的味道。   不过如果不回来,季言此刻绝对不敢入睡,不敢露出这么安逸的表情。他们的确变成搭档了,完全信任对方,甚至依赖对方。   外面传来一阵跑步声,季言立刻睁开眼睛,迷茫的从祖天漾肩膀上爬起来,门被推开,两个女孩跑进来:“季组长?祖大哥?”   刘旸伸手去把灯打开,屋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刺眼,祖天漾伸手挡住季言的脸,眯着眼睛看了看屋里的狼藉。这间客厅东西很少,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个沙发床,饶是这样,屋里的东西也东倒西歪,窗户碎了窗帘被扯掉了一块。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地上,绑着的几个滚来滚去的男人。   祖天漾眯了会眼睛才看清季言,他本来就白,所以脸上的伤痕就更明显,青斑累累的,头发也因为打架变得凌乱,季言刚刚睡醒,眼神还有点迷茫,怀里抱着虎子,在地上坐着发呆,虎子前腿好像有点问题,但是精神还好,窝在季言怀里疼的哼哼唧唧。   祖天漾看的心疼,伸手想去把季组长那一头炸着毛的头发摸顺,手还没挨到,就看见一块小手绢擦到了季组长的脸上,白嫩嫩的小手跟季组长的白脸相互辉映,比灯光还刺眼。   季言并不习惯这样亲昵,他微微测过脸问:“警察来了吗?”   田媛说:“我们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来呢。”   季言出了口气:“给组里打电话了么?”   刘旸吐了一下舌头:“我忘了,打完电话我们就赶回来了。”   季言把狗放在祖天漾的怀里,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我去找地方打一个。”   祖天漾拉住他的手,指指旁边的大哥大:“我刚刚打了。”   刘旸和田媛好奇的摆弄着大哥大,季言看了他一眼:“有烟么?”   祖天漾说:“别抽了,想想一会儿怎么跟派出所那帮人说吧。”   刘旸回头看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狠狠地咬着牙:“当然实话实说了!他们这是入室伤人,够判刑的了!”   祖天漾轻笑了一下:“判刑?”他摸摸虎子的脖子上的毛:“小刘,你们这一来回多长时间了?”   刘旸说:“有半个多小时?”   祖天漾说:“半个多小时还没出警。”   刘旸迟疑了一下:“那……”   祖天漾说:“没事,反正我也给东子打电话了,差不多能同时来,都歇会吧,后来还有的累呢。”   正说着,附近响起了警笛,一辆警车不紧不慢地拐过来,下来两个年纪不大的片警,拿着警棍走进来:“谁报的警?”   刘旸站起来:“我。”   两个片警往屋里一看,看到了被绑的好像粽子的几个人,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俩个片警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走过来说:“你们都得先去所里,虽然你们说他们入室伤人,但是我看受伤的他们,所以把事情弄清楚之前不能走。”   祖天漾活动了一下手腕:“等了太久,怕你们人手不够,就帮忙把人绑起来了。”   两个片警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上下打量了祖天漾两眼:“谁来做笔录?”   刘旸说:“我来吧。”她站起来的时候看了季言一眼,季言冲她轻轻摇了一下头。   田媛把脸转过来对季言说:“季组长,你先去医院看看吧,我跟旸旸都没有受伤,我们俩先跟着去,虎子怎么样啊?”   季言说:“骨折了,天亮了我带它去兽医院看看。没事了我再去做笔录。”   田媛抿着嘴,笑容满满地说:“季组长,您啊,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几个人旁若无人的聊着天,把等待做笔录的片警鼻子都要气歪了,最后还是刘旸站起身说:“我跟你们去吧。”   祖天漾大长胳膊一伸,一把搂过季言,靠在他肩膀上:“我也受伤了,胳膊上都流血了,你看。”   季言动了一下肩膀:“你上一边去,别压着我!”   祖天漾偏不,他伸手碰了季言淤青的嘴角一下:“啧啧,这得好好让处长他老人家看看,这就是息事宁人的后果!季言,你看我这儿,都青了,这儿,淤血这么一大片,还有这儿……”   季言扭过脸不耐烦地说:“谁让你回来的!”   祖天漾靠着季言,跟像男友撒娇的女孩子一样嗲嗲地说:“我想你啊,”他微微仰起头:“我都想死你了……”   季言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你也是想死。”   然后一个拐子正干在祖天漾的胸口上,祖天漾哎呦一声倒下去,砸在虎子屁股上,虎子回头冲他呲牙,他赶紧顺了顺虎子的短毛。   不远处的刘旸噗嗤一声笑了,田媛的嘴巴长得老大,上上下下地不住地打量着祖天漾。这个男的长得倒是不错,但是怎么看着这么腻腻歪歪的啊?这货是季组长的朋友?季组长怎么有这么一个有点二百五的朋友?   刘旸跟警察交代完,披着季言的外衣走过来,蹲在地上说:“祖哥,你怎么回来啦?”   祖天漾从虎子屁股上抬起头,懒洋洋地靠着季言说:“我这不是预感到你们需要我么,所以我就来了,电影里不都这么演么?英雄救美,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   刘旸噗嗤笑了一声:“算了吧,就算你不来,我们季组长也能一个干五个!再不济还有我跟田媛,祖哥,这是我同学。”   祖天漾笑笑说:“对对对,是是是,我是特意来仰慕你们季组长的风采的。”他转向田媛:“你好,小姑娘身手不错,怎么跟着蹚了这趟浑水?”   田媛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刘旸:“旸旸……你管他叫祖哥?”   刘旸说:“对呀对呀,媛媛,还没给你介绍呢,这就是鹰眼,是祖天漾!”   田媛两眼一翻,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这个跟个妈宝一样的粘人狂就是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偶像?   偶像这种东西果然只能远远的崇拜啊…… 第103章 领导出马   季言腾出一只手,翘起手指头顶着祖天漾的脑袋,硬是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挪开:“成了。”   祖天漾靠着他,小声说:“过来了。”   季言嗯了一声,俩人一齐眯着眼睛看着派出所的两个片警走过来,季言之前在调查裕发村的时候跟当地的派出所接触过,但是没有见过这俩人,其中一个掏出记录本:“我是过来问问,你们之前有没有过过节?”   季言没说话,祖天漾冷笑了一下说:“过节,今天是什么节?”   刘旸和田媛对视一眼,有点迷茫地看着他们。那个记录的警察看出祖天漾的出言不逊,微微一动嘴唇,像是咽下去了一句脏话:“这是做笔录呢啊,什么态度这是?怨不得有人上门来收拾你们。”   刘旸睁大眼睛就想还嘴,季言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田媛也拉住她,她们报警后,出警时间竟然长达半个多小时,就算步行也都能赶到,季言和祖天漾心里都有数,马广德的手既然能伸到当地的小报社,派出所更是不用说。之前派出所未立案的情况下,帮他找了多次孩子,原来原因在这里。   入室打架斗殴不是小事,对方还能晃悠到这个时间来,简直让人细思极恐,季言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处处碰钉子,马广德内心也是极其矛盾和惶恐的,一方面他希望找到马玉芬,另一方面他又怕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暴露出来。季言知道自己已经碍了他们的眼,但是这伙人知道他的身份还敢找上门来,说不定还真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看来是狗急跳墙,本来觉得包立柱定了罪,这件事就先过去了,没想到季言偏偏还要往下查。朱腾飞现在还关在刑侦大队里,他们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季言,既能掩盖过去的罪恶,又能宣扬他们的淫威。   祖天漾吸了一下鼻子:“我们俩都受伤了,要去医院,笔录等我们回来再做。”   那片警梗起脖子:“谁没受伤?少废话,起来,全都跟我们到派出所里去。”   祖天漾从地上站起来:“不去。”   那片警说:“你们要是这样,就没法调解,都得进去!你们属于打架斗殴,法律懂不懂?”   刘旸不乐意听了,她也看出这片儿的警察在包庇这些人,口气也急躁起来:“跟我们讲法律呢?法条用不用给你背背?”   片警看了刘旸一眼:“小丫头嘴挺厉害啊?你们这男男女女的住一起啊?什么关系啊?身份证拿出来!”   刘旸说:“你什么意思啊?”   片警说:“你说我什么意思?我怀疑你们在这间出租屋里干不正当交易!怀疑你卖淫!身份证!”   刘旸脸腾地红了,大约是刚刚经历了这么难忘的事情,人的情绪起伏厉害,刘旸上去就要扇那个出言不逊的片儿警的嘴巴:“你说谁呢!”   那个警察躲了一下,气的脸都白了,伸手去抓刘旸,被祖天漾一把掰住手腕:“哎,别跟小姑娘动手啊,要来冲我来。”   那警察被祖天漾掰的手腕像断了一样,他余光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努力稳住声音说:“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性质的问题,你们要袭警吗?”   祖天漾啧啧了两声:“哎呦,说的也是,哎小刘,你说袭警会不会抓起来啊?”   刘旸说:“祖哥,只要不鉴定出轻微伤就没事。”   田媛说:“听说这人要是刀刀避开致命处鉴定也是轻微伤,鹰眼,我听说你学过解剖,要不你给我们演示一下。”   片警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要干什么?我警告你,立刻放开我!否则……”   话还没说完,丁东几个踹门就进来了:“我操这是什么情况啊?季组长?刘旸?没事吧你们?”   祖天漾冲他一呲牙:“你们可来了。”   片警看到丁东几个都穿着警服,但是级别都不高,冷哼一声,揉着肚子往外走,还没出门撞上一个腰板直直的中年人,他随意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再仔细看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脑袋里还没组织好语言,处长已经绕过他,背着手走进来:“怎么季言,我听说你昨晚让人给砍了?”   李茂从季言怀里抱起虎子,季言扶着丁东的胳膊站起来,冲着处长抿了一下嘴:“您怎么来了?”   处长满意地点点头:“我来看看你让人砍成什么样了,嗯,我看刚才外面那几个站都站不稳了,你这下手太黑。严重违纪,丁东,去,把他们几个带回去。”   他回过头对举着笔,点头哈腰的片警说:“回去跟你们王所长说,人我直接带刑警队去了。”   那片警跟同事使了个眼色:“领导,这不合适吧?这属于我们……”   处长说:“不合适,但是我就要带走,谁要是拦着,谁就跟我们刑警队过过手。”   两个片警不自觉地看看外面躺着的几个,不说话了。   季言说:“一共五个,都在这儿了。”   祖天漾说:“前面街口白面包是他们的车,让我车怼那儿了……嘶”   丁东说:“放心吧,我们赶过来的时候看见车了,叫交通队的拖走了,这伙王八蛋,一个都跑不了!”他看着刘旸微微红肿的脸,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刘旸倒是没什么事,她把头发挽了一下对田媛说:“没吓着你吧?”   田媛不知是性格好还是天生喜欢冒险,她笑嘻嘻地说:“我自打出生就盼着有这么一天呢,可算让我开了眼界了。这次来的太值了!”   祖天漾活动一下手腕:“小姑娘身手好,胆子也挺大。”   田媛露出笑容对着祖天漾说:“鹰眼你好,我是刘旸的同学,我之前听老师讲课讲到过你,刚刚你替旸旸出头真帅,嘿嘿。”   丁东挤过来不怀好意地笑着:“帅吗?鹰眼跟季言谁帅?”   田媛说:“季组长帅。”   祖天漾嘿了一声:“这小丫头。”   处长咳嗽一声:“行了,这里不安全,都先回组里去,连你他们都敢下手,更何况是普通老百姓,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祖天漾把季言送上车,自己却没上去,走了两步就被季言摁住了:“干嘛去?”   祖天漾说:“我想去裕发村看一眼。”   丁东凑过来说:“别去,那现在正闹鬼呢!”   祖天漾轻笑:“傻不傻?就因为闹鬼才要给他们出出主意。”   季言表情微妙:“你去出主意?”   祖天漾说:“不然呢?他们村里那个神婆啊,不一定会跟咱们合作,得找个生面孔去,我道具都带了我给你说,就车上呢。”   季言揉了揉胳膊:“那我也去。”   处长咳嗽一声:“干什么去?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你要干什么去?”   季言说:“不是,处长,我去看看案子去。”   处长说:“看案子?你停职在家都给我惹出这么大篓子,还看案子去?等会儿,你又要看什么案子去?”   季言一缩脖子,不由自主地往祖天漾后面缩了一下,丁东王天明几个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就是没人看处长。处长吹胡子瞪眼:“说!”   祖天漾说:“是我是我,处长我其实昨天我就回来了,然后嗯,我去裕发村散播了点谣言。”   处长说:“什么谣言?”   祖天漾说:“就是那个,被害人死不瞑目啊一类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恐慌……”   处长伸手往车上摸了半天都没有趁手的兵器,实在没得可扔,气得直拍座椅:“恐慌?你还敢引起社会恐慌?你要翻天啊!”   季言说:“处长,已经翻天了。”   处长看看车上这几个狼狈的脸,狠狠地出了口气:“那也先去医院包扎一下,别落下什么后遗症啊。”   季言轻笑一声:“我知道了。” 第104章 周密部署   一直没有出声的田媛突然说:“其实,要是装神弄鬼的话,我可以来装,我们学校话剧表演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主演,演的可好了。”   除了丁东,眼神熠熠生辉,其他几个人都赶紧把脸扭过去看天看地看自己,处长挑起一边的眉毛说:“什么装神弄鬼?”   田媛说:“领导,我们昨天晚上去裕发村,装神弄鬼来着,我演一个女鬼,季组长他们在坟头也做了点手脚,保证吓死他们。刚刚鹰眼说要装成大仙去给他们破解,我想我装成个仙姑也成,反正裕发村一个认识我的人都没有……”   季言用手扶住额头,整个缩在祖天漾后面,祖天漾吸了一下鼻子,偏过身子挡住他。丁东一边说着:“哎祖哥,你不方便开车吧,我帮你开,我还没开过这么好的车呢”一边飞奔而去,李茂和王天明则是一副听不懂他们讲话的意思,假装聊天着走开,刘旸忍不住拧了田媛一把。   处长捂着心口,心里不住地喊:这他妈就是老子的刑警队啊,窝囊到去村里装鬼吓唬村民……这就是老子领导的队伍,靠着封建迷信破案,老子的刑警队啊……   车子开到附近的医院,季言和祖天漾都是些皮肉伤,没有大碍,倒是那几个人,有个骨折了的,有个轻微脑震荡的,还有个失血多昏迷了的,处长打电话把一组和三组都叫过来支援看着这几个人治疗,季言擦药的时候,疼的满头大汗,一声不吭。小护士看着都直抿嘴,处长叼着烟抽了几口,把烟屁股摁在花盆里,看着外面说:“到了这一步,那边是想至你于死地了,还真他妈的无法无天了,季言啊,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查下去,哪怕查个底朝天呢,单位就是你们的后盾。不用怕他们!”   汗水流到眼睛里,火辣辣地疼,季言揉揉眼皮,站起来:“谢谢您处长。”   处长说:“你遭这个罪,也是怪我,要是在组里住着……”   季言说:“您别这么说,要是没有这一出,还不知道他们狐狸尾巴摇藏多久呢。现在咱们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干了!”   处长哎了一声:“成了,你这么折腾啊,我知道为了什么,这几个人我叫一队来问一下,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组里。”   季言点点头。   处长看着旁边屋里呲牙咧嘴擦药的祖天漾:“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季言低下头,掩饰着表情:“谁知道。”   处长说:“为案子回来了?”   季言没吱声。   处长哼了一声也笑了:“这小子,还有点尿性,成,你这个搭档啊,不错。”   季言看了看祖天漾想,是不错。   处理完伤口,天已经亮了,春天到了,天亮的早了,本来想让两个小姑娘回去休息,但是她们也要一起,她们虽然不是二组的人,但是如今也是破案团的一员,无论如何也要共同见证水落石出,祖天漾开了辆大吉普来,车里塞了不少东西,季言皱起眉:“你开车过来的?”   祖天漾笑:“不然呢?本来等两天能弄个更好的,你一给我打电话,我就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了。”   季言神情有些慌张,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别废话。”   祖天漾笑了两声,伸胳膊揽住季言的肩膀:“害羞什么啊,我这是没有你的电话,要不我早就给你打了,当时情况太急,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还躲着我……”   季言肩膀一转,把他的胳膊给甩开:“滚蛋……”   虽然是骂人的话,却轻声细语,倒是像撒娇。   祖天漾伸手轻轻拧了一把季言的脸:“生气了嘿。”   季言脸色一变,一个反手把祖天漾拧在前面:“你想死是不是!滚蛋!”   祖天漾夸张地叫唤了两声,投降道:“错了错了,滚滚滚,饶命饶命。说真的,我在那边事情都查的八九不离十了。”   两人闹作一团,完全不见打架时候的戾气也没有被人入侵住宅的后怕,除了脸上抹着青红紫蓝的药水,根本看不出他们昨夜经历了什么。   丁东抱着胳膊下车:“哎,祖哥,你还真回来了?”   祖天漾说:“怎么?还真不想让我回来了?”   丁东笑笑:“哪儿能啊,现在这案子啊,就是一个大粪坑,你都跳出去了,还能跳回来,我丁东服气,你是真爷们,够哥们!”   祖天漾让他逗得直笑:“到底是爷们还是哥们?这也是我的案子,名声在外了,破不了案丢人。”   季言伸手摸兜,摸了两下转头看祖天漾:“我烟呢?”   祖天漾伸伸胳膊:“烟什么烟?赶紧对对词儿,一会演露馅儿了。”   裕发村闹鬼了,比起上次的闹鬼事件,这次不是捕风捉影,晚上大家被魏屠夫哑着嗓子的喊声吵醒,外面飘着亮着的纸钱,忽忽闪闪的,然后魏超雄衣冠不整的冲出来,嚷着看到了他已经死了媳妇的鬼魂。这还不算,村里几家的汉子,去了村长家开会,结果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天亮之后,村民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无一例外的都认为是鬼来索命,有的说这是个冤死的女鬼,专门来索村里精壮汉子的性命,有的说是马玉芬和王晓梅回来找村民凑集钱财,有的说一定是魏超雄的媳妇,那女人上次就闹了一次,这回又不安宁了,非得要把魏超雄折腾走才成。   一伙儿人在裕发村周围看了半天好戏,祖天漾想了想:“不够热闹啊。”   丁东说:“这还不热闹?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祖天漾用肩膀轻轻撞了季言一下:“比起丢孩子的事儿呢?”   季言说:“是不是时间不够?”   祖天漾点头:“流言这种东西,就跟细菌一样,需要一个发酵过程,时间太短,料不够,时间太长,味道就淡了,如果能在其中加点催化剂,再好不过了。”   季言看看他,没有说话,倒是李茂问:“那我们现在就干等着?”   祖天漾说:“兵分两路,看看马广德还有什么幺蛾子。别让他狗急跳墙了。还有赵桂田,她现在可还没有洗白呢,这样,茂子你跟天明去盯着马广德,东子你跟刘旸去看着点赵桂田。”   田媛接话:“那我呢?”   祖天漾说:“你不是生脸么?你跟着我和季组长,到时候给你安排个好角色,不是话剧社的么?咱们好好演一场戏。”   田媛兴奋地点点头。   丁东感慨地说:“我怎么这么晕啊,越牵扯人越多,事儿越乱。”   刘旸说:“晕就对了,凡事快真相大白之前都是这样,就跟人感冒一个样儿,我觉得啊,咱就快脱离苦海了,就快天下太平,能抓到后面那大坏蛋了!”   分工结束之后,大家分头行动,上车后,田媛傻乎乎地说:“我怎么觉得鹰眼更像二组的领导啊?”   祖天漾讪笑一声:“没有没有,我这就是传达一下领导的指示。”   季言才懒得理他,只是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不会传谣言。”   田媛似懂非懂的歪着头。   祖天漾说:“你就记住一样,忽悠那个屠夫开棺验尸,鬼片看过么?”   田媛说:“看过!”   祖天漾说:“这比你跟刘旸你们俩装鬼可难多了,还没有台词,即兴表演,车后座有几本惊悚小说鬼故事书,几本就是诈尸的,你就照着这个念。”   季言回头看看田媛:“麻烦你了,小田。”   那一声小田叫的非常甜,田媛羞红了脸,她眼神明亮的对季言说:“您放心吧季组长!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季言说:“谢谢。”   祖天漾轻轻挑了一下眉:“哎,先去菜市场看看谣言传没传出来。正好咱们也吃点东西,这一晚上折腾的要死。”   田媛说:“好呀,我也觉得饿了。” 第105章 茅山道士   集市上并没有太厉害的传言,毕竟事情刚刚发生,很难这么快传出来,祖天漾掰掰手腕,拍拍季言的肩膀:“上吧,侦查员。”   季言点点头,田媛说:“你们干嘛去啊?”   祖天漾说:“小姑娘,车上有身长袍,你把它换上,然后呢,保持高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越是神秘别人越是敬畏,知道了吗?”   田媛说:“知道了,鹰眼,我叫田媛。”   祖天漾说:“好,田媛姑娘,我叫祖天漾。”   俩人等着小姑娘换衣服的时候,祖天漾看了眼手表说:“时间来不及四处散了,咱们集中处理。”   季言说:“集中?”   祖天漾冲他眨眨眼:“等着看好戏吧你,咱们啊,先发制人。”   季言点点头,看着有点心事重重,祖天漾走过去小声说:“没事,坚强点,那俩孩子要是让赵家那哥俩弄走的话,可能还活着,还等着咱们去救呢。”   季言抬起头看着他说:“可是为什么咱们怎么也找不到呢?”   祖天漾说:“咱没好好找,光顾着打架了。当地派出所什么德行你也看到了,回去之后我就举报他们,要是咱能把她们救出来,当地这些不作为的机关单位,肯定要大换血。”   季言说:“当时她们来信的时候,肯定还活着,万一咱们跟着一掺和,那边狗急跳墙……”   祖天漾说:“不可能,我跟你说,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太偏激了。难道说为了让她保一条命,咱不救她了?就跟你救出来那个哑巴似的,过着那种被囚禁的生活,失去自由,没有期望。那活着有什么意思?是不是?”   季言点点头:“嗯。”   祖天漾轻笑一声,伸手压在季言的头上,摸摸他的头发:“没事,咱们都救得出来。”   季言偏了偏头,想躲开他,但是转了半天,脑袋还在祖天漾手掌的钳制下,干脆由他去了:“知道了,别揉了。”   祖天漾笑着逗他说:“我走的这两天啊,手这个痒啊,特别的想揉你。”   季言说:“你是不是昨天没挨够揍啊?滚蛋!”   祖天漾笑:“还真是,来来来,咱俩练练手!”   田媛套上了长袍,又从包里翻出化妆品给自己一顿捯饬,装神婆也得装个女神级别的,第一眼先让这些人惊艳,那才有戏往下演,等她大小姐从车上下来,季言靠在车门上都睡了一觉了。   田媛换完之后,祖天漾在衣服外面套上一个长袍,跟崂山道士一样,季言被被他折腾的苦不堪言,尤其是看见祖天漾竟然还往脸上粘了一把黑胡子,简直不忍直视:“你要干什么啊……”   祖天漾说:“懂什么你!权宜之计,你开车警车去你看人搭理你么?这伙村民怕什么你就得给他来什么!”   季言说:“行了行了,鬼也装了,大神也跳了,再破不了案,你等着的!”   祖天漾让他的小模样逗得直笑,捏捏他的脸:“童儿。”   季言说:“滚!”   祖天漾跟田媛捯饬过后,看着倒是有点唬人,季言抱着胳膊看了半天:“你们要这样进村里?”   祖天漾说:“我昨天琢磨过了,与其咱们自己去,还不如让人引荐,这样,一会我跟小田在那边支个摊位,要是那个魏超雄能听到动静,把咱们带回去,这么一来,村民就不会对我俩身份怀疑,到时候我们再怂恿他们开棺验尸。”   季言平时做侦查工作伪装是基本功夫,加上他一脸冷漠,很难被人分辨真假,但是他不太擅长说谎,他思维过于缜密,说谎之后的每句话都会思考会不会穿帮,反应就会慢下来,祖天漾则相反,他嘴皮子利索到不给人思考的时间,炮竹一样噼里啪啦先把人炸晕了,然后再反省有没有漏洞及时补救,散布谣言这种事,祖天漾不说是信手拈来,也不费力气。   祖天漾拿着块布,上头画着八卦,往地上一铺,然后在后面插上面旗子,席地而坐,原地打坐,田媛站在旁边,穿着肥大的长袍,梳着两个小发髻,还真有几分像小道姑,季言远远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不忍直视的歪过头去,祖天漾这个人向来人来疯,往那一站立刻入戏,伸手摸摸长胡子,摇头摆脑的开始在那念经,田媛看看他,又看看围上来人的指指点点,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师父!您看这一片乌云密布,定是有冤魂妖孽在此造次!”   季言拿着个包子混进人群,暗中观察,听见田媛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包子差点掉地上,他掩饰地咬了一口,看着四周越围人越多,感慨地摇摇头。   周围人看着这俩活宝,大约是因为消息没有传出来,一时也不知道他们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祖天漾拿着把桃木剑比比划划了半天,对周围人说:“不瞒各位,我是昆仑山的道士,已经在山里修炼了好多年,这次下山是因为我掐指一算,贵宝地有难,特意来普度众生,超度亡魂!”   旁边有人说:“跑江湖的骗子吧?”   “卖假药的吧?”   祖天漾不慌不忙地说:“各位施主,我们修道之人不打诳语,平日得施主善济,今日广结善缘,绝不会要各位施主一分钱,小道从外地赶来,不用施主开口就知道各位的家事。”   说罢,他指一位中年妇女说到:“这位大姐,一脸富贵相,得灶王爷庇护,家中生计必定跟灶台有关!”   那妇女一愣,嘴里不自觉地说:“真的神了?你咋知道我在小学校里开食堂的?”   季言看着她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两大袋子馒头,无语的揉揉头。   祖天漾信口开河到:“那边那位大姐,小的掐指一算便知道您贵姓李,李姓大家,唐王大姓氏,贵人自后,难得难得!”   人群中有个女人指指自己:“说我?哎呦,还真是。”   季言连包子都忘了嚼,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祖天漾见好就收,赶紧转移话题:“我还听说贵宝地得罪了上仙,前些日子丢了两个孩子!”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祖天漾继续说:“本来这两个孩子能回来,但是附近有个村子,死了个女人,这女人死后被人欺负,死不瞑目,引着这俩孩子不回家,不光是这样,以后还会带走更多的孩子。”   集市上的人一阵哗然,突然底下一个壮男喊道:“哎,那个道士,你给我算算命!你不是说你能掐会算吗?你给我看看命怎么样!”   季言憋不住笑了一下,挑着眉看祖天漾出洋相。   祖天漾摸了摸胡子:“这位好汉,眉目之间是一股戾气。”   那男人说:“什么力气?”   祖天漾说:“前生是梁山好汉,你且到我面前来,我给你相看相看。”   那男人几步走上前去,祖天漾从头到尾看了看:“您生辰八字是什么?”   那男人说:“什么?”   祖天漾说:“出生年月。”   那男人说:“那你这算命得给我算出来才成呢!你们说对不对啊?”   底下的人也纷纷叫好。   祖天漾说:“好,那我就给你算算。” 第106章 金刚转世   祖天漾胡诌了半天,举着木剑就跟羊癫疯一样,叽里呱啦的开始念经:“我得把你的属相请下来,金木水火土天灵灵地灵灵,这位仁兄,我请你属相的时候,你千万不要乱动,也别说话,这属相是你的庇护神,一旦请下来了,你的元神就没有东西护着了。容易招来太岁……”   那汉子被他说得咽了一下口水:“别胡说八道,倒是、倒是给我算算啊?”   祖天漾说:“知道知道,我这不是在请属相呢么?身上有没有一种热了的感觉,从丹田上升,盘旋在头顶,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这位好汉,今年不是你本命年吧?本命年可不能请属相来啊。”   那汉子本来就高度紧张,被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跳:“不是!”   祖天漾又比划着桃木剑:“嘛哩嘛哩哄,这本命年太容易招惹太岁,今年前后三年都不是你本命年吧?小心本命太岁没有,破碎你的阳气。”   那汉子不耐烦大叫:“不是,我本命年过去五年了都!你算吧你!”   祖天漾又念了两句咒语,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前面说:“拜见生肖大神,生肖大神指点迷经,这位仁兄生辰几许?”   一边的田媛也回过魂来,真不愧是演过话剧的,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竟然还能不笑场,还能对着祖天漾的一顿叩拜:“供迎上仙大驾光临,小道们有失远迎。”   季言低着头咬住嘴唇强忍了半天,摇了摇头。   祖天漾围着那大汉转了几圈,突然对着那大汉的脑门一巴掌拍过去:“1961年,施主出生!”   他这一声叫的突如其来,围观群众都愣住了,那大汉也被这一巴掌拍懵逼了半响,才拍着手说:“啊,还真是,高人啊,高人。”   祖天漾吓得衣服里面都被汗淌湿了,他摸摸胡子,大笑了两声:“小道也是看到了生肖大神才知道的,这位施主的庇佑生肖是牛,它带我劝施主,多做善事,克制脾气,往后必定大富大贵。”   那男人挠挠头说:“我是有个牛脾气,谢谢大师指点迷经。”   这么一会儿成大师了。   祖天漾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对他挥挥手:“好了施主,您去吧,我要在这里等有缘人。”   季言看他表演完了,以为接下来就是等着消息传到裕发村了,也掉头打算走人,谁知道那货在上面指着季言说:“那位仁兄!”   季言缩了缩脖子,接着走。   祖天漾哪里能放过他,拍了田媛一把:“徒儿,快去把那位季先生给师父我请上来。”说罢还使了个眼色。   田媛也不知道祖天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下去抓住季言的袖子:“额,这位季先生,我师父请您上去……”   季言恶狠狠地瞪了祖天漾一眼:要死吧你搞什么!   祖天漾冲他轻轻使了个眼色,季言顺着祖天漾的眼神看过去,竟然看到了个熟悉的人,李二婶。   季言隐约感觉到了祖天漾的打算,他看了祖天漾一眼,祖天漾围着他转圈的时候小声说:“这可是个能人,咱们先忽悠她,把她忽悠了,让她去忽悠村里的人,事半功倍。一会儿配合我,让你干嘛你干嘛!”   季言没说话,没好气地把包子扔到一边。   祖天漾神神叨叨地念叨完之后,一把把季言抱住,季言给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把他给踹飞了。祖天漾抱着他都出哭腔了:“啊呀呀呀,我可找到你了,你不是天上的金刚么!”   季言咬牙切齿地说:“金刚是猩猩,你以为我也没念过书是吧?”   祖天漾大声说道:“我就说我掐指一算能碰到贵人呢!原来是你啊!这个女鬼怨气太重,一般二般的道士抓她不住,破军星大神,你前生乃是天上的神将,今生投胎后依然有着仙气,看看这一脸的正气,这个女鬼啊只有你能治!”   季言可不是祖天漾,他看着祖天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祖天漾抓住他的手说:“村民们啊,这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啊。”   底下的人看着季言,就跟看耍猴的一样。   季言甩开祖天漾的手想走人,祖天漾抓着他:“你们不信是吧?我替你们验证一下!”   他抓着季言走到旁边的一个卖煮玉米的小摊位上,指着天说:“真金不怕火炼,这位上仙不怕火!”   季言目瞪口呆地看着祖天漾,祖天漾对卖玉米的小商贩说:“大姐,能不能用用你的锅?”   那小商贩犹豫了一下,旁边包子店的一个胖子唯恐天下不乱端来一个铁锅:“这有锅!”   季言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你要干嘛?”   祖天漾拉着他的手,对众人嚷嚷:“这位破军星,刀枪不入,能上刀山下油锅!刀山咱们没有,但是油锅是现成的!”   说罢他端起锅走到那胖子的地方:“大兄弟,油有没有?”   那胖子看他来真的,也有点含糊:“这油锅可不是随便下的,别闹出事来……”   祖天漾说:“闹不出来!我李半仙看人不会错,他就是金刚不坏之身!”说罢自己冲进包子铺里,抄起一个油瓶子就往里倒,一瓶下去,锅里不算满,他又抄起旁边两瓶子东西倒进去:“今儿个要是他有事,我就把这锅滚油喝下去!决不食言!”   季言抿了抿嘴,有点希望自己有事。   祖天漾勾兑完那个东西,举着锅放到了炉子上,周围人纷纷围上来,带着三分恐惧,三分敬畏,四分看热闹的心理,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个顶个的都睁大眼,伸长脖子,颇有市场东边那一笼子待卖的鸭子的风范,刚刚季言在下面看祖天漾耍心情还不错,如今他成了被耍对象,而且他并不知道祖天漾做的什么打算,万一一会儿真的把他的手放油锅了,还不炸熟了?   季言抿了一下嘴,他跟祖天漾应该没有这么大的仇恨吧?   那锅油很快就烧开了,不停地翻滚冒泡冒烟,祖天漾一把抓住季言的手就要往里放,季言跟他较劲,死活不放进去,周围的人也屏住呼吸,害怕又克制不住地想看这么惊悚的一刻。   祖天漾拉着季言的手:“听话听话,我说没事就没事。”   季言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放!”   祖天漾说:“我又不是金刚转世。”他突然压低声音:“你看那是不是马广德?”   季言一回头的工夫,祖天漾抓着他的手腕就给怼油锅里了。   周围的人嗷的叫起来,有的飞快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季言也跟着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手插到油里并没有剧痛的感觉,油是温的,并不烫手。   他看着祖天漾,祖天漾冲他眨了下眼睛,抓着他的手在油锅里和弄了一下:“啊呀,我在上头都觉得烫啊。”说话间锅内冒出的浓烟已经把离得最近的一圈人呛到了,祖天漾把季言的手捞出来,怼到那些人面前:“看看,你们都看看!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远处的田媛已经快吓瘫了,她缓了缓神,摸着自己噗通噗通的小心脏,颤抖着扶着墙走到锅附近,半睁着眼睛望向季言的手。   季言修长的手指,带着筋肉的手背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又望向锅,锅里的热气越来越旺,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商贩说:“快泼了吧,泼了吧,一会儿着了!”   祖天漾松开季言,抄起根棍子把锅往旁边一杵,咣当一声,连锅带油泼在地上,刺啦一声,周围的的议论声一下子就高起来。   “我的天啊,真是活神仙啊!”   “这个油锅啊!这一下去什么人都没有命了,肉都炸熟了,他没有事啊!”   “真是金刚转世啊!”   “这可太厉害了!”   “这是刀枪不入啊?”   祖天漾继续说:“各位放心吧,有他在,你们这有什么歪门邪道的鬼怪都害不了人,最近你们这闹女鬼的事儿啊,只有他能镇得住!”   话还没吹完,就看见李二婶急匆匆的走人了,季言跟祖天漾对视一眼,成了。 第107章 高枕无忧   几句之后,对着追捧着的众人说:“今天时间不早了,贫道还要回去打坐修炼,明天一早我还来,要是各位施主有事找贫道,明日请早!”   田媛靠近祖天漾:“走了?”   祖天漾点头:“走。”   祖天漾和田媛钻到车里就开走了,季言留在市场上,暗暗观察,果不其然不一会就看到李二婶子带着那个屠夫急匆匆的赶到集市上,在刚刚祖天漾摆摊的地方像旁边人打听着什么,季言放下心来,溜溜达达地往回走,边走边把手举起来看,也真是邪门了,那锅油明明已经气泡冒烟了,怎么可能还是温的?   祖天漾当时是从摊子上直接拿得东西,也没有时间作假啊。他抿抿嘴,手上觉得有点粘腻,就走到一个自来水管子旁边冲洗,刚低下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他又吸了吸鼻子,觉得这股味道是从手上传过来的。这是醋?季言皱了皱鼻子,当时祖天漾倒了一瓶油下去,难道后来还倒了醋进去?   醋跟油在一起难道降温?这没有道理,除非……季言想了想,醋比油密度大,比油沉所以在底下,要沸腾也是醋先沸腾,如果说醋的沸点低的话,季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难怪祖天漾着急把他的手怼进去,八成是怕油真热了,这个鸡贼,他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放在水下面洗了洗。   谣传越是邪乎,魏超雄同意他们开棺验尸的可能就越大,祖天漾的决定是对的,他们也需要去对个台词,为明天做准备。   季言从旁边的小饭店打包了几个菜和米饭,回去的路上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轻快,步伐都比平时快了些,等到了家,看见祖天漾和田媛两个正在屋里研究明天怎么办,屋里已经被打扫干净,连被砸的窗户都安装好了,季言上下打量一下:“谢谢,辛苦。”   田媛看见他,立刻站起来:“季组长您回来啦!今天太有意思了,这是我活这么大最有意思的一天,啊,办案子太好玩了,我会去之后就报考公务员我要当警察,太刺激了!”   季言轻笑一声:“先吃饭吧。”   小姑娘高兴的去拆饭盒了,祖天漾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朝着季言伸手:“手给我看看。”   季言说:“没事。”   田媛一边拆饭盒一边说:“季组长,你知道鹰眼用了什么办法吗?太神了!”   季言说:“醋。”   田媛睁着大眼:“啊?你知道啊?”   季言说:“我不知道,后来洗的时候才发现。”   田媛这回眼睛睁得更大:“啊?你不知道啊?”   祖天漾都让她给逗乐了:“怎么知道不知道都这么吃惊?”   田媛说:“季组长能猜出来我吃惊啊,但是知道季组长开始不知道我更震惊啊,季组长不知道都敢把手伸进去,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祖天漾听着这句话顺耳,他拍拍季言的后背,听见了吗?人家小姑娘都看出来了,你信任我!   季言冷漠地说:“是你骗我马广德来了的,要不我才不伸进去。你就是个骗子!”   祖天漾说:“没有的事儿,我能骗你么,我当时是真看花眼了。”   季言看看祖天漾又看看田媛:“之前要是你这么说,没准我就信了,但是看看今天你们俩的表现,平时也跟演戏似的吧?”   田媛一听给偶像留下了这种印象连忙撇清:“不是的季组长,我这戏份也不成,配角不需要表演,鹰眼才是高手,装个江湖骗子都这么像,别的啊不定多……”   祖天漾听不下去:“嘿你个小丫头嘿。”   季言把外套脱了,洗手落座,这屋里本来有两把椅子,本来就不结实,后来被那几个村民拿起来当武器,更是摔得破破烂烂,根本没法坐人,三个人只能挤在沙发上,祖天漾抓住季言的手看了看:“有点红,去拿凉水冲冲。”   季言说:“没事。”   田媛笑嘻嘻地说:“鹰眼心疼季组长啦。”   祖天漾说:“那可不么,他手下去的时候,那我心口也跟让人浇了一锅热油一样,滋滋作痛。”   季言没好气地说:“滋滋不是作痛,是炸熟了。”   田媛夹起一块回锅肉:“就是这样的滋滋。”   吃过饭,祖天漾把明天的分工大致跟他们俩说了一下。田媛对这件事充满了斗志,浑身燃的都要爆炸,恨不得马上到明天去大干一场,祖天漾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小起来,田媛纳闷的看见他站起来,从衣架上拿起季言脱下来的那件棉衣盖在他身上,田媛这才发现,敢情季组长不是眯着眼睛而是睡着了。   祖天漾给他掖了掖衣服小声道:“这两天可把他累坏了。”   田媛说:“是呀,季组长去救人又因为家属闹事被停职,又带着我们去布置现场,昨晚上又来那么一出,他真的是累坏了。”   祖天漾想到之前季言在他肩膀上靠着睡觉的小模样,心里飞快的刺疼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季言的头发,田媛倒水喝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连忙挤过来:“哇,季组长睡着的模样真的好帅啊,简直是天使啊!”   祖天漾心里那阵刺疼还没挺过去,猝不及防又有点酸溜溜的,他咳嗽一下掩饰道:“还天使呢,他就是模样好看,脾气大的很,煤气罐一个。”   田媛托着下巴说:“那是对敌人,我们季组长对自己人是春天般的温暖。”   祖天漾心里这个不高兴,敢情你是自己人我是敌人是吧?   他也转头看看季言,他早就觉得季言长得好看,如今在他的小崇拜者面前更觉得他有魅力,尤其是那排小刷子一样的长睫毛,密实得很,此刻掩盖住眼帘,整个气质都柔和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放松的。   祖天漾忍不住在他的脸上轻轻拧了一下,谁知道季言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把脸歪到另一边接着睡,祖天漾伸手把他轻轻放倒在沙发上,他都没醒。   田媛歪着头说:“说来也是奇怪,平时季组长有点动静腾地就醒了。”   祖天漾给季言盖被子的手一抖:“你怎么知道?”   田媛说:“我看见的呀。”   祖天漾轻轻咳嗽一声,掩饰了一下情绪说:“你看见的?”   田媛笑嘻嘻地说:“就是昨晚嘛,我跟旸旸在这里睡觉,我出来倒个水他都能听见,我听旸旸说季组长平时就是这样,可能是工作练出来的。”   祖天漾说:“嗯,长期从事高压工作的人,神经都敏感。”   田媛说:“可是他这次怎么睡得这么踏实,”小姑娘笑的露出个小酒窝:“鹰眼,是不是因为你在他身边呀?”   这么一句话,祖天漾的心都甜透了,看着田媛也顺眼多了:“走,商量剧本去,给你加两场戏!” 第108章 养精蓄锐   季言这一觉睡的的确是十分安详,中途他迷迷糊糊被吵醒一次,小脑清醒着告诉他别睡了,但是大脑昏昏沉沉的安抚小脑,祖天漾回来了。于是小脑也放下心,跟着昏沉了。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是黄昏了,季言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时间脑子有点混乱,对于现在几点和为什么会到床上来了完全不了解,他揉揉眼睛,听到客厅有动静,就推开门进去了。   屋里的人正在吃烤串,一看见季言都笑了,季言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们,祖天漾站起来,伸手把他的头发压下去:“这头发翘的,能当鸟窝了。”   外面天空泛着橘红色的晚霞,看来已经是傍晚了,丁东刘旸他们都在,看来是盯梢任务没有太大的发现,屋里的桌子上摆着啤酒烤串和一些小菜,大家好久不见昨夜又死里逃生,正在庆祝,个顶个的都精神奕奕,只有季大队长猫在里屋睡了个昏天暗地,季言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一向冷这个脸,好不好意思的也不挂面相。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和同事们坐在一起抓了烤串来吃。大家都已经喝了一点酒,兴致盎然,季言问了问他们裕发村那边的情况,丁东说:“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马广德最近深入浅出,马玉芬的事情给他的打击不小,今天我看到魏超雄去找他,但是马广德家里大门紧闭,魏超雄扑了个空。”   王天明说:“今天一早好多人都在说他们村里闹鬼的事情,好多人家都不敢出门。”   季言想了想:“不是他们不敢出门,没准是昨晚上马广德叮嘱了什么,不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祖天漾说:“不会,昨晚人没有按时回去,马广德比谁都着急,他现在肯定是在运营着放人,昨天派出所的态度你们看到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马广德分身乏术,没准压根不知道他们村里的情况。”   季言说:“你们走后,我看见李二婶带着魏超雄和他老娘去集市上找你们……我怕会夜长梦多。”   祖天漾递给他一串烤鸡心:“心放肚子里!让他们等着,越是难得的东西,他们越上心,没事儿,我跟田媛都对好词儿了,到时候我就说开棺验尸的事儿只有你能干。”   季言咬了口鸡心:“嗯。”   田媛凑过来:“哇,季组长,你们之前串通好了的啊,我说当时鹰眼怎么会突然拉你上台炸手呢,原来是这么打算的,这样就有理由让咱们第一个开棺了,太鸡贼了吧!”   季言说:“我没跟他串通。”   田媛说:“没串通?那你还这么淡定啊?”   祖天漾伸手揽住季言的肩膀:“默契知道吗?我跟你们季组长精神高度契合,用不着沟通!”   丁东喝了一口啤酒:“默契?当初也不知道谁第一天来就被我们季组长揍了个乌眼青,哈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想到当初的事情,连季言的表情都微微有了点变化了,刘旸拿了片馒头塞到丁东嘴里:“就你话多!”   田媛感慨地举着杯子:“想不到这次来有这么大的收获,这真比干别的有意思多了。”   刘旸笑眯眯地说:“对呀,偶像也看到了,还参与到我们破案了,还被英雄救美了,是不是特别满足。”   田媛说:“太满足了,就我来这儿得这一个礼拜,我都觉得我之前二十几年白活了。这才是生活啊,跟拍电影似的。”   祖天漾冲着田媛一挑眉:“你是来看偶像的?你偶像是谁啊?季言么?”   季言放下杯子:“你。”   祖天漾嗯?了一声。   刘旸笑眯眯地说:“就是你呀,鹰眼。当初你要来我们学校演讲的事情俘获了多少少女的心灵,她可是对您,钟情已久啊!”   田媛羞红着脸打刘旸:“什么词儿啊,什么钟情,是崇拜,崇拜!”   祖天漾想想田媛对他的态度,又想想田媛对季言的态度:“崇拜我?完全没看出来啊。你说要是崇拜季言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田媛说:“我都崇拜,都好厉害啊,季组长单枪匹马的去救被拐卖的妇女,和鹰眼两个并肩作战打趴下四个坏蛋,简直太帅了呀。”   李茂跟丁东对了一下眼,丁东说:“你就最后一句话说到点儿上了,你就是看着帅的,他什么时候单枪匹马了?那是我们哥几个一起的功劳好不好!”   大家都被逗笑了,祖天漾给季言夹菜:“多吃点木耳,清肺,我走了之后没人管你抽烟了吧?身上都带着烟味儿。”   季言没吱声,咯吱咯吱把木耳吃光了,丁东说:“哎呦喂,季组长也有今天,平时训我们时候人五人六的,除了处长谁敢管他啊?祖哥,还是你本事大!你是不知道,你走的头两天,我们季组长跟丢了魂儿似的。”   季言忍不住反驳:“你才跟丢了魂儿似的。”   刘旸说:“祖哥这不是管,是惯,季组长这人吃软不吃硬,祖哥是手段好。”   田媛也说:“这叫铁汉柔情。”   季言差点让他们说吐了:“明天想加班是吧?”   丁东感觉抓住祖天漾的胳膊:“嫂子,能不能给弟弟们做个主?”   祖天漾大手一挥:“我回去给你们吹吹枕头风,都不叫事儿!”   季言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吃,田媛夹起一片木耳放到嘴里:“真好吃,跟城里卖的就是不一样,有一股木头的香味,木耳肉也紧实。”   刘旸说:“当然啦,这边的木耳基本都是野生的,直接从木头上揪下来就做熟吃了。”   田媛说:“新木耳不能吃的,新鲜的木耳食用后如果被太阳照射会引起皮肢瘙痒、水肿等症状。应该吃用水发过的木耳。因为把新鲜的木耳晒干,在曝晒的过程中会分解掉大部分毒素,食用前再经过浸泡,其中含有的剩余毒素也会溶于水。”   祖天漾说:“哟,小丫头学问不少嘛。”   田媛说:“对植物啊我可是从小耳濡目染,我爸是植物学家的,从小听他念叨都会背了。”   刘旸说:“上次那个哑巴女人是万年青中毒也是媛媛看出来的!”   祖天漾说:“成啊。”   田媛说:“植物也是门学问,比如说木耳吧,木耳属于化能异养型微生物,以寄生在死亡的木材为主,木耳对木材有很强的分解能力,喜欢生长在土壤肥沃、向阳山坡的耳树;木耳属中温性微生物,它的菌丝体在5—35℃之间都能生长,以22—28℃最为适宜。如果温度长期低于5℃,菌丝处于休眠状态。湿度高于28℃,菌丝体易衰老,孢子萌发的适宜温度22—28℃。可以说温度是木耳生长发育的重要因素,菌丝体要求段木的含水量为35—45%,木屑培养料含水量50—60%,子实体的形成期的空气相对湿度90%以上才可以。黑木耳属好气性真菌,培养过程中,要注意通风透气,进行气体扩散交换,黑木耳的菌丝体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生长良好,子实体厚基的形成需要一定的散射光,而且需要一定的直射光。在完全黑暗的条件不能形成子实体。”   丁东看看李茂看看王天明说:“你们听懂了么?”   俩人都茫然地摇着头,丁东又戳了戳季言:“季组长呢?”   季言咬着羊肉串说:“她说种木耳先黑一段后才能照光,长出来需要很高的湿度和适宜的温度。”   田媛笑眯眯地说:“偶像就是偶像!”   一顿饭吃的大家都很高兴,外面渐渐黑了,丁东几个站起身:“我们先回去了。季组长,你们也回组里去睡吧,这太危险了。”   季言摇摇头说:“我还是在这住吧,这些人都被关在组里,不会有问题的,倒是小田,你别自己住宾馆了,你跟小刘住刑警组里,这段时间你不要单独行动,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第109章 留宿   田媛说:“我能去住吗?”   季言说:“特殊时期,领导不会说什么的,去吧。”   大家都分配好之后,季言转向祖天漾:“你呢?”   祖天漾手揣着兜,大大咧咧地说:“你住哪儿我住哪儿。”   季言没出声,算是默许了。   田媛说:“啊?我也想住这边啊!”   祖天漾说:“那你住这儿,我跟季组长回组里住宿舍。”   田媛哼了一声,刘旸推了她一下:“你就不能矜持点,你是个女孩!别给季组长他们捣乱了,快走吧,明天还有任务呢!”   大家上了车,季言嘱咐了一句:“开车小心点!”眼看着破烂的红旗在夜幕中开走,季言才揉揉脸走回屋里,祖天漾站在桌前收拾着残羹冷炙,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好在祖天漾已经叫人把玻璃安好,不然这一夜肯定难熬,季言拿暖壶接了凉水,用热得快插好,客厅里扔着个大箱子,里面是祖天漾的私人用品,季言靠在桌子前面发了会呆。   这两天风云变幻让人没有精力遐想,这会儿难道空闲才惊讶祖天漾真的回来了,这人来匆匆去匆匆,不过回来的倒真是时候,眼下他把马广德逼急眼了,甚至想出要找人教训他的损招。如今他被停职,四面楚歌,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祖天漾的回归,的确解决了燃眉之急。   季言心情好了起来,也许跟下午睡了个好觉晚上吃了顿饱饭也不无关系,他把烧开的水倒出来一半兑凉水开始洗漱,祖天漾挤过来:“给我点地方。”   季言含着牙膏口齿不清地说:“你不会一会儿再过来。”   祖天漾说:“你这屋子四面透风连个炉子都没有,挤挤不是暖和么?这也就是开春了,这要是冬天,这一晚上就成冰棍了,跟在外面蹲点有什么不一样?”   季言说:“谁让你住了?再抱怨你就去你车里睡!”   祖天漾说:“你以为我没睡过?我这着急忙慌的过来找你,开车累了可不就随便一停原地眯一觉?”   季言沉默了一下:“你干嘛不坐火车啊……”   祖天漾说:“火车到你们这的都是慢车,等多长时间,再说东西太多,带不过来啊。”   季言吐掉沫子说:“那你遭罪活该。”   祖天漾嘿了一声,伸手就拧季言的脸:“你这张嘴,我非撕烂了它!”   季言一手举着牙缸一手举着牙刷,脸蛋左摇右摆地躲着祖天漾的手,牙膏沫子蹭的哪儿都是:“放开!水泼你脸上……”   祖天漾说:“你泼!”   另一只手钳制住季言握着刷牙缸子的手,来回摇摆,季言一边躲脸上的手,一边极力抗衡祖天漾,保持平衡,不让刷牙水倒自己一身。   俩人跟小孩一样在厕所扭打成一团,一缸子刷牙水终于扣在了季言的脚面上,季言咬着牙去掰祖天漾的胳膊,正好碰到他昨天受伤的地方,祖天漾呲牙咧嘴的哎呦了一声,季言立刻松开手:“碰到伤口了?”   祖天漾伸手捏捏他的脸:“没有,逗你玩呢!傻样吧!”   季言给了他一脚。   晚上,季言拿着被子扔到沙发上:“你今晚上在睡吧。”   祖天漾抱起被子:“凭什么啊?我腿都伸不开,昨晚上人家俩大姑娘在你这睡觉你也让人家支棱着腿睡沙发啊?”   季言说:“怎么你还要跟小姑娘比是不是?你怎么不跟虎子比啊?给你块垫子趴地上睡吧!”   祖天漾说:“你怎么这么坏啊,我这千里迢迢的来找你,为你还挨顿揍,你连床都不让我上,太不够朋友了吧?”   季言说:“谁让你非要在我这睡?你可以回去睡啊?”   祖天漾说:“反正我要睡床,你要是不让我睡床,今晚上我就不让你睡觉,明天演砸了活该!”   季言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那你睡床吧,我睡沙发成了吧?”   祖天漾说:“床那么大,你干嘛睡沙发啊?又不是没一块睡过,还害羞啊?”   季言说:“不想跟你睡。”   祖天漾说:“成了成了,赶紧把床铺上,怎么招待客人的这是,今天你窝沙发上睡觉掉地上了你都没醒,要不是我给你抱卧室去,等人家来了都看见你地上趴着睡呢,真跟虎子一样。”   季言被他气得脑仁疼,转头回卧室收拾床铺去了。   等祖天漾洗漱完,看见季言已经钻到被窝里去了,后脑勺对着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祖天漾看了看床:“怎么不铺床单啊?”   季言说:“床单不是铺着呢么?还有什么床单啊?”   祖天漾说:“这不就白天那个床罩么?哎呦我天,一抖了都是灰,你昨晚上你就让人家俩小姑娘睡这上面?你说你邋遢自己就算了,你还糟践人家小丫头……”   季言一个枕头砸上祖天漾的脸:“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要睡赶紧睡,不睡赶紧滚!”   祖天漾说:“那你睡也得把床扫扫啊!你说你这个日子过得啊,你就快赶上包立柱了!起来,我把床扫扫。”   季言说:“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你就快赶上李二婶了!你出去睡,沙发干净,快滚!”   祖天漾在屋里翻腾一圈也没找到扫床扫帚,只能拿手拍了拍床,季言基本不会这边,床自然干净不到哪儿去,虽然床单是他新换的,但是在柜子里放了那么长时间了,的确不算干净,祖天漾一拍就暴腾起来,给季言呛得从床上爬起来,对着祖天漾拳打脚踢:“你赶紧给我滚蛋!”   祖天漾抓住他的脚脖子:“讲不讲理你,我这给你收拾屋子我还得受你欺负,你说那小丫头眼神是不是有毛病啊,怎么看上你这么个邋遢大王,这在人面前人五人六的,回来……哎呦卧槽,真打啊你……”   季言抓起枕巾塞在祖天漾嘴里:“去死吧你!”   祖天漾被季言骑在身上暴揍,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呜呜呜的惨叫,残忍程度堪比昨夜,季言这一段的压力加上祖天漾回来了的喜悦最终都化作暴力,一一呈现在始作俑者身上,祖天漾一个翻身把季言压在下头,双手制住季组长,吐掉枕巾,边喘边笑:“你怎么这么热情呢你,小别新婚是不是?”   季言挣扎着:“呸吧,赶紧滚下去。”   祖天漾说:“嘿,那我白挨一顿揍啊!怎么我也得找补回来。”   俩人从床头打到床尾,直压得季组长那张破木头床吱哇乱响。最后,还是祖天漾连连求饶:“算了算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我保证不出去乱跟人说你邋遢。”   季言哼了一声,压在祖天漾结实的胸肌上休息,其实他多少也有点恼羞成怒,平时住宿舍好歹还收拾一下,回到这里,一是因为心情不好懒得收拾,再是他一个单身汉自己住也就没有讲究,还真没有想到过这种卫生条件人家两个小姑娘来住是不是不合适,被祖天漾一说,季组长脸上挂不住了,不揍他一顿,更是下不来台。   祖天漾平躺在季言的床上,伸手揽住季言的肩膀:“这些天,辛苦季组长了。”   季言没说话,从祖天漾身上翻身下来,领导脾气上来了:“别矫情了,赶紧把床收拾干净,我一会过来睡觉。” 第110章 不是朋友   钻到被窝里之后,祖天漾立刻缩成一团:“我操,这被窝里整个儿一个冰窖啊。”   季言说:“那你就出去睡。”   祖天漾说:“怎么比咱们宿舍还冷啊?”   季言说:“宿舍有暖气,这没有。”   祖天漾想了想宿舍里的寒意逼人:“宿舍里面的暖气什么时候摸什么时候都是凉的,有什么用啊?”   季言没好气地说:“那就一样,冬天你糊弄过去了,开春了你还抱怨什么?赶紧睡觉!”   祖天漾说:“冷,我睡不着。”   季言说:“这可没有瓶子给你取暖。”   祖天漾说:“这要是炸了,咱们俩只能睡沙发了。”   季言说:“是我睡沙发,你睡地上。”   祖天漾哎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次回来你对我这么冷漠,上次我床湿了你还让我钻被窝呢。”   季言说:“那是我仁慈,最后发现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祖天漾伸手拉他的被子:“这么冷的天,一起睡吧,咱们还能盖俩被子。”   季言说:“给我滚……再折腾被子都不给你盖!”   折腾了一会,季言忍不住打哈欠:“别闹了,睡不睡觉,明天还有正事儿呢!”   祖天漾趁机钻到季言的被窝里,搂住季组长热热的身体:“幸福啊,走的这几天我想你想的都睡不着觉!”   季言没好气地说:“你赶紧去娶个媳妇就好了,你这是病,赶紧去看看,别拖着了。”   祖天漾靠在他肩膀说:“哎,说个正事,明天要是魏超雄同意开棺,女尸的确有问题,得想办法让他报警,就能把包立柱的嫌疑洗清。”   季言嗯了一声:“我就怕到时候有人挡着,白泽源那关也不好过。”   祖天漾说:“你不是正好救了个被拐的女人么?我回来那天去看了看,白泽源对这种能立功的事情最有兴趣了,现在事情被炒的那么大,他肯定要管的。”   季言说:“但愿是这样,要万一不是呢?万一真是咱们判断有误,这回怎么收场?”   祖天漾说:“不会的,这事没跑,到时候只要开棺发现女尸有问题,我就立刻联系那帮记者去曝光,到时候这边想捂着也捂不住。”   季言说:“那不露馅了,处长要是知道那群记者是你弄去的,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祖天漾说:“没事,只要你不卖我,处长发现不了,就是可怜我的季组长,这出苦肉计,倒是让马广德这个王八蛋钻了空子,要不是你搬出来,也不会被人算计围攻。”   季言说:“这倒是无所谓,不从组里出来,也没法真放开手办案。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往下走吧,就算救不出来那俩孩子,至少把裕发村的秘密公布出来,能把这个村里被拐到女孩都救出来。”   祖天漾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季言的肩膀:“马广德在这边扎根太久,要是做就要一次把他挖出来,不能有喘息的机会,如果包立柱当了替罪羊,马广德就有充分的时间洗脱罪名。所以只要白师兄转移视线,咱们就有争取的时间。”   季言说:“但愿顺利吧。赵家两兄弟那边怎么样?”   祖天漾说:“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但是没有发现有那两个姑娘。”   季言啧了一声:“到底让他们藏哪儿去了。”   祖天漾说:“看着吧,会露出马脚的。”   过了一会儿,季言就快睡着了的时候,祖天漾突然小声问了一句:“这案子结束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季言说:“结束了就结束了呗,有什么打算。”   乡村的夜晚过于安静,声音在此刻总是模糊不清:“我的意思是,你一辈子就想窝在这地方了?”   季言说:“这不是挺好的么。”   祖天漾说:“你……不想回家去么?”   这么一句话,季言的神经突然绷紧,他几乎一下子从床上蹿起来,眼神也一下变得阴冷,他盯着祖天漾半晌,声音也逐渐结冰:“你调查我?”   祖天漾跟着从床上坐起来,用安抚的口吻说:“你别这么敏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无意看到了,所以……”   季言冷笑道:“你无意看到的?全中国这么多人你怎么不无意看别人?”   祖天漾说:“别发火。我就是想,这案子结束后,我就要回去了,很可能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以你的本事,在这种地方太埋没人才了。正好,上面要我找个搭档,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   季言打断说:“这是个穷乡僻壤所以人命不值钱是么?你需要搭档我就必须给你当是么?你是鹰眼,是上级,所以我只能服从命令是么?”   祖天漾伸手去拉他,被季言一把挥开,跟刚刚的玩闹完全不是一个状态,他真的生气了:“我不去,顺便告诉你,我现在被停职了,上级的命令对我没用!”   祖天漾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窥探你的过去,我就是想作为朋友应该给你提供更多的选择……”   季言说:“我跟你不是朋友!”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空气跟着掉冰碴,祖天漾这种一向油嘴滑舌的人都被噎的一时无话可说,他看着季言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季言躺好,背对着祖天漾:“我们就是搭伙办案的,案子破了就各奔东西,我的事,不用你管!”   祖天漾沉默了一下,躺好:“好的,我知道了。”   这一晚上季言一点都没有睡好,因为祖天漾的多管闲事,他前半夜失眠胡思乱想,后半夜因为之前的胡思乱想,做了一夜的梦。他梦到了自己青少年时期的模样,梦到了前任搭档,梦到了那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车祸,牵扯了四条人命,还有那人远去的背影。   天还没亮季言很早就醒了,他醒过来的时候祖天漾还在睡,他本来想抽烟,但是想到祖天漾发现之后又要说他,就忍下去了。他清醒之后又觉得昨晚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祖天漾说不定不想再搭理他了。   季言有点后悔,昨夜突然被祖天漾提到过去的事情,那算是他的逆鳞,突然被掀开,脑袋一热,话就不经过大脑横出来。   其实他不是那种意思,季言看着祖天漾的睡颜想:他算是朋友么?季言来这边之后,跟丁东他们混熟了,也理所应当的成为朋友了。但是祖天漾,季言也不知道要怎么归类,祖天漾来的突然走的更突然,如今又突然的回来,尽管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朝夕相处的时间却比季言任何的一个朋友还长,他是季言的搭档,是季言最信任的伙伴。   季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信任他,过于信任才会在昨晚祖天漾跟他摊牌调查过他之后,情绪失控。其实若是换成个别人调查他,比如白泽源之类的,季言恐怕只会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说到底,季言不想让祖天漾知道过去的那些事,他这种人其实对别人的非议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就是不想让祖天漾也对他另眼相看。   他叹了口气,祖天漾这样千里迢迢不管不顾地跑回来,上面一定会过问。除非是用假期跑来的,甚至为了避免行程泄露,他干脆自己驾车过来。   季言抿了抿嘴,有点后悔昨晚上那么说,他重新躺好,脑子里盘算着要不一会跟祖天漾道个歉吧,季言属驴的,向来是个梗着脖子的拧种,道歉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季言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生气的也有理有据,本来他脾气就大,祖天漾这次回来跟他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不是数落他就是欺负他,他都没生气,私自调查他本来就不对,还不许他生气了。   再说,过去那段破事,还不够他窝囊的,都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谁让祖天漾不开眼非要往外掘的。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占理,祖天漾从来了之后他就没给过好脸色,那厮不也整天嬉皮笑脸的没事儿人一样么,说不定早上一睁开眼,他又没事了呢?季言想了想,要不到时候给他买个早点,稍微对他好点,这个事儿也就过去了吧?他这么想了一会儿,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第111章 跳大神儿   季言一个回笼觉睡醒后,祖天漾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揉揉眼睛走出去,看见刘旸、丁东他们已经都在客厅里了。   他竟然又睡得不省人事……   祖天漾看起来跟昨天没有什么不同,看见他依然笑得像太阳花,祖天漾给大家讲了一下计划,和发生意外的处理方式,就开始扮相上了。   田媛有备而来,还化了个妆,漂亮的跟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刘旸跟季言汇报:“昨晚上白泽源已经开始审讯那个朱腾飞了,处长找了医生来看哑巴姐姐,打算提起公诉。动手的那几个人一队也开始问他们了,派出所那边来要了两次人,处长都没松口,看来他们是把咱们领导惹急眼了!季组长你可是处长的心头肉啊,敢动咱们刑警队的人,他们这回是踢钢板了!”   季言点点头:“好,小刘,你们今天都穿上警服,在附近不要走远,魏超雄只要是报警,哪怕是口头报警,咱们都立刻立案,千万不要给他们运作的时间。”   刘旸说:“嗯,祖哥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带着照相机去,把现场全都拍下来,咱们一手资料。”   季言嗯了一声,转头看祖天漾,正赶上田媛脑袋上有个发髻带不上,刘旸又在跟他汇报工作,干脆走到祖天漾身边矮下身子:“祖哥帮我带一下。带好看点!”   田媛一向管祖天漾直呼鹰眼,今天也不知道为啥就跟刘旸一样改口了,季言看着祖天漾笨手笨脚地给小姑娘绑发髻,心里哼了一声,想跟他道歉的心思嗖地一下烟消云散。   祖天漾给季言和丁东一人一个对讲机:“这是我偷摸从我那边带来的,咱们这装备跟不上,有了这个能随时通话。”   祖天漾带的大哥大也能进行调频,他调好电台,对大家说:“这次咱们争取一举拿下,只要包立柱洗清拐卖嫌疑,就能争取更多是时间破案。有什么问题咱们随时沟通。”   大家兵分几路,祖天漾跟田媛杀向集市,刘旸丁东他们分别去裕发村村口以及集市附近盯梢,为了加强可信性,季言在家里蹲守,等着祖大仙儿带着魏超雄来抓鬼。   祖天漾跟田媛两个在市场上坐了没两分钟,就络绎不绝的来人求算命,这可苦了祖天漾,连蒙带诈的挨个拍马屁,个顶个的说得人家眼睛都睁不开,连连夸他是活神仙,没一会儿丁东就发来语音:“他们到市场附近了。”   祖天漾冲田媛使了一下眼色,田媛心领神会,突然就跟抽羊癫疯一样在地上来回扑腾打滚,她这么一闹,把周围的人吓坏了,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说犯病就犯病,祖天漾装模作样地一捋胡子,大声道:“不好!是冤鬼找来了!各位父老乡亲,谁家里有死了未到半年年轻的女子啊?这鬼魂死不瞑目,上了我徒儿的身子。”   大家伙议论纷纷,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裕发村村口闹鬼的事情已经传开,有人在下面说:“是不是魏超雄家里啊?”   “听说有个村子的村民死了媳妇,三天两头出来闹……”   “听说是个屠夫,那做的孽太多了,什么鬼不来找他?”   “可不是嘛,这些个冤魂没法找这个屠夫就折磨他媳妇,让他媳妇出来喊他……”   “不要说了,我听着都瘆得慌。”   “听说那天那女鬼自己找上门来了,在天上飘来飘去的,好多人都看到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大半夜的就来了,在裕发村飞来飞去的,当时女鬼满脸是血,不停地吐着舌头……”   “是啊,你看这不上了人身啊?我的妈呀!”   “我的妈呀,会不会来找咱们啊?”   “找咱们干啥?咱们也没有杀生……”   “魏超雄家卖的肉谁没吃过?”   “那可怎么办啊?”   “这不是活神仙来了吗?人家远道而来就是来救咱们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越来越传神,祖天漾叽里咕噜地背了一串跟绕口令一样的东西,从身上的米袋子里拿出一张黄纸,上面还用红笔画了一串字符,吧嗒贴在田媛的脑袋上,田媛深深地喘了口气,一脸无辜地看着大家:“师父,师父我怎么了?”   祖天漾此刻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满脸惊恐的魏超雄以及表情信服的李二婶子,他吐了一口气,拿手指头一指:“女鬼往那个方向去了!”   众人哇呀地叫了一声,纷纷侧目,祖天漾装模作样地指着魏超雄:“这位施主,你印堂发黑,十分不妙啊,是不是最近撞邪了啊?”   人群中有几个认识魏超雄的更加对祖天漾的“仙术”赞不绝口:“大仙儿真是厉害,就是他家的媳妇死了啊!”   那魏超雄这两日精神浑浑噩噩,正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自打撞了鬼之后他吓破了胆子,去找村里的神婆,神婆一看外面又是落纸钱又是夜里出亮字,吓得不成,生怕这鬼在缠上自己,借口说是厉鬼不敢去抓。   魏超雄吓得家也不敢回,觉也不敢睡,天天白天去烧纸,肉摊的生意也不敢做了,在这样下去命都要搭上了,如今突然来了个救世主,把他激动的五体投地,他飞奔到前面,一把抓住祖天漾的衣服袖子:“你可救救我吧!”   祖天漾当初跟季言因为女尸的事情找过他,开始还担心他会认出来,但是接触之后发现这屠夫被折腾的不浅,完全没有当初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祖天漾瞧他这副模样,完全没有始作俑者的内疚,本来他今天心情就不好,加上这人当初对他跟季言的态度,祖半仙儿的这点火全撒这屠夫身上了。   “这位施主,我看你两眼发呆口吐白沫,印堂发黑精神萎靡,一定是家中闹鬼了吧?恐怕是你作恶太多,对人态度暴躁欺男霸女欺负相邻缺斤短两遭到报应,如今惹了众怒,恐怕要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和欺负……”   这番话别说把魏超雄吓得瑟瑟发抖,周围的群众议论纷纷,连田媛童儿都听不下去,忍不住咳嗽一声:“师父,您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她认识祖天漾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一直觉得祖天漾是个非常能令人亲近的人,完全没有传说中那么高冷,特别的接地气,怎么才一晚上不见,就变了这么多,虽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总觉得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阴郁之气,她不禁怀疑会不会这两天装神弄鬼真的招来什么东西把祖天漾给上了吧?这以后怎么破案啊还?   祖天漾咳嗽了一声,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摸了摸胡子说:“本来你这种人,贫道应该袖手旁观,但是出家人慈悲为怀,这次就救你一次,超度你亡妻的幽魂,你以后要好好做人,不可再与人为恶,知道了么?”   那魏超雄点头如小鸡啄米:“只要大仙能救我,我绝对痛改前非。” 第112章 开棺验尸   祖天漾掐指一算:“要救你,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我昨天在这市集上碰到了个高人,这个人是金刚罗汉转世,他能帮助你!”   魏超雄说:“那大仙,这位金刚罗汉转世是谁啊?我去求求他救我!”   季言自己坐在家里,从早上七点就开始等,他难道这么闲,一静下来难免就要胡思乱想,总觉得今天祖天漾不太对劲,跟祖天漾相处要是算起来竟然也有小半年,从深秋到初春,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原来时间这么不禁过,季言觉得他应该比较了解祖天漾了,毕竟他做了这么久的侦查员,察言观色应该不在话下了,但是他有时候又觉得看不透祖天漾。   过去的那些事,在季言心里石沉大海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博弈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了,季言当初吃了他的亏,又为那起风口浪尖的案子起了疑心,若不是因为这个,也也不会到这个地方一待就是六年。   已经六年了么?季言抱着脑袋想了想过去,觉得似乎没有那么悲伤了,他果然是个健忘的人,就算那时候觉得痛不欲生,时过境迁,再想起来也不过是一声轻哼。要不是祖天漾昨晚上提,他怕是真的忘却了,季言自然不想让祖天漾知道他那一段不过去,光不光彩单说,他发现自己其实有点害怕会被祖天漾带有色眼镜,他说了不拿祖天漾当朋友,但实际上,他对祖天漾的信任和关注,绝不比朋友少半分,可能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大打出手,也可能是因为祖天漾这个人总是不着四六的随和,无论季言多着急多生气,他都笑呵呵的不当回事,所以偶尔一生气,实在让人心神不宁。   季言虽然脾气大,但是向来不记仇,过去了就过去了,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但是祖天漾这种人,若是真的为了点什么事儿生气,会不会记恨个半辈子?   季言在家里越想越不知所措,他在组里待久了,接触的也都是那么些人,平时又忙于工作,压根没有心思和精力去顾及旁人的情绪,但是现在他觉得心神不宁,不得不找点事儿干,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他想到昨晚上祖天漾跟他抱怨床单上有土,干脆把床上用品拆下来抱着大洗衣盆吭哧吭哧的一顿清洗,晒干后又找了块抹布把屋子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快到中午的时候,祖天漾和田媛终于带着李二婶子和魏超雄找上门了,季言一开门,就看见魏超雄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季言被他吓了一跳,短短两天,那魏超雄已经是两个黑眼圈一嘴的胡子,都脱了相,他一把抱住季言的大腿,哪里还有之前嚣张的气焰,可怜兮兮地说:“大仙儿啊,你可救救我吧,求求你了一定救救我吧!”   季言说:“你先起来。”   那屠夫说:“我们家里闹鬼了,闹鬼了啊,只有你能救我。”   季言说:“我怎么救你?”   那男人这时才抬起头,看着季言,大约是稍微回忆起季言了,他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跟我见过,咋看着……这么眼熟呢?”   季言说:“我是警察,之前去过你们家。”   魏超雄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了,你就是上次来我们家问我老婆下葬事情的那个警察!”   季言说:“你有什么事儿吗?”   那屠夫说:“人民警察啊!我可算找到你了!人民警察为人民,你可救救我呗!”   说罢,一米八几的汉子竟然嗷嗷地哭了起来,可见的确被吓得不轻。   这种时候,听他来说就是浪费时间,季言对祖天漾使了个眼色,祖天漾说:“他听闻你是罗汉金刚转世,所以想让你指点迷津!”   外面眼看跟上了几个看热闹的人,那李二婶子跑在第一个:“哎呦,你们怎么走的这么快也不说等等我,我的老腿就要跑折了。”   季言怕节外生枝,连忙转身进屋:“屋里说罢。”   三个人进了屋,李二婶跑到门口拍门,田媛给她打开,对她说:“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到了屋里,季言问魏超雄:“要我怎么帮忙?”   魏超雄见他似乎是答应了。十分激动:“好人啊好人!我这以后我听大师的话我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仗势欺人了,呵呵呵。”   季言懒得跟他多说,重复问道:“怎么帮你?”   魏超雄这才想起祖天漾,连忙一把拉住问道:“活神仙,你快给转世金刚说说怎么帮忙?”   祖天漾说:“贫道掐指一算,你这人虽然粗鲁,但是对你亡妻十分厚道,所以她之所以冤魂不散,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死后受了欺凌。”   魏超雄抓抓头:“啊?”   祖天漾说:“她生前跟你相亲相爱,死了却被坏人欺负,所以咽不下这口气,她出来吓唬你,就是想找你给她报仇雪恨!”   那魏超雄打了个寒颤:“死了还能受欺负?难道是受了小鬼的……那什么,她受了谁的欺负?我、我去帮她报仇还不成么?”   祖天漾说:“不成,就非吓死你不可!”   季言听他句句话都是横着出来,总觉得被噎的是自己,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   魏超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大仙救救我吧!我死了我上头的老娘谁养着啊!这附近人吃肉怎么办啊……”   祖天漾闭目不语,季言直跟着着急,现在各方虎视眈眈,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前功尽弃,他恨不得马上就去挖坟,唯恐会夜长梦多,他相信祖天漾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但是祖天漾这么德行实在是不像没有生气,季言忍不住说:“你就帮帮他吧……”   田媛也不知道她这位“师父”唱的是哪出,她看看祖天漾又看看季言,按照剧本来说,这会儿祖天漾应该就告诉他破解之法了,然后自己要拼命阻挡,说太危险一类的话,起反作用,但是戏份突然就卡在这里了,不知道祖天漾是不是忘词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祖天漾从鼻子里出了口气:“罢了,遇到你也是我该着的一劫,现在唯一的破解这女鬼的方法就是还这女鬼清白。”   魏超雄连忙问:“怎么还?”   祖天漾说:“开棺验尸!” 第113章 残缺的女尸   魏超雄的脸一下白了:“什么?”   田媛摩拳擦掌开始学校话剧时候的表演基本功:“不成!这也太危险了!师父不仅你的功德受损,这位……这位金刚先生的阳气也会受到影响!我绝对不能看这种事发生!”   她这么一嚷,果然跟祖天漾推断的那样,刚刚还满脸抗拒的魏超雄立刻贴上来:“大仙大仙,我给你上供最好的猪肉,你可千万救救我啊!”   祖天漾说:“贫道出家人,可以救你一命,但是这位金刚转世如今已经是肉体凡胎,人家愿不愿意救你我就不知道了!”   魏超雄连忙扑向季言:“大兄弟,大兄弟你救救我吧!大哥上次说的不是人话,跟你赔礼道歉了!”说罢竟然对着季言扑棱地跪下,作势要磕头。   季言连忙扶住他:“成了,你先起来吧。”   魏超雄晃晃悠悠地抓住季言的胳膊:“谢谢大兄弟,不对,人民警察,以后你来我猪肉摊子,随便吃……”   季言看了祖天漾一眼:“怎么帮他?”   祖天漾摇头晃脑地一阵念经,上蹿下跳折腾的跟羊癫疯一样,最后说:“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得越久女尸的怨气越大,真到了控制不了的时候,这位金刚转世也奈何不了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魏超雄刚刚还着急的要死,但是一听马上要挖坟,心里反倒是有点别扭:“大师啊,这开棺是不是更容易招鬼啊?而且谁知道她在下面已经成什么样了,我不敢看啊。”   祖天漾说:“此事还需施主做主,你若是不愿意那边罢了。徒儿,收拾东西咱们回深山老林去……”   那屠夫连忙又拉住他的手:“别别别,大师可一定一次把她降住啊,这你们走了之后,她要是还出来闹,我们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祖天漾说:“放心好了,贫道一定还她的清白,把害她的人绳之以法。”   季言咳嗽了一声,祖天漾说:“啊……那个事不宜迟,徒儿,你带着这位金刚转世去找点趁手的兵器。”   魏超雄说:“大仙儿您还用亲自挖啊?”   祖天漾说:“呃,贫道当然不用挖,但是这得金刚转世来挖,他现在肉体凡胎的,得亲手挖。”   季言看了祖天漾一眼,心里念叨这他妈的小心眼。至于的么,要是自己真不把他当朋友,能跟着他这么折腾么?能让他住在家里么?能跟他睡一张床么?能这么想他么?祖天漾这种人就是欠骂,招呼不打一声就跑路,动静没一个又跑回来,想起一出是一出,什么鹰眼破案专家,呸!就是个作死的神经病,挖别人隐私他还来劲了,什么玩意……   季言带着一肚子火气跟着他们去了那座坟墓。祖天漾戏做全套,弄来根黄绳子绑在四周的树上头,倒是能充当警戒线,田媛的装备其实就是个照相机,祖天漾忽悠魏超雄说这不是一般的照相机,这东西能把鬼神定住的,季言倒是佩服他这一点,祖天漾的脑子转的极快,嘴也跟得上,而且信口开河时候能做到毫无破绽。不过俩人刚结了仇,季言又想他之所以能破案,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具备犯罪的本领和思维。   周围赶来围观的人很多,刘旸丁东和王天明李茂几个混在其中,以备不测,季言拿起祖天漾给他特制的上面画了几个鬼画符的铁锹开始往下挖。魏超雄吓得发抖,躲在一边不敢过来,旁人也对这种事情议论纷纷,祖天漾在旁边看了一分钟就坚持不下去,他嘱咐田媛随时拍照,然后也找了把铁锹在季言对面挖起来。   季言心说,你继续往下装啊,站树荫下头看热闹啊,他虽然这么想,心里却舒服了些,下手也更快了,旁边的人被黄线圈在外头,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看,又害怕又好奇,既恐惧鬼神又隐约期待真的有什么被发现。   这边的土地黏性很大,挖起来倒是不是很费劲,但是泥土会粘在铁锹上,抖落不下来,挖一下就要在旁边甩一甩,季言和祖天漾两个挖了一会,祖天漾用铁锹杵了杵下面,伸手示意季言别往下下铁锹了。   田媛连忙走过来,对着那个黑黢黢的坑拍了一张。祖天漾纵身跳到洞里,对季言说:“拿个小的过来。”   季言闻言拿了一把小臂大小的挖土铲,递给祖天漾,祖天漾在里面轻轻挖了几下,凑近了看了看,又把手伸过去在泥土里刨了几下,从里面拉出一节类似头发的东西。   季言也跳进去:“发现了吗?”   祖天漾把毛发组织给他看:“在这。”   季言从坑里爬出来:“魏超雄,你妻子下葬的时候放没放棺材?”   魏超雄缩着脖子说:“放了的放了的。”   祖天漾说:“你自己过来看看,是在棺材里面吗?”   魏超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不敢看。”   祖天漾徒手顺着头发往下挖,手指磨得发出尖锐的疼痛,他却不能停下,他要的真相,他一直以来的推断,几条人命,都在这了。   季言抓住魏超雄拖着他往前走:“你看看!是不是有人动过这个!”   魏超雄被季言拖行几米,半跪在地上,祖天漾已经把人头慢慢地挖出形状来。尽管冬季很冷,但是女尸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她耷拉着脑袋,面部皮肤大幅度腐烂,头发乱糟糟地缠在一起。魏超雄看了一眼就捂住嘴要吐出来。周围很快弥漫起一股尸体的味道。季言对祖天漾喊:“你上来!快点!”   田媛手指头不停地哆嗦,但是还是一张一张的拍照,季言拉着魏超雄:“看!她是这样下葬的嘛?”   魏超雄干呕了几声,瘫坐在地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啊?她是下了棺材的啊?难道棺材烂了?烂了她才变成女鬼的?不是我干的,我画了好几百块买的棺材,她生前我对她也好,死了我也没有亏待她啊……”   季言说:“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有人挖了她的坟。”   魏超雄脑袋懵了:“不是,不是你们让我挖的嘛?”   季言说:“在这之前就有人挖了,知道吗?”   魏超雄摇着脑袋:“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祖天漾爬上来之后,接着顺着女尸的身子方向挖,丁东和王天明都过来帮忙,魏超雄茫然地看着:“你们要干啥?干啥啊?”   刘旸拿着证件说:“我们是警察,她的冤屈,我们来平反。” 第114章 简单粗暴的求和   女尸很快被挖出来,她微微侧躺在棺材上,全身赤裸,两节手臂不见踪影。季言说:“魏超雄,你都看见了吧?你妻子死后,有人曾经进行过挖坟并猥亵或者强奸尸体,最后还把她的胳膊砍掉了。”   魏超雄坐在地上,突然哇哇地哭起来:“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咋碰上这种事了……”   祖天漾挖坑的时候,胡子掉了一半,他满手泥土,只能用胳膊肘摁住:“你要想让这件事沉冤得雪,我的能力不够,这位金刚转世的能力也不够,你还是报警去吧。警察才能救你!知道吗?”   魏超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刘旸旁边:“警、警察同志,救救我,我报警,报警。”   刘旸看着季言,季言冲她点点头,刘旸扶起他,带着他上了警车,李茂和王天明在陈小红的坟头前拉上警戒线。   祖天漾回头看了看,脱下大褂,盖在了受尽屈辱的女尸身上。   魏超雄亡妻被猥亵案正式立案,晚上跟处长汇报完,二组的哥几个带着两个小姑娘跑去撸串喝酒。这么长时间了,这件事终于走上了正轨,一旦能证明猥亵尸体案是马广德所为,少女失踪案就不会结案,而如今已经被挖出斑斑劣迹的裕发村,也会接受调查。   大家心里头都很高兴,是发自肺腑的那种,就像是寒窗苦读的书生终于看到了自己中了进士,往前走了一小步也是好的,总归是往前方迈去了,心里头有底了,丁东多喝了两瓶啤酒,赖在刘旸身边不走,借着酒劲儿想跟小刘姑娘告个白,李茂平时看着多稳重的一个人,喝得也五迷三道,靠着王天明嗷嗷嗷的喊着。   田媛本来就是个小人来疯,她虽然最晚加入队伍,但是出力却不少,自己把自己感动到了,脑补出一部谍战剧,觉得自己是英勇美丽的女地下工作者,忍不住就唱起歌。   季言心里也高兴,这个让他憋屈窝囊的案子,终于露出一丝曙光,他终于能看到些希望,他抿了一口啤酒,也有点上头,晕晕乎乎的看着他们闹,看着看着就把目光出溜到祖天漾身上,祖天漾坐在一边,手指上还包着纱布,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绝不是高兴。   他怎么了?   季言迷迷糊糊地想,又突然恍然大悟,他生自己的气了……   小心眼……   季言心里嘀咕着,祖天漾调查自己的事儿自己都转眼就忘了,随口说的一句不是朋友,祖天漾能记恨到现在。他想了想今天祖天漾用手挖坑的时候,想想之前他们蹲点互相依靠的时候,觉得祖天漾不止小心眼还死心眼,他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对他已经放下所有芥蒂了么?看不出自己完全信任他么?就气头上那么一句话至于的么……   季言把手里的啤酒喝光,走过去。   祖天漾看见他,冲他微微抿了一下嘴。季言平时瞧惯了他的嬉皮笑脸,被这个生拉硬拽出来的笑容膈应的够呛,他往前迈了两步,脑袋里面有点晕,眼前发黑,晃悠了一下,坐到祖天漾旁边。   祖天漾被他挤了一下,把腿稍微并拢了一下。   季言眯着眼睛说:“这回能水落石出吧?”   祖天漾说:“一定能。”   季言本来就不擅长找话题,又有点醉酒,一时脑袋放空,他心里觉得应该跟祖天漾道个歉,那天是一时气头上,但是又觉得祖天漾本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最初见面的时候,他把祖天漾的脸打的跟花瓜似的,祖天漾不也没事么?怎么就为了一句话这么不依不饶?   他们俩这么尴尬地坐着,连刘旸和田媛两个没喝酒的小姑娘都察觉到了,好奇的往这边看。祖天漾看了看时间:“今天也别太晚了,今天那几个媒体的朋友连夜把照片和稿子都传真回去了,明天说不定上面就出调令了,咱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季言脑子里没有想这件事,他“嗯”了一声,没有动窝。   祖天漾犹豫了一下:“我还有点资料需要整理一下,要不,今天我跟丁东他们回宿舍去住吧。”   季言放下酒瓶,“砰”的一声,把在旁边打闹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祖天漾也被他吓了一跳,大家面面相觑地看着季言。   丁东小声问王天明:“怎么个情况?喝、喝多了?”   王天明说:“我今天看着就不对劲,不知道啊这是怎么了?”   季言面色潮红,眼神有点对不上焦,他伸手指了指祖天漾,祖天漾抿了抿嘴,以为季言要借着酒劲儿喷他。谁知道季言指了几下,又伸手抓住祖天漾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祖天漾目瞪口呆,感觉自己贴在季言脸上的手指腾地就热起来,季组长嫩嫩的脸皮滚烫地烧在他手心里,几乎要把人灼伤,他怔怔地看着季言。丁东几个半醉半醒的也迷迷瞪瞪地看着,刘旸和田媛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季组长这是来的哪一出。   季言把脸埋在祖天漾大大的手掌里,半眯着眼睛说:“你不是喜欢拧么……不是不让你拧你还拧么,我、我今天就让你拧个够,你拧吧,拧!”   祖天漾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看着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尴尬地解释:“季组长这是太高兴了,喝多了吧这是……”   丁东几个都觉得自己清醒了一半,跟着尴尬的嘻嘻哈哈,企图蒙混过去。季组长用脸蛋上的肉蹭蹭祖天漾修长的手指,嘟哝说:“你消气了吗?要是没消气你就接着拧……”   祖天漾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他心里一阵酸楚,身上竟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那股酸楚直直冲上鼻腔,要从眼里冒出来,这种感觉陌生的很,饶是鹰眼也有些不知所措,看来是他情绪化的太厉害,季言也发现了……   昨晚上季言的那么一句话,的确让他难受了半天,祖天漾这种人一般的事情很难让他挂心,但是一旦挂心的事情能让他情绪波动很久很久,他不是挂脸的人,但是季言还是发现了,他也不是没安慰过自己,季言昨晚上就是炸毛急眼了才给他那么一句,可是不知道怎么,这句话跟给了他一刀一样。   祖天漾眯着眼睛看着季言,从昨晚上就开始颠来倒去的心脏这会儿才真正舒服了点,他轻笑一声,伸手轻轻地在季言的脸上拧了一下,平时季言越是不让他拧跟他发脾气他越是乐在其中,非要去拧。如今人家把脸蛋恭恭敬敬地送过来,他反倒是下不了手了。   季言让他捏了一下,眼睛迷迷糊糊地闭上了,脑袋一歪,沉甸甸地枕在祖天漾的手上,祖天漾心脏突然跳的厉害,脸上也开始发烫,他把睡着了的季言轻轻地放在沙发上,咳嗽了一下对着张着嘴看着他们来的几个人说:“季组长喝多了,那个……小田相机呢,快把他这模样拍下来!”   这哥几个都是干刑侦的,谁也不比谁傻,大家嘴上嘻嘻哈哈,心里全都再想,甭来这套,咱季组长往你旁边一坐,眼看着这人气势就柔和下来,嘴皮子也活过来了。这是吵架了和好了吧? 第115章 重新立案   女尸被即刻拉倒市里做检验,祖天漾当初关于怀疑包立柱盗尸侮辱尸体的报告,连带着尸体一起递交上去,紧接着几家报社相继报道了这起离奇的案件,连带着将季言发现的哑巴女人一起进行了隐晦报道。这一折腾自然引起轩然大波,白泽源已经写了一半的结案报告被扔到抽屉里,少女失踪案被喊停,包立柱家里中发现的尸块问题重点被重新定位,之前一直拖拖拉拉做不出来的DNA报告,被直接调取去了北京,当初号称再检验的血衣等都被留作证物。白泽源因为两审涉嫌暴力执法,暂时停止了对包立柱的审讯工作。   祖天漾的休假终止,接手接下来的询问工作。   重新坐在审讯室里,包立柱的精神已经大不如前,他耷拉着个脑袋,眼睛黯淡无光,抿着嘴唇,一副已经半死的模样,季言和祖天漾交换了一个眼神,包立柱无牵无挂,活得也窝囊,一旦丧失求生意识,就更难从他嘴里得到消息。   祖天漾说:“包立柱,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吧。”   包立柱不出声,闭着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季言把东西放下:“包立柱,你祸害死人,总比你杀人强,之前迟迟没法结案是因为DNA对不上,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不是你猥亵了魏超雄妻子陈小红的尸体后肢解?”   包立柱没有睁眼,但是手指头微微哆嗦了一下。祖天漾说:“我是真不明白你拧什么。马广德,你是不是非得让人熬鹰似的熬着你,收拾你,你才好受呢?”   包立柱张开嘴:“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判我死刑吧。”   季言皱起眉:“你少来这套!你们裕发村之前做过多少买卖少女的勾当?你知情多少?你们的组织者是谁?”   包立柱眼神惊讶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季言会说出这番话,祖天漾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包立柱,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这的规矩你也知道,坦白从宽,如果你能把事情都说明白了,就可以戴罪立功。你侮辱尸体罪不至死,要是能好好表现说不准在里面待个一年半载就能出去。”   包立柱嘴唇微微抖了抖,又低下头,依旧面如死灰。祖天漾说:“包立柱我知道你不怕死,也是一个大老爷们混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活的?连个死了的女人你都不放过,可是你要是抓到两个活着的大姑娘,你还费劲巴拉的去扒哪门子坟头呢?”   祖天漾问,季言就暗中观察包立柱的每一个表情,他跟祖天漾猜测了几天把每一种可能都做了推断,祖天漾一个一个的试探包立柱的反应。之前季言以为包立柱是被屈打成招,后来又猜测他是怕奸淫尸体的罪名会被村民们不容,可是现在他却一口咬定都是自己做的,一心求死,不免更加可疑。   审讯的时间宝贵,祖天漾的报告呈上去,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初中央施加压力,各级官员为求自保都急于破案,甚至在案子有大量疑问的时候就草草结案,结果层层的遮挡被两个小警员一下子翻云覆雨,各级脸面都挂不住,最惨的就是白泽源,他当初接到的命令就是一定破案,如今案子情况有变,上面又舍车保帅,他是个聪明的人,前后一联系就知道自己中了祖天漾这个混账的计谋,结果露脸变现眼,耳光打的啪啪响。他跟上面通气,压力又一层一层地下来。   季言和祖天漾当然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要不被蛰的满头包只能迅速行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马广德似乎被之前白瑞德的审讯给折腾的麻木了,不让他睡他就闭着眼,嘴唇干裂着,颧骨高高的隆起来,季言觉得他可恶又觉得可怜,带人上来的时候,包立柱的脚底板都是肿的,一看就是受了酷刑,可是再打下去有什么用,他就一口咬死了都是他干的。   这种结果如果让上头知道,或者别的审讯他的人得到,也许就罢了,这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了,可是祖天漾跟季言对于真相这种事太执着了,尽管包立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如果在这件事上背了黑锅,他们就放掉了一个坏人。   祖天漾敲着桌子:“包立柱,你到底为什么啊?为了马村长?我真不明白,他对你好么?我听说你们马村长挺有本事的啊?这周围娶不上媳妇的人,他都给帮忙找了,怎么不帮你找一个?包立柱,马村长不值当你帮他扛着吧?”   包立柱牙齿微微的抖了几下。   祖天漾说:“当然了,你肯定不是为了保护马村长,你肯定是恨他,不然你不会包庇凶手,这回丢的是他亲闺女,你只要把罪名揽过来,他就找不到他闺女了是吧?不过你太小看马村长,你们这里面的弯弯绕太多了,你说你死了,他能看不出什么来么?”   包立柱梗着脖子。   祖天漾说:“包立柱,你当初因为什么进来的?猥亵妇女?你猥亵的是谁来着?你要是不把马广德的老底交代了,又稀里糊涂顶包死监狱里头,你说外面能消停么?”   季言看见包立柱的手哆嗦起来,他说:“马广德能放过拐卖他女儿的人?”   祖天漾说:“包立柱,你说你这样的,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你以为你把罪都兜了就没事了?不可能,你好好想想吧。”   出了门,祖天漾眯着眼睛说:“我估摸这货抗不了多久了。”   季言说:“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祖天漾说:“他肯定是知道什么,。”   季言皱起眉:“你说,会不会是他联合赵桂田和王晓梅一起干的?”   祖天漾说:“不会,但是他肯定看到了什么。”   季言说:“我不知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帮着赵桂田?”   祖天漾说:“能为什么,喜欢人家呗。”   季言微微变了变表情:“……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祖天漾说:“嗨,这种人啊混吃等死的,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当初他因为猥亵赵桂田进去,说不定这次受了什么好处,所以帮着她,赵桂田被卖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家里为了找她倾家荡产,如今有机会报复,她能不下手么?包立柱如今自己顶罪,要么就是有把柄在马广德或者赵桂田手里,不过他这个状态还能有什么把柄,要不就是他想替人挡一下,替马广德挡的可能太小,替赵桂田挡倒是说得过去。”   季言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   祖天漾说:“等,等丫扛不住,只要咱们审讯的时候不停地透露马广德会报复赵桂田,他就会有求生的欲望,先把马广德扳倒。到了现在,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季言说:“你说的轻巧,上面催的要死,再破不了案,你也等着调过来吧。”   祖天漾抿嘴一笑:“我是没有意见,留下更好,我还舍不得你呢。”   季言的耳朵一热,冷哼了一声,走开了。 第116章 提审嫌疑人   祖天漾和季言搭档开始审讯包立柱的第二天,祖天漾特意带了被害女尸生前的照片,正是那张穿着下葬时候格子裙的那张,祖天漾把照片往包立柱面前一放,包立柱的脸就变了颜色,他把脸扭到一边,不去再看。   祖天漾冷笑一声:“包立柱,最近裕发村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听说了么?你在这么个地方关着,估计你也听说不了,还是我跟你说吧,裕发村里闹鬼了,村口那边有个屠夫的媳妇,死了没多长时间,天天出来闹,说自己死的冤枉,死了死了还遭罪了,让个臭流氓给侮辱了,这个臭流氓不光侮辱她,还把她的手给砍下来了。她天天晃悠着两个没有手的袖子在村里飘,可是也奇怪了,在村里怎么也找不到这个流氓……”   季言忍不住咳嗽一声,干什么呢?审犯人还是哄孩子呢?还讲起故事来了。   祖天漾冲着季言眨眨眼,看着包立柱面如死灰的模样,说:“后来村民害怕啊,就报警了,我们挖开那个坟头,发现那个女人被人扒的一丝不挂,她死了死了还受了这么大的羞辱,你说她能死的瞑目么?还有她真的没有胳膊,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是见过她的胳膊,包立柱,到现在了你还扛着是吧?活人你要奸淫,现在连死人你都不放过?你怎么能看出这种事!”   包立柱喉头哆嗦了一下,眼神左顾右盼,手指一下一下的抽搐。   祖天漾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半夜跑出去挖开了这女人的坟头,然后把她强奸后砍了她的手臂!给我老实交代!”   大瓦数的灯泡明晃晃地照着包立柱,当夜的种种像是过电影一样从他脑海里闪现,他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祖天漾说:“包立柱,你以为你猥亵的是个死人就没人知道了是吧?你以为死人就不可能告你了是吧?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是么?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干了什么!还想浑水摸鱼混过去是吧?你以为你认了那俩姑娘是被你弄走的,就没人知道你干的这件事了是吧?我劝你自己把事情的过程都说出来。”   包立柱摇摇头:“是我干的,枪毙我吧。”   祖天漾说:“费什么话!我知道是你干的!你怎么干的,你是早有预谋还是突然兴起,你现在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说!”   包立柱歪着脖子,嘴里流出口水,像是一个将死的人回光返照,季言有点看不下去,微微偏过脸,祖天漾敲敲包立柱的桌子:“包立柱,别给我来这套,之前审你那个,那是我师兄,我们一个师门出来的,收拾你绰绰有余,说吧,哪天做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包立柱摇摇头:“枪毙我吧,都是我干的。”   祖天漾跟季言对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到宿舍之后,季言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他怎么都认下了?这不是白折腾么?”   祖天漾说:“我也觉得奇怪,他到底在隐瞒什么啊!”   季言说:“你说现在最大的嫌疑人是谁?”   祖天漾说:“赵桂田。”   季言说:“我也觉得是她,如果王晓梅也参与了,她们两个完全是有可能把马玉芬骗走,但是他们是怎么走的,包立柱当时应该就在附近看秋,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所以他才把这件事认下了?”   祖天漾说:“你的意思是他在帮那个赵桂田?”   季言点头:“照你说的,他当初猥亵过赵桂田,两种可能,一是他就是个混蛋王八蛋,二就是他喜欢赵桂田。”   祖天漾说:“嗯?”   季言说:“他喜欢赵桂田,当初这帮人都是帮着马广德做事的,马广德许诺把赵桂田给他。但是后来又反悔了,赵桂田被马广德卖给了李大贵家,包立柱因此跟马广德闹翻了,他可能想强迫赵桂田,也许是马广德做的扣,目的就是把包立柱弄到监狱,包立柱从监狱出来,马广德已经坐稳了村长的位置,包立柱只能忍气吞声。”   祖天漾笑:“成啊季组长,分析的严丝合缝,合情合理,跟谁学的这么厉害?”   季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想走人,祖天漾拉住他:“别走啊,分析分析,要是说包立柱能看见她们,那是不是就证明她们的确穿过那片玉米地了?”   季言说:“嗯。他看见了却没有声张,也许他用这个要挟了赵桂田,也许他想保护赵桂田,帮助喜欢的人做她想做的事情。”   祖天漾说:“这我信,帮助喜欢的人做他想做的事情,人之常情。”   季言不知道为什么嗓子有点紧:“成了成了,别白话了,赶紧睡觉去吧,明天还得接着审讯呢。”   季言恢复工作后,他们俩就火速搬回单位来住,祖天漾说:“哎,你自己睡得着么?你不冷啊?暖气都停了。”   季言说:“你睡不睡?你要是闲的没事干你就去接着问去,现在时间多宝贵你知道么!再问不出来口供我跟你说上面饶不了你!”   祖天漾第四次审讯包立柱的时候说:“包立柱,你知道这人呢,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可能,你觉得自己现在扛下来了,但是马广德的事儿就此可就打住了,你跟着他那么多年,都干过什么你心知肚明。然后呢,他对你怎么样?他对一个跟他风里来雨里去的人都能这样,他能饶了别人么?不把马广德扳倒,这日子太平不了。”   包立柱黑长的指甲抠抠自己的脸,祖天漾说:“对了,你听说裕发村闹鬼的事儿了么?村子里给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不过你不怕这些,你要是怕鬼你就干不出去挖坟的事儿了,你是怕人,我跟你一样,我也怕活人,人死了就埋了,还能祸害谁,能祸害别人的都是活着的人。”   包立柱眼睛微微闭上,祖天漾晃了一下照灯:“别睡啊,这样吧,咱们一步一步的来,咱们今天不说别人,咱们就说说马广德,马广德怎么对不起你,我们现在不想查别的,就想知道马广德是个多坏的人,你如实告诉我们就成,你要是不说呢,也可以,逍遥法外的人就是他了,反正我们现在没证据抓他,到时候他依然做着他的村长呼风唤雨的,你这个枪子吃的可够冤枉的,简直是亲者痛仇者快。”   包立柱嘴唇哆嗦了一下,突然用手砸了桌子一下,季言和祖天漾对视了一下,包立柱整个人半趴在桌子上,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祖天漾也不催他,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包立柱哭了一会,从桌子上抬起头:“能给我抽一根不?”   季言从口袋摸了半天啥也没摸到,他看了祖天漾一眼,祖天漾咳嗽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季组长的烟盒,递给包立柱一根,替他点燃。   烟雾环绕着,包立柱嘴唇哆嗦着吸了一大口,然后闭着眼,从鼻孔里喷出白雾,缓了一会说:“马广德。那个老东西,都是他干的,最坏的就是他了……老犊子……”   祖天漾眯起眼睛说:“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就让你去休息,开始吧。” 第117章 村长的丑事   一支烟很快抽完了,包立柱木讷地坐起来,眼神微微空洞起来:“那狗娘养的,那时候在外面呆了几年,就带回来个娘们,没多久就卖给村里的一户人家了,后来他就一直干这个,从外面带回来几个,山里穷的娶不上媳妇,都愿意巴结他……”   季言低头开始记录,祖天漾问:“他从哪年开始做的,具体都带回来了谁,你还记得么?”   包立柱揉揉满是眼屎的眼角:“再给我根烟让我醒醒盹儿吧。”   祖天漾说:“往下说,说明白了再给你。”   包立柱说:“要说也有二十年了,那时候那个马广德就是个村里的混混儿,提起他谁家都嫌,后来他在村里待不下去了就走了,那时候他老子、娘说起他都恨得咬牙,说他死在外头了,后来也不知道咋地混的,他回来之后就带回来了一个女的,当时村里都以为他在外面说了媳妇,结果他带着那个女的去了我们村里娶不上媳妇的一个老光棍的家里头,要了一百二十块钱,把那女的留下了……”   祖天漾说:“那女的愿意么?”   包立柱说:“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开始也是哭,闹腾,嫌弃我们这穷,日子苦,后来有了孩子了,也就罢了,后来他又出去过一次,带回来个大姑娘,真真儿的大姑娘,我们村里最有钱的一家人相上了,要了,往后这村里有儿子的都愿意找他,让他给捎一个回来。”   季言记录的手顿了一下,祖天漾也皱起眉:“你们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么?菜市场挑土豆呢?捎一个回来?那是人,是条命!”他狠狠地出了口气:“继续说。”   包立柱说:“他后来又弄过三两次,成了这村里数一数二的滋润户,他弄过来的女人,有的就跟了他,玩够了就卖了,有的卖到裕发村,有的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有一个跟着他还生了个儿子,他把孩子弄回来,女人却不要了。后来他有钱了从县城里找了个媳妇,媳妇娘家本事挺大,让他在县城认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渐渐地不怎么出去拉这些了,但是他外面有本事,谁家还想要媳妇,跟他说一声,把钱备出来就成。”   祖天漾说:“那你们本村的姑娘呢?”   包立柱说:“我们这水硬,姑娘少,还都嫌村里穷,愿意往外头嫁。”   季言冷笑:“这么说,这马广德可解决了你们村里的大问题了,在村里是不是挺有地位啊?”   包立柱说:“那是家里有钱的,没有的,他一样不管。”   祖天漾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们村里的人都知道么?”   包立柱说:“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祖天漾轻笑一声说:“你说的这些事都是马广德自己做的?他没有帮手?”   包立柱说:“都是他干的,他最坏了。”   祖天漾没有戳穿他,只是换了个问题说:“王寡妇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她跟马广德之间不清白呢?”   包立柱说:“那个老娘们比谁都坏,她早就跟马广德勾搭上了,马广德带回来把她卖给村里一个姓王的药罐子,这药罐子要了她没几天就让她给弄死了,没几天这娘们就走了,再回来抱着个小丫头片子楞说是药罐子的种,哭哭啼啼的找村长去跟药罐子家争房子。那会儿马广德已经当村长了,药罐子家就一个孤寡老爹,马广德又说这孤老头和寡儿媳妇住不到一块去,愣是给老头子轰去个茅草窝棚里住,没几天就死了……”   祖天漾说:“马广德怎么当上的村长?”   包立柱抓抓头发,眼神有点游弋:“他在村里召集一帮没家没业的光棍子,挨家挨户的去敲门,谁敢不投他,他当了村长之后更是甩开了能耐,加上他媳妇的关系,慢慢地开始往县城里走,别说我们村里,现在他在县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   季言跟祖天漾对视一眼:“他都能找到什么关系?”   包立柱说:“这些年我们村里一直领救济,都是他找人弄的,他还是有点本事,不然这些人能服他?那王老头子当初给轰去草棚子里,还有受他欺负的人家,都告过他,不成,他长本事之后,把他那野种儿子弄到外头上班,这马家丫头丢了他看着着急,其实他不着急,他外面有的是女人能缺孩子?王寡妇那个丫头保不齐也是他的种。”   祖天漾说:“他拐卖过这么多少女,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不可能吧?这两次人口普查都是怎么躲过去的?”   包立柱说:“他在县里头认识人,一要查提前好几天就都有信,人都早就给藏好了么。”   季言说:“藏哪儿?”   包立柱说:“你们不是问过我么,都给藏山洞里面了么。”   季言冷笑一声,果然跟他分析的一样,什么炸开条路方便出行,那山洞本来就是为了藏人的。祖天漾说:“是你们村口那个山洞么?马广德从哪弄的炸药?你知道么?”   季言看了祖天漾一眼,没有做声。   包立柱说:“我也记不得了……”   祖天漾伸手摸进季言的兜里,从里面摸出盒烟,对着包立柱点点:“说吧,说完了,来一根提提神。”   包立柱揉揉鼻子,盯着那盒烟看了看:“他从外面炮仗场子弄的,他说这是给村里头办事,叫着那些人去村里挨家挨户要钱,这么招大伙儿都集资给他,这山给炸了,炸了四五次,终于炸开了,他找了村里那些个光棍儿把山给挖干净了。”   祖天漾把烟点着了递给他,他一双满是沟壑的手一把抓过烟迫不及待地放在嘴里,祖天漾说:“成,问了这么多天你终于说句人话了,回去睡个好觉,什么都别想,你现在就只有一条路能走,不把马广德绊倒了,你谁你也管不了。”   包立柱大口地吸着烟,没有说话,祖天漾说:“包立柱,你刚刚说当初有混子跟着马广德混,马广德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季言头都没有抬,给包立柱一个完全放松的状态,包立柱沉醉在吞烟吐雾中,眯缝着眼睛说:“他说以后一人给找个媳妇……”   祖天漾说:“他答应你了,又没给你找,所以你记恨他,是不是?”   包立柱闻言一愣,眼睛睁大了看着祖天漾,祖天漾面色如常:“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么?”   包立柱把烟屁股用舌头一卷,卷到嘴里,嚼了起来。   祖天漾走回去坐好:“所以你气不过,猥亵了他曾经许诺给你的女人,不料她婆家的人不答应,要报警把你抓起来,正好这时候马广德也嫌你碍眼,所以你就被关起来了。是这样吧?”   包立柱捂住脑袋:“我不成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季言站起来:“包立柱,我希望你明白,逃避没有用,今天过后我就去申请搜查令,你不说也有的是人说,我们既然敢来查,就有十成的把握。你还是一五一十的把话说明白。”   包立柱把烟屁股竟然咽下去了,他歪着头看着地面,似乎睡着了。 第118章 无名女尸块 破案   第五次询问的时候,包立柱的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祖天漾交代里面的管教给他剃了个头,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祖天漾说:“包立柱,到了这一步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对大家都好。马村长的事情我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也该说说你的问题了,你是不是挖开了陈小红的坟墓,对女尸进行了猥亵,并斩断了女尸的手臂?”   包立柱抓抓脸颊:“我抓的是那两个女娃娃,不是女尸,我该说的都说了,没的说了。”   季言微微皱眉,祖天漾冷笑:“怎么?睡了一个好觉,不光没让你想明白,反而让你睡糊涂了是吧?打算来吃了吐,翻供是不是?你要是现在什么都不想说,那咱们就在这耗着,我跟白泽源不一样,我不打你,但是也不会让你舒服。跟我们配合吧包立柱,你今天认了罪死在这你是白死。我跟季警官拼了老命把你身上的命案给洗干净,你自己这么往屎坑里头跳,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你要是真恨马广德的话我劝你全都说实话,遮遮掩掩的你得花多少工夫去圆谎啊,你说呢?”   包立柱嘴唇哆嗦了两下:“我当然恨马广德,但是我恨他他就能死了么?但是他找不到他姑娘了,他姑娘让人糟蹋了,他能难受!”   祖天漾说:“包立柱,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真是条汉子。难道真是为了某个女人大公无私到这个地步?让人佩服。不过你也好好想想,你们那些个事儿,马广德知道的可比我们多得多,我们现在都猜得到到底是谁弄走了那俩孩子,马广德会猜不到?如果你认罪了,我们人撤走了,不管了,这村里可还是马广德一手遮天,你吃了枪子了,剩下她一个人,到时候马广德的怨气想怎么撒就怎么撒……”   包立柱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祖天漾跟季言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无形地对他施加压力,包立柱摇摇头,抽动着鼻子:“魏超雄那个女人,的确是我弄的。我也是没有法子,天天自己这么干烤着,滋味不好受。当初我跟着马广德风里来雨里去的,他说等以后一定给我弄个媳妇,不亏待我。那个山洞,不光是检查人时候藏着女人的,也是他们把人弄来之后藏起来的地方,外面有人带着女人和小孩来,里面有人接应,就是看,看中了,打开铁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的女的跑,不服管,也关那里,我跟着他炸山,手指头都炸掉半个,我找他去想要点钱,得罪了他,他就想把我弄到大牢里头,说我怎么滴人家了,给我抓起来!”   季言挑了一下眉,速记本上在那句“想去要点钱,得罪了他”上画了个问号。   祖天漾说:“先别说别的,先交代女尸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想法的?之前还挖过别的女尸没有?”   包立柱吸了一下鼻子:“没有,我这从大狱里头出来之后,见天也见不到一个女人。狗娘养的马广德不拿我当人,出来之后也不给我分地,不让我种粮食,村里这两年有钱了,每个人都分红利,就连刚生出来的娃娃都有,就是没有我的。我没有的吃,没有人管我,这村里都是些牲口王八蛋,小犊子们都敢往我房子里扔石头块。”   “晚上又让我去守着田地,那一片都是坟头,没人敢去,这个瘪犊子就让我去,我不去就不分给我粮食。刚开始,我天天也不敢睡,外面有个风吹草动的我就吓得半死,这坟头地方阴气重,我三天两头的得病,病了也没人管我,躺在那等着死,就是这条贱命,怎么也死不了,白白活受罪。后来慢慢的老子也不怕了,老子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鬼?肚子饿得受不了,有鬼有神的,我都要出去找吃的,我去掰玉米摸土豆的时候看见过鬼火,那我也不怕了,惹恼了老子,把他们的坟都扒了,老子啥也不怕了。那天白天我瞧见魏超雄家里死了媳妇,拉着棺材给埋了,埋得地方正好正对我门口,我就不怎么乐意,跟他理论,结果那狗娘养的打了我两个嘴巴。晚上我生气,就想着去给他捣乱,把坟头扒了。”   “我开始就是想想,谁知道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个野狗,天天晚上在那坟头上上面叫唤,一声一声的,我又抓不到它。没两天外面又下了大雨,我看秋那个窝棚漏了,我找了个席子去盖上,走到那个女的坟头上,我本来就是想去把坟扒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雨水把土都打湿了,挖着也不费劲,我从我那个窝棚里面拿了个铁锹,挖了没一会,就瞧见棺材板了,我拿着铁锹把棺材板给撬开了,我听说那女人长得好看,我想着我就看她一眼,我在大狱里蹲了这么些年……我就是想看看,我就看看,我就跳下去了,摸了摸她。她也愿意,要不这么多天过去了,她怎么还软乎着呢,不是都说人死了硬了,她还软乎呢,她肯定也是愿意的,我就是……我就把她那样了……”   季言的字越写越用力,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反感还是隐约生出的同情,祖天漾听着包立柱颠三倒四的话:“你把女尸的衣服脱了么?把她抱出棺材猥亵还是就在棺材里?猥亵中途有人发现么?”   包立柱说:“我把手伸进去摸了她的奶子,我也不害怕,就是觉得她是个女人,我是个男人。弄了一半,弄了一半那死狗不知道从哪里又窜出来,它在上头叫唤,把我吓个半死。我抻头去看,那杂种就扑上来咬我,我想要是跑了,明天魏超雄一家子发现了饶不了我,我就干脆抄起铁锹,给了那条狗的狗腿一下子,那狗在地上来回的打滚儿,一直叫唤,还是没死,又往我这里爬,我没注意,正把那女人从棺材板里往外拖,那狗趴在地上呜呜的叫唤,这狗东西还真忠诚,看见主子也不咬了。比人强,我就趁机拿着铁锹把那条狗打死了。这种土狗打死之后一再土地上接触一会还能有气儿,我就拿根绳子,把狗吊起来。后来外面雨越下越大,浇的我冷,泥巴浑水也往下滴答泥汤子,我就干脆躲在那女人底下,躺在棺材板上,抱着她弄……真是美极了。我想着弄一次就算了,把她埋了……”   祖天漾眯着眼睛,当天那个货车司机看到的女鬼原来还真是女尸本人,根据当时的笔录,电闪雷鸣下面一丝不挂的女人,惨白的脸,凄惨的叫声,跟包立柱的口供都能对上:“在你犯案过程中,你发现过什么异常么?现场有第二个人看到么?”   包立柱说:“没有人,咋会有人呢?这深更半夜的又下着大雨怎么会有人到这个鬼地方来呢,后来我舍不得把她埋回去了,我又想把她弄到我那去,可是她这么大一个人我得把她藏到哪儿去?而且她万一臭了可咋办呢?我想着原来我在马广德那里看见用白酒泡着蛇,我想这人也能泡着,可是我没有这么大的缸……”   季言皱起眉,似乎要出言呵斥,祖天漾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季言忍住了,低下头继续记录,祖天漾也没有说话,他们在包立柱眼睛里看出熠熠的光彩,仿佛他再说的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令他引以为豪事情。   这种表情在他脸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他像一个演说家那样喋喋不休,甚至手舞足蹈:“我摸着她的手,特别的滑溜,我握着她的手摸我,觉得特别美,我想我就算不能把这么大的个人弄回去,我也要把她的手弄回去,我就在那破窝棚里面找,找到之前我在那砍苞米的刀子,我就砍她的手,我怕她疼,我还跟她说,我说你别怕很快就砍下来了,我就跟你好好过日子……” 第119章 隐藏案情   包立柱一边比划着切砍的动作一边说的口沫横飞:“我把她弄平了,拿着砍刀砍了几下,她手的骨头被我砍断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皮还连着,我拿着刀就这么一直划。她流血了,我还以为人死了不流血呢,我只能把她的衣服扒了,然后捂住她的胳膊,但是还流血。我想着草木灰能堵着伤口,就赶紧跑到屋里,把我睡觉的那个草席子点了,火呼的一下就着起来了,我恨不得连这个窝棚都点着了,把这个裕发村也一起点着了,把他们都烧死,活活烧死……可是那草垫子不禁烧,不一会儿就点没有了,我就用草灰滚了滚她的手。”   “我把她的手砍下来之后,看到屋里有地方有血,我就赶紧都擦了,我又想到外面的死狗,就把狗拖回来,把狗皮扒了,要是万一一会路上有人发现了,我就说是外面套狗弄的血,我拿着狗皮包上两个胳膊,又用她的裙子裹在外面,找了个蛇皮袋子装进去了。都弄完之后,我趁着天还没有亮,把她拖回去,她棺材里全是水,我把她扔进去了,等着天快亮了我就拿着蛇皮袋子回去了。我老是怕会漏血水,一路回头看着,但是她的愿意的,不然怎么一直下雨,一点血水也没有……”   “回去之后,我烧了开水,把胳膊头的地方过了过水,这样就不流血了,然后我把胳膊洗干净,放在屋里,我把它放在床上,脱了衣服趴在上头,我一根一根的咬她的手指头,握着她手摸我……”   季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回想起他跟祖天漾第一次进到包立柱窝棚时候的场景,想到那股诡异的味道,肠胃里一阵翻腾。祖天漾面如常色,等他闭上眼睛自我陶醉的时候才问:“作案工具怎么处理的?”   包立柱说:“什么工具?”   祖天漾说:“你把铁锹和砍刀放在那儿了?”   包立柱说:“刀我拿回家去了,洗干净了。铁锹我扔到后面的河里了。”   祖天漾说:“我们买走的那块狗肉是你打死的那个狗吗?那狗怎么少了一条腿?”   包立柱说:“就是那个,那条腿让我砸烂了,我扒皮的时候给剁了扔了。”   季言揉揉额头,祖天漾说:“那你接着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马玉芬和王晓梅的?”   包立柱眼里的光微微隐去,他说:“我之前都说了,就是我看秋的时候,看见她们两个……”   祖天漾说:“你看见她们两个?还是看见她们三个?你到底看见几个人!”   包立柱说:“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没的说了。”   祖天漾看看时间,对季言点点头:“好吧,今天你也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睡醒了咱们再说。”   晚上季言跟处长汇报了全部情况:“处长,事关重大,单凭咱们的力量去村里贸然抓人恐怕有困难,如果真是如包立柱所说,咱们应该请求上级支援,出动武警。”   处长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个案子现在牵一发动全身,先不要打草惊蛇,一步一步的来,明天叫丁东他们悄悄进村子,把那几个号称是被拐卖女人的家里情况都看看,解救出来一个,那边肯定都提高警惕了。先不要贸然行动,等证据确凿了,武装力量到位了,再一网打尽。”   祖天漾在办公室跟二组商量后续工作:“我们要先确定一个问题,王晓梅到底是不是被拐卖的儿童。王寡妇跟马广德走的太近,不能提审她,只能暗访别人。王寡妇的公公已经死了,但是附近有几家邻居,你们想办法去问问他们,看看能不能有线索。另外重点人物赵桂田,她是一号嫌疑人,从现在起,你们二十四小时严密看守她,一旦她离开裕发村,立刻告诉我。”   案子这回终于看到了曙光,甚至还有意外收获,大家的努力终于看到了成果,积极性都很高,领了任务就分别去执行了,处长看着祖天漾点点头,对季言说:“哎,你这个搭档,越来越像是咱们刑警队的人了。”   季言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晚上,祖天漾疲惫地躺在床上:“哎呦,快累死我了。”   季言说:“别抱怨了,走了这么多弯路,希望这次的大方向是对的。”   祖天漾说:“不管怎么说,侮辱尸体案是破了啊,也算是有个进步了,接下来就是马广德拐卖少女的案子,咱们得一个一个来啊。”   季言沉默了一下:“想不到这还牵扯到案中案,人越牵扯越多,”他仰头看了看祖天漾回来后重新贴在墙上的蜘蛛网:“还真跟你分析的差不多,真是一张网啊。”   祖天漾指着收尾相连的纸张说:“每条线都是通往正中央的,每条通往正中央的线路上又有新的枝节,咱们呢,把枝节逐个击破,最后肯定能走到最中间。现在咱们贸然地去抓赵桂田,不光证据不足,还可能引发对方气急败坏,马广德呢也会抓紧时间给自己洗白,所以咱们收网不能着急。”   季言说:“你说的容易,现在还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转眼都春天了,说不定孩子都生了,什么事啊这叫。”   祖天漾说:“咱们啊还是想想,人可能藏在哪儿,你跟处长说了么?武警什么时候能到位?”   季言说:“说了,处长也得往上打报告啊,还得开部署会,哪儿那么容易说来就能来?”   俩人说了一会,祖天漾说:“哎,你冷不冷?”   季言看他又开始没正行,就没搭理他。   祖天漾说:“我冷的睡不着。”   季言说:“你把被子掀开一会儿再盖上就不冷了。”   祖天漾转过身:“你怎么这么坏啊,最坏的就是你了!”   季言说:“学的还挺像,你这问包立柱问多了?回头别的方面也像……”   祖天漾说:“嘿!像怎么了!我跟你说这要是包立柱真是为了赵桂田顶罪我还佩服他呢!血性!就应该为了喜欢的人这么毫无保留!我冷着呢,我要跟你睡!”   季言闭着眼睛:“别闹了,明天还要问人呢……”   祖天漾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我就跟你睡!”说罢就去踩拖鞋,脚刚一伸进去“嗷”地叫了一声:“我操!”   季言让他的叫声吓一跳,连忙翻身起来:“怎么了?”   祖天漾一脚把鞋甩出一米远,借着月光,季言看见从他鞋壳里钻出一条手掌那么大的耗子。正慌不择路地在屋里乱跑,季言忍不住笑出声,祖天漾单脚蹦着去拉灯绳,等打开灯,屋里早就不见了耗子的踪影。季言摇摇头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祖天漾说:“哎咱们俩不是把耗子都赶走了么,这才几天没回来啊,怎么又出来一窝啊!”   季言说:“这还新鲜啊?老鼠会打洞,每个屋子都是串着的,从别的屋钻过来的呗。”   祖天漾站住了,季言也睁开眼,他们俩对视了一下。   “不会吧?”季言说。   “屋里咱俩可都看了。”祖天漾说。   俩人坐在一起,季言说:“可是时间这么短,他们能挖出一个洞来藏人么?”   祖天漾说:“怎么不能?包立柱不是说了么?当初被拐卖的女孩都是藏在山洞里,马家兄妹还不会学么?把人藏在地下。”   季言说:“那这么久都不让出来么?山洞里都又潮又闷,要是地底下,这人还不憋死了?”   祖天漾说:“没有问题,如果真的藏在地底下,就能解释咱们俩当时一直在蹲点,但是他们兄弟没有出去过的问题。当时你明明看到赵创业出去了,为什么他会在屋里出现,也许不是咱们漏看了,而是……”   季言说:“藏匿地点能直通屋里!那还等什么,咱们去营救吧!”   祖天漾说:“你又着急,先控制住赵桂田,等武警到了,抓住马广德再去救也不迟。”   季言说:“不成,马广德早一天抓晚一天抓都无所谓,但是那两个孩子能早救出来一天就早一天。”   祖天漾说:“是是是,我明白,但是咱们俩不能就这么去吧。那不还得一个被遣送回去一个再被停职啊,现在咱们是猜的,不能听风就是雨不是?你得有证据,要不明天申请去把赵桂田给带来审讯一下,或者申请去他们家查,咱们得按照程序来啊。”   季言说:“那,这边呢?”   祖天漾说:“实在不成,还让白师兄来呗。这回把他给耍了,他不定怎么憋着找咱俩碴儿呢,让他接着往下问,咱们俩去救人。” 第120章 可憎的哭泣者   第二天审讯的时候,包立柱的精神明显好了一些,这大约是他这一个多月里睡的最好的一次,也许是这半年多来最好的一次,他坐在审讯室里,表情倒是生出几分从容,祖天漾说:“精神不错,说了实话是不是睡觉都踏实多了?”   包立柱两只带着铐子的手交叉握在一起,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也认罪了,咋还问我呢?”   祖天漾伸手抄起季言的大搪瓷缸子喝了两口茶水:“嗯,有的地方你说了,有的地方你没说,还有的地方你胡说。对了,有人举报,说是案发当天看见赵桂田跟两个女孩接触过,你看见没有?”   包立柱的表情一颤:“没有!”   祖天漾说:“没看见就算了,季组长,准备一下,下午咱们去问问那些看见了的人。”   包立柱说:“我真的是没看见,都说了是我做的了,你们咋还胡乱审呢……”   祖天漾说:“是你做的。好,你给我说说当天她们俩穿什么颜色衣服?身上带了什么?”   包立柱说:“我记不得了。当时天黑,我就是看秋的时候,我坐在地里看见她们两个走过来,我就、我就抱住一个拖到我屋子里,然后另一个跟着进来了,我就想我恨这个马广德,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就她们俩个绑起来了,我想让马广德心里头受不住,让他尝尝丢了孩子的滋味,我这么想着,我就把她们俩放在屋子里,后来她们叫唤,我就拿东西塞住她的嘴,后来就闷死了,我一害怕就给扔到后面的河沟里面了,正好那些日子下大雨,就给冲走了……”   包立柱的这套说辞,祖天漾已经在白泽源审讯口供上看过数遍,他托着下巴说:“包立柱,你恨马广德你绑架他闺女干什么?就算你绑了他闺女,你绑王晓梅干什么?你一个人怎么绑住两个的?”   包立柱说:“我、我拿刀子比划的,让一个把另一个绑起来,我之前都说过的……”   祖天漾说:“是啊,你之前都说过了,再说一遍怎么了?还是因为之前你就是胡编乱造的,所以现在记不清了,不敢说?包立柱,你说的这个过程跟前一段的一个绑架案子过程一样,审讯的人是白警官,所以说这套程序是白警官告诉你的吧?你跟我这你不用这样,你就实话实说就成,你为什么绑架王晓梅?你跟马广德有仇我们都知道了,难道你跟王寡妇也有仇?她一个女人家也得罪过你?”   包立柱支支吾吾了半天说:“王晓梅是王寡妇的孩子,那孩子牙尖嘴利的,不是好东西……再者说王寡妇跟马广德不清不楚的,我也恨她……”   祖天漾冷笑:“包立柱,要是我说啊,这套说辞也不是你的,以你的本事,能有这么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你弄个死人还把胳膊砍下来玩半个月,活的人你能给弄死了扔了?恐怕是你再看秋的时候,看见有人挟持了王晓梅和马玉芬,什么要报复马村长,什么让他丢了闺女心里着急,都是人家对你说的吧?这套词儿在你心里来回来去想了好多遍了吧?”   包立柱死死地盯着祖天漾,祖天漾说:“包立柱,你为什么替人家抗罪?你为什么当初非礼人家?包立柱,你是不是喜欢赵桂田?还是你们两情相悦?你喜欢赵桂田但是你没有钱,所以……”   包立柱猛地用手锤了桌面几下,季言抬起头看着他,他失控地嚷道:“马广德这个狗日的,他答应我跟他干完就给我个媳妇,结果出了事儿了,他就不想管我,他坑着我,把我炸成残废,又把她给了那个傻子,把我弄到大狱里头,我现在活个啥劲儿!活个啥劲儿嘛!”   祖天漾眼神一变,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   终于撂了。   季言飞快地记录,祖天漾接着追问:“那人呢?人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   包立柱说:“我啥也不知道了,我这样的我死了得了,枪毙我得了……”   正在这时,丁东过来敲门,季言起身去开门,丁东焦急地说:“头儿,找不到赵桂田,说是回娘家了?”   祖天漾也跟着过来:“什么?”   丁东说:“他婆家关着门不开,整个裕发村都没人出门,我们还是问了村外的人,好像看见她上了个拖拉机走了。”   季言说:“拖拉机?”   祖天漾说:“是她哥哥给接走了,他不是开拖拉机,你记得么……”   季言看见祖天漾突然跟被电击了一样的表情:“怎么了?”   祖天漾抓住季言的手:“拖拉机,是不是能穿过整个田地?”   季言也看着他,两个人对视,当初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什么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开出县城,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传到开矿的山里,但是中途要经过很宽广的一片田地,一般的轿车或者三轮车是无法穿越泥泞的土地,但是他们都忽视了一种在水田里都行动自如的工具。   当初祖天漾还开玩笑说除非坦克,他们怎么会没有想到农家很常见的拖拉机。   季言反身走到包立柱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问:“你那天看见什么了?是不是看见赵桂田娘家的拖拉机路过这里?”   包立柱闭着眼睛不说话,但是表情和动作已经出卖了他。   丁东说:“事不宜迟,季组长,我刚刚去找处长,他不在。所以我来问问你怎么办。”   季言说:“处长去县里汇报工作,申请武警协助抓捕了,丁东,这里交给你,包立柱的口供让他摁手印,然后盯住了马广德,裕发村里,一个人都不许再跑了!”   丁东说:“是。”   季言看着祖天漾,祖天漾对他一笑:“走了!”   祖天漾的车前面的划痕没有修好,季言他们这边根本没有大的维修厂,不过好在车子结实,并不妨碍开,祖天漾早就想给季组长炫耀一下自己的车技,本想着事情都结束了他要带季组长出去兜风,不过现在显然有更好的表现机会。   他一脚油门踩出去,季言才觉出车和车的差别,祖天漾这辆烧包车的确比单位的红旗快很多,路上,季言用大哥大给单位拨了个电话,处长还是没有回来,刘旸说:“季组长,这边您放心吧,你们要小心啊。”   祖天漾一路飙车,季言说:“他们不会转移地方吧?”   祖天漾说:“说不好,这个赵桂田本事不小,丁东他们这么看着都看不住,你说这地方别的被拐女人都看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就赵桂田说回娘家就回去?”   季言说:“如果这些都是赵桂田做的,她果然是个非常有心计的女人,她们家只有一个老太太,一个智障的男人,这个家恐怕早就易主了。也许她早就能走,能离开这个满目疮痍的村子。但是她在等着机会报复,报复马广德和这个村子。”   祖天漾轻笑一声,突然说:“真是干得漂亮。”   季言没有出声,只是叹了口气。 第121章 围追堵截   车子一直开到之前赵创业和赵启发家里,祖天漾把车子停在附近的地方,比起上次,他们这次准备的比较充分,季言拿了手铐、辣椒喷雾以及带电警棍,两个人走到赵家附近,看到在外面晾晒着几件女人的衣服,季言和祖天漾对视一下,慢慢地接近,季言说:“怎么办?抓不抓?”   祖天漾也挠头,他跟季言害怕赵家兄妹会逃走,所以头脑一热追过来,想不到人家并没有这种打算,他们如果贸然行动,恐怕结果会跟之前一样,季言蹲在原处,看着衣服说:“好端端的,挂这么多女人的衣服,太招摇了吧?”   祖天漾眯着眼睛:“怕是不好啊。这俩姑娘也被拐了半年了吧,要是还活着,怕是有孩子了,关在底下,衣服受潮了?所以拿出来洗,怕引起别人怀疑,所以把赵桂田接回来,照顾她们俩,有人要是问起女人的衣服,也要有说辞。”   季言点点头:“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在这里接着蹲守啊?”   祖天漾说:“溜进去。”   季言说:“你还来!”   祖天漾说:“上次不是没经验么,这次咱们不看屋里头了,直接去地下。”   季言说:“你说的简单,你知道从哪儿进去么?再说了,上次赵创业从外面进去,里面出来,那个地道根本就不止一个出口么。万一咱们俩这边进去了,人家从另一边弄出来了,怎么办?”   祖天漾说:“咱们现在能确定的只有家里有入口,外面那么大咱们上哪儿去找,只要找到一个,最起码能知道出口在哪,等天黑一定想办法摸进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季言还是有点犹豫:“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有个老太太,有两个大老爷们,还有个女人和个孩子,咱们俩进去,就算是能把他们制服,万一再招来当地的警察怎么办?这片地方归根到底是他们的地方,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推断的有问题,或者说就是找不到人,人被转移了,咱们扑了个空,事情就更麻烦了。”   祖天漾说:“咱俩之前蹲守那么多天有用么?赵家这哥俩只会越来越警惕,白白熬的体能透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了,他们家屋子的结构咱们都摸清了,什么人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不会有问题的。”   季言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就算有入口,也是在他们家里,咱们还是得进去。”   祖天漾说:“想想办法藏屋里,要是能藏屋里,东西在哪儿就能看到了。”   季言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我就越来越不像好人了呢?”   祖天漾伸手揽过季言的肩膀,大言不惭地说:“你就是受正统教育太多,做事太呆板,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好人,不是瞧他怎么干一件事,是看他为什么干这件事,明白么?”   季言简直佩服祖天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能耐,无奈地冷哼一声。   天色终于暗下来,黑夜给了他们最好的保护,季言和祖天漾两个人趁着夜色走上前去,摸进院子,屋里已经熄了灯,看得出生活的很节俭,也乏味。两个人慢慢凑近那所房子,里面并没有什么大动静,祖天漾扶着墙慢慢前行,摸到一把梯子,说是梯子,就是简单用几个原木装订在一起的,斜斜地倚靠在墙上,他摸了一手的黏滑,他吓了一跳,凑近了一看,在木头上竟然生出几片木耳,他突然想到某次他们吃饭时候聊起过木耳的话题,田媛说那种东西是在潮湿温暖的地方产生菌丝,见光后生长出来,如此说起来,这个梯子果然是一直放在暗处。他冲季言使了个眼色,季言也了然地点点头。之前他们还是推测,但是梯子的出现验证了他们的怀疑,他们就是把人藏在了地下,地下潮湿,大约也波及到了这木头楼梯,所以一起拿出来晒太阳,以防腐烂。   屋里突然传出来走路声,季言和祖天漾两个神色都一变,各自往旁边一闪,好在这房子不算大,他们俩能飞快地贴在两侧的墙上。开门的是赵桂田,两个人都侧过身子,遮掩住自己,赵桂田并未发现异样,走到院子里,欠起脚尖,把晾在院子里的衣服都收起来,赵家兄弟魁梧的像小山,她却很瘦弱。收好衣服以后,她抱着衣服往屋里,屋里传出来赵创业的声音,让她把梯子也拿进来。她拿了两次都没拿动,冲屋里喊了一声:“我拿不动,你自己出来搬!还能干点什么。”   门打开了,赵创业扛起梯子,跟着赵桂田,走了进去,在后面嘟囔了一句什么,关上了门。俩人都飞快地松了一口气,贴在墙边不敢大意。又过了许久,屋里的灯熄灭了,祖天漾蹑手蹑脚地贴在门上,听了一会,里面基本没有动静后,对季言招招手,季言走过来,低声说:“他们拿了梯子会不会下去了?咱们进去?”   门窗都紧闭着,季言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也没有说话的声音,祖天漾看了看时间:“再等等。”   两个人在院子里查看了一番,院子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又过去了一个小时,这片几乎家家的灯都熄灭了,季言靠着墙小声说:“差不多了吧?”   祖天漾从兜里掏出一把新的瑞士军刀,靠在门口,开始捣鼓,季言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手紧紧地攥着手电,下意识地躲开了一点,祖天漾冲他小声说:“啧,干嘛去你,过来给我照着点……”   季言早就知道祖天漾有溜门撬锁的本事,但是上次撬的是办公室,这回是别人家里,他抿着嘴,精神高度紧张:“好了没……”   祖天漾捣鼓了两下,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   屋里依然是漆黑的,祖天漾弯下腰,一点一点地把那个门缝弄大,然后把头伸进去看,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看起来不是睡觉了,就是不在。经过上次的摸排,他们已经知道左边这间是王月娥和孙女住的,右边是兄弟俩住的,中间堆满了杂物的充当厨房和客厅。祖天漾把嘴唇贴在季言的耳朵上:“看脚下。”   季言喉结跟着动了动。蹑手蹑脚地跟着蹭进屋里,两个人猫下腰,关了手电,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屋里比起上次干净了不少,大约是因为赵桂田回来了的缘故,祖天漾趴在地上,听下面的动静。   祖天漾一点一点地往前蹭,不放过一寸土地,季言慢慢走到赵家兄弟的屋子,抿着嘴唇往里轻轻地探头。屋里是空的。看来他们的确没在屋里,季言走进屋里,这间屋子跟他们上次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两张弹簧床几乎占了屋里所有的位置,季言低下头,跟祖天漾一样查看着地上,他把耳朵贴在地上,什么都没有听到,他焦虑的抬起头,查看两张弹簧床,他爬到床底下,敲了敲地面,也没有什么发现,突然他那一排墙体有点奇怪。仿佛在中间位置有个缝,仿佛有什么透过来一样,上次他看过的那两根电线顺着墙体,延伸到一堆挂着的衣服中间,季言连忙从床下爬出来,走到两张床中间,把胡乱挂在墙上的衣服掀开,里面果然有个小门。季言浑身一哆嗦,连忙出去找祖天漾,祖天漾跟着他走进小屋,看到这个小门。   季言说:“进去看看。”   祖天漾摇摇头:“稍等,得报个信。”   他摸黑出去,从怀里掏出大哥大,祈祷附近有基站能接收信号,好在这边虽然穷苦,但是并无高山阻挡,电话信号虽然磕磕绊绊好在打通了,刘旸自从他们走了,一直不敢大意,坚守在电话旁望眼欲穿,接到祖天漾的电话,小姑娘差点吓哭了:“祖哥,你们没事吧?”   祖天漾说:“小刘,情况紧急,赵家兄妹囚禁少女的地方好像被我们找到了,当地派出所我们也会报警,但是这边实在不可靠,你跟处长汇报一声,万一有问题,想办法来接应我们。”   挂了电话,祖天漾又拨了一个号码:“老板,是我,事出突然,我现在在一个叫兴旺村的地方,嫌疑人赵桂田的娘家,目前只有我跟我搭档两个人,古北镇的警力太远支援困难,这边管理漏洞不作为,您帮我们想想办法。我们急需支援。”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祖天漾说:“来不及了,就这样吧,等我回去再说。” 第122章 掩埋的罪恶   打完了电话,祖天漾把大哥大放在季言手里:“拿着这个,你在这里等电话,万一那边来人了,你来接应,避免夜长梦多,我先下去看看。”   季言说:“我也要去。”   祖天漾说:“不是不让你去,总要有人在这接应,这玩意拿下去就没有信号了,用不了了,你……”   季言面无表情地说:“那你留下,我下去。”   祖天漾说:“听话。”   季言说:“”少废话!   祖天漾看着季言,季组长梗着脖子跟他对视,领导毕竟是领导,气场上就压人一头,祖天漾叹息着败下阵来:“那小心点。”   季言低下头,检查他们的装备,顺便训话祖天漾:“哪那么多废话,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重新潜入赵家的住宅,祖天漾用力地推了一下那个小门,里面并没有上锁,一下子就打开了,季言举着小手电往里照了一下,小门外是个用砖头垒起来的小方形空间,里面大小空间正好可以蹲下一个人,并不像能藏匿的地方,季言用手电往地面上照了一下,那块土地上有个方形的入口,上头密密实实地盖着个木头的盖子,还包着几层塑料布。   祖天漾伸手敲了敲说:“这应该就是个菜窖口,冬天储备蔬菜用的,一般人家的菜窖口直接裸露都在外面,最多上个锁,赵家这哥俩应该是做贼心虚,把上头用砖头垒起来了,这样从外面看以为是屋子的一部分。不进屋根本发现不了。”   季言点点头:“菜窖能有多大?能把两个人藏这么长时间?”   祖天漾说:“别小看菜窖,民国时候,很多富裕商户的地窖比房子还大,这东西就跟耗子洞一样,口小内膛大,里面搞不好九曲十八弯,不止一个出口。”   正在这时,突然菜窖的门猛地往上顶了一下。事发突然,季言本能地往上一踩,祖天漾再拉他已经来不及。而在地窖底下的人感觉到了阻力,又是蓄力飞快地往上一推,季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他看着祖天漾,事已至此,只能补救,祖天漾点了一下头,跟他一起死死踩住那菜窖门,那菜窖的门只是用三合板子简单拼凑,哪里禁得住上下两层折腾,没有几下就被掘开。   祖天漾掏出辣椒喷罐对着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就喷,顿时呛辣的气味传遍了这个小小的空间,不仅赵创业惨叫一声,从简易梯子上摔了下去,季言和祖天漾也被呛的睁不开眼睛。   警用喷罐的威力很大,祖天漾的两根手指头沾了一点尚且火辣辣地疼,更何况是在地上打滚的赵创业,季言喉咙像是被烧着了一样,眼睛也睁不开了,刚刚还自责自己慌了手脚,这会恨不得给祖天漾两脚。   赵创业从上面摔下去,把梯子也一起带倒。下面黑黢黢的也看不真切,季言拼命眨着眼睛,两串眼泪唰唰地往下掉。祖天漾更是狼狈,他没法用手碰眼睛,只能把脸埋在季言的身上,用季言的衣服拭去眼泪,季言靠着让他蹭干净,然后挥舞了几下空气,蹲下身子,蜷缩住膝盖,跳了下去。   这种地道不会太深,但是季言这么冲动跳下去,危险还是有的,祖天漾伸手去拉他已经来不及,只能跟着他跳下去,地道里面只有一盏昏暗的小黄灯照明。而赵创业已经不在刚刚的位置,只有那把简易梯子还被扔在一边,季言咬着牙站起来,祖天漾在他身后落地,伸手拉过他:“没事吧?”   季言摇摇头,满脸的眼泪鼻涕:“这玩意真厉害……”   祖天漾跟着笑了一声,俩人都挤下不少眼泪都才勉强看清这里。暗黄的灯光把这个黑暗的地方照得生出几分惊悚诡异,这是一个很大的活动空间,甚至一眼看不到头,简直像是一个超大的地道,祖天漾说:“这果然是个地窖。”   在一些农村地方,挖地窖就像是种田一样普遍,农民打下来的粮食,要过冬季的蔬菜,都需要放在地窖储存,地窖温度冬暖夏凉,又不易见光,植物发芽变质的程度被大大降低,除此之外,不少财主还会用地窖来储存钱财,珍宝和药材,这个地窖这么大,藏个人在里面简直是易如反掌。   地窖被挖的四四方方,里面扔着一些简单的家具,地窖口那处电线原来是接到里面,季言不禁想起第一次来时候看到的那根被两个插线板接连的线,当初他觉得纳闷,但是还没来得及研究就被赵家兄弟抓住,如今算是真相大白,祖天漾从怀里掏出手电,他刚刚怕落地的时候手电甩出去,直接把它搂在了怀里,两个人借着手电的灯光往里面走,里面虽然空旷,但是却温暖湿润,季组长走了两步,放高声音说:“你们出来吧,我知道是你们做的了,还是出来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吧。”   空洞洞的地窖里传来几声微弱的回音,祖天漾往前面照了照,在里面看见几张草席子扔在地上,上面还铺子两床破旧的棉被,他跟季言连忙走上前去,脚步快了些,一不小心踢上了什么,发出咣当的一声,把他们俩吓了一跳。   季言往后退了一步,祖天漾拿手电照了一下,是两个铁碗,里面还有点吃的,稀稀拉拉地撒了一地。祖天漾晃动着手电,地上有个洗脸盆,里面扔了两条脏兮兮的毛巾,地上还胡乱扔着一个黑锅和锅铲筷子。看了人走的相当匆忙,碰洒了也没有顾得上。在草甸子上头,挂着一根铁丝,上面正是之前被赵桂田收拾下来的衣服,祖天漾对季言说:“你在口那里守着,我进去找。”   季言说:“不成,我跟你一起进去。”   祖天漾说:“没事,我们打过电话了,有上面的命令,估计一会大部队就会过来,你去堵着门口,被让他们原路跑掉了。”   季言说:“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你现在一个人对三个,而且对方手里还有人质,赵家那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子。万一你有什么危险,我们怎么跟你的老板交代?”   他这句话说的几分不情不愿,祖天漾轻笑一声,捏捏他的脸:“不会有事。都到了这一步了,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季言还是有点犹豫:“这种地方不见得只有一个出口,你又不熟悉路线,到时候人没找到,你再中了什么陷阱,我自己怎么把你弄回去?”   祖天漾伸出双手箍住季言的肩膀,脸上带着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说:“季言,咱们干嘛来了?我是你的搭档,是你的伙伴,不是你的保护对象,我们应该保护的是被害人,知道吗?”   季言不说话了,他把脸转过去,似乎是妥协了。   祖天漾拍拍他的肩膀,把剩下的一瓶辣椒水扔给季言:“拿着,来人就喷。”   季言没有伸手:“你这个东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留着吧!”   祖天漾说:“现在别闹脾气,万一人来了,你一时招架不住,人爬上去跑了怎么办?”   季言没说话,他看了看上面,一把抓住梯子,对着一侧猛踹了几下,谁知道这梯子看着摇摇欲坠,还挺结实,竟然毫发无损,气得他负气地扔在一边。   祖天漾叹了口气,抓着他说:“季言,我经验比你丰富,现在你听我的,分开行动。”   季言不说话,也不看他。   他对季言笑了一下:“我不会有事的,等咱们案子破了,我请你吃大餐,到时候我告诉你件事儿,嗯?”   季言往前走了一步,抿了抿嘴:“那你小心点。”   祖天漾说:“你也是,他们要是回来了,千万别硬碰硬……”   季言转过头去,硬气地说:“知道了,别罗里吧嗦了,找人去吧!”   祖天漾伸手捏了季言的脸一下,转身往里面走去…… 第123章 追击   地窖里面的空气非常潮湿,还带着一股闷热,手电光照作用有限,只能看到前面一小段的东西,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一团被破被子盖着的东西,他走上前去,试探地用脚踢了一下,从里面跐溜地跑出两只老鼠,祖天漾跟季言住的这一段时间,最大的长进就是不怕老鼠了,饶是这样,在这种气氛下他的心脏还是紧锁了一下,他用脚踢开破被子,里面存放着几颗白菜,并没有别的了。   地窖里果然有分支通道,这样乱闯也不是办法,祖天漾蹲下身子,用手电仔细照着地面,脚印是有的。但往哪个方向都有,大多都被新的脚印踩得残缺不全。现在这种情况,这几个人应该是跑着的,脚印会更深,两个女孩可能被拖行,脚印会不完整甚至成线状,祖天漾看了看,不是这个方向。他转身往回跑,在另一个岔口处又蹲下查看脚印。   他开始以为这里是赵家兄弟挖的,但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这里这么大,又四通八达,根本不像是两个人能做的,也许这里之前还真是个财主的地窖,若是这样,那么只有一个出口的可能太小了。   祖天漾闭上眼睛,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别的出口在哪儿呢?十有八九真是一竿子捅到外面去了。如果是普通菜窖的话,那么另一个出口或者在地里,如果是放珍贵的东西,那么爬出去就一定是个隐蔽的,能最快跑路的地方……祖天漾脑子飞似地转,他跟季言第一次来,看见兄弟俩个从外面回来,满身的土……不会太远,不然他们不会舍近求远。   他跟着去打听情况的时候,赵创业人在猪圈里,两个年幼的小猪仔,应该是刚抱来不久……可是会在猪圈那么?那个猪圈盖得挺大,这个猪圈上面盖着棚子,破破烂烂的,出口会在那里么,那里为什么会靠近出口……如果那里曾经是马厩的话……   祖天漾猛地睁开眼睛,猪圈旁边放着个破旧的拖拉机,当时他进来的时候还纳闷拖拉机干嘛放在猪圈旁边不会带上不好的味道么?看来这赵家兄妹真是聪明了得,地主的地窖出口多在马厩附近,方便特殊情况时,全家从地窖口直接上马逃走。赵家兄妹学以致用,把拖拉机堵在猪圈门口,一旦被发现,方便逃跑。十有八九,猪圈就是地窖的另一个出口!   他分辨了一下方向,朝着其中的一个分叉弯下腰,在手电的照射下,几个浓重匆忙的脚印延伸到前面,祖天漾拎着手电就往里跑。   很快他就听到里面粗重的喘息声,他对着前面大喊一声:“给我站住!警察!”   他解开挂在后腰上的警棍,攥在手里,空气里若有似无地飘过了一股熟悉的辣椒喷雾味道,祖天漾步伐跨得更大,手电往前一晃,看见了赵家两个兄弟正一人拖着一个女孩往前跑,赵桂田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底锅似的东西,对着祖天漾的面部袭来。   祖天漾举起电棍砸在平底锅上,两铁相撞,发出巨大的桄榔的声响,赵桂田毕竟不是祖天漾的个头,被他随意一挥。便摔到在一边,发出一声痛哼,祖天漾无暇顾及她,往前追着赵家兄弟两个,赵桂田上去抱住祖天漾的一条腿:“你放了他们吧!都是我干的,我跟你回去,你放了他们吧!”   祖天漾拖行了两步,伸手掏出手铐,抓住赵桂田的手掏出铐子:“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低头刚刚拷上赵桂田一只手的时候,赵创业已经转身跑回来,他捡起丢在地上的平底锅,对着祖天漾的脑袋就是一下,祖天漾顿时浑身一颤,差点趴在地上。   这一下赵创业牟足了力气,祖天漾被砸得天旋地转起来,他眼前发黑,耳朵一阵鸣响,手里的警棍掉在地上,人也克制不住地跪在地上。赵创业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对着他的肚子又是两脚,祖天漾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是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他只能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努力让身体调整过来,赵启发对着他喊了一声:“大哥,别打了,赶紧走吧!”   赵创业喘着粗气:“走不了了,不把他做了,咱们跑哪儿去!”   祖天漾心里:“我操”了一声,来真的。   突然,他耳朵一动,感到熟悉的一阵阴风,连忙打了个滚儿,果不其然,警棍梆地砸在他刚刚脑袋的位置,看来对方是真急眼了,动了杀心。   祖天漾跟别人不太一样,别人这个时候往往慌了神儿,他则是能迅速调节身体各部分技能,脑袋迅速清醒,眼前的黑暗也暂时褪去,他一只手掰过赵创业的手腕,借着他的力气,从地上迅速爬起来,赵创业打架并没有什么技巧,只是拿着警棍胡乱挥舞,祖天漾拱起膝盖往他下身狠狠一顶,然后在他低头往下蹲的时候,重重集中他的下巴。   一边的赵桂田抓起平底锅挥舞起来,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之前安分乖巧农妇的模样,披头散发地像一个发怒了的野兽,咆哮着冲着祖天漾冲过来,祖天漾躲开她的攻击,赵启发也拖着一条病腿冲过来,他比赵创业瘦弱一点,但是也牟足了力气,对着祖天漾的脸就打起来,祖天漾比他高一点,一把抓住他的手,谁知就在这时候赵创业拿起警棍对着祖天漾的膝盖就来了一下,祖天漾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跪下了。   赵桂田咽了一下口水,举着平底锅看着。赵创业看看妹妹:“都是你,要弄女子来,现在咋地弄?要不就弄死他吧,不然都跑不了!”   祖天漾说:“赵桂田!我不光是来找这两个孩子的,我还要把马广德绳之于法,我知道你也是被拐卖的,但是你这么做你报复不了马广德,你报复不了那些村民!你只能害了这两个无辜的孩子……”   赵创业上去又是一脚,祖天漾往后退了一下,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跟季言打架那次,季言当时是怎么蹿上他后背的?怎么横过胳膊勒住他的脖子的?他瞬时往后倒了一下,然后就跟季言当初那样转身猛地两脚一蹬,伸长胳膊一把锁住赵创业的脖子,赵创业顿时两只手就失了力气,赵启发连着踹了祖天漾几脚,想让他放开。祖天漾认准了赵创业一个,咬住牙不松手,赵创业被他嘞的眼睛微微泛白,身体来回扭动企图把祖天漾甩开,祖天漾胳膊猛地发力,事到如今,他不能抱着逮捕的目的,再不反击就要死人了。   赵桂田也冲过来,抓住祖天漾的胳膊咬了一口,祖天漾把她甩开,往后几步退到墙角,保护自己后背不受袭击,手里的劲头一点都没有放松:“现在还拒捕么?你们是不是人,她们俩刚十七八岁,还是孩子!被你们关到这种地方糟蹋。”   他这么一喊,两个懵懵懂懂的少女仿佛从一场梦里惊醒,突然哇的一声哭嚎起来,其中一个不管不顾地往回跑,她步伐蹒跚,祖天漾这才发现少女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第124章 迟到的正义   两个女孩在这段生不如死的漆黑和永无止境的践踏中,已经麻木起来,她们仿佛变成了两个没有思想的玩偶,没日没夜都对着无底的黑暗,她们不知道怎么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获得救赎,就在她们已经绝望的时候,祖天漾的话,让她们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仿佛又看到生存的希望。   一个女孩反应奇快,本能地向祖天漾跑过来。她这一跑,立刻引起了赵桂田和赵启发的注意,赵启发冲过来,粗鲁地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少女哭喊出来,单薄的声音回应在整个地窖里:“放开我,救救我,救命啊,救救我啊!”   赵桂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一把抓住少女的头发,她再也没有之前腼腆和善的模样,脸色狰狞如蛇蝎一般,怒吼一声对着祖天漾说:“你放开我哥哥!你放开他。我现在豁出去一条命了,你不放手,我就弄死她们两个!两个女人四条人命,我也不亏了!”   祖天漾手丝毫不敢放松:“她们俩怀孕了,你竟然还下得去手?”   赵桂田冷笑两声:“怀孕又怎么了?女人到了这时候当然会怀孕,你要是不放手,她们还会死!死了也是你们害死的!是你们!”   她见祖天漾不松手,竟然从地上捡起那把平底锅,对着少女的肚子比划了一下:“我告诉你们,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我什么也不怕了,你放开我哥哥,要不我就把她肚子打爆了,我也活不了了,你们都活不了了!”   祖天漾说:“你冷静点!事已至此,你是逃不出法律的制裁的,就算你现在侥幸逃出去,以后你的后半生都是个逃犯!你……我操!”   他话还没说完,赵桂田竟然已经用手里的东西,猛地在少女的肚子上打了一下,咣当的一声响过,被打的少女发出揪心的尖叫,这叫声几乎穿透了整个地窖,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双手紧紧抱住小腹,双腿发颤地跪在地上。   赵启发看的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赵桂田真的下得去手,毕竟少女怀的是他们赵家的孩子,祖天漾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赵桂田!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赵桂田笑,一声比一声尖锐:“我下不去手?我为什么下不去手!我是裕发村的!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人!我跟裕发村那群畜生一样,我现在是畜生了!”她举起平底锅眼看又要打下去,祖天漾一下子松开手臂:“好了!住手!”   赵创业被嘞的够呛,祖天漾一松手,他立刻软绵绵地倒下去,祖天漾把两只手半举过头顶:“你冷静点。”赵桂田举着手里的锅,左手上的手铐跟着甩起来,发出咣当的响声。浑身哆嗦地说:“你蹲下!你蹲下!你腰上还有没有手铐,把你自己拷上!快点!”   祖天漾眯着眼睛:“我身上没有手铐了,要不你找根绳子,把我绑起来?”   赵桂田紧张地盯着他,对赵启发说:“拿裤腰带,把他绑……”   话还没说完,突然她手里的平底锅被人一把夺走,然后有人利索地抓住他的脖子把她摁在墙上:“赵桂田,裕发村的犯人,一个都跑不了!”   祖天漾对着制服了赵桂田的帅气身影轻轻吹了个口哨,不听话啊,季组长。   赵启发正解了一半裤腰带,猝不及防形势调转,连忙冲过来,季言一手抓着赵桂田的双手,另一只拿出喷雾器,大拇指顶掉白色的盖,举起来照着赵启发的面门就是一下,赵启发嗷地惨叫起来,祖天漾从后腰摸到手铐,把一旁还在剧烈喘息的赵创业摁住,双手拧到后面背拷住,季言看着祖天漾的狼狈样:“说你不成吧,窝囊废,警棍都让人抢走了。”   祖天漾喘着粗气笑:“这不是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还不错,挺迅速的,赶紧的铐起来,背拷。”   季言冷笑:“你还知道背拷!”他把赵桂田一只手上的铐子拿起来,拧过她另一只胳膊,咔嚓拷死,又把腰间的手铐丢给祖天漾,祖天漾接住扳住赵启发的胳膊,用银色的手铐咔嚓拷死。   赵桂田垂头靠在墙壁上,看着两个兄弟在地上挣扎,面无血色,慢慢地坐到了地上,闭上了眼睛,她蜷缩在一处,仿佛也是一个被害的少女,无助地看着这无止境的漆黑,心如死灰。   季言走到他们面前,冷声道:“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拐卖少女,非法强奸拘禁,你们这种人枪毙都不为过!”   祖天漾呲牙咧嘴地爬起来,走到瑟瑟发抖躲在墙角的女孩面前:“你们俩是不是王晓梅和马玉芬?”   一个女孩拼命点头,发出细碎的哭声。另一个女孩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祖天漾心里一紧,他连忙过去把少女翻过来,少女眼睛紧闭,面色发青,已经昏过去了。祖天漾抱起女孩,不料却摸了一手的湿,空气里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祖天漾往下看了一眼说:“不好,这姑娘大出血了。”   季言也慌神了,他对祖天漾吼:“快把她弄出去!”   祖天漾慌忙地问:“出口在哪儿?前面有没有出口!”   被喷了辣椒罐的赵启发依然在惨叫,赵创业躺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喘气,赵桂田也不看他们,眼神木呆呆地盯着黑黢黢的墙壁,嘴里轻声念叨:“都是报应,报应。早晚都会报回来的。”   祖天漾抱着女孩说:“赵桂田,别一错再错了,这是人命,是两条人命!你要见死不救么?”他见赵桂田不出声,干脆抱起少女往回跑,季言一把拉住他,微微别开脸:“我……我过来之前,把梯子弄折了,那边上不去了……”   祖天漾后退一步,少女的脸色惨白,在颠簸中突然又醒过来,她目光如炬,狠狠地抓着祖天漾的后背,身子不断地打挺儿,惨叫一声高过一声,身下的血竟然滴答下来,季言慌了神,他一把抓住赵桂田的衣服,摇晃着她的身体:“赵桂田,你不管你是要报仇还是别的,你现在马上告诉我们从哪儿能出去,你不说她会死的!你现在说,你能救她能救你自己!你说!”   赵桂田垂着脑袋,许久才说:“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早就死了,你们谁管过我?谁来救过我?凭什么?这是凭什么?我不能活,她也别活。”   季言转过头抓住赵创业:“从哪儿出去?你们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是不是?说啊!”   赵创业随着他的晃动跟着摆动了几下身体,而后又颓废地躺下,一语不发。   季言气急给他一拳:“你他妈是不是人!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说啊,出口在哪!”   祖天漾裤子上哩哩啦啦都是少女身体里流出的血,他咬住牙一字一句地说:“赵桂田,你活下去,我们救了这两个女孩,我们就去抓马广德,你放心吧,这次武警都出动了,我们一定能抓到他!这个村子,这个村里所有被拐卖的女人都会回家的!赵桂田你要活着,你不想活着看到这一刻么!我们还需要你去指证马广德呢!我们还需要你去指证裕发村呢,如果你死了,就没有证据了,你受的苦遭的罪都不会有人知道,始作俑者还会继续风光下去。赵桂田,你活下去,咱们一起、一起把这个村里的坏人绳之以法。赵桂田,你相信我,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该死的是他们,不是这两个孩子,更不是你!”   赵桂田听了这番话,终于慢慢抬起了头,她那双本来枯槁的目光似乎又有了颜色,她的眼神竟然和两个被救少女看祖天漾时候一模一样,她这样看这祖天漾和季言,又把眼睛闭上,季言从微弱的橘色灯光下,看到她似乎流了眼泪,她闭着眼睛,缓慢地举起两只被拷在一起的手,指着一个方向。   祖天漾抱起少女就跑,季言看看她,她闭着眼睛似乎很疲倦的样子,这副模样,季言在被他解救的那个哑巴女人脸上看到过,在刚刚两个女孩的脸上也看到过,他不像祖天漾那样能说会道,不知道要怎么劝慰这个可悲可恶的女人,只有蹲下身子,轻轻地说了一句:“别害怕,都结束了。”   赵桂田没有说话,连赵启发都不再鬼哭狼嚎,在安静的洞穴里,听得到祖天漾的脚步渐渐地跑远了,季言低下头,抿了抿嘴,突然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如果我们能早一点知道……   如果拐卖妇女这件事能早一点得到重视……   如果我们能在你做出这种事之前,解救你……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赵桂田突然哭出声来,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她双手被靠在后面,连捂住脸都不能做到。她哭得泪流满面,哭声甚至比刚刚少女的惨叫更高亢,那不像是宣泄,更像是无助,是害怕至极时候发出的凄惨哀嚎。她毫无顾忌地痛哭着,地上的两个男人都不作声,另一个被解救的女孩抓住季言的衣服,躲在他后面,她听着哭声,突然也跟着哭起来,两个女人的哭声被禁锢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中。   季言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望着祖天漾的方向看去,那边似乎传来一缕阳光,终于,找到出口了。 第125章 重见天日   当地警方收到上面的命令很快前来支援,祖天漾抱着浑身是血已经休克了的少女上了警车,一路飞奔至医院,前来支援的刑警跟季言押解着赵家的三兄妹从地窖出来,赵家的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窖被警戒线牢牢围住。   送到医院的王晓梅立刻进行了大手术,她大出血,医生全力抢救,并为她做了引产,好歹是抱住了一条命,马玉芬也被送到医院,她严重的营养不良,各项指标都有问题,不仅身体差,心理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有畏光怕人的举动,一直死死的拉着季言的衣服,连抽血化验的时候都不肯松开。   马玉芬跟王晓梅一样,也怀了身孕,瘦小的身体却顶着一个硕大的肚子。大约是因为长期待在地下室的缘故,她变得很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而是一种病态,白的透明。头发也掉了一大半,大约是被赵家兄弟强行剪过,参差不齐地散落在身上,完全看不出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季言看过两个女孩的照片几百次,如今真人在面前,却一点都认不出来她们了。   之前在办理案件的时候,季言无数次希望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活着。如今真的找到了,他又觉得心痛,想着要是能早点找到她们就好了。祖天漾受了点伤,也不是很严重,就是身上青青紫紫的看着唬人,做了些检查后就过来找季言。   王晓梅的手术很快做完了,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两个男人才放下心来,马玉芬也要进行产科检查,不得不放开季言的衣服,两个小护士把她推进去的时候,她一直扒着床,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季言,季言叹了口气回过神,转头看着祖天漾满身血了呼喇的样子,想递给他一根烟,可惜身上没有了,他们俩并排靠在一起,都觉得疲惫,过了许久,季言才问祖天漾:“真找着了么?”   祖天漾说:“找到了。”   季言皱着眉:“我怎么跟做梦似的。”   祖天漾轻笑:“我也是,我这脑浆子现在还在脑袋里面晃悠呢……”   季言吸吸鼻子:“我想睡觉”   祖天漾说:“嗯,睡会吧。”   季言迷迷糊糊地半醒半梦中突然说了一句:“你说你告诉我个事儿。”   祖天漾装傻:“嗯?”   季言说:“什么事儿?”   祖天漾轻笑:“没什么事儿……”   “哦……”   没一会,马玉芬已经做完了全部检查,护士通知他们马玉芬情绪不太稳定需要帮助的时候,发现两个人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小姑娘站在旁边看了看,有点于心不忍地晃悠醒他们,将心比心,他们这些职业都是这样,说不准什么时候手里攥着的就是人命,高压力高强度,可是每当完成一场手术,救了一条人命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种从内心深处滋生出来的自豪感也是无以伦比的,大约跟他们破获一起案子,救出被害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吧?   听到警察两个字,季言一下子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护士,护士小姐抿抿嘴说:“警察同志,那个马玉芬接受完检查了。她极度营养不良,现在在输液呢。但是她情绪很不好,在病房里大吵大闹,大夫手让您过去看看”   季言点点头:“我知道了,王晓梅怎么样了?”   护士说:“她还在昏迷。”   马家兄弟受伤都不重,被前来支援的特警押去了另外一家医院。季言睡了不过十几分钟但是脑子已经清醒了,他推推靠在他肩膀上的祖天漾:“别睡了,起来吧。”   祖天漾闭着眼睛往他身上拱了拱,依然睡着,护士小姐看着直笑:“现在那屋空着一张床,反正也没人,要不你们去那睡会吧。”   两个人起身往病房里面走,祖天漾说:“处长跟你说了没有?马广德什么时候抓捕?”   季言说:“马广德不着急,他现在被严密监控着,跑不了。这边要是没事了,咱们还得抓紧审讯赵桂田他们。”   祖天漾把脑袋靠在季言的后背上:“我现在都有点晕,你说会不会给我打出什么毛病了?”   季言皱着眉:“不是说没事么?哪儿有那么娇气,你留洋的那一段,要是去当个兵,保管你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他虽然这么说,也没有把祖天漾的脑袋甩开:“大夫怎么说的?”   祖天漾说:“他说得静养,什么都干不了,需要人照顾……”   季言冷笑一声:“养着吧,反正以后也不是我照顾……”   他本来是开玩笑一样说出的这句话,然而话说出来,他才觉得心里有一点点失落,祖天漾在后面也沉默了。案子破了,祖天漾也没有什么理由留下了,他之前试探过季言跟他去北京,结果踩了雷,祖天漾留在这里更是不大可能,就算他愿意,上面也不见得会放人。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人生这趟列车,总会有故人下车,新人上车,能一起走过一段旅途就难能可贵了。话题沉重起来,祖天漾靠着季言,想了想还是问:“哎,真不跟我走么?咱们这么一分开,以后再见面的机会……”   季言打断他说:“赶紧起来吧,看看这俩孩子,去问口供。”   马玉芬洗干净之后露出清秀且略显稚嫩的脸庞,她蜷缩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目视前方,护士们进进出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同情,季言和祖天漾走进屋子之后,她才稍微有了点表情,季言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你是叫马玉芬?”   马玉芬看着他,两只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祖天漾说:“你别害怕,我们是警察,都过去了,你不会再有危险了。欺负你的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不用怕了,你可以回家了……”   马玉芬的眼神渐渐有了一点光彩,她嘴唇动了动说:“回家……”   季言有点不忍地把脸转过去,也许她再回去,家已经不在了,马广德自作自受,但是这个少女毕竟是无辜的。   祖天漾说:“马玉芬,拐卖你的人,是赵桂田吗?”   少女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祖天漾说:“她把你骗到这边,然后赵家的两个兄弟把你们关在地下室了?”   少女点头,她闭着眼睛,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她伸手瘦弱的小手擦了擦眼泪,手腕上带着几处陈旧的伤痕。祖天漾叹了一口气:“姑娘,他们是不是强暴了你?你肚子里面的……”   少女哭出了声音,在裕发村的这一段日子里,祖天漾见识到了这个村里各类女人的哭泣,她们有的高昂尖锐,有的声嘶力竭,但是都比不上这少女强烈压制却依然克制不住的凄惨,她细细的抽泣着,大颗的眼泪从脸上滚落下来,在被褥上一闪就消失了,很快被褥就被她哭湿了,突然她眼睛一翻白,往后仰去,季言一把托住她,把她轻轻地放到在床上,祖天漾出门叫了人,医生和护士跑进来给她量血压翻眼皮折腾了半天,好在问题不大,一边的护士小姐走进来:“警察同志,病人身体还很虚弱,请您下次再问吧。”   季言点点头,对祖天漾说:“算了,看来口供急不得,咱们先回去吧。” 第126章 受害人的报复   两个人出了病房,祖天漾对护士长说:“这个病人经历过心理创伤,要特别注意,千万别让她出现自残的行为。”   护士长说:“我们尽量,但是警察同志,我们这边工作也是很忙的,能不能让家属一起陪护?或者你们单位出人协助陪护?”   正在说话中,丁东几个从楼梯口出现:“季哥!”   季言回过头,丁东上来拍了拍他:“太厉害了你,季组长!”   季言看到同事们心情好了许多,他抿了抿嘴:“你们到的还挺快。”   王天明说:“昨晚上接到电话我们就出来了,季哥,处长派二组全体前来协助押解疑犯。”   刘旸和田媛也来了,本来这是公安内部的工作,田媛不应该跟着一起,但是她如今觉得自己也是刑警队的一员了,至少是10.2专案中的一员了,处长特批她可以来帮忙。   季言看看她们俩,简直解决了燃眉之急:“你们来了正好,这两个小姑娘年纪都比你们还小,但是被人糟蹋了……有些话我们不方便问,小刘,你们注意点方式方法,回头问问她们过程和细节。”   刘旸点点头:“放心吧季组长……”正说着,负责照看马玉芬的护士跑出来:“护士长,那姑娘醒过来之后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肚子,输液都血倒流了,您快看看去吧!”   季言一惊,大家跟着护士长跑进病房,马玉芬已经醒了,但是精神很亢奋,举止也疯狂,正在一下一下地捶打自己肚子,拼命地宣泄着自己的痛苦。   起初,马玉芬被拐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陌生人暴力侵犯,从一个纯真的女学生沦为阶下囚,精神就大受打击。怀孕之后她每日生活的就像是牲口一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她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开始每天都想去死,但是毕竟又是个胆子小的女孩子,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渐渐地就麻木了,肚子大了对已经放弃希望的她来说无非是保证她一段时间内可以不受人侵犯的东西,她对它没有感情,不喜欢也不厌恶。   但是如今被救出来,她像是一场噩梦终于惊醒,再看自己的肚子,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平日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肚子有多大,每日战战兢兢也无暇顾及其他,获救后,昔日那些可怕的记忆接踵而至,就如同肚子里面的东西一样成为她的一部分,这让她精神再次受到刺激,几乎崩溃。   她想回家,想继续上学,想把这半年生不如死的蹂躏忘得一干二净,但是这个挺着的肚子,肚子里偶尔会动的小生命都残忍的剥夺着她想重新开始的梦想。   大家都被屋里的状况震住了,季言走过去,伸手拉住马玉芬纤细的手腕,低声安抚她:“你别这样,这太危险了。”   马玉芬茫然地看着屋里的人,突然尖叫一声,把脸埋在季言的衣服里,浑身发抖。   护士长说:“孕妇情绪波动太大,这样下去问题会很严重,警察同志,你们还是尽快把家属带来,万一出现什么紧急情况,需要家属签字的。昨天那个姑娘是特殊情况,院里也背着很大的责任。主任特意嘱咐,这种事情以后尽量不要出现了。”   马玉芬听见家属两个字,连忙把头抬起来,渴望地看着季言。   季言不擅长说谎,有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求助地看着祖天漾,屋里知道内情的人,都不忍地别过头去,祖天漾说:“马玉芬,你好好休养,还有点后续工作,等你情况稳定了之后,我们送你回去。”   马玉芬本想说不能让她父母来看她么,但是她很快看到了自己的肚子,又羞于让亲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抿着嘴,对季言小声说:“警察哥哥,我想把孩子拿掉……”   季言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目光,心里有点难受。不免自责,要是他们能早点找到这里,救出这两个姑娘就好了。   祖天漾小声问护士长:“她这个几个月了?”   护士长说:“少说也有五、六个月了。”   祖天漾问:“这孩子,还能不能弄掉?”   护士长也同情地叹了口气:“这个月份孩子已经成型,要是做掉只能引产,而且有一定的危险。一定要做的话,必须直系亲属签字,而且要尽快进行。”   马玉芬慌忙地打断:“别、别让我爸爸妈妈知道行不行?”   季言说:“你先别想这个,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一点……”   马玉芬急切地说:“万一,万一他自己生下来了,我怎么办啊?”   祖天漾说:“这个刚六个月,没事的,再说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做手术太危险了。”   马玉芬说:“那王晓梅呢?她怎么能做手术?”   祖天漾说:“情况是不一样的,她当时没有选择。”   马玉芬低头哭着说:“我也不想要,我可怎么办啊?我还怎么上学啊?我带着个孩子还怎么上学去啊?”   田媛和刘旸对视一眼,都微微红了眼圈。   护士长给她打了一针安定,让她睡过去了,这本来是孕妇禁用的药,但是她现在的状况太危险,不一定还会出现什么问题。   走出房间,季言对他们说:“丁东带队,你们几个在这里负责陪床,暂时不要透露马广德的事情,王晓梅要是醒了,两个人先分开病房,各自询问口供。人救出来了,咱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丁东说:“你不在这?”   季言说:“我跟祖天漾要去审赵家那几个人,家里面还有条大鱼呢,这边要速战速决。”   大家点头:“明白。”   刘旸拉着季言:“季组长,她要是还吵着要堕胎呢?”   季言说:“你们先照顾好她们,等马广德落网了,我安排她跟家里人见面。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吧。”   田媛叹了口气:“她可真可怜,可是她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啊?这么做掉了,有点残忍。”   祖天漾说:“母性的天生的,多少犯罪分子就是利用女性的这个弱点,赵桂田后期可以自由地出入娘家,可能就是因为她给李大贵生了两个孩子。村里其他被拐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不因为孩子心软的就是那个哑巴,还被他们锁起来了。”   刘旸拉拉田媛:“你别瞎好心,这不是心软的事情,如果这孩子真的生下来了,谁来养着?这姑娘的一辈子就被断送了,你不要忘了,他爸爸是强暴他妈妈的坏人。”   田媛说:“我知道了,我也就是一说。她已经够不幸的了,哎。”   安排完陪护,祖天漾跟季言马不停蹄地去了当地派出所,赵家兄妹被关押在那里。   赵家老大的肋骨断了一根,保外就医了,赵桂田和赵启发都是轻微伤,问题不大,季言和祖天漾决定从赵桂田开始审讯。   赵桂田看上去和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竟然没有什么区别,她在看守所里蹲了一夜,但是早上精心的用手指给自己梳了梳头发,大势已去,她也没有什么慌乱,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地。   这样的一个女人,能策划出这样一栋拐卖案件,也不足为奇。 第127章 一念之间   祖天漾给赵桂田倒了一杯水,她端起来喝了,依然不慌不忙的,又恢复到她在裕发村时候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子,仿佛那日在山洞里的泼辣残暴从未发生过一般,宽大的囚服更衬得她的瘦弱,到肩膀的头发被她用一根皮筋扎起来,她的脸洗的很干净,但是岁月还是或多或少的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她并不看人,只呆呆地看着地面,若不是证据确凿,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弱女子,竟然是这起拐骗、囚禁少女案的主谋。   季言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笔和口供纸:“赵桂田,王晓梅和马玉芬是你诱拐的么?”   大势已去,赵桂田情绪很平稳,她点了点头:“都是我做的。”   祖天漾说:“赵桂田,事已至此,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从头开始说,你是怎么诱拐了这两个女孩,之前有没有计划?有没有同伙?作案过程是什么?”   赵桂田把带着手铐的两只手握在一起说:“那天,10月6号那天。正好,那天我要回娘家去,老大的孩子病了,我妈眼睛看不见,孩子没人管。白天的时候,我就去了镇上的市集,买了点东西,准备带回娘家。我大哥正好在附近弄活计,说好了上村头接我去坐客车。”   祖天漾说:“他开车接你么?”   赵桂田说:“对,他是开拖拉机的,十月份古北镇这边农耕多,雇人给的钱多一点。”   祖天漾点点头:“那么你是在哪儿看见王晓梅和马玉芬的?”   赵桂田说:“我在车站看到她们两个,我等车的时候天也就刚擦黑,我远远的看着她们俩,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赶上下午的汽车,马玉芬埋怨王晓梅,王晓梅低着头也不言语。等车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大家都上车走了,我走到她俩旁边,问她俩咋不上车,她俩瞧见是我,连忙小声说钱掉了,我当时也没有多余的钱了,但是我看着人那么多,天又黑,就让她们趁乱挤上去。然后让她俩蹲在我座位前头,车上人也不多,售票员数了个人头就走了。”   祖天漾说:“当时车上别人都没发现她们俩么?”   赵桂田说:“车上黑灯瞎火的,就算看到人也不知道谁是谁,我坐在最后一排,旁边都没人,她俩一路都蹲在下头,又没说话,后来到地方下车,都没人注意这块儿。”   祖天漾说:“这时候你有拐卖她们的打算了么?”   赵桂田眯起眼睛说:“没有,我是到了地方之后,因为要走好一段路,有的人有人接,但是那天也不知怎么地,这俩丫头没人接着,正好我兄弟来接我,我本来想着把她们送回去,但是上了拖拉机之后,我瞧见四处都没人,所以就动了别的心思,我两个兄弟都没有媳妇,我想这不就是老天爷送来的机会么?就弄到家里面去了。家里没有地方住,我也怕被人发现,就把她们俩藏到地窖里头。”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中间没有一点犹豫,想必这段话在心里已经酝酿过很久了。   祖天漾说:“王晓梅跟你的关系密切么?”   赵桂田说:“这丫头心眼多,性子野,跟我不是一路。”   祖天漾说:“经过我们的调查,这个王晓梅不是王寡妇亲生的,最近王寡妇给她说了个对象,她不愿意,老想离开村里去打工,王寡妇把她养这么大,就指望着收一笔彩礼,肯定不会放人。事发当天,两个孩子烫伤了手,也不是很严重,但是王晓梅执意要去卫生所换药,所以才耽误了车,王晓梅和马玉芬上了你们家的拖拉机,方向却不是往村里走,马玉芬当时没有呼救,说明她没有意识到危险。赵桂田,我让你交代,不是让你避重就轻,你利用王晓梅拐走了马玉芬,却没有按照承诺把王晓梅带到外面,反而把她也囚禁了,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她?她是受害者,也是始作俑者。”   赵桂田没有说话。   祖天漾说:“她当时带上了她的一张存折,而这张存折连王寡妇都不知道。还是我查了她户籍地时候发现的。如果王晓梅不是事先知道自己不会回来,怎么可能带这种东西?赵桂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劝你实话实说,王晓梅,马玉芬,马广德,包立柱,谁都没有死,谁的口供我都会问,一个也跑不了,但是你是把这些人连接起来的核心,我在你们那个菜窖的时候没有骗你,只要你的口供属实,我们现在就去抓马广德。你说吧!”   赵桂田突然冷笑一声,一双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们:“抓他?能让他死么?能让我回到过去么?不就是蹲监狱么,我也会蹲监狱,其实我不怕,蹲监狱也比在那个鬼地方强……”   季言手指停顿一下,皱起眉头直视着她:“赵桂田,蹲监狱怎么了?你做了错事就应该被改造,你以前也是拐卖妇女的受害者,你应该知道做这种勾当的人是多可恶,但是你为了一己之私,做出同样的事情。不管你是报仇也好,为了你家人考虑也好,你同样毁了别人的生活,你不应该受到惩罚么?”   赵桂田说:“你们现在用大道理教育我了,现在知道救人了?我被拐到这里的时候,我被这个村里的王八蛋们虐待折磨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为什么那时候不救救我!”   祖天漾说:“赵桂田,社会总是要慢慢进步的,我们之所以努力破案,就是为了让更多被害者能早日回家。而不是以暴制暴,你这么做,除了让受害者更多,还能有什么?”他顿了一下:“赵桂田,我们去过你的学校,看过你的档案,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如果没有这场浩劫,你的人生会是很精彩的。”   赵桂田苦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都过去了,已经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祖天漾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明白,人生永远没有来不及,你没有犯死罪,相反你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把裕发村埋藏着这么深的罪恶全都挖出来了,虽然你的方法欠缺,但是你非常了不起,你救了这个村里所有被拐卖的女孩。如果没有你,这些人作的恶永远不会被人发现。这件案子,环环相扣,你算计好每一处的可能,精打细算。你把我跟季组长耍的团团转,你有很高的智商,非常厉害。但是,最后我们依然破案了,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做的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你偏离了正义,你在犯罪!如果当初你没有选择囚禁两个女孩,开始新生活的话,也许你现在会很有成就。”   赵桂田怔怔地看着祖天漾,连季言都忍不住看向祖天漾。   祖天漾认真地看着赵桂田:“这不是一个审讯者应该说的话,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感慨,你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站在一个执法者的立场,你是一个罪犯。但对于旁观者而言,你非常聪明,能力也很强。事已至此,我劝你还是配合我们,好好改造,你在裕发村这种地方都能始终不放弃希望,在监狱里为什么不成?你还年轻,还有时间去过新的生活。过去,不能牵绊你什么,甚至自私一点说,你的孩子也不是你停滞不前的借口,生命是个体,你是独立的,你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人生。蹲监狱有什么不好?它是一次洗礼,它能让你彻底跟过去告别。相信我们,我们跟你之前接触的那些违法者不一样,只要你配合,我们不仅会把犯人绳之以法,当初那些纵容者,掩盖者,包庇者,私下勾结者,一个我们都不会放过,我用我是人民警察的信誉担保。” 第128章 支离破碎的过去(上)   赵桂田沉默了一会,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点生气:“你们真的会抓马广德么?”   季言说:“如果你肯配合我们,实话实说,只要他有罪,我们绝不会放过他。”   赵桂田脸上露出一点点迷茫,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嘟囔:“没用的,我之前跑过一次,碰到过当地的大盖帽,但是没用的……”   祖天漾指指季言说:“赵桂田,你一直在关注我们,我想你应该都听说了,为了破案,我跟季组长私自闯入你们家,季组长因为越权执法被停职,为了救裕发村的那个被拐卖的哑巴,季组长顶着压力单枪匹马潜入裕发村,差点被村民围攻,为了让案子大白于天下,他和组里的两个小姑娘差点就被马广德的那几个打手暗算了,为了救下这两个孩子,差点被你两个哥哥打死在地窖里,季组长受了这么罪,都没有放弃查这个案子,包立柱那边已经认罪,舆论压力那么重,刑警大队都没有放弃查这个案子,你不相信,我们会把真相大白于天下么?”   赵桂田看了看季言,他白净的脸上还有几道撕扯时候留下的伤痕,但是眼神里眉宇间却是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正气,她垂了垂眼皮,轻轻地摇了摇头:“要是我当初……也遇到了你们这样的警察的话……”   “你们说让我从头说起,我现在都无法说什么时候是头……”   “那年,我十八岁,我考上了大学,我们家里不算条件太好但是总也不错,我爸爸妈妈都是工人,有两个哥哥,我是老小,家里人都待我很好,那一年,我也是考上了大学,放假在家的时候,我的好多同学都会去勤工俭学,我也想要是能挣一点钱家里的压力就没有那么重了,但是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有一回我去一个饭店问里面要不要洗碗工人,人家说想要长期工,我离开学也就一两个月的时候,没法去。我刚要走,店里一个男的叫我,说是他们那里招工人。”   “他说让我跟他去看看,就在附近,我问他做什么,他说是帮人写一点东西,当时就给钱,我就跟他去了,当时屋里有个人说是他们的老板,就是马广德。他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说我学问好,还说等我上学时候,周末可以去他那里干活,说不光能挣出学费,还能给家里留下钱。后来他说让我去他的厂子看看,当时一起的还有两个女孩,他跟我们说是坐车一会儿就到了,我说回去跟家里说一声,但是马广德说他工作太忙,我要是不能去看,他就另外找别人了,我只好答应去看看。我想着在公交车上他们还能把我带走不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坐着公交车,没一会我就睡着了,我也没有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他们说我就睡了十分钟。等我睡醒了,马广德就跟我说怎么赚钱,说了很长时间,后来下了车,他们说就在前面,我到了里面之后,看见王美翠,就是王寡妇,她当时已经跟马广德傍在一起,她给我做了一桌子的饭,让我吃,王美翠说她原来也是家里穷的学生,现在已经当上了女老板,我们听完之后很羡慕。吃饭的时候他们大概问了我们家里有什么人,家在哪之类的,我们都说了,后来我觉得晚了想回家。王美翠说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跟她睡一晚上。我不同意,那两个女孩子也不同意,我们三个想往外跑,结果他们就变了脸,我才知道我是碰上拍花子的了。他们连夜把我们绑起来弄到一辆马车上,就这么把我送到了裕发村。”   “到了裕发村,我被马广德带着去了一个山洞,就是你们后来发现的地方,那里面乌漆嘛黑的,有几个男的轮着看着我们,有时候还对我们动手动脚,我们特别害怕,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跑,马广德是负责从外面弄人来的,他手下的几个男人负责带着村民来相人,我们就跟牲口一样明码标价,我因为是小姑娘,所以价格高,他们这种地方买女人就是为了生孩子,所以没有人买我。”   “后来马广德那个畜生说,大姑娘跟别人卖一个价钱不合适,他们卖我姑娘的身子……”   赵桂田看着前面,眼睛里闪烁着一层水光,但是并没有落下来,季言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祖天漾叹息一声,站起来给赵桂田倒了杯热水,又问:“你那时候,认识包立柱么?”   赵桂田说:“他就是负责看着我们的那些男人之一,我来了之后,他老是过来摸我,我一直反抗,还咬过他,他说马广德许诺他们,以后一人白给一个媳妇,他说他就要我得了。我当时很害怕,他趁着没有人,就在那个洞里把我给糟蹋了,后来马广德带着村里一个老头来找我,那老头家里有钱,有老婆孩子,就是想照顾大姑娘玩玩,结果瞧见我身上不对劲,告诉了马广德。马广德少挣了钱,就跟包立柱结了仇。我不是姑娘之后,价格就低了,就让李大贵家买走了。包立柱不干了,跟马广德说他想要我做媳妇,马广德让他给钱,他没有,就扬言说不给他就把马广德干的缺德事说出去,他哪里是马广德的对手?马广德直接叫那帮混子把包立柱打了一顿,说他要是再敢胡说就打折他的腿。”   “我到了李大贵家里之后,就求他们,求他们放我走,但是他们说让我死心,让我老老实实的给他们家生孩子,还说生完孩子就让我走。我被他们关在屋里,吓唬我说要是我不听话就活活饿死我。我天天想家里,想我父母兄弟,我这一出来就没有音信了,家里得急成什么样?李大贵傻,我就求他让他把我放了,他就带着我走了一段,结果让邻居看见告诉他爹,那时候那个老杂种还活着。他爹把我吊在房上打,连他傻儿子一块打,李大贵再也不敢放我走了。我卖给李家之后,包立柱来找李大贵,堵过我几次,每次都拿那样的眼神瞧着我。李家的人不知道他对我做过啥,也没有什么防备,他就跟我说让我跟他好,说反正李大贵也傻,啥也不知道。我当时恨得他杀了他的心都有,怎么能跟他好?但是我太想回家了,我就跟他说,要是他真跟我好,就把我救出去。我骗他说只要把我救出去,我就跟他结婚,可以去我家住。”   “但是他不敢,我就骗他我说我感觉自己好像是有孩子了,是他的孩子,要是不跑,让李家发现就完了。”赵桂田看着自己的手指,也没什么表情:“他知道之后倒是挺高兴,就说去想办法。”   赵桂田对往事多少有点轻描淡写,但是祖天漾和季言都听得出来她这些年过的多么的艰辛,从一个轻易就让人拐走的懵懂少女,一步步变成一个不惜用自己当诱饵的不幸女人,拐卖,囚禁,虐待,强暴,这么多恐怖的事情发生在这些少女们身上,她们中有的人逆来顺受过着精神死亡的生活,有的人不堪折磨整个人都崩溃了,赵桂田算是她们中的逆反者,这种畸形心理无疑是对这个社会的控诉。   叙事的时候,她态度平和,仿佛在讲故事一样,她不像马玉芬那样一直哭泣,也不想哑巴女人那样用嘶吼发泄,要不是她此刻穿着宽大的号服,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女罪犯,她说一会,休息几秒,低头喝水的时候,不紧不慢,神态自若。祖天漾问她:“那么他为什么因为流氓罪被抓了呢?”   赵桂田定了定神说:“我以为他会把我带出村子,但是其实他根本没有那种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我跟他说如果不把我带走,就别再来找我,谁知道他跑去找马广德,威胁马广德放了我俩,马广德当时已经当上了村长,正急于摆脱之前的事情,正愁没有办法处理了马广德,就假意说帮忙,包立柱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但是当时我想如果要是他们报警,也许我可能得救。我还是跟着他跑了,结果还没有出村口,马广德果然带着人来堵,包立柱因为流氓罪被带走了,当时这片管人的警察,我向他们求救,说我是被拐卖来的,结果马广德跟他们说我是因为怕被婆家打才这么说的,那两个人抽了马广德的一根烟,竟然就没有管我,后来我才想明白,这些人都是裕发村出来的,他们不会一点内幕都不知道。裕发村那时候还没有开山,也没有修路,渐渐地我就绝望了,我逃不出去了。” 第129章 支离破碎的过去(下)   “那件事之后,李大贵的父母,那对老畜生把我锁在屋里,想尽办法折腾我,为了让我生孩子,他们让我跟李大贵同房后在屋里倒立,甚至去问镇上给牲口配种的人怎么才能最快怀上崽儿。我那时候就想,我要活下去,我要报复他们,他们总有老的动不了的一天,我一刀一个活剐了他们……”   “后来我真的怀孕了,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了,他们稍微对我好了一点,不敢再对我拳打脚踢,马广德当了村长之后,在这里更一手遮天,这个村里的人都听这个畜生的。村里还有几个女人也是被拐卖过来的,有一个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放风出去了,家里人找到这边,都到村子里头了,结果这女人让马广德带到山洞里藏起来了,她家里人明明就在外面,可是她就被几个人抓住,一动都动不了。那女人一直在山洞里哭,跪在地上对这个老畜生磕头,求他放她出去见家里人一面,最后家里人什么都没找到,还叫村民给打伤了,说他们是来拍花子的,我这些年看的心都凉透了,想跑出去,真是太难了。这个老畜生当初私自炸山本来就是为了关我们用的,因为那时候国家开始人口普查了,他怕查到我们村里来,结果谁知道,炸山就叫他给发现了汉白玉。”   “他发现了更大赚钱的营生,就更不想弄之前的事了,有人央求着要个媳妇,他也不搭腔了。这个村里安静过一段,没有再弄过来的姑娘,后来我生了大妞,李大贵他爹妈一看是个女孩,连月子也不管我,让我什么时候身上干净了接着给他们生。生了孩子,他们就不再看着我,我偷偷地去找那个父母来村里的女人,问她怎么跟家里说的,她说到镇子上能寄信,她偷摸地往家里写了信。”   “我觉得这个办法好,但是李大贵家里不让我去镇子里,我身上又没有钱,走不了,只能等着,很快我就又有了,这回李大贵他爹怕还是女孩,说要带着我去镇上找人看看,我终于等到机会去镇上了,当时大妞已经快两岁了,我天天看着她,养着她,就越来越舍不得这个孩子,我想要不带着她一起走,可是我现在这样,我怎么把她带走?可是留下她,她跟着那样的爷爷奶奶,一定很受苦。我心里也飘忽不定的,但是我还是给我家里写了一封信,一直带在身边,我在这里待了三年了,这些人我都看明白了,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相互勾结,在这个地方他们是一伙的,我跑不出去,我只能想办法找外面的人,找外面的人我才有办法跑,我跟着李大贵一家子去了县城,说是能找到个有本事的人看看我怀的胎。他们一步不离的看着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也没有钱,我买不了邮票,后来给我逼得没有办法,我把信揣到衣服兜里,把衣服扔在厕所里。要是有人把这件衣服捡了去,能给我家里报个信。”   说到这些,赵桂田的眼神里出现些不同于以往的色彩,仿佛还是在那一刻,寄予全部希望于那一封信中,祖天漾沉默地看着她,赵桂田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能自己布局出这么缜密的案子,她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但是这能怪她么?   赵桂田喃喃地说:“把信放出去了,我就有了个念想,但是大多都石沉大海了,那次查出来我怀的是个男娃娃,李家高兴坏了,也舍得给我吃好的,顿顿给我煮鸡蛋,后来终于有一次,我用六个鸡蛋,从街坊女人那里换了五毛钱,买了邮票,终于把信邮回家去了,后来我生了儿子,还在坐月子,我娘家就找来了。我爸带着我两个哥哥在村口打听我,正好问到一个从县城玩回来的女人,结果那女人为了讨好村长,不仅没有带他们找我,还把人带到马广德那,李大贵他爹给马广德送了头猪,马广德就连吓唬带骗的把他们撵走了,我爸求他们,说就把我带走,李大贵他爹说没有没有,撵他们走,我爸心里不甘心,躲在村子口,还想找我。这几年,家里为了找我,负债累累,我妈想我想的眼睛都哭瞎了,我两个哥哥都辍学了,一边在外头打工一边找我,老二在外头还让人把腿撞瘸了。”   “这还不算完,李大贵他爹,这个老东西恶有恶报,把人撵走之后,在村里请村长吃饭,喝多了酒,回来跌死在河塘里头了,马广德那个狗娘养的牲口,找到我爸爸,说是他们把人打死了,硬是要他们赔钱,要不就要吃官司,把我两个兄弟抓起来坐牢,还带着村里的人对他们连踢带打。这村里人多,他们给打的一身伤,我爸爸人没有找到,又受了伤,还要回去拿钱,家里头哪里还有钱,只能卖了房子。一家子搬去那个地方……”   “我叫人拐卖了,我爸爸来接我不成还挨了打,还赔钱,他回去没几天就死了,到死了还跟我哥哥说,要找到我。而当时我啥也不知道,我坐月子,只知道家里那个老畜生喝酒跌死了,我不知道我亲爸爸就在村里给那个畜生磕头,不知道我兄弟就在村里被那些个牲口打骂,我什么也不知道。”   “等我出了月子,王寡妇跑来跟我唠嗑,我才晓得是这样,我那时候只知道我爸爸他们来找过我,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我又跑回去找李大贵他妈去,李大贵他爹死了之后,他妈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凡事就知道就找马广德,时间长了马广德也不爱管她。她自己也没有主意,反过来求我,求我别走,跟她儿好好过日子。我跟她说我答应她,好好过生活,但是要让我回家看看我爸爸妈妈,她不让,怕我跑了,还跟马广德说了,我渐渐反应过味儿来,这村里哪个女人都跑不出去的,因为只要跑了一个,马广德干的那些腌臜事情就会败露出来。只能等着,想办法找机会。”   “老天爷可怜我,没等我儿子石头下地跑,省里开矿了,给裕发村里修了进城的路,外面好些人都来这个村里了。马广德天天给村里开会,让村里人不该说的不许说,他那时候一手遮天,跟镇子上的大官们称兄道弟,谁也不敢得罪他,村里这些曾经他弄来的女子们,大多都生了娃娃,认下了。跟普通人一样过日子。我这边呢,李大贵是傻的,他娘自己要看着两个娃娃,也顾不上我,我想办法弄钱,帮村里别的人打毛衣,攒着钱。后来包立柱给放出来了,他是裕发村的户口,马广德不敢不要,就给他弄到村口看秋,说是看秋就是看坟地,马广德发迹之后,怕山洞让人看到,让村里人把坟头都迁过去,还造了几个空坟,为了不让外人往那边去。包立柱有时候偷摸来找我,我跟他说大妞是他的种,他也信了,有时候也给我点钱。”   “我就这么攒着,终于凑够了车票钱,我本来想走之前下耗子药毒死这娘俩,可是我要是弄死他们,我的娃娃谁管呢?我想我要是出去了,再来接孩子。我就趁着跟他们上集上的时候,跑回去了。”   “我回去后,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爸爸气死了,我妈眼睛瞎了,老大的媳妇因为嫌弃家里穷扔下孩子跑了,老二成了个残疾,我又是这样子。马广德,裕发村,害得我家破人亡了。我回去之后家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住的那个房子是什么样子,因为穷,我两个哥哥都打光棍,我侄女连衣服都没有。我回来之后,这一家子也没有那么亲,我两个哥哥都怨我,觉得要不是我当初乱跑,家里怎么能变成这样呢?回到家里也是整天吵吵闹闹的,我这个家再也没有以前那个样子了。老大脾气大,吼我,吼我妈,吼他的娃娃,我妈妈整天抹眼泪。终于有一天,老大跟我说,让我能不能别在娘家住了,他养不起我了。”   “他说我现在已经是人家家的媳妇了,还是仇人家的,我想接我的娃娃过来更不可能,那是仇人的种,他白天说完,夜里又扇自己嘴巴,说大哥说的不是人话,可是我心里明白,这些年因为找我,欠他们太多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能不怨恨我么?”   “我整天活的跟死了没有什么两样,我在那个村里这么些年,出来什么都不知道,住在那个地方,附近的那些男人都拿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想孩子,后来我不想活了,想找个地方上吊死了,可是我又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死也要砍死马广德。后来我找个了活计,挣了车票钱,跑回裕发村了。” 第130章 弱者的反抗   祖天漾看了看表:“今天审讯的时间差不多了,你是要继续说,还是要回去休息一下?”   屋里依然有点凉,但是赵桂田却出了汗,热水只是起了催化作用,她因为叙述过去流了一身的汗,大约是泪腺早就干涸了,大约是因为在一次次教训中明白眼泪根本毫无用处,但是内心的痛苦不甘和委屈总要有一个宣泄口,再复述过去的时候,她情愿流血,情愿流汗,也绝不掉一滴眼泪,捍卫着自己的强悍。   赵桂田说:“让我说完吧,都说完了,以后别再让我想这些了,成吗?”   季言点点头:“我们这没关系,但是如果你觉得饿或者不舒服,要及时汇报,知道么?”   赵桂田说:“我知道了,回到裕发村之后,我每天都想着怎么害死这个老杂种,凭什么我一家子过的这么惨,他却人模狗样的。李大贵他妈问我去了哪里,我告诉她我回了娘家,我回了娘家还回来就是想跟李大贵好好过日子了。他妈千恩万谢的,我也恨他们,可是我不能对他们下手,我要是活剐了马广德,保不准也要赔上一条命,到时候大妞和石头总要有人拉扯大。可是光想有啥用,我连马广德的面都瞧不见,我回娘家还回来的事,村里好些人都知道了,她们觉得我有本事,愿意找我说说话,有的想让我帮忙也发信,因为自从这件事之后,李大贵他妈就不再看着我,我天天拿信,有时候就拿着笔画画邮票,画画邮戳玩,也是打发日子。”   “那次,王寡妇家的王晓梅来找我,她跟我说,她不是王寡妇亲生的,王寡妇待她不好,不拿她当人看,想求着我帮她找父母,我答应下来这件事,她又变得跟我亲热,有时候会来找我,我通过她知道,她跟马广德的丫头马玉芬关系很要好,没几天又说马玉芬考上大学了,是这个村里的头一份,天天敲锣打鼓的,我又想着,要是当初我没有被马广德骗出来,我也上大学了……”   刘旸扶着马玉芬坐好:“小妹妹,你别害怕,我们是警察,会保护你的,那些欺负你的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乱想,只要养好身体就可以了。”   马玉芬抓着被子,眼角不停地流下泪水:“我想把肚子弄掉了,弄掉了再回家,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上学,大学还能要我么……”   刘旸说:“你放心吧,大学每年都可以上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小妹妹,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这是为了尽快把坏人绳之于法,你一定要诚实的回答我,可以吗?”   马玉芬点点头,她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支楞巴翘的竖在头上,虽然怀孕了,身体却不见丰腴,消瘦的肩膀紧紧地缩着,紧张地看着刘旸。   丁东稍微站的远一点,以防让她更紧张。田媛站在病床附近,以防少女激动后发生自残行为。   刘旸说:“马玉芬,你在10月6日当天是怎么回裕发村的?又是怎么遇上赵桂田的?赵桂田拐带你的时候,王晓梅是帮凶还是受害人?”   马玉芬说:“我们是坐车回去的,当时天很黑了,晓梅说钱掉了,我们两个就趁着黑天上了晚上的车,躲在赵桂田前头,到了地方,赵桂田说送我们两个回去。”   刘旸说:“她怎么送你们两个回去的?”   马玉芬说:“她家里开了个拖拉机接她,晓梅说走到村里还有一段路,村口又有坟地她害怕,我们两个就上了拖拉机了。”   刘旸说:“王晓梅让你上的拖拉机?”   马玉芬点点头。   刘旸又问:“根据我们的线索,你当时手被烫伤了,是吗?”   马玉芬说:“嗯,我去买瓜子,后来我们俩到后面去看炒瓜子的炉子,里面有好多沙子,晓梅说沙子是凉的,我说是热的,我们俩就拿了个铁锹一样的大勺子想挖出来一点看看,结果勺子一插进去,那个炉子一下不转了,沙子从里面撒出来了。”   刘旸说:“当时是王晓梅想去看炉子吗?”   马玉芬歪着脖子:“我也记不得了,好像是的。”   刘旸说:“嗯,那么你们上拖拉机之后,你没发现不是回家的路吗?”   马玉芬说:“我觉得是往地里走,但是晓梅说先送她走,我也没有想什么,一会赵桂田又问我们饿了没有,给我们包子吃,包子都是凉了,我不想吃,但是她们一直劝我吃一个,我就吃了。”   刘旸说:“吃了之后有别的反应了吗?”   马玉芬说:“有的,我吃了之后就睡了,等我醒过来就在大客车上了。”   刘旸说:“你是说你吃了包子之后睡着了?包子是赵桂田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是吧?”   马玉芬点点头。   刘旸说:“那你发现自己在客车上之后,难道没有反应吗?”   马玉芬说:“我醒过来之后天都亮了,我也不知道到哪里了,我吓得赶紧叫醒王晓梅,王晓梅说不要紧,赵桂田是帮她找妈妈去。”   刘旸说:“帮她找妈妈?”   马玉芬说:“她不是亲生的,想找她妈妈好久了。”   刘旸说:“她找妈妈为什么要带着你?难道你都没有怀疑吗?”   马玉芬说:“我说我不要去,为啥子要带上我?赵桂田说昨晚上我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他们着急送王晓梅去赶汽车,就带上我了,让我一会到站给我爸爸打个电话,说就当是出来耍一下。”   刘旸说:“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大声呼救?”   马玉芬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低下头:“我说了,但是赵桂田说不要大声说话,长途客车上人人都要睡觉的,要是把人吵醒了把我们轰下去,就惨了。我就想要不到了那边再说,叫我爸爸来接我。”   赵桂田靠在后面的椅子背上,眯着眼睛似乎在笑:“真是傻乎乎的,马广德那么精明的东西,娃子却是这么傻乎乎的,这样还考得上大学?我们坐着客车到了我们那个地方,下了车马玉芬就嚷嚷着要给她爸爸打电话。我说我没有带钱,人家不给打,她就哭起来,我跟她说先去王晓梅亲妈那里坐一下,人家家里条件很好的,愿意谢谢我们,还会给学校邮寄表扬信。”   “真是个傻姑娘,”赵桂田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眼里却是一片凄凉:“上学,学习好,有什么用呢?一旦被拐卖到山沟里,这些屁都不算。我带着她们俩去了我的房子,让老大给她们俩弄东西吃,睡着了之后,让他们俩一人带着一个,到地窖里去了。。”   祖天漾说:“也就是说你们提前准备好了地窖,提前准备了带有安眠药的饮料和饭菜,是一起有计划的拐骗案件?”   赵桂田说:“算是吧,我跟王晓梅说带着她去找她亲妈,但是让她带着马玉芬一块出去玩玩,但是别告诉别人谁也不能说,马玉芬也先别说。”   祖天漾说:“王晓梅一点没有怀疑么?”   赵桂田摇头:“那姑娘鬼的很,但是她太想回家了,跟我那时候一样,太想回家了,别人只要许诺带她回家,她什么都愿意。”   祖天漾说:“那么王晓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协助你完成了犯罪过程?”   赵桂田说:“她也不见得一点不知情,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是马玉芬,她不知道她爸爸在外面干的缺德事给她惹了多大的仇恨。”   祖天漾听了她的话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赵桂田冷笑:“王寡妇有多大的能耐,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勾搭马广德天天长在她家?还不是因为有王晓梅这个小妖精,这两个女人白天名为母女,实则夜里伺候一个男人,还争风吃醋,王寡妇眼见王晓梅比她能耐大,才慌了神,找了个人家想把王晓梅嫁过去。”   祖天漾眉头锁紧:“你说的这些,是从哪儿听来的?”   赵桂田说:“关于那个老畜生所有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这几年,就是想要他老命这件事支撑着我活着。”   祖天漾说:“是包立柱告诉你的吧?”   赵桂田沉默了一下,季言被他这么一说,依稀也想起来最初他们见包立柱的时候,有人举报包立柱曾经偷窥过王寡妇的房子,想必也是为了讨赵桂田的欢心。   季言抬起头:“你报复的不是马广德,是两个无辜的女孩,马玉芬是马广德是女儿,那么王晓梅呢?她跟你一样是拐卖妇女儿童的受害者,况且这么信任你。”   赵桂田说:“她是罪有应得,当初我爸爸来寻我,找人问路结果被带去马广德那里,那个人就是王晓梅,王晓梅从小跟在马广德身边,马广德对她比王寡妇对她好百倍,她对马广德也有感情,只是王寡妇着急把她嫁出去,马广德也没有拦着,伤了她的心才会这么想回家,她跟我们可不一样,谁也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她是从小就被抱过来的。”   祖天漾说:“你怎么知道是她说的?”   赵桂田说:“王寡妇跟她争宠争得你死我活,我爸爸来找过我的事儿就是王寡妇告诉我的,当时村里好些人都看到她把我爸爸哥哥领到马广德那里,后来她跟哭着说她不知道,就是想着有事就要找村长,呵,她能不知道么?这个村里谁不知道,我,我们几个是从哪来的。谁不知道呢?谁会管我们呢?”   祖天漾沉默了一下:“那个地窖,是之前就有的么?”   赵桂田说:“对,这也是我后来发现的,发现在房后有个入口,进去之后还挺大的,我那时候还在娘家,本来想去那里住,但是一进去就好像回到当初被马广德关在山洞里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再想,我应该报复他,他毁了我们家,就把女儿赔给我们家吧。” 第131章 疮痍过后   抓捕行动在周密的部署之后,趁着夜幕静临开始了,为了以防打草惊蛇,抓捕警车没有开警灯,悄悄地驶入这座外表看上去静谧温润的小村庄,根据侦查员的情报,当天马广德并未在家睡觉,而是去找了村里的王寡妇,这对这次抓捕行动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因为两人均为本案嫌疑人。   夜里11点30分,抓捕行动正式开始,因为裕发村村内情况的特殊性,上面商讨后决定,尽量不引起村民注意的悄悄抓捕,以防引起暴动,丁东带着几个前来支援的特警冲到屋子里,把还在睡觉的马广德和王寡妇一窝端,罩住了头直接拉上车带走,周围两家听到动静,也被武警制服,责令回屋睡觉不许声张。   随后,刑侦大队一组带队把当初参与马广德犯罪团伙的几个本村男青年都同时逮捕。但是毕竟法不责众,虽然觉得气愤,也不能惩戒所有村民,只能从外地空降一个村长,给村民普及法律知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马广德犯罪集团被捕了,随着最后一个嫌疑人落网,这起轰动一时的“打拐”后第一起拐卖妇女案,以及其案中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受害人马玉芬在母亲和祖父的陪伴下,做了引产手术,公安机关为她出具了相应的证明,跟学校方面进行了沟通,学校同意为她保留学籍,待她身体养好了一些后就可以重新去上学,马广德夫妇的感情并不好,当初马广德娶马大嫂的时候多少是因为她娘家在镇里颇有势力,生下马玉芬后,马广德更是常常夜不归宿,马玉芬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她的哥哥是马广德的私生子,一直养在外面,后期被马广德送到镇上一个公职部门,父子两个联手在裕发村甚至古北镇作威作福。事发后,其子也停职接受调查。   受害人王晓梅手术苏醒后,协助公安机关做了污点证人,证明了嫌疑人赵桂田计划实施了拐骗并囚禁了她和被害人马玉芬的全过程,以及嫌疑人赵创业、赵启发非法囚禁、强奸她们的犯罪事实。根据嫌疑人王美翠的口供,王晓梅系马广德犯罪集团在拐卖一女子时,女子携带的孩子,当时年仅5岁,因为是女孩在山村里不好出手,便一直由王美翠抚养,并谎称是丈夫的遗腹子,利用其骗得房产。受害人王晓梅虽协助了赵桂田作案,但由于案发时并不知情,且同样受到侵害,并在案发后积极协助破案,不追究其法律责任。   犯罪嫌疑人赵桂田,于1996年10月6日,拐骗妇女马玉芬、王晓梅两人至家里地窖中囚禁,导致两名女子被强奸后怀孕。在本案审理中发现,嫌疑人赵桂田也曾是被拐卖妇女,拐骗者正是此案被害人的父亲,此案带有部分报复原因。破案期间,嫌疑人认罪态度良好,并能积极协助警方破案,根据我国刑法,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一年。   犯罪嫌疑人赵创业,于1996年10月6日,参与拐骗妇女马玉芬、王晓梅两人至家里地窖中,囚禁并强奸妇女马玉芬长达半年之久,根据我国刑法,判处有期徒刑7年,剥夺政治权利,并处罚金五千元。   犯罪嫌疑人赵启发,于1996年10月6日,囚禁并强奸妇女王晓梅长达半年之久,根据我国刑法,判处有期徒刑5年,剥夺政治权利,并处罚金两千元。   犯罪嫌疑人马广德,裕发村前任村长,为马广德犯罪团伙首脑,曾组织、参与拐卖妇女案件多达17起,受害者二十余人,马广德在实施犯罪过程中,恐吓、囚禁、毒打受害妇女,并组织犯罪团伙明确分工,情节严重,行径恶劣。马广德在村为官期间,奸淫妇女,聚众滋事,勾结不良官员,独裁村内外事宜,根据我国刑法,判处犯罪嫌疑人马广德无期徒刑,并没收个人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犯罪嫌疑人王美翠,马广德犯罪团伙成员,与嫌疑人马广德系情人关系,曾参与拐卖妇女案9起,协助拐卖、囚禁被害人。根据我国刑法,判处犯罪嫌疑人王美翠有期徒刑10年,剥夺政治权利,并处罚金一万元。   犯罪嫌疑人包立柱,马广德犯罪团伙成员,曾参与拐卖妇女案11起,并有囚禁、强奸被害人的行为,并于1997年1月8日,偷盗、猥亵女尸陈小红,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   其余马广德犯罪团伙成员均落网,这些人大多犯案5次以上,协助拐卖、囚禁妇女5人以上,分别处以5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犯案不足5人的,处5年或5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马广德犯罪团伙,多次犯案,当地警方竟无动于衷。受害人求助于当地政府部门,均未得到帮助,中央下达文件,严肃彻查当地政府职能部门,重新立案,另案侦查,将这些不作为,甚至协助犯罪的“人民公仆”全部拉下马。市局纪委紧急下来调查,缺乏个预审人才,闷闷不乐的白泽源被点名借调,开始他的老本行,去审讯这些衣冠禽兽,希望再立新功。   就此,10.6特大拐骗案件,圆满侦破。   古北镇的春天还是相当美丽的,沉睡了一冬的树枝还是抽枝展叶,山脚下大片的桃树都开了花,远远望去简直是一片粉色的海洋,古老安静的山悄悄披上了一层绿色,仿佛一夜回到了擦胭脂的少女年华。大集还是那么热闹,各处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大姑娘小媳妇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出来逛街,衣服渐薄了,也不再是冬日黑白灰的单调色彩,远远望去,一片桃红柳绿很是美丽。   侦查员丁东这次的任务不是盯梢,而是采买,不仅是他,还有侦察大队二组的其他几个人,在拥挤的大集上穿梭自如,一边买菜,一边还竖着耳朵听着情报,然而最近古北镇大集上传说的内容都是一个:从天而降一对英勇的警察搭档,不光解救了在镇上丢了的两个女孩,还挖出裕发村的惊天大案,救了无数个被拐卖的妇女,把裕发村隐藏这么多年的大坏蛋抓到监狱里。老百姓拍手叫好,简直大快人心。裕发村的村民开始多少不服,谁知道出了村子到哪里都挨白眼,渐渐的也就不敢再造次,想把这些村民从心里改造不是件容易事,但是他们大多数都是惧怕势力,谁厉害他们就听谁的,新村长不再庇护他们为非作歹,但是也不对他们搜刮剥削,渐渐地这些人也就习惯了。   丁东听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在包子摊上说:“要说这个鹰眼能破案,多亏了我,当初他微服私访到这个摊上吃包子,跟我打听裕发村那两个丫头的事,我一五一十全都跟他说了,当时我看他那个面相就是特别的正,特别正直,一看就是个贵人……”   旁边人啧啧称奇,丁东一脸不忿地跟一边挑选蘑菇的刘旸说:“哎,案子明明是咱们大家一起破的,怎么功劳又成他鹰眼的了?这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是不是?我看这帮人还得接受改造。还微服私访?呸!”   刘旸把挑好的蔬菜递给摊主称重量:“你别瞎说八道了成不成,你这么好大喜功,当心成为下一个白泽源,听说这个白专家可倒霉了,那边审讯的都是以前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那一套根本不敢用,问了好几天,一条线索都没挖出来,专家的名声就要保不住了。”   丁东嘿嘿一笑:“那要怪谁,他本来就是浪得虚名,他们这些名声都是外面传起来的,你就说祖哥吧,哪儿有他们说的那么邪乎?”   他边说边笑,低头却看到刘旸神色有点悲伤,他蹲下身子:“喂,怎么啦?”   刘旸说:“案子已经破了,这次庆功宴之后,祖哥就要走了。”   说到这,丁东心里也有点不好受,毕竟大家共事这么长时间,他虽然平时喜欢调侃祖天漾,但是大家一起奋斗过的感情是真的,他也很舍不得祖天漾:“是啊,可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咱们这个小地方是不可能留得住他的,人家是干大事的人,再说了,以后有机会咱们还可以去看他啊。”   刘旸说:“哎,我都有点舍得不他,季组长跟他朝夕相对,肯定更舍不得他,你记得祖哥走的那一段时间吗?季组长的脸色特别不好看,好不容易他有个搭档,现在又要走了。”   丁东说:“你就别替季老大着急了,他没事的,你看上面让他舍家舍业的来咱们这,不也说来就来了,人不就是这样吗?聚散都是缘分,比如说你看我就特别珍惜咱们能相处的机会。”   刘旸切了一声:“说祖哥呢,你添什么乱?走吧,咱们再去买点青菜。” 第132章 东劳西燕   10.6案终于告一段落,按照惯例,大伙儿张罗起庆功宴,这次案件牵扯之大,涉及之广,虽然不牵扯人命,但在这个小地方已经难能可见,刑警大队立了功,处长面子上也有光,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手下的这群家伙们折腾。   二组灰头土脸被人看扁了半年多,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大家伙心里都美滋滋,憋着劲儿搞一个大的庆功会,好好慰劳慰劳自己,大家在镇上找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去烧烤,光是串肉串就串了半天,大修后的红旗车焕然一新,神气的开往目的地,丁东和刘旸从上面一趟一趟的往下拿吃的,石桌上,光是啤酒就码了两箱,祖天漾蹲在地上拿着个烤串的炉子点火,季言举着大蒲扇一个劲儿的扇风:“怎么不着啊?”   祖天漾说:“是不是碳太潮啊?”   季言说:“要不去老乡家借块煤?”   祖天漾说:“煤哪儿能直接烤?这样,用报纸塞下面,多塞点试试。”   田媛抱着一盆水果路过:“往上面倒点酒精试试呗。”   俩人一对视,好主意!   肉串一把一把的放了两盆,丁东跟刘旸吹嘘自己烤串的技术的家传的,李茂和王天明把蘑菇、土豆一类的青菜也串在竹签子上:“别胡咧咧了,赶紧过来干活嘿!”   酒精一时也找不到,祖天漾回来的时候给处长带了两瓶茅台,处长搂在怀里紧紧的:“你个败家犊子,这玩意能用来点火么?去,上那边市场打点散的白酒。”   祖天漾去打白酒,季言蹲在地上接着摆弄火炉,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天,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笑声,天暖和起来了,就算是傍晚,也没有那么冷,连空气中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真是一个可爱的春天。季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用火筷子扒拉着在碳条下面的火苗,火光倒映在他眼睛里,一闪一闪地跳着,刘东在一边大喊:“组长,还不成啊?肚子饿瘪了!”   季言仰起头:“你先吃两串生的垫吧垫吧。”   大家又都是笑,因为很高兴,听到每句话大家都想笑,田媛拿着一个切了一半的苹果送到季言嘴边:“季组长吃水果。”   季言伸出手,上面被碳条画了两道,黑黢黢的。田媛说:“手太脏了,我给您拿着吃吧。”   丁东嗷的一声:“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季言脸腾地就红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等下洗手再吃吧。”   大家哈哈大笑,连处长都忍不住打趣:“人家都是小姑娘害臊,咱们这倒是好。”   丁东又说:“吃了吧,季组长,是分个苹果,又不是分梨,怕什么?”   他这一嗓子也不过脑子,嚷嚷出来才觉得不妥,大家也都沉默了,说不是分梨,但是这顿饭过后不就是分离了么,祖天漾要回到北京去,田媛也要回另一个城市继续念书,说是庆功宴,其实这分明是一场送别宴。   季言低下头,抿着嘴,继续拨弄火苗,可惜那火烧光了报纸,依然没有点燃那些木炭,晃了一下就熄灭了,季言眼中的那点红光也跟着闪烁了一下,消失了。刘旸转过头去,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红了眼圈,李茂和王天明也都继续自己的串串工作,刘东尴尬地抓抓头,到一边抽烟去了,刚刚快乐的氛围一下子荡然无存,连空气都别扭起来。   处长站起来说:“干什么这是?又不是生离死别,都高高兴兴的,这次多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才能破案,这段经历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接下来可能大家不能继续一起工作,但是以后任谁想起这个案子都能想到每一个人的对它的付出,正因为我们的努力才会亲手把这些社会败类送到监狱,才会解救出那些受到迫害的妇女、儿童。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还要继续打击犯罪,完成更多的任务,保卫社会的稳定和谐,捍卫公民的合法权益。”   大家默默的听着,眼神里都写满坚毅,这是他们的使命和责任,从他们选择自己的职业开始,就注定要为了这个行业奉献一生。比起这神圣的职业,个人情感,工作调动都不算什么。   季言拿出打火机,点了几次火还是点不着,干脆点了一根烟,放在嘴里。   一只手拿走了那根烟,祖天漾带着笑容回来:“刚回来就听到领导致了开宴辞,深受鼓舞。我买酒精回来了,烤串这就得了。”   大家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放了酒精的的碳很快着起火,慢慢地黑色的木炭被点燃,上面泛出白色的粉末,祖天漾用大蒲扇猛地扇了几下,上面的浮灰被吹散一些,红红的暗火忽明忽暗的闪烁,碳条终于烧好了,大家迫不及待地举着烤串凑过来,刘东撸胳膊挽袖子开始烤,没一会儿肉香就弥漫在整个半空中。太阳落山了,在西山边烧起一片红云,像是少女羞红了的脸颊。季言微微抬起头,看着远处,丢失的女孩终于找回来了,她们的人生中也许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也增添了很多经历,这些经历会让她们痛苦,但是也会让她们更加珍惜生命。他来这里已经六年了,之前每一天都过的浑浑噩噩,不觉得时间有多么匆忙,现在才发现,时间就像是天边上的太阳,无论你关注与不关注,都要一跳一跳地落山,时间不会等人,人也不会等人。   炉子旁边热闹的很,下了班的一组和三组也来蹭吃,丁东被熏的脸都发黑了,还空着肚子,刘旸和田媛一对姐妹花,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依依不舍的说着悄悄话,处长喝了酒被大家蹿怂着唱了一段京剧,博得满堂喝彩,祖天漾举着好不容易抢过来的一把肉串,举到季言面前:“想什么呢?赶紧吃肉。”   季言拿过一串,咬了一口,香气扑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胃里很满,难以下咽。太阳就在不经意间落山了,桌子上摆着几个充电手电筒充当灯,火炉好像一团巨大的篝火,吸引着大伙的注意力,祖天漾坐在季言身边,不见了太阳,月亮和星星就亮起来,在天空之一闪一烁,那么远,又那么近。仿佛伸手就可以摘取,祖天漾打开两罐啤酒,递给季言一罐,季言跟他碰了一下易拉罐,仰头喝了起来。   很多话,不知道要从何开口。   开口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这样沉默了一会后,祖天漾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张纸。   季言歪头看着他:“什么?”   祖天漾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案子破了,我明天就要走了。”   季言拿着啤酒罐的手顿了一下:“嗯。”   祖天漾喝了一口酒:“我这次回去,除了调查王晓梅的身世,等待陈小红衣服碎片的化验结果以外,还跟我们部门申请了一个编制。”   季言不解的看着他。   祖天漾说:“我想要一个搭档,嗯,我希望你能考虑,跟我回北京去。”   季言沉默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啤酒罐,没有说话。   祖天漾接着说:“你回去的话,什么都不用管,人事方面,还有别的……你都不用在意,我会处理好,嗯,调令我带来了,上面扣了章,我……我还没有跟处长说。”   季言说:“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去的。”   祖天漾抿了一下嘴说:“我把调令给你,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觉得可以,嗯,你把它交给处长就好,如果你执意不去……”他顿了一下:“就把它,撕掉吧,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季言闷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北京去的。”   祖天漾说:“我知道你有心结,也许你回去,我们可以一起去重新调查当初那个……”   季言打断他:“我没有心结,我不想去。”   祖天漾叹了口气,还是把调令放到他手里:“明天十点的火车,这是最晚一班的了,那边有了新的案子,我不能多待,路上坐火车方便些。嗯……如果你能改变主意,跟我一起走的话,就去找我,车票我帮你买好了,跟调令放在一起,”他想了想低下头:“季言……我原来跟你说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如果你改变主意去了北京,我就告诉你。”   季言本来想说你又来这套,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他想把那个袋子还给祖天漾,但是怎么也伸不出手,祖天漾站起来说:“我今晚上还要去省里做个汇报,你知道这种场面上的事情不得已,明天我在车站等着你。”   谁家做汇报,要在半夜,季言没有出声,暗暗握紧了手里的信封,他看着祖天漾高大的身躯走到夜幕中,就好像半年前看着他披着一身寒露出现在古北镇的集市上一样,觉得陌生,觉得可疑,仿佛这人来去自如,那时候的他选择了跟踪,如今的他只是坐在远处,看着祖天漾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第133章 尾声   四个月后   侦查员季言从附近的山洞里抱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孩满脸黢黑,表情惊魂未定,他拿着对讲机,说了几句,把小孩塞到车里,一脚油门开回刑侦大队。大队里,丁东也刚把孩子的父母带过来,一场催人泪下的认亲场面就要开始了,只见孩子母亲嗷的一个高八度的哭嚎,百米冲刺的冲向孩子,紧接着,一个大巴掌对着孩子的脑门就扇下来,啪叽一声,孩子也嗷的哭出来,一大一小哭的好不凄惨,尤其是女人边哭还要边打孩子,她丈夫也不管那娘俩,对着季言就要下跪,季言扶起他,又冲过去把女人拉开:“干什么呢!”   女人哭喊着:“我打死这个小犊子,可吓死我了,跑到哪儿去了啊你这个不省心的玩应儿啊,跟你那死爹一模一样啊……”   季言一脸黑线:“大姐你别闹了,这里是公安局。”   刘旸跑出来,把哭着脸上一道一道儿的孩子抱在怀里:“找到了就好,别打孩子啊,大姐你消消气消消气。”   女人嗷嗷地哭着,季言说:“知道为什么孩子跑了吗?就是因为他不小心把门口烧火的柴火堆点着了怕挨打。这多危险,你们平时看不住孩子,孩子犯了错还要动手打,这是他藏到山洞里了,万一跑到外面真的让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你们也反省一下自己,不要总用孩子撒气。”   季组长在周围的山洞里找了一天,累的腰酸背痛,口气也不太好,那对小夫妻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听着,丁东端着大茶叶缸子感慨:“哎,这一战成名啊,附近只要孩子媳妇不见了就来报警,我看咱们也别叫刑警队了,叫找孩子专业户吧。”   刘旸说:“你哪儿那么多词儿,这不是那边管片儿派出所大换血么,人手一时不够用,咱们多多支援呗,季组长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   丁东被训了一顿,还嘿嘿傻笑:“我瞧着季老大现在话是真密,比以前能说多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他被祖哥上身了。”   刘旸呸了一声:“就听说过被鬼上身,怎么被人上身?净胡说八道,不过现在季组长说话办案是有点祖哥风风火火的样子。转眼祖哥都走了这么久了,季组长又是孤影单只了,哎,其实我觉得以季组长的资质调取别的大城市没有问题,他怎么不去呢?”   丁东说:“我也想不明白啊,他是从北京调过来的,家什么的应该都在那,我之前还看见过他玻璃板底下压着一张火车票,就是去北京的,还是祖哥走的那天的,不过压了两天就不知道让他塞哪儿去了,哎。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对冒失又粗暴的夫妻,季言捏了捏额头,转过弯往回走,虎子瞧见他,汪汪汪的叫了几声,飞快地扑过来,可惜被链子拴住,活动范围有限,两条后腿踩着地,前腿高高扬起,伸向季言。季言走过去拍拍它的头,它立刻躺在地上,翻起毛茸茸的肚皮,这是这种动物最信任的示好,把最柔软的部分展现给对方,完全不顾及会不会被伤害,季言摸摸它,它又翻过身来,脑袋贴着地,屁股高高撅起,赖皮的像个孩子,不停地蹭着季言的裤腿。   天气热了一段,又渐渐地凉下来,日子一天一天又一天,季言终于感觉到了时间的飞旋,那张车票被他攥在手心皱了摊平,又沁了汗水,湿了又干。他比之前那次分开更加想某个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不太好意思,他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心态,遇到事情他会想如果他在的话会怎么处理,碰到能触及到过去记忆的事物他也会敏感的一顿,有时候他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好奇祖天漾到底想跟他说什么,还是又在耍他。   祖天漾走的那天他没有去送,事后他才知道队里没人知道祖天漾那天会走,的确是情况紧急,要他赶火车回去,连他那辆心爱的吉普车都是托运回去的。   最后,谁也没有去送他。   大家埋怨祖天漾不告而别,季言也说不出口他是唯一知情的人,但是他没有去。   日子这么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很快就会忘记的吧。   因为搭档本来也不是能长久的关系,就好像当年李博弈跟他,搭档了那么久不也分道扬镳了么。他闭上眼睛,才发觉自己连李博弈的脸都快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那场车祸中凄惨的场景,李博弈被带走调查时候,对他嚷了一声,你相信我。   他是他的搭档,他们之间必须有完全的信任,这对执行任务很重要。可是他又是一名警察,他更要相信证据,相信调查结果,那场混乱持续了那么久,那时候刚刚萌芽起来的一些东西也跟着被接踵而至的连锁反应禁锢扼杀。这六年季言不曾回想过,也从不猜测如果,可能,因为这世界上就没有如果,可能。   他排斥搭档,讨厌与人合作,如今这个问题终于治好了,又患上了思考“如果,可能”的毛病。   该死的祖天漾。   他到底想告诉他什么事……   要是那天晚上,跟他问清楚,就好了。   季组长的晚饭吃的心不在焉,今天他值班,吃完了也是要继续坚守工作岗位,跑了一天,他打算去洗个热水澡——自从破获了10.6,省里对他们刑警队刮目相看,也顺道进行了一系列的爱警措施,其中就包括给他们配备了很多硬件设施,从热水器到对讲机,总的来说,古北镇的警务设施已经跟得上时代了。   就算再派人来,也不会吐槽他们这里还生活在七十年代。   天渐渐地黑起来,丁东想要打牌,但是三缺一,蹿怂季组长逃一会儿班,跟着他们开牌局,季言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躲在办公室学习。   省里给他们配了一台计算机,这可是个稀罕的玩应,最近青年民警们都要学习电脑,练习打字,说是以后能用这玩应跟别人联系,省下一大笔电话费,况且对于有些不擅长说话的人,这种方法比写信快捷方便,的确不错。除了这个,这个计算机还有英特网,至于什么是英特网,省里来的技术人员解释说,就是大家把自己的资源放在上面,可以随时查阅别人的资源,是一个巨大的共享资源库,比如说这边丢了一个小孩,发布到网上,祖国各地的人都能看到这个小孩的信息。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季言感慨,有了这个,再有拐卖妇女、孩子的案子可好处理多了。   他盯了电脑一会儿,小小的方块一跳一跳的,弄得他眼睛有点花,转过头又看电话,一个曾经拨打过的号码酝酿在脑子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可是就算记得住,他也不想打。   田媛走后,邮寄回来两次信,还附赠了自己的照片,刘旸大声的给大家念出来的时候,他都会想,某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有时候他看到报纸上某个大案,或者公安部又发了什么通缉令的时候都想,会不会某个人正在追查呢?   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气么,再说这是个人的选择,有什么可生气的。难道不跟他去北京,不去给他当搭档就是欠了他的么?况且祖天漾这么优秀,他也不需要搭档的。真的就能狠下心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外面,虎子汪汪汪地叫起来,季言的思绪被打断,往外看,处长的车缓缓开进来,处长当年被发配过来,似乎有什么内情,季言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也没有打听过这些,但是最近处长的会议多了起来,还有过几次测评,似乎当年的事情有了变化,处长洗清了什么,要高升了。   高升了,可能也要离开这里的,这是好事,季言抿着嘴笑了一下,把窗帘挂好,回头又盯起电话,谁知道他刚看了一眼,电话竟然自己响起来,季言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来,不知为什么心跳加快了不少,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连“喂”的声音都有点哆嗦。   电话另一边是处长:“季言,来我办公室一趟。”   有什么事催的这么急,要大晚上的去报道,还不能在电话里说?   季组长一边思索一边跑下楼敲开处长的门,处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手指头敲敲桌面:“来了?”   季言点点头。   处长说:“我刚刚开会回来,这事情赶的火烧火燎,这帮官僚主义,就是不把我们基层当人,一来就是急茬,有他们这么办事的么你说!忍了半天我才没把这东西扔他们脑门上,哎,算了,咱们干这行的的可不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么,你啊抓紧时间去收拾东西,明天中午你就走,省的那边挑三拣四的,不过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去的话,我就派丁东去。”   季言动了动嘴唇:“您说了半天,也没说去哪啊?”   处长说:“我没说?哦,去北京,那个小祖,你还记得吧,鹰眼,那边发生了个大案,他非要从咱们这调人过去协助,我听都没听说过,他们那边人才济济的,要从咱们这边抽人,你说这是不是欺负人?还是急茬,哎呦开会时候把我气得脑仁疼,成了,你什么意见?去还是不去?不去你就叫丁东来我屋里。”   季言看了看地面,紧紧抿着的嘴唇轻启:“明天……几点的火车?”   全文完   2017年8月25日   感谢大家,爱大家   偶然记得说:   感谢大家的陪伴,季言和祖天漾终于抓到了大坏蛋,救出了两个姑娘,关于文中没有交代的问题,要是有番外的话一定给大家交代清楚,当然啦,季组长一定会去支援祖鹰眼的,不过至于会不会留在他身边做他的专属搭档,要看祖鹰眼的本事啦,感激给我留言的每一位,感激送礼物和投食的各位大大,最近构思了一个新的文,这篇走小暧昧清水路线的文,完全不是人家我的风格嘛,奸笑。接下来还是写个好好谈恋爱的文吧,最近有点萌先婚后爱,互相虐虐更健康。 ●▄m● ┠ ┨ 书本网TXT下载论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